从这一点上来看,杜黎对权力的描述,又何尝不是对她的理想的描述?

重点就是你保得住这一切吗?你进退两难,你想好了吗?

这个杜黎,要不是深沉得近乎浅薄大巧若拙,就是个有点聪明的大嘴巴。

他,究竟是哪一种人呢?

丁琳见颜神佑看得呆住了,暗道,难道这还真是个能人不成?

还真就是个能人,只是,这个时候,颜神佑的判断里,他介于能与不能之间。但是,对于用不用这个人,颜神佑倒是没有犹豫。能看出这样的问题的人,就不是太傻,做点事,还是能够的。至于能不能担当重任,这个,再考查就是了。

有什么好为难的?先用着呗,能力好就提拔,不好就打杂。

不过,如果这个杜黎真是个胸有城府的人,她还真打算重用来的。她倒不怕被捅刀,说句霸气一点的话,非汉高无以用陈平。杜某人走她的路子上位,就是欠她人情,这份出身抹不掉。

再说了,杜黎这份自荐书,颜神佑还有其他的用处。也是时候,让大家表个态了。

颜神佑在思忖的时候,杜黎心里在打转。他的面儿上,搞得十分平静,气定神闲地站着,双手背在身后,抬眼望天。内心十分忐忑。

他也在赌。

赌颜神佑的人品。

如果说刚到昂州是存了一个考察的心思的话,住了这一阵儿,他已经打定主意留在这儿力争上流混饭吃,实现他的人生价值了。

如何找一个好的突破口,也是他想而又想的。

杜黎是个有耐心的人,却不是一个肯浪费时间的。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耐心的等待,每一分都是值得的。浪费去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能容忍。

他已经三十岁了,在这个平均年龄五十来岁的年代,没多少时间可以蹉跎了。如果想熬资历,修个书,再快也得个一、二年。然后还是以文采出头,想摸到政事的边儿,说不得还要再熬个一、二年。然后呢,从基层做起,他虽然有能力,却不是名门出身。

且有得熬了。

熬到中层,能做一些政务的主了,十年八年的下去了。再往上爬,凭自己的智慧,混到丞相这个级别,四、五十岁,算是非常快的了!到那时候,他都得准备棺材了啊!

不行,必须有一个闪亮的登场,一个快进的方式。同时,这个快进的方式还不能有后遗症。

六郎身边,已经围绕了一大堆的人,并且,等六郎成年,他还得再等十年。那时候他就四十岁了,而六郎身边亲近的人已经呆了十年了,不是他这个外来户对插进去的。

只有颜神佑这里。

杜黎有一个奇怪的发现,他与李彦一样,都本能地察觉出了颜神佑与一般能够摸到权利的女人的不同。很奇异的,这个小姑娘似乎是真的没有私心的。如果说有,就是因为性别的原因,对女子有一点偏向,其他的,没了!

她有着各种神奇的传说光环,却都用来改善属地军民的生活,有着许多奇思妙想,却无一不是为自己抓权。为的,都是大局。

但是,她又是不同的。她的思想,看似平平无奇,却似乎又有一股暗流在涌动。杜黎相信,她的想法是有道理的。与其熬个十年熬资历,说不定没熬到自己就先死了。又或者忍个十年,等一个不知道性情的小孩子长大,这个小孩子周围已经被包围了。

不如选她!

你去搞事,我给你处理其他的事情。

杜黎相信,颜肃之是会乐见这样的结局的。

只是,就像颜神佑对杜黎用了个二分法一样,杜黎也对颜神佑有点担心。他怕这是个傻大姐!傻白甜,做政务的时候得心应手,但是心里却觉得人间充满爱。当他是危言耸听,让他滚球!

那这就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杜黎等啊等,把什么坏情况都想到了。却只等到颜神佑透过丁琳传来的一句话:“小娘子早知先生大名。邰阳公早有信至,力推先生。小娘子议勘刻石经,将事付与丁尚书,请杜先生亦著一石经之总纲,小娘子想拜读。”

一个有气性的人,给人上书,别人没有被他打动,就得甩袖走人了。杜黎也不是没有脾气,但是颜神佑的性别不太对,就算是欣赏了,也不好强求人家小姑娘出来见他的。

再者,颜神佑让他再写作文,以颜神佑这么忙来说,能说出这么一句话,还说要看。那就是有戏。

杜黎心里松一口气,脸还是风轻云淡,对丁琳含蓄地点点头,行了个礼。也眼睛就看向地面,也不再去看丁琳的脸,十分守礼的样子。

丁琳感觉到了一丝压力,比她爹给她的压力都大。丁琳略有点扛不住,脚步略匆忙地退了回来。

回来对颜神佑道:“我去看了那个杜书生,有点怪,比我爹还吓人。”

颜神佑讶道:“你去看他了?没叫旁人去传个话?”

丁琳好歹是个名士家的小娘子,虽然颜神佑不让侍女直接传,让丁琳带着侍女去传话。如果丁琳不想跟外男接触,自己压镇,让侍女去传话,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也是礼仪风俗的问题了,就因为这样的男女大防,让士人们觉得,女子出来做事,是极不好的。

丁琳道:“我想看看,这个杜书生有什么本事,能让小娘子看他的文章看得这么长时间。”

颜神佑失笑:“看了怎么样?”

丁琳道:“人模人样的。”

颜神佑笑得更痛快了。

两人说笑一阵,颜神佑又与丁琳说起女工的事儿来。

丁琳道:“这也挺好的呀,说来,军衣还能各家缝制,一总了验收入。药材一类,顶好是招了人来,有人看着做,这才能放心的。”

颜神佑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衣裳总有那么一个标准在那里,长短大小的。药材、绷带这个,也是看着才能放心。”

丁琳道:“眼看着新年将至,过了年,就要准备春耕了。使君领兵在外,又有分去数万精壮。这些精壮,平日里虽然只管操练,可是人在昂州,一应供应不需转运。如今还要转运,抽调民伕,春耕的人手,怕是要不够了。”

颜神佑道:“不是说好了么?要让妇人来做的。就算不明着提出来,往年农忙时,你道妇人们能闲下来了?出的牛马力,还一丝好也没听到。正好,农忙将男丁用尽了,做药包的事儿,我就只好找妇人们啦。”

丁琳笑道:“这倒也是呢。”

两人便要议一议口号一类的。

直说到日头偏西,丁琳才自行归家。

颜神佑袖了杜黎的自荐书,到后面吃饭去。

颜肃之不在家,不得大家喜欢的颜静姝又死了,如今吃饭,索性是大家一起吃,热闹。

冬天里,这样的场面,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颜神佑与众人打过了招呼,又问阿萱:“京城里传来的书信,看到了不曾?”

自从虞喆死了,颜孝之出奔,在扬州以坞堡为据点,成为了一个中转站。昂州与京城的通信就恢复了,虽然效率不算太高,到底是通了。唐仪的消息也就来了,每次只要传递消息,必会夹着唐家人的家书。

阿萱眉拢轻愁,点头道:“有消息了呢。”

颜神佑道:“有消息便好。明日回信发京里,你今天写好了信,明天给我,我一并发了出去。”她是知道的,唐仪现在毛事没有,就是不晓得阿萱为什么是这样了,等下要去问。

众人趁着席面布好之前,寒暄了几句,饭菜上桌,便不再多言了。

直到吃完了饭,阿萱领着一弟一妹去说私房话,顺便检查阿茵的功课。姜氏去关心六郎,颜静媛姐妹俩去做针线。颜神佑就过来找楚氏说话。

楚氏道:“我一看你过来,就知道你有事儿。”

颜神佑笑道:“难道就不能是我寻阿婆闲话家常?”

楚氏道:“说什么?窗外梅花儿开了?还是山小郎给你写信了?”

颜神佑尴尬地清一清嗓子,对楚氏道:“是有一封书,却不是他写的。”

楚氏一挑眉:“哦。”

真没意思,居然不会误解的说…

颜神佑将杜黎的自荐书拿给楚氏看。

楚氏道:“你拿不定主意?”

颜神佑道:“我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楚氏道:“叫他来问策。真有才学,便用罢!”

颜神佑道:“我怕他只是一张嘴。”

楚氏道:“有也比没有强。”

颜神佑微一躬身:“是。”

楚氏叹道:“我与你阿爹,都担心这事。否则,你阿爹何必叮嘱你,叫你多带带六郎呢?”

颜神佑道:“我的心,是不会变的。”

楚氏道:“这世上,多的是功成名就之人,立不世基业,留万世美名。可是啊,他们都过得不如庸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颜神佑道:“因为看得明白,所以痛苦?觉得事情本应做得更好,所以不甘?”

楚氏的目光看着怜爱,无奈地对颜神佑道:“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

“啥?”

“因为他们有个好的开头,却没有一个好的结尾。做事,善始善终易,做人,善始善终难!你要怎么办呢?”

颜神佑试图活跃氛围,开玩笑地道:“那我就多活点儿,不死。”

楚氏薄怒道:“求神问道,非智者所为。”

颜神佑道:“我想好了,到了那一步,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勘刻石经,关爱士卒,就是为了防着有那么一天的。我要做的事,有千秋万代之利,别碍着我,我就不与他们白刃相见,大家彼此相安。”

楚氏道:“你有数便好,我还能活多久,便看着你多久罢。”

颜神佑知道,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了。便岔开了,故意问:“四娘五娘,现今如何?”

楚氏道:“说到四娘,若将她许与卢长史,你意下如何?”

“他们俩?”

楚氏道:“有何不妥?”

颜神佑苦笑道:“阿婆忘了?他们俩分开来,倒没什么,凑作一对儿,就有什么了。四娘的亲姐,弄出那么一等事来。卢长史的前妻家,也是做了错事。分开,也就掩了。凑作一对儿,我怕他们会多想。”

楚氏道:“你这才是多想了。四娘再如何,是你的妹子,是我颜家女儿!只要家里认下她,她就是。这就是给卢家面子,就是将他过去的事抹了去。”

颜神佑道:“阿婆看好他?”

楚氏道:“咱们也要用着他。人只会越来越多,主事者自然是要兼容并包的,可也得有个主张。”

颜神佑道:“我明白了。这便写信问问阿爹。”

楚氏道:“如此甚好。”

颜神佑道:“四娘的事,便是这样了,五娘呢?我看她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不知阿婆有何安排?”

楚氏道:“她要是胡乱嫁了,未免可惜。她们姐妹有一条好处,再没有拖累了,于你而言,便是亲妹子了。”

颜神佑道:“阿婆还没说,对五娘要如何慎重?”

楚氏道:“我要再留她几年。”

颜神佑道:“也好。”

当下回去写信与颜肃之。

信才写好,外面天已黑了,城内早便宵禁了。却忽听得外面声音大作,阿竹不须颜神佑指示,便抢出去问道:“出了什么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外面是颇为兴奋的声音:“大捷!”

原来,颜肃之又打了个胜仗。

这一回的胜仗打得不简单,颜肃之啃了人家一个郡,荆州门阀不干了,纠起了六万人,号称二十万,跑过来要收拾他这个疲弊之师。

两边扯圆了阵,互殴!

山璞这孩子,看起来是个老实憨厚的少数民族同胞,其实肚子里也没少藏黑水儿。他搞突袭阴人阴上瘾了,这边颜肃之带人跟荆州兵正在硬扛。昂州兵素质高,荆州兵有本地优势。这一仗从早打到晚,没人肯歇,荆州兵被咬住了,跑不掉。昂州兵不敢收手,怕泄了劲气。

正在难舍难分的时候,山璞从左翼强势插入。山民的列队法还是颜神佑跟阿婉俩人起头搞的,就没个正经的队形。

乱拳打死老师傅。

山民的兵,不着铠甲,脸上抹着涂料,光着膀子,提着人头。

一眼望去,狗眼都闪瞎了!

直打到太阳落山,荆州兵终于溃败了,被斩首八千余级,颜肃之还收了六千的俘虏。

余下的几万人,全跑了…

将比兵跑得快。

督战官是本地人,有马,他跑得比将还快。

这是一场大胜,颜神佑开心不已!荆州人口比昂州多得多,但是一回折了这么多人,也不是闹着玩的,至少是大伤了元气。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现在只盼郁大将军那里也有好消息,荆州的事儿,明年就能搞定了。

开心之后,颜神佑看着底下的伤亡数字,又有点心疼了。昂州兵的素质比较高不假,却也不是不死的,死伤比起荆州兵为少,也折了两千余人,又有些推动战斗力的伤患,也要回来了。

颜神佑深吸一口气,今天晚上,她得加班了,至少得对善后事宜做一个总结。

第203章 计划实施中

颜神佑原本是要跟阿萱聊一聊的,事关唐家,颜神佑也有点不太放心。现在接了这样的捷报,阿萱的事情就要往后放上一放了。她也不粗心,百忙之中还对阿琴道:“你往后面走一趟,向阿婆、阿娘告捷,记得对阿娘说一声儿,今天晚饭时,我看阿萱提到京城唐家有些不太自在,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请阿娘多多留意,与阿萱谈一谈。”

阿琴应了一声,径往后面通报去了。

事实上,消息传到她这里的时候,姜氏和楚氏因为住得离她也不太远,也都听到一些风声了。原本还在嘀咕:如此喧哗,不成体统!就算是有什么不好的休息,也不该这么惊慌,完全不像是有规矩的样子嘛!

等阿琴火速过来汇报说是大捷了,两人才改怒为喜,都说这是一件好事。

两人的活动范围虽是内宅,对外面的事情也是知晓的,打小也是读经史的,尤其楚氏,水平并不在别人之下。又细问了阿琴胜得有多大,阿琴多一字不敢谈,只干巴巴复述了一下捷报的具体内容。她的词性也是练出来了,将数字一一报来。

楚氏展颜道:“这是好事,你去罢。”

然后就约束了奴婢,见奴婢们与有荣焉,楚氏也涌上一丝淡淡的喜悦,由她们稍欢喜一阵,才命都歇下了。

姜氏那里,听了阿琴转述的话,也是开心。开心完了,便对阿琴道:“告诉小娘子,我都知道,叫她放心罢。我看她今天晚上又不得早睡了,你去好生服侍她。看她正事做完了,催她早些睡。年纪轻轻的就熬夜,不好。”

姜氏说一句,阿琴应一句。姜氏连宵夜都安排了,才心满意足地住口,打发阿琴去颜神佑那里,她自己,却去看阿萱。

阿萱正在犯愁。

姜氏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世道不太平,昂州与京城的通信,有保证的,都是通过颜家这条线的。阿萱与京城的通信,就是这样的。虽然通信掌握在颜神佑的手里,她也没有偷窥的嗜好,姜氏自然更不会去看。这世上最让人不安的不是坏事,而是未知。

姜氏唯恐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坏消息已经在阿萱手里了。

阿萱于姜氏,相处日久,颇有几分亲近之情。见了姜氏,将愁容一改,温温柔柔,请姜氏上座。

姜氏道:“我也不与你客气了,我见你神色很不对,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么?你父母将你们姐弟托与我家,我自要看顾你们的?若你们有什么难事而我不能为父解忧,实是愧对你们父母的。”

阿萱苦笑道:“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姜氏道:“那就从头说起罢。我问你答,你是听到什么消息,又或是京中书信令你为难的么?”

阿萱一点头。

姜氏再问:“你可以说一说书信里的事了,能与我说么?”

阿萱这才缓缓将难题说出

原来,唐仪是个中二病,这辈子所有的道义大概都用在颜肃之身上了。当然,对于自己的亲人,他也不是狼心狗肺。但是,这份子坚持,耐久力委实有限。对他妈,他是真的孝顺的,对老婆孩子也算尽心了,提前把孩子都送到安全的地方,他也是个负责的爹。

对于他舅家,那就要另算了。基友家、自己家,得他真心实意,其他人他就不会忍让了。先帝待他不错,让他去看门儿,他也就忍了。虞喆“弄死”他女婿,他也看先帝面子上忍了。先帝死了,又出了水货挖坟这么一档子事儿,他的忍耐也就到了极限。

摔!老子不干了!

他跟着一起反了虞喆,虞喆死于幽所,他连看都没去看。赵王登基要拉拢他,他也没答应,他是烦透了虞家了。

原本呢,他计划着要呆在京里,给颜肃之当个内应啥的。现在一看,京城这么个死样子,也管不到颜肃之了,颜肃之祖坟都迁了,照废立的架式看,颜家也不是没有暗线。那他还呆在这里看这些人的丑脸干嘛?赶紧打包去跟儿女团聚才是正经。

可是就在走的问题上,他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越国大长公主她不肯走!

对唐仪来说,他姓唐又不姓虞,姓虞的自己还窝里反呢。他饶了一个女婿进去,受了虞喆这么多窝囊气,也是够了,大家互不相欠了。你虞家气数尽了,可不怪我。我帮着把那个败家子赶下台,余下的,看天意了。

对越国大公主来说就不一样了,她姓虞!已婚妇人是个奇怪的团体,哪怕在娘家受了无数的委屈,出嫁之后,还会掏心窝子对娘家人好。虞喆对不起她,她把虞喆搞下台了。可赵王没有对不起她,赵王还是她侄儿。她舍不得!

姜氏听到这里,也叹气了,换了她,也为难。

阿萱苦笑道:“还有呢,阿婆后来生的那位叔父,也是在京中的…”

姜氏哑然,大长公主三嫁,头婚没有儿女,后来两次婚姻,留下了姓氏不同的儿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大长公主泼辣不假,决断上比楚氏还次一头。楚氏能将长子、长女留京,大长公主却是万万做不出来这等事情的。

唐仪又不能不管亲妈,这事儿就僵住了。

姜氏道:“眼下京城还乱不了,等神佑忙了这一阵儿,我看她有什么办没有。”

阿萱心下少松,谢过姜氏。姜氏道:“这又何须谢?”她总念着昔年颜肃之不着调的时候,唐仪家待她家不薄。

知道了是这么个原因,姜氏也就不急了。大长公主这个人,一般的劝法是劝不动的。颜神佑现在又正在忙,等她忙完了,再说吧。

姜氏万万没想到的是,颜神佑几天之后忙完了,听了这事儿,就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先劝着,劝不听了,一巴掌打昏了捆了来不就完了?”

姜氏:“…”

后来的事实证明,颜神佑是对的,她摸透了大长公主的脉。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颜神佑正在加班。

消息来得很突然,但是因为是捷报,所以并不需要急到拍门把所有人都叫来的程度。但是,这是一个可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所以颜神佑还是毫不犹豫地让人拿了令牌出去,在宵禁夜大喊:“大捷,歼敌两万!”

喊都喊了,丁号等属官,听到了消息,能不过来表明一下立场么?

颜神佑运笔如飞,趁着他们还没赶过来的空档,赶制出了一个计划!

抚恤一类,早有成例,不外是发钱免部分租而已。

她看重的是其他的方面。

首先是阵亡将士的遗骸。自打她回来,就把制作铭牌的提案发到颜肃之那里通过。以颜肃之的行动力,大概齐现在这些人身上都挂着个木牌写着姓名籍贯年龄呢。这一回的收敛入葬工作,她打算做成一个激励众人同仇同忾的仪式。也是为了振奋人心。

其次便是兵源的补充。这一拨连死加伤,丧失了战斗力的人数委实不少,必须补充。新兵营里的兵,可以补得上这个缺口。只是年前征发,这个动员就得做好。这个可以结合上一个,还可以管颜肃之要个有功将士的名单,顺带发放一些奖励,兑现之前“军功赏爵”的许诺。这个爵,自然不是朝廷的那个,是以不能明着发,但是实打实的好处是有的。

第三,是可持续性的事儿。征兵!训好的新兵走了,新兵营空了。必须再有兵源补充进来,以备下一次的战损。这个,也得结合上面两条进行。

还有第四,卫生兵的建设必须提到议程上来!同时,开个制药厂招女工的事情,也必须发动起来了!

等着李彦等人的,就是这么一个草案。

霍亥表示,他十分憋屈。主要是不服不行,但是对于一个女孩子这么搞事儿,他又觉得别扭。看了又看,勉强补了一句道:“既然这么着,找个人写个祭文吧。”

说完,在颜神佑灼灼的目光下,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

为了鼓舞士气,这篇祭文不能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去写,算来算去,他、丁号、李彦是最合适的。如果他没料错的话,这篇祭文大概能够名垂青史的,让他不写,他还不开心。

霍亥只得哭丧着脸,主动请缨。

李彦早察觉出霍亥有些争强之意,李彦心里,对霍亥的评价也是似是而非的。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略爽。却又对颜神佑道:“趁这机会,也就公祭一下吧。”

颜神佑道:“礼仪之事,诸位先生是前辈,还望诸位教我。”这样的大事儿,她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就定了案的。

众人满口答应了。

方章自从听到消息,一路上也打了些抚恤的腹稿,向颜神佑报了一下预算:“原本抚恤已经准备了两万人的,现在看来,抚恤并不成问题的。”

颜神佑道:“为了让他们能多几分活命的机会,拿钱堆出来的军械甲杖,喂出来的箭法。硬拿时间练出来的武艺。再死得比人多,我也不要活了。现在抚恤不成问题,那是准备了两年的伤亡的份量的。这笔钱粮,死都不能动。不够了,我开私库补!”

方章道:“好。”

这时候,女人拿私房捐出来充公用,那是深明大义。这个没啥好推辞的,推辞也该颜肃之来做。方章做人家下属的,答应着就行了。

古工曹也说:“木材都是现成的,早有些棺材做好了。这一批应付得了,下一批他们接着做就是了。”他领了工部,什么杂七杂八的都归了他。放到朝廷,还应该有个将作的。昂州这里,又不是另立的朝廷,就没这个职位了。古工曹就一总领了。也不过是些薄皮棺材,倒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颜神佑道:“好。”

霍亥更憋屈了。

颜神佑还不肯放过他,对他道:“先生家人材令人羡慕,真想再向先生多讨几个人来。”

霍亥道:“阿白?”

颜神佑笑道:“正是。”

因为这一仗规模颇大,大家都在死磕。原本尽量不让上阵的人,这回也被派上去了。霍白正是其中之一。

他的表现另人惊喜,颜肃之没有写在捷报里,捷报要的就是一个简洁明了。却在随后发来的详细说明中,将霍白好生一赞。

颜肃之的评价,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似初经战阵之人”。展开论述就是…杀人不眨眼。杀完了好吃好睡,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颜神佑认为,这货要不是压抑得太深,就是精神上有点毛病啥的。

霍亥得意地一翘胡须:“他倒没给家里丢人。”主要是,人还活着就好哇!

颜神佑半真半假地再央霍亥写信回家,多要几个能用的人。

霍亥道:“家中唯他习武,修文之辈,我已修书让他们过来啦。”

颜神佑笑道:“那便好。”接下来便是议预备役启程的事情了。

姜戎虽是初接兵部,却是做官做得久了的人,上手很快。飞快地道:“他们已经练得很好了,三通鼓毕,便可启程。只是,我的意思,先发两千,再多的,等这一批公祭之后再发。让他们受些激励、看着哪怕阵亡了也有收尸的家里也有人照看,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