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吓着我爹娘了,见了面儿,我可要好好骂他。”

叶琛道:“或许,要先痛击阮贼呢。”

颜神佑道:“收拾他不耽误我骂人的。”

叶琛大笑。

颜神佑命广洒斥侯,又联络当地士绅,许以重整秩序。北方士绅颇知她的名声,盖因…大陈国的皇帝是个独眼龙,这眼睛是怎么瞎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儿。于是许多山璞过境时还拿捏着的人都跑过来求见颜神佑,有送酒食劳军的,有资粮草的,还有命家中子侄投军的。

相当的热闹。

颜神佑一路北行,终于,在遥望远山的时候,与阮梅相遇了!

高手过招先互相打量,阮梅稍有些心浮气躁的。叶琛的推测,阮梅也有,他还担心山璞突然出现,所以与颜神佑对阵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有些焦躁的。他最恨与颜神佑对阵了,颜神佑还有一种大杀器火药。虽然阮梅经过多次试验,也造出了一些来,但是稳定性也差,威力也有所不如,还不大方便携带。

偷营,遇到了地雷,那是个大麻烦。要跟颜神佑对耗,又怕山璞突然钻出来。

不过这也没有难住阮梅,他命令搜集了很多牲畜,夜袭时用牲畜冲阵。想来火药不那么容易搞,挨过一轮就得了。后面再冲锋,就是得靠手上的真功夫了。

阮梅想得很好,也这么做了。他得趁颜神佑还没站稳脚跟,迎头予以痛击,然后再专心搜出山璞,解决这一对奸夫淫妇。

于是,就在颜神佑扎下营盘的第二天夜里,阮梅发动了夜袭。不出所料,牲畜消耗了地雷阵。颜神佑带的火药也不是很多,地雷布得也不很满就是了。行军而多布雷,还是这种土制雷,是相当麻烦的事情技术不过关的。

让阮梅郁闷的是,猪羊趟完了雷,士卒杀到,发现是一座空营。阮梅亲自带队来的,他要玩一把大的,领了三万人夜奔而来,想要趁黑了结了颜神佑的。结果过来之后,没看到颜神佑,只看到她的大旗在那儿飘啊飘。

阮梅一刀劈了颜神佑的大旗,大骂:“小!贱!人!婊!子!别让我抓到你”又下令四下看看,不能白来一回,看有什么粮草辎重的,不能搬,也要烧。

副将进言道:“这贱人向来诡计多端,怕他要袭咱们的大营!先前…老相他们就吃过她这样的亏!”

话音未落,派去烧粮草的士卒没跑几步,又触雷了整个营区,更像是雷区!

阮梅听这一声响,眼睛都疼了,大吼:“前军变作后队,后队变作前军,给我回去!”说完,还示意放火,杀不了人,放火烧烧你的帐篷,让你损失点钱也是好的!

就在他变完队形,开始后撤的时候,燃起的火光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有点像哨子一样的声音。

颜神佑根本没去袭阮梅的大营,她躲起来了,就躲在大营里。一般袭营,来的人数都不会太多,她就是要吃掉这些偷袭的人。就在她自己的营盘里。先前故意做这么大的营盘,并不是为了吹牛吓唬人,而是为了圈这么大的地,好躲猫猫。

人衔枚,伏在一起,这么大的营盘,只要藏得妥当,还是挺难发现的。她利用了偷袭者的心理,一般偷袭者,尤其是经验老到的偷袭者,一发现进营没有抵抗,就会认为对方有了准备,在设套。多半会撤退。

为了防止阮梅抽风地要搜营,她还在营里也埋了雷。

果然,阮梅反应很快地要跑。队形一变,队伍就乱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了此时,阮梅的士卒锐气已失,正是追杀的好时候。

踏弩都是上了好了的,抛石机也是满装,阮梅那边一撤,这边将帐篷顶一掀,先来一轮打击再说。

阮梅:…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第270章 学霸的战争

话说,山璞北伐而失联,颜神佑不得不亲赴前线与阮梅对峙。阮梅偷营不成,反中了埋伏。这个时候,阮梅的心里,真是一万只草泥马在狂奔!在他看来,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发生的!

一上回他输在颜神佑的手里,不管输得有多惨,还是相当不服气的。没有男人在战场上输在女人手里的时候会服气,尤其是阮梅,他输在谁手里都不会服气。郁陶尚不能奈他何,何况一个女人?阮梅一直认为,上一回是他轻敌,颜神佑是蒙对的。这一回,他就是要一雪前耻来的,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计谋会被识破!

其实颜神佑也没料到阮梅必然在这一天偷袭,她不是临时布局的,而是每天都这么干,不针对阮梅一人。只是阮梅似乎一遇到她就特别地倒霉,一头钻进套儿里了。

一回是运气不好,两回…那就是水平不够了吧?至少阮梅的副将是这样想的。人仰马翻之间,副将躲过了一只流矢,骂道:“这贱人是怎么算到我们会来偷营的?”

阮梅的火气更盛,却又不能意气用事。这会儿他的脑筋是清楚的,知道不好再赌气,只觉得颜神佑用兵越发的鬼魅了。就担心她再有什么后着,现在想快点撤回自己的营盘,他的营盘里还有十几万的兵马呢。到时候,真刀真枪的,阮梅是不相信一个女人的武力值能高到暴打他的程度的。单挑就是了!

听到副将这么说,阮梅骂道:“放什么P!快撤!收束队伍,不许乱!”即便担心,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怀疑颜神佑在这里是虚张声势,是不是在半路上还有队伍等着他。这个时候就能为了快点逃离这个圈套而乱跑,防止回程为人所趁。

他心里还隐隐有一点怀疑,怀疑颜神佑在虚张声势。如果真是虚张声势,那么,他得收束了队伍,不能乱,再杀个回马枪。

只是原本是来偷袭的,结果发现中了圈套,底下的士卒再有经验,也有些慌乱,跑出了好几里地,再打起来火把来一清点,三万人,有死了的、有伤重不能动弹的,还有失散了的,倒折了好几千人。

阮梅下令列队静待,再过片刻,如果没有人杀上来,那颜神佑就是在故布疑阵,她用了个空城计,阮梅要再回去反抄她一把。

副将颇为不解,但是今天这事儿有点考验智商,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发问了:“陛下,这是为什么呀?咱们不回营整肃士卒,来日决战么?”

阮梅冷笑道:“将少兵诈称有许多兵马,这是常用的伎俩了。南朝能有多少人马?两路北上,郁老头还要留些策应的人马,怕不把他们的家底子都掀出来了!这一回,这贱人能带多少人来?”

副将心说,那您怕的什么呀?让咱们跑的什么呀?不过看阮梅两眼放光、咬牙切齿,那张脸上的表情简直不能看,副将十分识趣地闭嘴了。依旧不明白阮梅在想啥,更不明白对面那个女人要做什么。学霸的世界,学渣是真的不懂啊!

阮梅看着副将这个蠢表情,心说,那不是为了防止虚虚实实么?跟你这个SB说不明白!

事实上,也没有时间说明白了,后面几乎没有喊杀声,只听到沉闷的马蹄声。阮梅听着脸色就变了,玄衣!

南朝少马,哪怕是山璞之前的队伍,骑兵也不是很多的,更多的是步卒。整个南朝,能够保证一人一马,还能有富裕替换的,只有一去队伍。这一点,阮梅是相当了解的!上一回他吃过玄衣的大亏之后,专门研究来的,这支队伍也被他起了个绰号哑巴!

玄衣出动,从来不发声,听着哨箭的响,指哪儿冲哪儿,闷雷一样的马蹄,就是他们的标志。

颜神佑是真的有准备的!

阮梅恨声道:“走!”

副将:…本来就是要奔走的,是您老要停的,如果不停,以咱们的马,早跑远了好吧?还会在这里等着人家过来…卧槽!副将大喊:“熄掉火把啊!”

才喊完,对面阵里就蹿出一声奇怪的哨音,万箭齐发。副将真是死不瞑目!

阮梅眯起了眼睛,一只独眼,隐隐就看到对面似乎有一点红色的影子颜神佑亲自追了过来了!阮梅有心冲上去来个擒贼先擒王,但是想到玄衣最喜欢先来来远程打击,而且是不间断的,以他的马速也不能保证能够活着冲到颜神佑面前。只得做罢。

这一仗,阮梅实在是憋屈得很!明明武力值爆表,人家却不跟他正面来打!武力值再高的将领,在乱军之中,安全也是没有保障的。双拳难敌四手什么的暂且不提,光是流矢就够要命的了。颜神佑那里的箭枝,还有一部分是带着火药助推的。那个轨迹就更没谱了,躲都不好躲的。

跑到半路上,斜地里又有一支兵马杀出,也是黑衣黑甲,黑夜里也分不清是人是鬼了。阮梅斩杀数人,自己带出来的队伍却被冲得七零八落了。后面那一点红色又带着一些瞧不清的黑影,一路追了过来。阮梅肚里骂了无数声“狡猾的贱人”,手上却不停,鞭马回奔。

这时节做将领的倒是有一个潜规则:遇到危险,只要不是自己头脑发热,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冲上去送死,又或者喜欢惊险刺激,都会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兵么,再拉壮丁就是了。

搁阮梅以前的性格,他就会冲上来了。可是现在他是皇帝了,勉强也算是个“千金之子”了,性情虽然还在,牵挂却多了起来。

阮梅只好带着亲卫一路跑回大营,这一仗打的乱七八糟,他跑到大营的时候,天还黑着呢,阮梅回营就喊:“关门!打起火把来!架起踏弩!”

追兵一口气追到了他的大营前,阮梅火光中看到那一抹红色,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踏弩正在上箭,颜神佑却不肯再上前了,搭起一枝鸣镝来,齐发了一轮箭,才缓缓退回。

阮梅这回却不敢再追了,恨恨将染了血的长刀往鞘里一插,骂了一句:“小贱人!早晚弄了你!”

颜神佑估摸着阮梅肯定是要骂自己的,骂就骂吧,也不会少块肉。直到这时,她才放松了下来,她知道,经过今晚,阮梅就会相信自己是真的有十五万人马。这样,阮梅就不敢轻举妄动,自己也就牵制住了阮梅。希望山璞确如自己与叶琛所料,现在正在休整。如果山璞的嗅觉足够敏锐的话,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一勒马缰,颜神佑道:“回程多加小心,遇到散兵,不要留!”

戴千户等齐齐答应一声。回程就不用走得太快了,大家也都累了,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扫荡着战场。遇到同袍便救起,遇到敌军就戳上一戳。

封千户请示道:“殿下,这将脑袋割下来,堆在哪里做京观?”

颜神佑道:“不堆啦。”

封千户道:“为甚不堆了呢?阮贼害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怎么能不再震慑他们一下?”

颜神佑看了他一眼,道:“我哪有功夫与他们怄气来?有那力气,将阵亡将士的遗骸收一收。将那京观推了,一个一个地…唉…现在忙,带不走的。都火化了罢。到时候一起葬了。记住,入了东朝,京观就不要再做了。”

封千户虽不明白,却也领命而去。

颜神佑回到营盘,远远地看到晨光中叶琛披着个斗篷,正在那里正跺脚。看到她来了,叶琛舒了一口气:“恭喜殿下,旗开得胜。”

颜神佑跳下马来:“叶相怎么在这里等着啦?回去说。”

叶琛道:“等不来殿下,我哪里都回不去啦。”

颜神佑笑道:“怎么会呢?”

一旁朱芳抹去冷汗,对颜神佑道:“千金之子…”

颜神佑道:“我明白我明白,我这不是没事的么?我算好了的,不会有事的。”

朱芳道:“殿下既已设下圈套,阮贼又中计了,何必亲自去追呢?使一偏将,追出十里而还岂不是好?”

颜神佑道:“阮贼虽然倒行逆施,但是在军事上是极有天份的。我装成有十五万人,就要当成真的有十五万人来做。否则,就容易被他识破。我有十五万人,会怎么做呢?反正,我是一定会追出去的。”

朱芳道:“那也太冒险了,以后可不敢这么做了。”

颜神佑道:“我明白的。都回去歇着吧,轮流警戒。等阮贼滚蛋了,我再请大家吃酒。叶相,请。”

叶琛笑道:“殿下这般笃定?”

颜神佑点点头:“唔,唔,差不多吧。对了,要将那些京观移了,聚柴烧一烧,装坛子带走。”

叶琛道:“这个交给我罢,我去征些坛坛罐罐的来。只可惜,对不上名字啦。”

颜神佑因为追杀阮梅而兴奋起来的神经因这一句话瞬间收缩,小声道:“有军籍,不会让他们枉死的。”

叶琛道:“好。臣再去征些帐篷来,既然被阮贼烧了帐篷,咱们又有这么多人,自然是需要新帐篷的。”

颜神佑道:“大张旗鼓地征!”

叶琛道:“放心。”

“这个且不急,大家再辛苦些,我还有事要与诸位商议。”

叶琛道:“好。”

入得大帐,炭盆已经烧起。阿琴来给颜神佑除了铠甲,披上锦袍。颜神佑往火盆前一坐,叶琛等却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行军打仗不比在家里讲排场,位子也比较简单,就是些小马扎。

王宜就先汇报了一下营地的损失,消耗,阮军被歼灭的数目等,又说阮梅逃走的时候,还死伤了一些周军,数目并不多。

颜神佑点点头:“依例办吧。”

侍女上了茶来,叶琛看颜神佑喝了半盏热茶,才问:“殿下召臣等来,有何令下?”

颜神佑道:“确要叶相紧盯着,征帐篷的事情,您揽总,看谁仔细,让谁去办。这一件事,却是要叶相亲自过问的。”

叶琛道:“但凭吩咐,责无旁贷。”

颜神佑道:“安民。不得民心,是打不赢仗的。我出来,可不是单打架玩儿的。打下来的地方,我还得给它稳下来,不让百姓俯首称颂,这仗,就不算打赢了!阮贼误打误撞的,倒是得了些许民心,北地豪强又各有心思,可不如百姓单纯。他们怕还是要站个队,下个注什么的,不能全靠他们。还是要看百姓的。”

叶琛表情凝重地道:“我们能许的,阮贼怕都许过了。”

颜神佑笑道:“许过了,做到了吗?我能保证我许下的都做到,阮梅许下的,怕连一半都做不到呢。”

叶琛恍然:“正是!许下的,也未必能做得到,做不到,便要招怨。”

颜神佑道:“不止,就算做了,能保证做到位么?能保证公平吗?能保证没有人从中渔利吗?他的官吏都是现招的,旧族先前损失惨重。可只要有一口气在,与伪朝合作了,他就要把失去的再弄回来。又有阮氏之新贵…嘿嘿,伪朝可不像我大周,我们闲地多,他们可不是呀。人心最不知足,初时只要活命便好,现在有了官做,就要更多,就要往日荣光。”

叶琛抚掌而笑:“殿下得之矣。”

颜神佑道:“我还要盯着阮贼,看他还有什么招儿使,还得…等着山郎的消息。此事,交与丞相了。”

叶琛道:“臣明白。”

颜神佑道:“在本地选人,不拘旧族寒士,只要能干,人品好,都可用。我已向阿爹请旨,可便宜行事。”说着一偏头,阿梅便捧上了一束织锦的诏书来。

叶琛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颜神佑道:“还有,往东去,沿海。以阮贼的性情,我听说他将盐铁收回来了。收回来了的,就不能再许出去!”

叶琛道:“本地士绅,也有附逆者,有些无伤大雅的,还请网开一面。否则,臣这里的人手,是不够的。”

颜神佑道:“戴千户随丞相走,过一地,先抢户籍田册等。至于清算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揭发吧。我让金六、金七过来,丞相就能从我这里的琐事中脱身,专做那一件了。至于盐务…少不了他们的盐吃。第一件,把盐价给它降下来!第二件,清点官仓。”

叶琛道:“好。殿下少歇,士绅父老听到消息,最迟明天恐怕就要来劳军了。”

颜神佑道:“我亲自见他们。”又吩咐封千户去重新收拾营盘。昨天夜里是外虚而内实,外围是空帐篷。等到当地百姓来了,就要内虚而外实。让士绅百姓的代表们看一看兵强马壮,士卒众多了。

叶琛出去,头一件事就是命人去做露布,一路传徼,着重强调:阮梅那个二百五,又~被咱们家公主给揍了!

颜神佑这里开会,阮梅那里也开会。

副将死了一个,校尉死了五个、伤了八个。还有一个分清头脸的倒霉蛋,跑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只脚挂在马蹬里,整个人掉下马,被识途的老马硬给拖回来拖死的。仔细分辨了,才发现是一员裨将。

阮梅的脸色很阴沉,底下将校噤若寒蝉,大帐内的气氛很是压抑,阮梅见没人开口,将桌子一掀,骂道:“说话啊!都哑巴了么?对面的哑巴能打,你们哑巴了也不如人家,还不如不哑呢!”

被地图炮的众将:…

一个小校战战兢兢地道:“陛下,您…”

“嗯?”

小校都快要哭了:“您是不是忘了,还有山夷啊?他还不定猫哪儿呢…”

阮梅对着他勾了勾食指。

小校咽了口唾沫,小米碎步往前挪。他的位置相当靠后,几乎要掉大了。这一路挪得,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一个裨将一伸手,刷,将他推到阮梅面前,省得他继续挪了。

小校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了。阮梅挑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见这小校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一张白白净净的小白脸,细长的眉毛,大眼睛,一脸委屈的小模样。阮梅忽然失笑:“你怎么这么个可怜相?说说,你怎么想到山夷的?”

小校深恨自己嘴巴太快,带着哭腔道:“那什么,山夷不是号称有四十万大军的么?打个折,至少得有十万吧?再打折,五万总是有的,可京观,保有万把人。山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剩下的人…不见了呀…”

阮梅一抬手,把小校的头盔给拨地上了,小校下巴还在阮梅的手指上,眼珠子斜去看那头盔。阮梅手上用力,将小校脑袋拨转对着自己,还拍拍他的脸颊:“接着说。”

说什么呀?

小校腿都抖了,眼泪哗哗往下落:“剩下好几万人呢,要是主帅死了,早四下乱蹿了,乱兵最麻烦了。现在四处太平,肯定是有人约束着呢。要不然,陛下也不至于常驻于此了,不就是…在找他的么?”

分析得很对,为了稳定人心,阮梅并没有宣传说什么山璞跑掉了,发动人民群众找到他。连中低层的军官都不知道,大家都以为皇帝拍翻了山璞还不回去,这是要收复失地来的。

阮梅从来没服过谁,这会儿是服气了,满腔怒火都被这个泪包的眼泪给浇熄了:“你哭什么呀!哎,你是怎么做到…这个校尉的?”

小校哽咽着道:“就是跟着混,不不不,我就是…”还是混过来的,拣便宜。他有一种天然的直觉,拣最能拣着便宜的地方走,还能捞到一些军功。一路就这么混到了能进大帐开会的水平。

拣到一只大奇葩,阮梅十分无语。还得安慰他:“行了,你做行军司马吧。”小校双眼含泪:“啊?”

阮梅:…MD!揪着小校的领子将人提得更近了来,伸手胡乱给他一抹眼泪:“依着你,下面要怎么办?”

小校这个样子未免太怂,阮梅的征南将军看不下去了,插口道:“山夷鬼祟…”

阮梅道:“不不不,不,那个贱人才是!她跟我真的很像啊~”

山璞那种打不过就跑,现在连片鬼影子都不晓得在哪里的不叫鬼祟。哦,颜神佑那种直接硬碰硬打,每次都打得您满地找牙的叫鬼祟?还跟您像?你们是很像啊,都是神经病!

征南将军低头撇嘴,回小马扎上坐着了。

阮梅问小校:“问你呢!说话呀!”

小校抽抽答答地说:“说,说什么?”

换个人阮梅能拍扁了他!手好痒,一抬手,啪,拍了小校后脑勺一记响的:“下面要做什么?”

小校抬起花猫一样的脸来:“啊?”

“再‘啊?’弄死你啊!说!”

征南将军忍不住了,这个泪包是他的部下,他怕被牵连,插口道:“问你下面咱们该怎么办?”

小校道:“这这这…这不归我管啊!”

阮梅深呼吸,捏着小校的小下巴:“说!”

小校飞快地道:“回撤啊!”

阮梅一挑眉,小校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打地说:“我要是山璞听说他老婆来了陛下又被他老婆钉住了我就绕过陛下的营盘往北能打多少城池是多少城池到时候陛下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回去了,颜神佑在后面追着打。不回去,就眼睁睁看着山璞抄老窝。要知道,李今开始吃了亏,现在却还在与常恢僵持着。阮梅说南朝的家底子都拿出来了,阮梅又何尝不是呢?常恢与阮梅两路大军出击,各地的守军被抽调了很多,连阮梅那个大陈国的都城,都只剩下三万守军了。而山璞那里,保守估计,得有十万人。

与其这么耗着,不如这一片丢掉的地盘就先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撤,组建一个坚固的防线,免得后来疲于奔命!

阮梅当场就拍板:“趁着他们昨夜出击,现在松懈,今天就开始撤!营盘不拆!旌旗不撤!”用来迷惑对方,以为他还在。

发完了令,阮梅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泪包,你叫什么?”

泪包:“…”泪包含泪道:“臣姓席,名重。”说着,又抽了抽鼻子。

阮梅道:“行了行了,你换身儿衣裳去吧…以后搬我旁边的帐篷里来,记着了,做行军司马来。”

泪包…席重哽咽着答应了。

当下便开始悄悄地撤军,要想不惊动对面,行动就比较慢一点,分批撤走,估计得撤个两三天。还要留人按餐点升起炊烟来。

阮梅要坐镇防着颜神佑发觉了追击,所以自己带着席重最后走。没想到第二天上,头一天撤走的征南将军就发了消息来:山璞已经出山,就在阮梅与颜神佑僵持的时候,他已经趁机连下三城了。还打了征南将军一个伏击,征南将军损失了不少兵马。

以及…山璞派了个俘虏回来送信,说是:“多谢阁下把守军带走了,这回打得容易多了。”

阮梅:…卧槽!老子一定要让你老婆变寡妇!

第271章 夫妻档会师

话说,山璞自从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败仗。虽说胜仗乃兵家常事,但是这种被人追着打,一气打到山里的情况,还真是没有发生过。以前都是他追着别人打,打完了还要嫌耽误了时间不能回家陪老婆吃饭。这回可好,不但被揍,连跟老婆说一声“今天不回家吃饭了”都做不到,还不知道老婆要怎么担心呢!

山璞也猜得到,一旦他这里出现了问题,而李今那里,通过反馈来看,也是不如西线顺利的,东线就要再来一个主将。算来算去,要不是郁陶过来,临安交给颜肃之或者颜神佑坐镇。要不,就只有颜神佑过来了。

山璞急了个半死,战场上刀剑无眼,伤着他老婆怎么办?阮梅恨他老婆恨得要死,要是卯足了劲儿找他老婆的麻烦怎么办?老婆虽然很厉害,但是阮梅也不差呀,伤着了怎么办?

再着急,他也不能拿战局开玩笑,还得想办法破局。如果他贸然出去给阮梅加菜,那他老婆才是真的危险了。山璞在地图上划拉了一宿,终于拿定了主意。不管是谁来了,水平都不会很差的,他也不需要原路返回跟援军汇合,那样耽误事儿。阮梅不管听说谁来了,都会抛下他先与援军一战。因为他是新败,而援军是疲弊之师。但是援军的指挥者水平不低,不至于吃阮梅的大亏,双方可以僵持。

山璞打算打一个时间差,趁着阮梅跟援军僵持的时候,他去抄阮梅的后路。也不袭击阮梅的大营,因为不知道阮梅和援军是什么时候打,没办法相约夹击。他干脆绕得远一点,攻阮梅的几座城池。在阮梅的后方打进几颗钉子,阮梅不理他,他就以此为基地,再行扩张,吞了阮梅的后方。阮梅要是来攻城,他就能吸引住阮梅的兵力,方便援军在后面追打阮梅。

这一招是相当的无赖的。

纵然是阮梅,也只得听从了席重的建议,赶紧跑路,拦截下山璞,逼得山璞和颜神佑会师。打仗,最怕的并不是对方人多、武力值高,而是怕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以及…对方到处都是。

山璞这一路打得比较轻松,正如他命战俘捎过去的话里说的,阮梅为了跟山璞决战征集了各地的守军,防守的力量就弱。山璞趁机拿了一些地盘,并且因为这样几场胜仗,士气也重振了。

作为东路军的主将,山璞到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之前的基本状况是,阮梅追着他打,他老婆追着阮梅的打。现在,他站稳了脚跟了,可以跟老婆一起揍阮梅了。

阮梅却并不站在那里等揍。他一气撤了两百多里地,绕到了山璞的北边,且不搦战,而是筹划布置了一条新的防线,沿河布防。同时,召回常恢部,李今也从泥潭里拔出了脚来,使与颜神佑、山璞取得了联系。

自此,东、西两线,都沿着一条大河与北方对峙,颜神佑在与山璞、李今取得联系之后,又与西线的霍白通了气。周朝的疆土往北推进了数百里,与北方隔河相持。

霍白使人八百里加急,问颜神佑:下面怎么办?

颜神佑回答:不要着急进攻,先巩固战果。如果朝廷那里有人催,我来讲。请一定要约束部下。

霍白答应了。他也不想在这隆冬时节往北进兵,天气实在是不合适,北方已经飘雪了。周兵准备得再充足,在适应方面还是有一定的困难。再者,据霍白的经验来看,一旦下雪,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风雪行军,走丢的先例不要太多。还是将已经打下的地盘巩固一下比较好。

东西两线取得了共识,颜神佑也领兵与山璞会合。这两人还从没有在昂州之外的地方共处过,这一次都觉得有些新鲜。

山璞十分惭愧:“都是我无能,才累得娘子要远行。”

颜神佑笑道:“这是咱们说好了的么?”

山璞诚实地摇了摇头:“这跟我想的不一样的,是我先败了。”

颜神佑笑笑,还抻了个懒腰:“是朝廷里他们着急了,我总不信你会打不赢。叶相公也说了,既然士卒并不曾溃散,那便是你在约束着,兵不溃,不算败的。”

山璞咳嗽一声,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颜神佑点点头,也问一声:“你呢?”

山璞道:“我看到你就好啦。”

没营养的对话让阿竹听了想翻白眼,一扭脸儿,看到远远的一骑飞奔而来,细辨一下,却是自己人。悄悄挪了挪脚步,阿竹过去拦人。来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是叶相公信使。”

阿竹忙问:“何事?”

“叶相公有信呈与殿下。”

阿竹引他来见颜神佑。

原来,叶琛接手了新占区的后方整顿工作,来就先抢档案,抢完了整理。同时宣传己方的政策,踩一踩阮梅只会开空头支票。以清理旧案做引子,展现自己的高智商与高情商,证明自己的公正廉明,佐以口耳相传,让新占区百姓相信大周朝廷是个有希望的政权,是个为民做主的朝廷。有了信誉之后,再分田地,将事业做得红红火火的。

同时,还有一些杂乱的事情,比如说盐业,很多旧族被阮梅收回煮盐的权利,现在大周来了,又对大家比较客气,便有人求情求到叶琛这里,希望能够拿回煮盐的特权。如果伪陈全境已经被占领了,叶琛就能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但是现在并没有拿下伪陈全境,这就意味着再往北一些的地方,还有人在看着。如果周朝不够客气,他们可能就会帮助阮梅,而不是与周朝合作了。

即使是丞相,叶琛也难以自作主张。

颜神佑伸手弹了一下纸面,问道:“叶相报与陛下了么?”

来使摇头:“小人不知。”

颜神佑道:“收!”

就一个字,干脆利落。现在妥协容易,以后要再收回来可就麻烦了。何必再费二遍事呢?颜神佑便给叶琛写信,让他直接回收盐业,甭怕当地旧族趁不配合。不配合也好办,她从南方调盐来!旧族敢搞,她就敢来倾销。

同时,写了个奏本给颜肃之,汇报了目前新占区的情况。不但是盐业,她还让叶琛清查了土地,除了按数目授田以及在册的私田之外,一应的隐田她都给收回国有了。并且将没收的隐田重新规划,圈出了数十个大小不同的田庄来。这些田庄,统统划成了皇室的田庄,交给颜肃之去。

颜肃之开心得要命,笑着对姜戎显摆:“嘿嘿,还是养个闺女好啊。不要眼馋~过一阵儿,大家都会有份哒~”

姜戎:…对不起,请让臣告退一下。

先前山璞失联,他的脸色就十分不好看,后来又担心闺女的安全。此外,还有一点点的没面子,自己的女婿虽然没有霍白那么顺利,真是不开心!

现在好了。

不但是因为地盘的问题,也不止是胜利的问题。还颜神佑发现了对付阮梅的办法。大家的口号都一样,那就看谁能做得到好了。目前看来,还是己方的素质比较高。

至于盐业,他与颜神佑的观点是一样的,凭什么交给你们呀?占国家的好处占上瘾了是吧?敢伸手拿盐,老子把你们统统都腌成咸鱼!而颜神佑交上来的几十份的田庄文书,也让颜肃之会心一笑。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是实际上,皇帝也不能随便指哪儿都说是自己的。士绅百姓的私有财产,那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除非犯了大罪,否则这财产还是自己的。皇家的生计,一是靠一部分财政拨款来维持,另一方面,就是靠皇室的私产了。

财政拨款,得看朝廷大臣的脸色,这一点是不需要怀疑的。经常有皇帝要建个什么宫殿啊,摆个排场啊,给宠妃置办点首饰啊…然后钱不够用的,找大臣要,结果被拍回来的。不但拍回来,还得请皇帝注意一点,不要太注重享乐了,朝廷的钱也是百姓的血汗钱,要用来救灾、养兵、兴建工程、发大家的工资等等等等。

这个时候,皇室的小金库就显得尤为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