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然而,这世上既然有一个什么都不肯收的李苗,就会有与他一样的人。比如山璞,又比如颜渊之。

山璞这辈子连追老婆都要脸红,颜肃之更妙,连老婆都不是自己追的。这俩压根儿就没这方面的心思,颜渊之少时固不得父母重视,也是个贵公子,山璞更是个重振家业的人,到了他们这个份儿上,已经不需要靠炫耀多睡了几个女人来显得自己有能耐了。

不但不觉得这样光彩,反而觉得受到了侮辱,他的脸色当时就变得相当的不好。送礼来的人当时正立在一旁,故作悠然地捻着胡须,眯起的眼睛张开一条细缝儿,一见山璞的表情,马上也不装淡定了,凑上前去道:“并不敢令公主知道的。”

山璞:…

山璞直接将人给逮了,胡乱扣上了许多顶帽子。比如动摇军心,比如贿赂官员,比如一定有阴谋,故意送女人到军营里来,然后散播谣言说王师抢女人…

面对他这么大的脑洞,林焕颇觉无语,对山璞道:“不用说得这么狠吧?弄得像怕老婆一样。明明是不乐意家里添外人的…”

他这话说得十分中听,但是山璞已经被气坏了,很有点口不择言了:“说什么敢不敢的?没的坏了娘子的名声,让人说她跋扈!王八蛋!看我不弄死他!”

驸马爷气得厉害。

比他气得更厉害的是吴王殿下。

颜渊之是十分愤怒的:“这是要做什么?!我长得像是饥不择食,没女人就不能活的样子吗?” 妈蛋!谁告诉你老子是这样的人的?话又说回来了,行军打仗,讨妾那是要吃军法的。别说讨妾了,就是军中有女人,主将最少也是个连带责任,窝藏的,降职算是好的了,军棍也是免不了的。在颜神佑横空出世之后,这个执行的尺度就比较奇葩了一点,她和她身边的侍女们,那是不在此列的。

来人也有一样的口气劝他:“此事殿下不讲,小人不讲,便无人知道。王妃那里,殿下还用害怕吗?”

这话颜渊之就更不爱听了,真以为吴王傻吗?这种明显的激将法,颜渊之还能够分辨得出来的,当场一跳三尺高:“怕老婆又怎么了?”我怕老婆我骄傲!

命人乱棍打出!

这边打着,颜渊之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山璞那里会不会也有人送美人啊?虽然山璞是个老实孩子,但是颜渊之还是决定去看上一看。总不好自己猜到了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却不闻不问吧?侄女儿去巡视了,留下侄女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不好出作风问题的!

颜渊之翻身上马,一路跑到隔壁山璞的营寨,却发现那里正在钉枷,要把“扰乱军心”的人给问罪呢。

颜渊之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急忙命亲卫跑去自己那边,将已经乱棍打出的人再抓回来问个罪什么的。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跟他们弄这些事情了。如果说山璞是顾虑岳家的话,颜渊之应该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吧?叶琛更趁机宣传,大周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君子。他也被骚扰得不轻,然而他是极有分寸的。他既简地帝心,在朝中的根基又不很深,前途无量,但是肯定会有人忌妒,错误能少犯还是少犯,尤其是这种勒不紧腰带的低带错误,栽在这上头,真是能让人笑掉大牙!

也是东线比较倒霉,看西线新占区的旧族,都快要与西路军联成一家了。东线的旧族势力比较衰弱,势力大些的,都集中在伪陈国都。广大的新占区剩下的旧族,都不那么能看。西线则不同,济阳王自起兵时,就是依靠当地著姓大族的,通过联姻、征辟等等手段,笼络尚且不及。

霍白进兵,虽然是深谙上意,要打击旧族,却也不能将旧族全灭了。旧族里,也有不与济阳王合作的,因为盘根错节的婚姻关系,济阳王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由着他们关起门来过日子。这样的人,听说霍白来了之后,未必全然是倒履相迎,却也不与霍白为敌。这就得保留一下。

又有雍州方面,因为地缘的关系,保存得相当完好的雍州旧族与西朝旧族之间原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一方面是有着悠久历史、很能装门面的旧族,另一方面是如霍、李这样虽然新兴,却颇为讲究、家风也很正派的新贵,中间还有楚家这样牵线搭桥的。楚、霍联姻之后,楚家的一些依附者、旧族的代表等与霍白、李纪等人的亲眷,又结了一回亲。

颜神佑到的时候,恰逢着楚雍的长史给自己儿子求娶了西朝陈氏的女儿。陈氏乃是当地之大族,势力保存得相当完好,与济阳王是不甚对付,对大周也没那么多的敬意。陈家看来,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朝,还是照原本的老路子走。保持一个有实力的武装中立最为要紧。当然,关系网还是要继续织的,在此之前几天,陈家的儿子刚刚通过李纪,向李家求娶个小娘子,事情还没定下,不过陈家的态度倒是很坚定。

对于这样的人,目前还是要以拉拢为主的。是以颜神佑到了之后,便以一双玉环赠予陈氏。陈家对于颜神佑一个妇道人家插手外务是很有些瞧不上的,可颜神佑又是实实在在存在,不是寻常人能够掀翻的。陈家倒也识时务,据霍白的暗中评估,这些旧族多少会有些以貌取人的毛病儿,见到颜神佑那一张脸之后,口气都软和了八度不止。

不止是陈家,包括楚攸,他之前跟颜神佑根本没打过照面儿,对颜肃之纵容闺女这么嚣张(主要是一个毛丫头居然掌这么大权,而自己自为旧族贵戚,只是一刺史,心中很是不忿),楚攸是持批判的态度的。可一见着颜神佑,尤其是她眉眼弯弯那么一笑,口里叫他一声:“伯父。”声音甜甜的,又软又糯。楚攸也觉得,他要是有这么一个闺女,也得好好捧在手心里宠爱。只是,依然觉得颜肃之这个表弟太不靠谱!女儿娇养着就好了,你做了皇帝,想让她怎么享受都行,何必弄出来跟一群大老爷们儿争权呢?

可颜神佑笑得太可爱,态度太和气,楚攸有什么不满,当面时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受她这态度的影响,这联姻的场面是相当和气的。她不但赠了陈氏首饰,还从一路收到的孝敬里命人挑了一束古籍与楚攸长史家。长史姓李,却不与李纪认本家,只是因为同姓,彼此心里略有那么一点点的亲近之意而已。李长史祖上也出过名人,巧的是颜神佑这一回收到的孝敬里面就有据说是他家祖上的手稿一份。颜神佑挑选的时候发现了,就留了下来,专为着此时用的。

竹简已经很旧了,上面串着的皮索倒是新换的。李长史原本还有些矜持的,等捧到竹简一看,确认无误之后,表情就生动了很多,与颜神佑说话时也显得相当的客气了。

霍白见这位大姨子跟楚攸、李长史等笑吟吟地说话,还问李、陈两家有没有什么好少年可以帮忙。话儿说得也很巧妙:“我从东面来,与叶相别时,叶相特别嘱咐,道是东北承阮梅之乱,人才凋零,欲求贤于西。”跟两家要人呢。

两家也是隐隐有这么个意思的,尤其是陈家,不跟济阳王合作,可不代表着永远不出仕了。没有哪个家族敢十年二十年地不摸权利的边儿的。李长史还有点犹豫,他是跟楚攸混的,哪怕朝廷有征召,也要顾及楚攸的感受。不过楚攸现在心情不错,还笑着跟颜神佑推荐了李长史订婚的这个儿子李沛。

颜神佑都一点犹豫也没有地答应了,反正吧,这两家的子侄,有用的,正好拿来使。没用的,拿来当个招牌也是好的。实在不称职,也要缓缓撤职,眼下却是要做足“礼贤下士”的样子的。

双方都觉得有面子,也觉得受到了尊重。

霍白很想翻一个白眼给楚攸看,心说,你造么?敢这么大大咧咧听她叫一声“伯父”还不欠一欠身儿的,除了她亲大伯就只有唐仪了,你算她哪门子伯父啊?你多大的脸啊?!

其实楚攸觉得自己对颜神佑还是保持着友善尊敬的态度的,上座,让给颜神佑去做。话,让她先说。甚至还将证婚的差使让给颜神佑去做。

但是在霍白、李纪等人看来,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臣对于君的尊重。颜神佑临行得赐红罗伞、天子剑,自己又是公主,本身就代表着皇室。不这样尊重她,那才是有问题。可仅有这些,还是不够的。

楚源也看出问题来了,心里很着急。他是楚家比较了解颜神佑的一个人,知道她虽然不会计较这些细节,但是楚攸一旦被养刁了,再有什么不合宜的举动,惹怒了颜神佑,那被整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兄弟间虽有嫌隙,也不能看着亲哥哥作死呀!

楚源清清嗓子,开始说起东线的战事来,极力称赞颜神佑:“用兵如神,指挥若定。”说她立了不世之功一类。提醒楚攸:哥,你长点儿心吧?你看她是个软妹子,不知道她心里住了一个军团的变态啊!

楚攸对于女人这么能干,还是有那么一点抵触的。在他的心里,妇人不是不可以能干,像他姑妈皇太后,那就是女神,是典范。楚氏能干,却从不干政,只从旁襄佐。而颜神佑这样的,也能干,可能干的领域让楚攸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了。

所以楚攸干巴巴地道:“殿下辛苦。如今天寒地冻,殿下不南归么?”

楚源:…

颜神佑笑道:“不啦,去了还要再回来,忒麻烦的。昂州偏僻,到时候总要迁都的。可惜旧京又有些破败,我们都不忍回去看。”

楚攸来了精神,也不稳稳倚着凭几了,坐正了问道:“殿下是说,奉命勘选营造新都之地?”

颜神佑点头道:“是的呀。”

楚攸心里咯噔一声,问道:“殿下可有中意的地方?营建新都,是千秋万代的事情,可马虎不得。殿下出征,似乎也不曾带着将作等人,如何选址?不如老臣为殿下荐几个懂地理风水的人。”

楚源一听就知道他哥这是犯傻了,忙说:“昂州城便是殿下主持兴建的,古尚书也不过是督办而已。大郎就不要让那些人出来贻笑大方啦。”

颜神佑笑道:“那又怎么样?还没定呢,说不定还有启发哩。”

相当的软糯好说话。楚攸因为被弟弟打断而产生的一点不自在也消散了,口上却说:“成与不成,还要请圣裁的。又不是我们这时说了算,殿下事务繁剧,不过是为殿下分忧而已。”

楚源:…哥,你作死就作吧,别拖兄弟下水啊!

颜神佑却又转了话题,与大家说些家长里短,讲些出巡的趣闻。说到方三,陈家家主便掩鼻道:“如今世道也变了,礼乐崩坏,这等上人也敢跳上台面来,简直不知所谓。”

楚攸却比较关注另一件事情坞堡。雍州地方比较靠西,本地并不产什么盐,全靠与外地交换来。并入大周版图之后,盐价下跌,对他反而有利,对于盐业,他倒是支持官营的。可取消坞堡就不好了,楚攸说得也很直接:“拆了这等强人的坞堡也就罢了,殿下切莫要一概而论呀。坞堡是为守境安民,避贼自保。前朝又命天下士绅自募兵,拆除了坞堡,散了部曲,要这些人往哪里去?”

颜神佑道:“国家自然是要授田的。”

楚攸就有些不大痛快,可是颜神佑脸上的表情太过理所当然,眼神又是那么的无辜,他又生不起气来。耐着性子跟颜神佑说:“这样可不大好。人家为了防贼,花了偌许力气修建的坞堡,这说拆就拆,便是朝廷,也不能这么强横的。”

颜神佑摸摸下巴:“就是说,只要没贼就好了,对吧?”

她还认真讨论上了!

楚攸心里大呼上当!心道,你这是要借剿贼的名目来强拆么?

李纪性情温和,来打个圆场:“东朝多逆贼,西朝多士绅,自然是不一样的。”

颜神佑也见好就收:“那是当然的啦。”

楚攸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听颜神佑继续说:“说起来,我们家也有坞堡来的,小时候我还在那儿住过一阵儿呢,可好玩儿了。拆了也怪可惜的,谁要拆那里,我可要跟他拼命了。”

楚攸心说,你知道就好。

楚源却是满心的晦气,暗道这大哥好不晓事的,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你要闹个国中之国搞自治,不但自己闹,还扯上一堆人一块儿不服王化,这不是作死么?楚源决定,跟亲爹告一状去。自己的话楚攸是听不进去的了,楚丰说话总还是有点份量的。

同时,楚源当天晚上又悄悄的去求见颜神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必须跟着朝廷走!

颜神佑笑道:“我知道伯父您是个明白人。”

楚源连说“不敢”:“殿下的伯父是鲁王,臣不敢僭越的。”

颜神佑摊开地图,因指冀州,问他喜欢不喜欢。楚源连连摆手:“这不是臣能决定的事情。”

颜神佑肃容道:“伯父不必惊慌,凡事,我心里都有数,阿爹心里,也有数的。”

楚源擦汗,得到一个不错的消息,再次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拿出一份让领导满意的成绩单之后,放心地告退了。

颜神佑在本地接见士绅,收他们的礼,四处巡游。顺便也去看看她相中的那一块用来做新都的地方,地图上圈选完了,毕竟不如实地考查来得直观。只可惜这地方正在河北岸,只能遥望。

颜神佑远远地看着,发现这里地方很大,能放得下她预想中的新都。扬鞭遥指,低声对霍白道:“那里是我中意的新京之地,记得渡河之后,将四野悉收于手,不要授出去。”

霍白道:“做皇庄?”

颜神佑道:“哪有吃独食的道理?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让大家利益均沾不是?朝廷诸公产业多在南方,新都在北,这样不好。”

霍白笑道:“臣明白了。”

“又说客气话了你们两家的亲事,怎么样了?听五娘说,家里已经准备上了?”

霍白道:“那是我族妹,我们不过凑个热闹罢了。五娘热心,很是贤惠,为她操劳不少。”

颜神佑道:“我还说五娘来,不要太热心,好心办了坏事情。你们隔了房,她太热情了,岂不显得小娘子父母兄弟不热心了?”

霍白道:“五娘有分寸的。”

颜神佑道:“到成婚的时候,天下也该大定了,婚礼该在新都里办了。到时候十里红妆,该很热闹了,我是一定要到府上去讨杯喜酒喝喝,顺便为难为难新郎的。”

霍白道:“求之不得。”

两人说了几句,霍白便去安排护卫。虽然颜神佑自有玄衣亲卫,霍白作为当地主事,还是要为颜神佑的安全负责的。

颜神佑却对阿胡招招手,阿胡奔驰而来,颜神佑低声道:“盯紧楚攸!”

阿胡身形一震,低声道:“遵命。”

楚攸却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了,就是不停地做媒、结亲而已。眼下正僵持着,除了这个事儿,似乎也没旁的事情好做了。

霍白却有些忙的,他倒是不客气地拆了几家“附逆”的坞堡。因为这些人是受了伪职的,拆起来是毫无压力的。有提出议异的,霍白直接请他过来喝个茶什么的,弄得好些人家连年都没有过好。

楚攸曾以新年不好搞得这么人心惶惶为由,向颜神佑求情,希望颜神佑能够阻止霍白。他却不知,霍白这么搞,就是颜神佑授意的。颜神佑摆出一张无辜的脸,问楚攸:“怎么霍小郎把没犯法的也抓了?谁是无辜受害的?伯父说与我,我请他来好好说说。”

楚攸:…怎么你来了我觉得越发的憋屈了呢?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这么不对着过了年,年后没几天,颜神佑便动身返回土城。同时,向颜肃之发出了信号:早前让您老准备的大船,该来了吧?

颜肃之答曰:要走海路,会比较慢一点,大概二、三月份能到。正好避开凌汛,逆流而上的时候也比较安全。

三月初,舰队来了,总攻的号角,即将吹响。

第274章 好多的盒饭

从霍白踏上征途算起,统一之战已经一年多了,从颜神佑披挂上阵算起,时间也过去半年多了。一场仗打这么久,大周上下的神经都在亢奋着,有一种胜利者的荣誉感,尚可支撑,另外两家却已经开始疲软了。

用颜神佑的话来说,这是一场持久战,大周越战越强,地盘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佐以比较合适的政策与比较不错的执行力,达到了一个可持续的发展。对面两个邻居就比较惨了,地盘在缩小、人口在减少,但是要养活的嘴巴却没有少多少。

济阳王那里略好一些,因为败的时候好些个兵没有来得及跑,被俘虏了,就地成了战俘,那是霍白需要操心的事情了。阮梅这里就比较苦逼了,他的兵力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挺得意的,这就是日后翻盘的资本。

万万没想到啊,打仗这回事,人少了固然不行,越也不是人越多就越好的,尤其在后勤补给十分不给力的情况之下。国土面积少了三分之一,还是挺肥沃的那三分之一,这个问题就相当严重了。农业就是靠天吃饭,南方能一年三熟,到了北方就只有一年两熟了。

丢掉的这三分之一的地方,正是在南边,两年三熟,算是粮仓了。僵持了斗年,这片地方落到颜神佑的手里,恢复生产,不但没有成为拖累,反而于军粮有所补贴。阮梅的陈国就得从其他的地方将这些损失给找补回来,比如加税。谁肯让你凭白无故从自己的兜里掏钱呢?原本比较倾向于阮梅的民心,就有那么一点动摇了。只是时日尚浅,目前还不明显。

从去年秋末开始,阮梅就开始着急了,陆桥作为一个丞相,也还算称职,尽其所能,给阮梅提供军粮。可惜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再努力,地盘上的粮食终究是有限,已经把能征的粮都征了,好些百姓已经开始吃野菜了手里的余粮都被补征走了。更可担忧的是,精壮男子服兵役去了,对生产生活也产生了很大的破坏。陈国之地,本就经过近十年的兵乱,这仗要再打上一年,陈国就要从经济上被拖垮了。

阮梅的士卒,前锋营这样的地方,还能保证一天三顿,两稀一干,其他的地方,一天能有三顿稀的就算不错了。阮梅也知道这样不行,必须趁着士卒还没有饿死,早日与颜神佑决战。他的主力并没有受损,颜神佑的战线也不是铁板一块。

冬天的时候,只恨河面结了凉,滑得要命,从河面上往前冲锋,一不小心,不用方来砍杀,自己就要先跌个大跟头。山璞又见天儿的排人轮班守在河边上,见着对岸有人来,就拿那个推杆把人往河里推去,一推一个出溜,滑出老远。

席重曾给阮梅出了个主意,让阮梅寻人去唱些南方小调,引起周兵的乡愁,好趁虚而入。岂料想在南方找点北方人,那是极容易的,想在北方找南方人,却是千难万难。更要命的是,山璞的中军都是山民组成的,跟一般南方人还不是一个概念。

最后席重自己都叹气了,主动跟阮梅说:“那个,现在是不成了的。”

然后就在阮梅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低,人也越来越缩,渐渐把自己缩成了个球:“这仗没法儿打了,真的,皇帝不差饿呀!”

阮梅怒道:“那你说怎么办?”

席重道:“您这儿吃饭的太多了,要不春天了,放一些回去种田吧。回去了,还能打点粮食,又不是用陛下养活他们,他们反要缴租税。留下来,田里少了劳力,收成就要不好,还要耗费粮饷。如此往复,只会越来越糟。”

阮梅道:“不行!”人太少了,就是给对面加菜的。

席重:…那你还问我干嘛?你真的该精简一下了,还有老板,我觉得你快要破产了。

阮梅下了决心:“河面开了便与他们决战!”命令征集船只,开春决战。又命常恢部盯紧李今,不要这里防住了,那边被李今钻了空子。

席重:…我觉得我需要跑路了。他试图劝说阮梅,要不就跑掉算了,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反正,乱世么。要不就投降好了。通常情况下,像阮梅这个级别的人,如果肯出降,大概会封个顺命侯之类的。没现在的权柄威风,可是保个命、衣食无忧,那还是能够做到的。

阮梅又瞪他,再次将席重给瞪成了个球,然后召来了两个亲卫:“看着他,不许他跑了。”

席重觉得自己很冤枉。

阮梅对他已经是留了情了的,也许是他给人的印象太怂,又或者是他投了阮梅的缘了,换了一个人,敢说这个话,早被阮梅劈成八瓣儿了。席重擦擦眼泪,继续缩在角落里,开始琢磨着怎么跑路。阮梅又去愁他的军粮了,思来想去,境内士绅富户应该有不少存粮的,应该可以征借一点。

阮梅便手令陆桥,让他从这个思路去搞点粮食。

陈国的京城当然不会太过接近边境,既不近周,也不近西朝,当然,与北方的胡人也有一定的距离。现在,因为颜神佑的大举进军,伪陈的都城就在阮梅身后两百里的地方。阮梅已经没有办法再后退了,再退,他就只好守着京城等颜神佑攻城了。

京城一破,整个大陈国一块儿完蛋。阮梅再神经病也知道,一旦他败了,现在还管他叫陛下的那些人,等不到天明就得朝颜神佑投诚。早点弄到些粮食,让士卒吃得饱饱的,来个出其不意!

阮梅亲自制定了计划,选看了地图,希望能够绕开周兵正面的防线,选一个他们没有预料的地方登陆。只恨这水文地理太讨厌!河滩有陡有平,水流有急有缓,合适登陆的地方还真不多,下一个地方在下游百多里。背后就是京城,大军不能全走,必须留足够的兵力,能够防止意外发生。分兵之后,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让阮梅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这里想着分兵,颜神佑那里也在想这个事儿。东、西两路并进,西路军一路顺顺利利的,东路军就先抑后扬。但是东线的敌人明显更凶残一些,如果让西线解决了济阳王再顺流而下帮忙打阮梅,这个总体上于大周无损,但是东线的战绩就比较难看了。

颜神佑这里,往西一点有李今,目前李今经过磨练,已经能够上手了,且不用管他。她比较担心的是,正确与阮梅对抗,损失会比较大,不如从下游登陆。比如出海口那里,或者干脆一点,战船不开过来,而是直接再往北一点,从沿海登陆。

只恨战船上的兵士太少。大周水师,两万来人,押着几百条战船,本来就是为了装船运兵的,不是专程来打仗的。

颜神佑想了想,便也分兵,让颜渊之与山璞守土城,自己却带玄衣,飞奔到下流与军师会合。将水师舰船一分为二,继续北上,接应山璞与颜渊之。另一部正好给颜神佑借为跳板,从土城下游百多里地适合登陆的地方渡河北上。玄衣且不袭伪陈京城,而是奔袭阮梅大营。南岸见她到了,便也配合着自土城往北渡河,夹击阮梅。

双方都制定好了战略,就看谁执行得力了。

山璞不愿意让颜神佑来回奔波,颜神佑却说:“玄衣长于奔袭,你们的兵都不行。我还要亲自见一见水军都督,与他说分兵的事情,没我的虎符军令,你们分不了他的兵,更分不了他的船。”

颜渊之道:“玄衣既是奔袭,攻营的器械便有所不足,你待怎地?”

颜神佑笑道:“这个放心吧,船上都有的。这些船上,都装了拍杆、抛石机、踏弩等物,又有箭枝、巨木等,可以补充的。”

颜渊之道:“我并不疑心水师没有准备,只是问你,这些东西,你要怎么搬运?你要跟着船走,那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呢。要想奇袭,就要轻装简从。我看对面也立起土城来了,并不是暗夜袭杀就能够轻易进去的。”

颜神佑道:“那这样,我往下游去,上船前先征些车,用来运军械。咱们约定个时间,南岸先渡河。”

颜渊之道:“也好。”

于是约定,颜神佑往下游去,山璞与颜渊之只等着水师的船到了,就登船往北而去。颜神佑在阮梅大营附近埋伏下了,等阮军出营时,再趁机掩杀。

颜神佑带着玄衣,悄悄地走了,为了防止被对岸侦知,她还注意离岸边数里行军。船行比较慢,不出三日,颜神佑便与水师相遇了。

周朝水军都督海平潮是先前颜肃之还在归义的时候已经投军了的当地人,颜神佑认得他。此人年近四旬,赤红色的脸膛,手脚粗大,一部乱篷篷的胡子,官话说得很不地道。颜神佑在昂州呆惯了,倒是常听到这样不标准的官话,倒没有沟通的障碍。

海平潮的名字还是颜肃之给起的,他本来的名字有点叫不大出口他原是海边渔民出身,因水性极好,又很通行船诸事,颜肃之剿海贼的时候投军,一路立了功劳,正好做了水军都督,颜肃之就给他改了个名儿。眼瞅着这些年的仗都是在陆地上打的,大周朝的水军就是个摆设,这让海平潮万分憋屈。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海都督就请命亲自来了。

与他同来的,还有颜神佑的熟人韩斗。韩斗没有争到先期北伐的名单,有点心塞,这次增援,他主动请缨,颜肃之担心女儿,命让他也带着本部万人过来听颜神佑调遣。

见过颜神佑,两下核过了虎符,海平潮便汇报:“殿下,臣这里有水军两万五千甲士,战船五百,其中楼船三百。”

颜神佑一个趔趄:“这般多?这是都带来了吧?”

海平潮道:“陛下说,胜败在此一举,玩就玩把大的,都交给殿下了。”

颜神佑:…“除了你,还有谁能带得动舰队的?”

海平潮有点疑惑:“公主不让老海打这一仗?”

颜神佑道:“我要分兵的!”因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海平潮摸了摸后脑勺儿:“臣的副将可以。”指着他的副将,让他领一半战船溯流而上,余下的海平潮亲自带着,听颜神佑的吩咐。海平潮也觉得颜神佑这样比较折腾,打仗呗,他这么一大坨的舰队一拥而上,跟阮梅那边来个群殴,拳拳到肉,把阮梅打趴下,齐活。

这么分兵,算什么呢?

韩斗此时方插言道:“我们是要到北岸决战的,越快的时间里运送越多的兵马到对岸才是正经。都挤在一处,冲在前面的人少,容易被阮梅做掉,后面的人多,干着急也过不去帮忙。岂不是给阮梅送菜么?”

颜神佑笑道:“不错,韩将军说得是,”韩斗如今也升做个将军了,不过这将军比较小只一点,“都督亲自带着三百艘船过去与吴王会合,你的副将与韩将军留下即可。你们先走,我们缀在后面。你到之后,休整一日,第二日便渡河。”

海平潮得令,命人开船。颜神佑命人远远地缀着他的船,渐渐与海平潮的大队脱开了距离。

让颜神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想着打阮梅个措手不及,那边阮梅业已派人渡河,正与海平潮遇个正着。陈兵已经有三分之一渡过大河了,海平潮远远看见,便命人放箭,又发出讯号。接着便驱船上前,到了才发现,他站楼船的甲板上,楼船太高了,他根本确不到下面小船上的陈兵!

海平潮气急败坏,下令:“给我撞!”好憋屈啊憋屈,想亲手砍人来的!

周军水师船大,且装备精良,伪陈那里就没个正经的水师,船也都是普通运兵的船,大半是征用的民船。楼船虽然慢一点,可小船擦着它就是个翻进水里的命。北岸陈兵见着这样的庞然大物,开始逃跑。饭都吃不饱,再上前送死卖命,那就是傻了。已经上了南岸的也傻眼了,正开心周兵没发现他们,幻想着打败了兵吃顿饱饭呢,这特么是个什么情况?!

河里的最惨,直接被撞进水里了。这等大河,水又深,北方士卒会水的比例还少。哪怕会水,在行进中的大船周围,也极易被打到船底下去。

颜神佑远远看到那个信号,便说:“这还真是巧了!怕是陈兵渡河被发现了,老海真是运气好!”命令玄衣下船,亲自带队去支援。陆上行军的速度比较快,驰援是最好的。

玄衣巴不得这一声儿,他们已经在船上呆了三天了,最惨的那一位苦胆汁子都吐出来了。下了船,上了马,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一路急行,那边还没打完呢,海平潮特别着急地喊:“这都落水里了,怎么割脑袋啊?”没脑袋,就没办法算战功了!

见颜神佑来了,急忙喊:“殿下,有伪兵往前逃了!”

颜神佑又带兵往南去追,一气追出五十里,也止诛、降了二三千人。颜神佑讯问俘虏,知道这已经渡河的大致在七、八千之数,生恐散兵为乱,急命人周知各处关隘,严加防守,仔细盘查。一面命人去传讯叶琛,让他想法办招降这些人。

海平潮觉得十分不过瘾,咂咂嘴巴:“就这些小舢板儿?”

颜神佑笑问:“瞧不上?瞧不上它们没什么,等会儿渡河的时候别有什么就行了。”

海平潮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

颜神佑道:“你衔走,我在这里等韩斗他们。”

与韩斗会合之后,颜神佑才又缓缓西进。

阮梅那里听说奇兵被周国水师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已经南渡的固然是追不回来了,死在河里的倒有好几千人,剩下的败兵蔫头耷脑地回来,中途还出出现了许多逃兵。打胜仗的时候,通常不会出现什么逃兵,有也是个别的现象,一旦打了败仗,逃兵就渐渐地多了起来。这一回的遭遇战还特别在神奇,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周军会过来!不少迷信的士卒就觉得这仗是没法儿打了,趁着混乱,跑了。

阮梅听说周军水师要过来,便猜着了这是要渡河,考虑到周军水师的实力。阮梅果断决定:“现在就渡河!”可是没船啊!先期征集的船只都在下游那里呢,这会儿已经被海平潮打成了烂木板在水里飘着呢。

临时征船,又将沿岸闹了个鸡飞狗跳。这么大的动静,对岸山璞和颜渊之自然是听到了,又沿岸列阵,专等阮梅过来。不多时,颜神佑的信使又至,说明了先前的战事。颜渊之亲自布防,命人配合搜捕伪陈溃兵。

山璞却在准备着渡河,比如给士兵一人发一块木板,落水了可以抱着游。对岸阮梅也在准备着,并且赶在了海平潮到达之前,强行渡河。海平潮到的时候,两岸正打得热闹,这便没有任何的花哨,也不存在什么突袭彼此都知道,就是渡河,强攻。

两军都憋了很大一口气,山璞是吃了阮梅的亏,阮梅是吃了山璞他媳妇儿的亏,都想找回场子来。山璞占据了地利,他只要守就好了。筑城的料子还剩了不少,毛竹破成片,削尖了往地上一插,乃是山民常用的陷阱。又有弓弩手,在陈兵未曾上岸之前,远程打击不要太顺手!

终于,陈兵在损失了万余人之后,在绵延了六、七里的战线上开始有人登岸了。先被毛竹插脚,又被弓弩手抓紧最后的机会干掉一堆人。接着,就要面对山民的奇特战阵。他们三三两两,有拿刀的、有拿枪的,有执盾的…一团一团的,将冲上岸的陈兵分成小股小股的战团。

这一仗,从早打到晚,两岸都打起了火把来。

这个时候,海平潮到了!

老海看着已经打成一团的南岸,再看继续下饺子似的下河的北岸,下令:“开过去,撞!”相当简单粗暴的打法。撞完了南岸的还主动往北边撞去。反正楼船这样的庞然大物的,北边也拿它没办法。

北岸阮梅正在督战,见到楼船遮天蔽日地过来,心里就咯噔一声,再看他的士卒,果然已无战心了。阮梅当机立断,下令暂时收束,命将营中的抛石机等搬取过来。将浇了火浇的大木块点燃,往楼船上抛去。

海平潮冷不防吃了他这个亏,急着下令扑火。得亏船上就小心烛火,处理这个算是有经验,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阮梅趁机收兵,恰在此时,忽然听到很耳熟的马蹄声,阮梅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抬眼一张望。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到人影,直到从东面乱了起来,陈兵没命地往西边大营跑。阮梅才觉出不对味儿来妈蛋!自己派人抄后路没抄着,反叫对手抄了后路来了。

对敌人,颜神佑从来是不懂得客气的,打起旗来,就率军掩杀了过来。与此同时,放出一支信号烟花。海平潮的旗帜上,正在瞭望的水手看到了,忙向海平潮汇报。海平潮命令楼船靠岸,周兵,开始渡河了!

阮梅却冷静了下来,并着急收束队伍,而是下令顶住。即时分兵,正对面的继续攻击楼船,侧翼与玄衣硬拼是不可能拼赢的了,要做些路障,设拒马。阮梅在断尾求生,已经与玄衣缠斗在一起的部队他就不管了,以空间、人命换时间。

最终,阮梅收束了本部两万余残部,快速撤回了他的京城,临走还放了一把火,将带不走的粮草、甲仗一把火烧了,害得颜神佑来不及追杀他,先得收拾俘虏、再组织人救火。

山璞得满头是汗,陈兵可能是入戏太深了,明明阮梅已经跑了,弃卒还一门心思往前冲。山璞又损耗了好些人马,才将这些奇怪的士卒击溃。颜渊之在他东面,那里对岸的陈兵已经被颜神佑击溃,颜渊之渡河遇到的阻力就很小,到得比山璞还要早。到了之后就帮忙救火。

有了颜渊之的帮忙,颜神佑的工作就轻松了很多。草料烧起来就很难停,只保住了三分之一,还是因为阮梅跑得匆忙,没来得及全点上。总有来说,收获还是不错的。

几人聚头,山璞还跟韩斗打了个招呼:“韩郎也来了。”

颜神佑道:“让他们打扫战场,给战俘发些吃的,且不要放归,都造册。再问有没有熟悉此处地理的,交与窦先生问讯。大军就地安营休整,三日后西进,拿下常恢,与太仆合兵一处,共击阮梅。”

第275章 两章合一章

颜神佑要先与李今会合,挫败常恢,再图阮梅。颜渊之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山璞也觉得这样可行,然而将校里却有些不大一样的声音。不为别的,就因为离伪京不过几日的路程,过去一围一打,先到先得,那可是一大功!现在去帮了李今,耽误了时间不说,再挟裹李今部一同围城?功劳还要分他们一份儿?大家心里都不是那么痛快的。

玄衣的情绪倒是比较稳定,其他的队伍里难免会有一些怨言,如果放任不管,哪怕一时压住了,日后也要闹出来。为此,山璞与颜神佑谈了一回,颜神佑沉默了一下,对山璞道:“并不是我非要看顾姐夫,而是现在不宜再与阮贼再打一场大仗的。”

山璞道:“你若有道理,便召了诸将来分说个明白,也好安定军心。”

颜神佑道:“好。”

此时颜神佑部、山璞部、颜渊之部与后到的海平潮部、韩斗部皆聚在大河两岸。各人麾下将校加起来近百,颜神佑索性命人置酒,请各人来饮庆功酒,趁机向诸将说明安排。蛇无头不行,可只有头也不行,终归还是要将士出力的。

各部接到颜神佑要请大家喝酒的消息之后,都憋着一股劲儿,有些人甚至打算趁着酒醉,问一问颜神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总归颜神佑自己也不能不要功劳吧?李今看着又不会死,就算死了,也不是颜神佑这边的问题。李今一没求救,二也坚持到现在了,怎么看也不用颜神佑这么热心去救命。

一个个穿戴整齐了,相约往大帐去。路上遇到了熟人,彼此交换着眼色,也有接头接耳的,也有面皮直抖的。心照不宣地搞了一回串连。

大帐可盛不下这么多人,席面一直摆到了大帐外面。也没人计较自己靠前靠后的问题,都想趁着大胜的士气,一鼓作气北上。在大家的心里,真是恨不得马上就兵临城下,第二天就搞死阮梅,然后天下大定,大家都是大功臣了。越想心越热,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颜神佑面前,跟她说:“打吧!”别管李今了。

这样的情绪互相影响着,到了大帐前,诸将都有那么一点点冷静。颜神佑分明能够听得到他们因为细微的动作而发出的声音,近百号人,一眼扫过去,倒有一半儿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纯然的欢喜。

颜神佑心里有数,也不点破,先让摆上桌子。也没什么太精致的饮食,烤肉烧酒倒是管够。颜神佑不动,别人也不敢先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说祝酒辞,然后大家拼命喝醉一点,酒盖住了脸,才好胡乱说话。

颜神佑却与众人盘算的不一样,先不祝酒,而是说:“今天虽是庆功,我却有一言,要诸将静听。”

场面安静了下来,乱飞眼色的也不飞,巴巴地看着颜神佑,盼着她收回成命。

颜神佑道:“等会儿你们都吃酒吃得醉了,我再说什么,你们怕都记不得了。”

诸将一齐道:“怎么会呢?只要我等人还没死,殿下说什么,我等都记得。”

颜神佑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道:“那我说的,你们都记好了。”

诸将屏息,听她说的什么。颜神佑道:“吃完了酒,回去说与士卒,只要想打,仗永远打不完,不要急在一时。伪陈之都,城高池深,强攻,要用命来填。你们不怕死,我还舍不得这么多好兵死在大捷之前呢。再者,伪陈与旁处不同,百姓多心向之,急功冒进,后方不稳,也是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