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幻的内心犹豫挣扎,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越来越无法压抑住身体的叫嚣——或者,这种叫嚣并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他一直不敢正视的某种情感。当她的手轻轻婆娑在他的小腹之间打转,他炙热的欲想便再难自持地爆发出来。压抑了多年的、本应属于男儿家的潜能,在这一夜,被她悉数引出,再无保留。

她满意地握住他最敏感的部分,像一座素来平淡的火山,忽然之间蓄满了热源,滚滚待发。她以一种极致的温柔宽容含纳了一切汹涌,潮汐般掀起而坠落,在迷离的半梦半醒间,他们颠覆了一切束缚,瞬间抽空了身躯和灵魂中的最后一缕空隙,紧密交融。

苍蓝感觉夏绯砂像往常一样,被自己带出了藏在身体中的热情,准备在第二波反攻领地,欺身而来。她躺在他的身下,捧着他的后脑接受亲吻,细细抚摸他的耳根。甜腻的液体略略溢出唇角,她胡乱推抹间,不知是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他的动作顿时停下,与她四目相对间,她依然是不清醒,只是眸中略带疑惑。

妖娆绵延的凤眼,如夏绯砂一般倾城到极致的眼眸,却更狭长更深刻。右眼角下,不知何时多出一颗泪痣,乌黑乌黑的一点,衬得那双眼睛更加妩媚多情。

夏绯砂的五官都是媚惑精致的,眼前的男子却不是,他大气的轮廓和立体的五官,都比夏绯砂多了一丝英气,有点似女儿家的深邃明快,峻拔中含着妩媚。

兴许这不是传统审美标准中最美的男儿,但苍蓝却有些看痴了。她见过的美人无数,可将男儿家的柔美和女儿家的英气结合起来的,如眼前这个身躯还和她连在一起的男子,她真心觉得当是精妙无比,人间绝色。只是,夏绯砂的样子怎么会忽然变了这么多?

“绯,绯儿,你何时长出了泪痣?还有,你的鼻子…”她呓语般的,咯咯笑着捧起他的脸,细细摩挲,细腻的手感光滑如缎,令她不忍释手。

她身上的男子听了她的话,僵硬的身子显然一松。他没有回答她的胡言乱语,反而是以口封言,将所剩下的力量和潮涌,尽数地向她奉上。

苍蓝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的日上三竿。当窗外射入的阳光照得整间屋子都充沛明亮时,她终于睁开了双眼。这一觉睡得真香,尤其是在欢爱尽畅之后…她隐约想起昨夜与夏绯砂玩得疯狂,但一转头,身边却没了他的身影。

看看窗外,自己竟然睡了这样久,早朝怕是也耽误了。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是难得一次,下不为例,便饶恕了自己吧。她起身的响动被候在门外的秋尽冬无听到,赶忙走了进来服侍。

“绯君呢?”她随口问道,却见秋尽有些奇怪的神情:“绯君?他可不就在东南宫么,兴许在休息。听说大皇子昨夜闹腾得厉害,他可没睡上好觉呢!”

第一二一话 纷争

一夜尽欢,好梦绵长。

苍蓝回宫以后的第一场庆宴,她喝得酩酊大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随口问正在侍奉她起身的秋尽:“绯君呢?”

她隐约记得,昨儿是夏绯砂侍的寝。只是自己一醒来,便没了他的踪影。

不想秋尽去奇怪道:“绯君?他可不就在东南宫么,兴许在休息。听说大皇子昨夜闹腾得厉害,他可没睡上好觉呢!”

千枝闹腾?苍蓝抓了抓后脑的乱发,只见秋尽冬无看到床上的痕迹,早已没了最初时的脸红羞涩,只是彼此对了个眼神,然后神态自若地将整张床单卷了起来撤下。

苍蓝拉了拉已经整齐的衣襟,冬无将洗漱的水盆递上。她边清洗边道:“一会早膳…不,午膳我去绯君那用。对了,今天怎么不见幻儿?”

平时服侍她起身,即便不是莲幻亲自动手,也多半是跟在秋尽冬无后边,不像今天,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秋尽犹疑道:“这样说起来,往常这个时候,皇上在上朝,便是他习武的时刻。可今天都这个时辰了,倒是没有看到他…他昨天明明不曾喝多吧。”

苍蓝点头,“你们去找他看看,当是没什么事。”莲幻的身份特别,连皇上都不说什么,其他下人又怎敢置噱?两人躬身一路将苍蓝送到东南宫,平安早就到门口来迎,并小心翼翼地通报着:

“小主子昨夜又哭又闹,主子这会还在补眠,我去叫醒他罢。”

苍蓝连忙摇手:“别了,我去看看千枝,你们都轻声些。”

她缓缓进房间看了会熟睡中的闵千枝,又踱到夏绯砂的房间。毕竟是习武之人,兴许夏绯砂本身就是浅眠,只消轻轻一声推门响动,他便惊醒了过来。

“蓝儿,怎的来了。昨儿喝了不少,今天头疼么?”他自己的头倒是疼得很,主要还是被小家伙吵的。

苍蓝没有直接回他的话,反而是盯着他的脸瞧。但见夏绯砂凌眉凤眼,五官细腻精美,一如往常的绝艳姿容,她却总觉得,和昨夜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你在看什么?”他是个直爽的人,见她有些反常,便开口问道。只见她回神般略摇了摇头:“你…绯儿,你是什么时候回东南宫的?”

夏绯砂微微笑道:“蓝儿还能记得这个?昨天你可是最先倒下的呢!我们哥儿几个又聊了会天,才各自散去的…想起来,怕是已经亥时了吧?”

苍蓝压下心中惊诧,不动声色道:“那绯儿回来以后,睡得可香?”

夏绯砂张扬的眉略略蹙起,“千枝昨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奶爹怎么哄也不肯睡,非要我亲自抱着…我其实有些醉了,脑袋昏沉沉的,也不知哄了她多久,哄得我眼皮都快粘到一块了,她才乖乖睡着…”

后面的话,因着苍蓝心头的慌乱而变得模糊不清。看夏绯砂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何况他也没有必要撒谎,那昨夜…与她春宵一场的,竟真的不是绯儿?还是,这只是她春梦一场?

不,不会,如果这是梦,那床单上的斑驳痕迹是什么?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从早上都不曾见过的莲幻,难道…一种念想占据了她的脑海。无奈对于昨天的细节,能记得起来的实在太少。

她和夏绯砂及闵千枝一同用过午膳,尽享了天伦之乐后才起驾回宫。回到月泠宫后的第一件事,她便要将莲幻召来问个明白。可没等她找到他,却被另一件事情打乱了阵脚:

“皇上,晶繁公子受伤了!”她正寻秋尽呢,就见他神色仓皇地跑进来,一跪下便急促地禀告着。她心下一惊:特地派了大群的宫人照顾眼睛不方便的晶繁,他怎的还是受伤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尽吱唔道:“好像…和月君还有叶公子有关…”

月儿和小飞蝶?她不由催促道:

“秋尽,你将来龙去脉速速告知于我,不得隐瞒!”

于是在苍蓝前往三人所在房间的路上,秋尽将所知道的一一道出。原来叶初蝶大伤初愈,身上痒痒得很,他的性子又不习惯皇宫里这种拘束单一的生活,便拿了剑独自出房去练功。

他对宫里的地形不熟悉,只道是到了一个像御花园的地方,便施展开手脚来。必究是躺了个把月了,筋骨都有些松散了。他慢慢尝试着,除却不能动作太大,连剑气都是弱了好几分。可即便如此,收势的时候,还是锋尖微微一斜,带下了路边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来。

“啊!”还未及剑入鞘中,耳后便传来一记惨叫。他惊疑回头,只见冷幕月匆匆跑过他的身边,蹲在那些被他不小心砍下的小花旁,双手捧起散落的花蕊和花瓣,小脸蹙成一团,一脸心疼的模样。

难道这些花是他种的?叶初蝶心中有些歉疚。自己原本也是惜花之人,想当初在定西的宅子里,他不惜重金挖出温泉,为的不过是种出老家才有的紫玉蝶兰…他定了定心神,小心赔礼道:

“冷公子,适才我练功大意,不小心伤害了这些花。原以为是无主野花,不想却错伤公子所爱,实乃无心之失,还望你见谅。这花…其实很名贵吧?培育要花多少银子,我…”

“不是银子的问题!”冷幕月有些激动地回答道,回过头的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晶莹的泪水,“这能花银子、银子解决吗?你赔不了!”

看眼前小他两三岁的少年竟然有些哽咽,叶初蝶着实不曾想到。他原本以为,这种长在路边的小花不会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见冷幕月如此爱惜的模样,他亦想赔上银子补救自己的错。银子…他要出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呢,而且数目多少他都不计较,却不想对方丝毫不领自己的情。

他本也是个心傲的,现在却被他这般羞辱,再加上两人身份上的微妙竞争,他收起了之前因为内疚而谦恭的神情,但还是尽量隐忍:“莫非是这花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之前的错呢?”

冷幕月只是怔怔地看着满手的残花,有些怅然。良久,他一语不发地站起身来,尚未完全长好的身形只到叶初蝶的肩膀,并和他擦肩而过。

“冷公子!”叶初蝶来自江湖,不习惯宫里藏着掖着的那一套,“究竟是怎么了?”

“既然花都死了,你出再多银子也没有用了。”冷幕月冷冷地回道,“我没有怪你,请不要再问了。”

“不行,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能安心?”叶初蝶心一急,伸手就拉住了冷幕月的衣袖。

“你拉着我也没用,没法补救了!”冷幕月正在伤心处,对叶初蝶这样的纠缠不休有些羞恼,猛地抽开手去,却不料手背擦着他的右脸颊而过,“啪”地一声,倒像是抽了他一个嘴巴似的。

空气在瞬间就凝滞了,不仅是叶初蝶,就连冷幕月也惊呆了。刚才他当然不是有心的,可、可…

“你们两个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呵。”带着一个宫人前来寻找叶初蝶的晶繁,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和最后那一记声响,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可闹大了,自己就不应该让叶初蝶自己出来练功的。

冷幕月犹疑地想伸手去摸一摸叶初蝶微微泛红的半边脸颊,却被他轻轻躲了开去,语气里也再没有之前的热忱劲:“如此,便当叶某是还过了吧!”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冷幕月急急地解释着,却总觉得没什么诚意一般。之前人家费尽心力地向自己解释,也说不是故意的,自己可不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吗?他后悔极了,连叶初蝶砍坏了他的迎心花都顾不得,又着急又委屈。

“我知道,大家都不是故意的。”可是叶初蝶觉得,他也没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想先走一步。”

晶繁听了,双手在空气中急切地摸索着,随后一手拉住一个,“一场误会,真是一场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这样计较呢?”

“自己人”这三个字,听到冷幕月这里,多少有些刺耳。他嫁入宫里马上就要三年了,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而皇上带回了一个又一个,都是些狼子野心的,说什么回来当御医当护卫,其实还不都是想当十君?他身为飞凤嫡主,苍蓝明媒正娶的十君,此刻却有些不伦不类的夹在中间,心中怎么会好过。

皇上爱宠幸谁,这轮不到他作主。可要他真心和这两个人要好起来,还真是有些难度。他想叶初蝶既然不领他的情,那也无谓多费唇舌,于是掉头想走。叶初蝶这厢也是一样,两人同时一扯袖,倒是晶繁失了重心,重重地向后摔在地上,一颗尖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的手掌,顿时鲜血直涌。

两人吓呆了,几句争执,竟然让最无辜最纯洁的晶繁受了罪。他们将恩怨暂且抛到一边,忙扶起了他,拼命掐他的人中。片刻之后,晶繁醒了,冷幕月急道:“我这就去请御医给你包扎伤口!”

“不用,不用”,晶繁轻轻道,苍蓝色的眸子直直看着前方,面色煞白得如一张纸:“你忘了我自己本身就是大夫么?劳烦两位把我扶回房吧。”

待到苍蓝赶到的时候,晶繁正好已经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手掌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叶初蝶正小心地帮他将药箱关上。苍蓝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满桌凌乱的水盆、带着血污的纱布,不由得皱眉道:

“你们吵架了?怎么会让晶繁公子受伤的?”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有些死寂。冷幕月和叶初蝶都不好意思开口,起因竟然是一些这么琐碎的小事。倒是晶繁缓缓抬头,迎着苍蓝所在的门口,云淡风轻地慢慢道:“哪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我们三人玩耍。一不小心,我便跌了一跤,划伤了手心。”

第一二二话 谋婚

晶繁虽然面色有些苍白,表情却是云淡风轻:“哪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我们三人玩耍。一不小心,我便跌了一跤,划伤了手心。”

苍蓝心中自然明白那是他为了掩护另外两个而撒的谎。像晶繁这样的人,虽然平时不会对人使心计,却并不代表他是不明白的。其实很多事,他心中都清明得很,不该他问的,从来个不曾听他问过半句。

她没有拆穿他善意的谎言,只是皱眉道:“玩什么玩得皮开肉绽的?听说你们都去了月儿的小花园?”

叶初蝶心里一震,原来那不是御花园,而是冷幕月的小花园,难怪路边不起眼的小花,也是他种的了。

冷幕月点点头,顺着晶繁的说法:“是我邀请他们…邀请他们去参观的。”

“哦——”苍蓝看了看冷幕月,又转向叶初蝶,“月儿种的花,恐怕也是千奇百怪的吧?”如果他哪天种出了方形的花来,她大概都不会感到奇怪。

叶初蝶挤出一丝笑容,微微上斜的眼睛不自在地稍微偏开几寸:“是啊,我刚去的时候也很惊奇呢。花草的品种很多,不少都没有见过…冷公子照顾它们很有心。”

“在宫外这么久没打理,以前开得更好。”冷幕月补充了一句,两人视线相触了一下又分了开。

谈话是有些冷场,但苍蓝见他们三人又有了互动,心道事情闹得不大,就不必撕破面皮了。算上最小的冷幕月,这三个也都不是还不懂人情世故的年纪了,不需要她像教导孩子一般,还要他们罚抄经吧。

“那晶繁公子你好好休息。小飞蝶,平时多照顾下他呵,他本来就不是太方便,这下手又受了伤…”她有些担心地叹了声,晶繁倒是白色的发梢晃动了晃,“不碍事的,这点小伤,花一两天便能恢复了。”

苍蓝意蕴深长地看了冷幕月和叶初蝶一眼,两个心中都是有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知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还是让他们先自行解决,再由她来善后吧。

回到月泠宫,她依然没有看到莲幻,忙唤了冬无一问原由。两人正在说时,却见莲幻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身形似乎有些不稳。他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在距离她还有两尺的地方单膝跪下,向她请安。

“幻儿,这都下午了,你今儿去哪了?”

“回皇上”,莲幻刚开口,一嗓子的嘶哑就让在场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奴染了风寒,咳咳,一直到适才才起得了身,咳,还求皇上恕罪。”

苍蓝见他咳得挺厉害,低着的脸却看不清楚,忙走到他面前:“你且起身来。”

莲幻用力地慢慢站了起来,她冷不丁地将手伸向了他的脸。他本能地让开,向后退了一步:“奴的病染得很急,恐传染给皇上。咳咳,皇上龙体尊贵,还,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你就这么站好,这是命令。”苍蓝不容置噱地说着,伸手就覆上了他的脸。

莲幻只觉得一只略带冰凉的手覆到了他滚烫的额头上,凉凉的、微微有些湿。她又抚了抚他的面颊,随即松开手:“是有些烫,不能大意了。冬无,你快些带他回去休息,请个御医来诊治一下。”

冬无扶着莲幻向外走去,苍蓝凝视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出神。

之前在秋尽带路的时候,她随口问过昨天是谁最后将她送回房的,秋尽回忆了一下,果然说出了莲幻的名字。

而刚才,她特意用指尖抚了抚她从来不曾碰过的,他的面颊,果然在耳根处摸到了一层薄薄的异物,和周围的皮肤都不一样。

幻儿可以给十君易容,谁能知晓他自己本身,竟从来也不是真实的面貌?

只是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欺瞒着自己,究竟有什么苦衷?又或者,她对他的关心实在是少了些,连他的面貌也不曾认真的研究过。她的心里涌出丝丝酸涩,对这样一个十几年如一日跟在她身边的人,就好像是空气般,存在得自然。

看着莲幻的背影,她努力地回忆着昨晚的经过,愈发肯定他就是被自己当作夏绯砂而宠幸了的人。如果幻儿真的成了她的人,她拿什么面目去面对他?而且看他的样子,他好像并不想让她知道…该不会他是不愿意的吧…她心中想着,既然他不愿意承认,那么,她就暂时先装作不知道好了。待她查明了其中的原由,自然会再给他一个交代。

政务在她归来几日以后稳定下来。朝堂之上,举国上下,都没有任何异样的响动,这场叛变,总算是暂时压制下来了。两位太君和国师还在林莘烨的秘密收押下,几日来面对审问,都不肯吐一个字。

除了刘太君。他经常抓住来往的狱卒,焦急询问闵之雁的下落,可每每总是失望。除了苍蓝,还有谁会知道呢?

第二天下朝归来以后,苍蓝不是去月泠宫,更不是去了十君的宫殿,而是去到文太君的行宫。刚一踏入,但见闵湛翔坐在轮椅上愣神,她在他的背后,不由得调侃道:

“怎么,在想心上人呢?”

闵湛翔一惊,但他却没有回过头去,反而将脑袋别向了另一边。苍蓝眼尖,一下就扫到了他脸上忽然涌现的霞光,心中暗笑:难道她歪打正着,真被她说中了?

“皇,皇姐,怎的忽然驾临我们这儿?”

他的促狭尽收她的眼底。说起来,闵湛翔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是应该认真考虑他的婚事了…不过,她今天可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她朝他努努嘴:“文太君和她呢?”

闵湛翔神色一凛:“在屋里呢,父君在教她习字。”

她口中的“她”,当然就是闵国前朝最小的皇子,同是苍蓝和湛翔的妹妹——闵之雁了。

苍蓝点头,“我进去看看他们。”

她走了几步,忽闻背后湛翔犹疑道:“…皇姐!”

“什么事?”她回过头,好整以暇。

“你…你会怎么对、你打算怎么处置之雁?”他想叫一声皇妹,却无奈她虽然受人摆布,却是真真实实的叛贼,他无从包庇。

苍蓝莞尔,“她很可爱吧?你喜欢她,我又何尝不是呢?”

说罢她转身进屋,闵湛翔那颗悬着的心,却算是放下了。皇姐既然这么说,那小皇妹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苍蓝告诉闵之雁,刘太君又回到白马寺静修,而且短期之内不会再见她了。她的小脸有点失望,但文太君一番温柔的安慰,又让她慢慢恢复起来。孩子终归是孩子,忘性很大,何况她这个爹爹,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多少回。

“文太君,之雁就暂时交给你了。”送苍蓝出来的时候,她嘱咐他道。

“皇上放心吧。之雁虽然犯错,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孩子就像是一张白纸,写成什么样子,还是要看怎么教导的。”

苍蓝笑道:“看湛翔这么优秀,就知道你这个父君比刘太君合格多了。”

刘太君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忽然,苍蓝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湛翔已经到了适婚年纪,你眼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有?”

说到这个,文太君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湛翔的情况,皇上也是知道的…那孩子心又傲,如果嫁个不是真心的,会嫌弃他的人,恐怕他是宁死不从的呀!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会有什么人选?这件婚事,还望皇上做个主,这孩子从小便和你最是亲厚了。”

苍蓝点头道,“我手下年轻有为的臣子,倒也不少…这事我回去再考量一下,若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再告诉你。”

文太君谢过苍蓝,并将她送上了门口的轿子,这才缓缓转身离去。而在轿中的苍蓝,脑海中快速掠过一张张臣子的面孔,斟酌衡量着她们合适与否,但最后都被她否决了。她们都不曾见过湛翔,若明明心里嫌弃,但又想巴结皇室的,那她岂不是毁了湛翔的幸福?她怎能冒这个险?

举棋不定时,轿子走到月泠宫门前落了地。秋尽为她掀起轿帘,冬无在她身边轻轻道:

“皇上,楚副将来了。”

惜寒?冷峻女子瘦削的身形在远处遥遥呈现。她不由得咧开了嘴角:踏破铁鞋,这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第一二三话 有心

眼看着闵湛翔到了适婚的年纪,却偏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托付。苍蓝正烦恼得紧,却听得楚惜寒入宫求见,心中顿时茅塞顿开:踏破铁鞋,这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她忍不住嘴角上扬,楚惜寒见皇上难得心情大好,不免也有些奇怪:“皇上,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好事近,好事近了呵!”

她说得没头没脑,让楚惜寒听得摸不着头脑。

“昨天,夏将军又清剿了一支刘太君的余孽兵力…”她规规矩矩地汇报着这几日持续收获的战果,却见苍蓝不似寻常那样认真凝思,反倒是盯着她的脸瞧,还频频点头,笑得让人有些发毛。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呵。君心难测,她唯有继续将政务报告完毕,然后听苍蓝的指示。她虽然样子漫不经心,自己的报告倒是都尽数听进去了,两人很快商量好了下一步该做的事。

正事说完,苍蓝终于忍不住凑过去道:“惜寒。”

楚惜寒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道:“皇上,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苍蓝挥挥手,“政务都处理好了,这里只你我二人,就不必这么见外了吧?”

楚惜寒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果然听闻帝王在她的耳边轻道:“你今年…二十有六了吧?听闻你家中尚无正夫,连侧室都没有一个。不如由我做主,给你指一段姻缘如何?”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楚惜寒忙低下头去:“臣…臣现在一切都好,缘分的事…莫能强求,臣并不急于一时。”

“不可能,”苍蓝摇头,“你我都是血气方刚的豪爽女儿,这些事大可心照不宣。如果说这二十多年来,你从来没有过一个心仪的人,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欺君,可是大罪呢。

还有,要我说几次才好?私下里,我们就以你我相称,不分君臣。”

楚惜寒沉默了片刻,承认道:“是,我曾经…娶过一个少年为夫…那时候,我还没有入军营,所以这件事除了我的爹娘和家人,很少有人知道。

我十七岁那年,爱上了一个蕙质兰心的人,他是一个教书匠家的公子,也可以说就是个平民百姓。那时的我,年少轻狂,认为成家立业之后,便应该大展宏图。我考取了功名、加入了军营,可我的夫君…他却是因为难产,永远地离开了我。”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越来越低沉。面上看起来很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苍蓝明白,虽然没有痛苦的表情,却并不代表痛苦已经麻木。可能是时间过去了近十年,深深的烙印总也会被磨成坑坑洼洼的斑驳痕迹吧。

苍蓝收起了先前的戏谑姿态,认真回应:“自此之后,你便…再没有续弦?”

“是,我隐隐觉得,那件事会演变成那个结局,都是我的错。虽然至今已经过去多年,但我对缘分的事情,再也不想刻意去寻。但倘若有一天再有心动的感觉,我也不会刻意躲避。”

苍蓝心想,给楚惜寒和闵湛翔指婚的事,算是泡汤一半了。但她尚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惜寒你,欣赏怎么样的男子?”

楚惜寒认真地想了一想,“我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内向,温柔,善解人意的男子,我想

可能更适合我。”

内向、温柔、善解人意…苍蓝一样一样数过来,自己的弟弟倒好像是样样都符合的。可刚才她已经说自己无意续弦,这个话题今天也该就此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