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恒不关注她们,兀自走到那些裙子旁边一件件看着。

导购妹子见状,赶紧过来询问:“先生是买给女朋友吗?”

钟恒嗯了声。

导购妹子热情地给他推荐:“这件款式很新,最近卖得最好,颜色也好,显肤色,穿上身显得青春靓丽。”

钟恒说:“太花哨,她不喜欢。”

他指着另外两件,“要这两件。”

导购妹子立刻夸他眼光真好,说这两款低调又很有风格,夸完了问:“您女朋友穿多大号的?”

多大号?

钟恒不太清楚,许惟长高了,他不确定她穿多大号。

他抬起手,比到自己下巴的位置:“这么高。”

导购问:“那体重呢?”

体重?

她高考体检只有九十三斤,现在看着更瘦。

钟恒皱了皱眉,“不清楚,抱着很轻。”

“……”导购妹子有点脸红,“那给您拿M号好了,要是不合适可以拿来换。”

“行。”

买完裙子,钟恒又去隔壁挑了两套睡衣和浴袍。

回到公寓,屋里很安静,客厅的地板干干净净。再一看,阳台也亮堂了,懒人沙发的帆布套被拆下来洗了,正挂在阳台上。

家里没别人,这些只可能是许惟做的。

她的衣服也晾在阳台上,看来连澡都洗过了。

钟恒站了一会,把几大袋东西堆在地板上,取出两盆多肉摆上茶几,去了卧室。

许惟还在睡着,也不知道滚了几圈,毯子全裹在身上,人贴着床的边缘,再差一点儿就要掉下去。

钟恒过去抱起她,往中间挪了挪。

许惟刚刚醒过一次,睡眠浅,这一碰就醒了,睁开眼时迷迷瞪瞪:“……钟恒?”

“醒了?”

“嗯。”窗帘遮住光,屋里暗,许惟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亲她脸颊,声音极轻,“我养了只海螺姑娘么。”

“嗯?”

“你怎么把活儿都干了?”

许惟说:“那会儿没睡着,也没事情做。”

钟恒:“粥没吃?”

“还没。”

“饿么?”

“有点。”

钟恒说:“行,我给你整个沙拉,跟粥一块吃。”

许惟惊奇:“我都不知道你会弄这个。”

“没事。”钟恒笑了声,还是那么懒洋洋的语气,“你慢慢就知道我有多能干。”

他手已经不老实,在她身上捏着。

“……”

许惟朝拍掉那只大手掌,爬起来,“已经知道了,少爷。”

她下了床,身后那人笑得一脸欠扁。

*

这天之后,两人水到渠成地过起了同居生活。

几乎有一整周的时间,他们不怎么出门,也不联系别人,钟恒每天早上买一次菜,然后他们整天都腻在一起,其实只是一起睡觉、看电视、做家务或者挤在厨房做饭,但谁也不觉得无聊,似乎彼此有了默契,想把那么多年的分离补回来一点。

何砚那个电话打来时,他们正抱在一起,许惟的裙子被扯掉。她后背的痂已经脱落,恢复良好,他们难得没有顾忌,从沙发这头滚到那头。

钟恒试图无视那烦人的手机铃声,但许惟是个老实人,爬起来伸手就拿过手机递给他:“接电话。”

钟恒看了眼来电人,压着烦躁接通。

那头何砚显然不知道打搅了人家的好事,一本正经道:“我这边差不多妥了,证明材料也完整,许惟那户口当时迁到了安城,你们大概得跑一趟,把后头手续弄弄。”

钟恒看了许惟一眼,低声说:“行,谢了。”

何砚说:“那你们来省城联络我。”

“好。”

电话挂掉,钟恒问:“你户口迁到安城了?”

许惟点头:“对。”

钟恒:“你打算在那定居的?一辈子待那?”

许惟愣了下,没回答。

钟恒眼神已经变了,就那么看着她。

许惟光着身子,难免尴尬。

她弯腰捡地上的裙子,钟恒捉住她的手搂进怀里。他也不问了,抓紧时间办事。

那晚他们过于放纵,结束后两人都疲惫不堪。

钟恒闭眼休息。

躺了会,许惟低声说:“就算户口不在那,我也得去一趟,房子都没退,还有东西在,我差点都忘了。”

钟恒应了一声:“嗯,去一趟。”声音相比以前哑得有点厉害。

许惟抬起头,看了看他,“你是不是累坏了?”

钟恒没吱声,捏她的手。

许惟反省了一下,觉得这可能侮辱了他的男性尊严,于是识相地闭上嘴。

*

出发的日期是钟恒决定的,九月二号。

他提前订好机票,当天清早出发,开车到省城,见完何砚就坐上飞机,出安城机场的时候天还没黑。

这城市和从前一样,夏天热得难熬。

钟恒打算先找个宾馆让许惟休息。

许惟看时间还早,提议道:“晚上就住我那儿吧,现在过去来得及,其实也挺方便。”

钟恒看着她:“你不累?”

“还好。”

“那行。”钟恒把背包挂到背上,牵她,“走吧。”

水云区在安城的东边,那里有个社区是外来人口的聚集地,许惟租的房子就在那。

出租车把他们送到街口,一路从桥上下去,眼前都是错乱的小巷,路是古朴的石板路,而那些旧房子几乎是一个造型,墙壁上石灰斑驳。

如果没人领路,这巷子简直无从下脚。

钟恒在安城待了八年,也不知道这个地方。

绕了好一会,走到一间小卖部外头,许惟回过头说:“到了。”

是个带院墙的楼房,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两扇木门已经发黑。

许惟推门进去,院子里一个妇人正站在水池边择菜。

“谭姐。”许惟和她打招呼。

那妇人惊讶地转过头,一看到她就笑了:“哎呦,回来了?还以为你回老家嫁人了呢,这都两个月了!”

她丢下手中青菜,小跑过来,“你回来了就好了,上回我跟你提的那个男老师,我都问清楚了,正正经经读过师范的,是个文化人,就是身体不大好,家境差了些,在乡下有两间房子,你还是见见吧,我把你照片给他看了,他可喜欢了,女娃年纪大了不能耽搁,过了三十就不好找了,你这一直闷头闷脑的,我看着都急。”

许惟没料到她张口就提这事,一时接不上话。

身后木门吱呀一响,她心头突突两下,回头一看,那人倚在门边,脸色果然差得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明天双更

☆、第43章

这个热情又爱操心的谭姐显然没料到后头还有个人, 而且还是个陌生男人。她觉得奇怪, 看了几眼,问许惟:“这是……”

“哦。”许惟及时回过神, 顺水推舟道,“他是我男朋友,所以谭姐你不用给我介绍了。”

“啊, 你真有对象啦?”谭姐惊讶极了, 禁不住上下打量钟恒。

许惟示意钟恒过来打招呼。

两人目光博弈了一会,他还是那副臭脸,许惟索性放弃了, 准备应付谭姐几句就带他进屋。钟恒这时候却走了过来,如她所愿地道了声“你好”。

虽然语气不甚热情,但已经足够令许惟刮目相看。

他那脾气,情绪从来都掩不住, 这回绝对是给她面子。

许惟没心思与谭姐寒暄,找她要了备用钥匙就赶紧把钟恒拉进屋。

这院子一楼住着三户,除了许惟和谭姐一家人, 还有个离异的张阿姨带着女儿住。许惟的屋子是最左边的一间,二十平。

门一打开, 有一股淡淡的潮味,许惟过去开了后窗, 又把灯拉亮。

屋里很整洁,和屋外的风格不太一样,虽然是水泥地, 但很干净,墙壁贴着米色的壁纸,屋里的几样摆设一览无余,床、衣柜、餐桌和木椅,床边有一张半旧不新的单人小沙发,床底下放着两个米色的收纳箱,餐桌旁边是个蓝色的小冰箱。

许惟没耽搁,拿抹布擦椅子。

钟恒在门边站了一会,把背包放下,拿起拖把和她一道干活,两个人花了十分钟就把小屋弄干净了。

许惟从外头水池接满一壶水,正要进屋,院门口跑进来一个男人,提着一篮鱼肉蔬菜,脸上满是惊喜:“你真回来啦?我还当小刘骗我的!”

许惟一看来人,笑了笑:“我才刚回来。”

“我知道,小刘说看到你走过去了!你这趟回去了好久,大家都猜你不回来了!”男人三十岁模样,长相憨厚,“我那儿还剩了些菜,给你吧。”

许惟忙说:“不用了。”

“你客气啥。”男人脸庞有些红,笑着说,“剩了也是浪费,你留着吃。”

怕她拒绝,他把菜放下就赶紧走了。

许惟提起袋子看了看,鱼还是活的,蔬菜也新鲜,不像剩的。她转身往屋里走,看见钟恒站在门口。

许惟愣了一下,刚要开口,他已经扭头进去了。

许惟把菜拎进屋,给水壶插上电,瞥了瞥坐在小沙发上的钟恒。

刚刚干活时,他就不怎么讲话了,现在更沉默,弓着背,头低着,手里捏着个烟盒。

许惟想了想,走过去说:“刚刚那是隔壁的陈老板,家里开菜店的,很热心肠,大家住得近,他一直挺照顾我。”

钟恒头也不抬地说:“他喜欢你,当然照顾你。”

许惟:“……”

她就知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对这种事情敏感得要死,读书时就没少因为别的男生跟她生闷气。十几岁时这样就算了,快三十岁了还这样!

许惟往后想想头都要大了,以后七老八十了,他老态龙钟头发花白,小老头一个,还这么多小心思可怎么办?她跟别的老头多说几句话,他都要把自己憋死,这不造孽嘛。

据说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最可怕。

许惟有点担心是自己把他惯坏了。

他以前一闹,她就哄。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臭脾气,恐怕也只有赵则那样的死党能不离不弃吧。

他年轻时有美貌,再作天作地都有人服他,等老了还这脾气,谁会理一个倔强又傲娇的作老头呢。

许惟越想越忧心。

这毛病得治。

严肃地思考了一两分钟,许惟决定跟他讲讲道理。

她走近了。

钟恒不咸不淡地说:“还有你那个谭姐,也是个热心肠,还给你介绍文化人。”他鼻子里哼出一声,“原来读个师范就是文化人了,身体不好还介绍给你,安的什么心。”

许惟皱眉:“你阴阳怪气做什么,我又没答应跟他相亲。”

“照片不是给了?”

许惟被噎得发毛:“不是我给的,谁知道她哪弄来的照片?”

钟恒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