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如此,闵国当如何化解这场浩劫?”苍蓝急急地追问道。延翡翠正经了片刻的表情又错乱起来:“啊哈哈哈,灭吧灭吧,都灭了吧…”

苍蓝急了,拉住延翡翠的衣袖:“延清清!倘若真的有劫,闵国当如何化解?”

延翡翠强扭着想挣脱她的钳制,无奈她远不如苍蓝力大,只能斜睨着她乱叫:“想化解?你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放开我,放开我…”

苍蓝讷讷地松了手,延翡翠趁机溜了开去,缩到一旁的角落里面独自疯癫起来。后来任凭苍蓝再怎么软硬兼施,也不能逼得延翡翠说出一句有关预言的话来,只得作罢。

回月泠宫的路上,莲幻望着苍蓝一语不发的侧脸,忽然鲜有地打破了沉默:“皇上…恕奴多嘴,您不是还在想着,延翡翠适才的话?”

苍蓝略回过头看他:“幻儿怎么知道?”

莲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径自道:“延翡翠究竟是不是真的疯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奴只知道,皇上万万不可以去那个地方…您千万不要动那个念头呵。”

苍蓝叹道:“幻儿果真是最了解我的…我只是在琢磨她这番话意欲为何…如果她不是真疯,那么她的目的定然是希望我不利…可深在牢狱的她怎会知道南方怪病这极其隐秘的事?连林莘烨都尚不知情。”

“不管如何,此人必然安的不是好心。皇上不要担忧太多了,小心烦愁坏了龙体。”莲幻毕恭毕敬道,言语虽淡,却也听得出几分关切之意。

“嗯。”苍蓝轻轻应道,“我不会输的。”

第二天,休整了一日的楚惜寒赶赴静庭轩与苍蓝共商大事。苍蓝同时召了何眉欢、刘正勤、冯书波、王涵之和纪允如等心腹,众人听闻这件事皆是感到惶恐。

“本王已经拨下银两给各地府衙用作灾后防病之用,为何独独赤骁城铜井乡爆发怪病?为何怪病出现以后,当地官员不敢上报,这其中是否有猫腻?”

耿直的纪允如道:“这么说来,这其中想必确是有猫腻的…否则世上何来这么多的凑巧?”

王涵之接道:“怕只怕…有人没将皇上给的银两用在应该用的地方,所以这出了事儿,也便一声都不敢吭了。”

苍蓝冷冷地开口:“究竟这铜井乡里,到什么程度?”

何眉欢也是凝重了神色:“现下臣最担心的,倒是当地的疫情…这一旦控制不住,后果实在是难以想象呵!”

“昨天晚上,我已经又加派了三名御医和一列军队前往当地查看,”苍蓝靠在龙桌上,神情略有些疲惫,“追查的事,同步进行。可如今,研究出抑制疫情的方法才更为紧要。惜寒,你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赤骁城进入封闭状态,外来人员没有要事不得入城,城里家家户户都要服一些抵御疾病的汤药。”

“皇上,臣认为此举不妥。”楚惜寒回道,“封城固然是减少人员流通,防止疾病外传最好的方法,可是纸包不住火,铜井乡的疫情定然已经开始传出当地。倘若再加之皇上下令封城,那得引起百姓多大的恐慌啊!”

苍蓝想了想,“你说得有理。那如果不封城,还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冯书波进谏道:“皇上恕微臣斗胆提议,何不在赤骁的邻城玉岩下功夫呢?玉岩是进入赤骁城的必经之城,我们只肖放话出去…就说有个大人物在玉岩微服私访,当地地方官限制出入是为了保护大人物的安全…其他的,就留待百姓们去猜测吧。”

苍蓝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丝微笑:“此法可行。”她朝楚惜寒看去,后者心领神会:“微臣这就去办。”

同一天,苍蓝还和几位心腹臣子定下了多个防治疫情的方法,希望能有效缓解这一场眼看就要到来的巨大灾难。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银两拨出一大笔,大夫、兵士、钦差大臣派出一批又一批,可她们带回的情报却是一次比一次更令她震惊:

初夏快来的时候,随着气温越来越温暖潮湿,怪病史无前例的爆发开来。委婉的封城计初初还有效果,但赤骁城里百姓却再也呆不住了。谁愿意天天在死亡线边上挣扎?

还健康的人们拖家带口地迁徙出城,逃命的是兵士们怎么也拦不住的。人们都在传言,这是一种谁也无法医治的病,几乎染上了就是等死,传播速度又极快。这一场灾害将会摧毁大半个国家,所以还能走的,都赶紧逃命去吧。

一时之间,闵国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当然,灾难的中心依然是赤骁城和铜井乡,可除了都城里派去的人,谁也不敢再接近那里了。

苍蓝又一次想到了延翡翠。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总是告诉她,延翡翠并没有说谎。她还想从她口中套出一些线索时,林莘烨却进宫来通禀说,延翡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悲催的翡翠姐姐终于完全杯具了。。。我把她写坏了,泪奔。算了,就转型去肉脚组吧。

第一六五话 涉难

延翡翠的死因蹊跷。没有外伤,也不是中毒,更没有一丝挣扎的迹象。她更像是睡去了,却再也没有醒来的时候。

倘若苍蓝算是有点相信她平时神神叨叨的那些东西,她就会觉得,延翡翠是死于天谴,因为她泄露了天机。不管如何,在人力所不能及的时候,人便会寄希望于其他东西,正比如苍蓝想再从延翡翠的口中探出解决闵国赤骁承疫情的关键所在时,一切却都嘎然而止了。

一切都好像是回到了原点。苍蓝让自己忘记曾经从延翡翠那里听来的一切,放弃猜测,从正面面对这场棘手的灾难。都城距离赤骁城有十多天的脚程,快马加鞭也要四五天,消息传来时往往当地已经又发生了许多事来不及处理。

第一批前往支援的兵士们也已经开始有了染病的人。眼睁睁看着手足同僚在自己面前倒下,人们怯懦了,谁也不愿意贸然向那不知名却致命的怪病挑战。军队驻扎在赤骁城外,御医们也只是进入城内研究病例,谁也不愿意靠近那充满恶梦的铜井乡,即便那其中还有几十个村落几千条人命依然鲜活。

南方之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掀起了波澜。赤骁城的百姓慌乱迁徙,城中趁火打劫的匪类不在少数。绝大多数人都对怪病感到极度恐慌,这股惊恐的情绪在人群中传递着,不肖公告,全国各地的百姓也都或多或少的听闻知晓。

即便在都城,消息也开始封锁不住。苍蓝好几次听见宫人们窃窃私语,似是想写信回老家,关心家乡的亲人们身体是否健康。

正在此时,又有人借机生事,四处散播着谣言。传说这是场对闵国的天谴,针对的是现任的帝王闵湘玉。倘若不把皇帝弄下来,国家将会因此而覆灭。

这种说法是毫无根据的,所以响应的人并不多。但苍蓝知道,国家绝不能乱。乱了,各种各样的有心人便会从中趁机。一旦疫情进一步扩大,这惊恐的情绪便会无孔不入地钻进百姓的心里,任凭怎么封锁消息也不会再有用。

她拨下去的银两很多,派出去的人更不少,可得回的情报总是失望,疫情控制竟毫无进展!

看着越来越令人发指的难民数字,她不禁怀疑:究竟她分配出去的人力物力,有没有所尽其用?早就让地方官呈交的银两使用清单,一样一样倒是罗列的有模有样,看不出什么不妥。花了千斤力只拨动半两重,这情绪,真真是忧心似焚。

“…你告诉我,究竟怎么样才能化解这场天劫?延翡翠,你告诉我,延翡翠!”

延翡翠打扮得清秀光洁,一双媚眼并不瞧她,只是回身就走。苍蓝想拉住她,却见她忽然回过身来,笑容诡谲:“想知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霎那间,她的眼眸好似弥漫出一阵腥红。

苍蓝猛地坐起身来,忍不住微微喘息。初夏的夜里,屋外隐约有蝉鸣声声,空气里凝结着静默的黑暗。

“蓝儿?”她的响动惊醒了身边的宁昭颜。他缓缓支起身子,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很热吗?这么多汗。”他回手去枕边取出丝绢,为她轻轻拭去:“是做恶梦了吧?”

苍蓝下意识地摇头,“这天气,真是不知不觉间就热起来了…”

宁昭颜放下丝绢,将手覆于她的手背上:“蓝儿,你我这么多年的夫妻,难道你觉得你随便找个借口,便能骗了我吗?有什么难心事,不妨和我说说看,也许国家大事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有个人倾听心事,总会舒缓很多。”

他轻声慢气的言语,让苍蓝因恶梦而紧绷的心渐渐松弛下来。她叹了一声,和他齐齐靠了下去,略略倚着他的肩:“这向南方疫病的事,怕是宫里都传开了吧?我安安心心地躺在这里,却总是想到此刻的那里,不知情况又恶化成什么样了。

清云距离赤骁山长水远,纵然每天都有消息快马加鞭而来,也总是贻误了时机。这般下来,即便有心也是无力,我更不敢料想,局面会变成怎么样?人都是怕死的,我一批一批人往那里派,可真真扑心扑命的会有几个?”

宁昭颜初初还是安静地聆听着,只是越往后,他的眉头就越发紧锁起来:“你的意思…你想亲自过去?”

苍蓝略略一惊,“没想到昭颜一下便听出来了…”

“不成,绝对不成!”宁昭颜态度坚决,“你也说了,那不知是什么怪病,染上了就治不好。你是国君,是国家的根,怎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一个国家再遭逢什么天灾,只要国君在其位,一切便能稳定很多。你这冲动的性子,我还当好多了呢…”

苍蓝拢了拢宁昭颜的手臂,“昭颜,我不是任性。”她淡淡的说,“我也并没有真的下定决心。你说的这层,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我也在想:若这个趋势继续下去,我就真的赶不及阻止了。如果国将不国,那我这个亡国之君,又当如何自处?”

“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又真的能阻拦疫情么?”宁昭颜有些不服气。

“我也不知道。”苍蓝叹道,黑色长发缱绻地缠绕在她的右臂上,被她轻轻拨了开去:“不过我想,至少,我可以在最接近那里的地方,想出最合适的策略。和一班臣子一起坐在清云,事情到底落实得怎么样,我始终是不放心。”

“当皇帝的,可从来没听说过谁有你这么亲力亲为的。”宁昭颜不再强烈反对,“什么事都要冲到第一线,很容易没了威信,也不安全。”

“别人怎么想,我从来都不在意。不过,我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趁。你放心吧,我已经不再是当初任性冲动的闵苍蓝,我知道我的生命珍重无比,我断不会拿它来玩笑。昭颜,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去,他们会理解我吗?”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的十君。宁昭颜无奈道:“你已经成功地说服了我,难道没信心说服他们吗?只是你千万千万要保证,要远离疫区,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

苍蓝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是的昭颜,我保证。”

宁昭颜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不是向我保证,是向她。”

苍蓝心中一暖,言语便化作了一团温柔的风:“我保证,宝宝。”

十天之后,疫情重于从赤骁逃出的百姓身上被带了出去,玉岩城里开始出现了患病的百姓。当疾病不再局限于几个小村落时,恐慌前所未有的弥漫开来。而苍蓝也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晶繁亲自下南方,坐镇一线。

楚惜寒和何眉欢毛遂自荐请求同往。十君之中,除了已经知情的宁昭颜,几个性子冲动的如夏绯砂,也要求苍蓝带他们同行,却被她一口回绝:

“上次让你们随了我御驾亲征,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宫里有不安定的因素,战场也不是那样险恶,你们至少有安身的地方不需我多操心。然这次不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你们想当我坚强的后盾,还是让我担心的累赘?”

她故意将话说得很重,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任何一个随着她去。在他们的逼迫下,她许了一个又一个承诺,保证尽量远离疫区,保证照顾好自己的健康。莲幻也推辞了秋尽冬无的请愿,独身一人侍奉苍蓝南下。

“总之,我这次下南方的事要保密再保密。”临行前一晚苍蓝叮嘱,“不能让外人知道我的行踪,否则恐会引起更多的揣测和不安。明儿上朝,就由凌太君替我宣读手谕,说我应了飞凤女皇的邀请,去进行国事访问。这方面,我和冷炎已经沟通好了。”

避免依依惜别的场面,天不亮苍蓝就一行就动身出发了。刚出到门口,就听到“呼啦”一声,她掀开轿帘,叶初蝶手抱着长剑,正稳稳妥妥地走在她的旁边。

“小飞蝶?不是说了都不要跟来吗?”

“他们是十君,自然要听你的话。”叶初蝶并不看她,神情自有几分得意,“可我是江湖上的小飞蝶,我想去哪里都行,我向来自由。”

苍蓝知道拦不住他,便也由了他去。就这样,苍蓝携楚惜寒、何眉欢、莲幻、晶繁和小飞蝶,还有一干下人,连夜飞速向南方去了。

第一六六话 愤怒

假借访问飞凤的名义,苍蓝一行数十人悄无声息地连夜出了宫,又马不停蹄地奔出了清云,一路南下而去。这件事除了跟着她去的人,还有一个虽未参与却也知情的幕后帮手,那便是王雅竹的生母王涵之。她在朝堂之上制造着皇上已经出访的假象,为这一切提出一个合理又可信的说法;在没有苍蓝的朝堂,携同纪允如制衡着局面。有了她的证明,别的臣子也便跟着不疑有他了。

苍蓝一行人费了七日脚程,已经来到距赤骁城不远的沿宁城。出发以后的头一两日他们还遇到过一些阻滞,像是卫兵查询他们的身份、或是有人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们的马车…但越到后来,他们的路途便行得越是顺畅,不论是吃饭还是小歇,往往是人到店门开,从来没有遇到过半点节外生枝的事。

有时候苍蓝不禁会想:是不是谁已经泄露了她微服私访的风声出去?否则一个普通百姓的旅途之路,怎么可能行得如此畅通无阻?

但她的猜想很快就被打破了。即便一路所见所闻都还算是美好,可当她踏入沿宁城,便明显感觉到气氛发生了骤然的转变。

正是初夏好时节,大自然的胜景引人流连。在沿宁这样依山傍水的城市,当是游人如织,入城百姓络绎不绝。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马车入城时,苍蓝微微掀开窗帘向外探望: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盘问或阻拦,畅顺地驰入了城门。可奇怪的是,除了他们,竟没有其他同行的百姓入城!

苍蓝心道奇怪,便愈发仔细留意起周围来。环顾四周,稀稀落落的,才有几个百姓踏入城中,这太不寻常。再看城里,街上的人都是神色匆匆,大部分人神色凝重,很少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笑容。

这城市的气氛,太冷,冷得好像夏日里忽然出现了寒风,叫人忍不住一阵瑟缩。

“小姐,你快来看看。”楚惜寒在车外轻轻道。

马车停在路边,普通商家小姐打扮的苍蓝跳下车去,遥望楚惜寒所指的方向,然后惊得忍不住微微出神:

同是在城门边——只是这一回,她是在城门里边,见到了本应在城外见到的景象:大群大群的百姓拥堵在门口,城卫正在对他们逐一盘查:

“从哪儿来的?”

“为什么要出城?”

倘若他们说得出一个正经的理由,城卫便放了他们出城去。若是吱吱唔唔,或是随便扯个因由的,便会被毫不留情地驳回:“县令大人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都乖乖的呆在家里不要到处走动。没什么大事更不要出城去,难道你们想引起沿宁的恐慌吗?”

百姓们生怕自己被城卫抓起来,有些想迁徙出城的人便悻悻地走开了。也有坚持的,像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便颤巍巍的手扶住了城卫,然后跪了下来:

“卫兵大人,你们也知道今年发尽大水,家里的田都淹了水,颗粒无收,我们全家都活不下去啊!我可怜的大女儿出去寻觅活计,谁知道她到了赤骁城以后,便再没有了音讯…他们说,她定然是染了那、那传说中的病,不会再回来了…

前几天,我收到我在清云城行商的小女儿的信,让我去那里和她会和…我求求你们行行好,放我出去吧…”

老人说起家里的辛酸事,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城卫并不是铁打的,见她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你别跪,你跪我有什么用?不过你说去和你小女儿会和,你年纪怎么大,怎么不见她来接你?”

老人被城卫用力拉了起来,叹了一声:“这些日子,赤骁、玉岩、沿宁这三个地方,哪里不是惹人嫌让人躲?走到这里来,她怕是、避之不及罢!”

“老人家,听说水患过后,官府不是会发放救灾粮饷给农户的吗?怎的听起来你的日子会过得如此艰难呢?”

老人闻言抬起头向后看去,一个眉目皆是精致无比的女子,此刻正微微俯□子,认真地向她提问。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老人微微愣了愣,便忍不住苦笑道:“小姐一行,是从外地来的吧?”

苍蓝忍不住蹙眉道:“请问此话怎讲?”

老人看了看仍站在旁边的城卫,拉着苍蓝向旁边行了几步,轻声道:“若是本地人,又有谁会不知道,这官家抚恤,哪是可以轻易拿的?”

“救济的钱银,不就是应该发给最穷苦的人吗?”叶初蝶抱着剑站在旁边,也是不解。

老人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骇然:“这是小姐家的夫君吗?如此姿色,可要藏好掖好呵,免得…”

她的一句夫君说得叶初蝶面上一红,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听了都心绪难平:“在我们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的,什么都是大人们说了算…救济的钱不是没有,只是要换啊!”

“换?”

老人点头,“拿粮食、拿宝贝、甚至是拿家里的男儿去换…总之,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没有接受救济的权力…我常常在想,远在清云皇宫里的皇上,她会知道这些事吗?还是她…根本就纵容着这些大官为所欲为?”

何眉欢忍不住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楚惜寒轻轻拦了下来。

莲幻忍不住微微握紧手中的剑,自然而然地将视线转向苍蓝。

事实上,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这同一个地方。

苍蓝微微钝滞了片刻,然后轻轻道:“所以,你在这个地方无法生活,才想着要迁徙吗?”

“是啊,”老人神情落寞,“在一个地方呆了一辈子了,哪能没有感情呢?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老实说,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平安走到清云城,都还是个未知数…”

“庆姐!庆姐!”远远的,就听到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向这里叫唤着。老人听到声音,蹒跚着走了过去。

两人打了照面,唤她作庆姐的女子满脸通红,神情激动:“我们有救啦!你可不知道,刚才有人来村子里发银子给大家,还带来了好些米面呢!咱们遇见活菩萨啦!”

庆姐一听也是面上容光焕发:“真、真的?难道是皇上…”

“哪能是皇上呢?”女子一口驳回了庆姐的猜想,“要是皇上能帮咱们,早就不用这么捱着咯!废话不说了,你也赶快回去看看吧!我再去去城门口,看看哪些乡亲还没走的,都可以让他们留下来不用走了!”

“唉唉,说的是。”老人目送着女子走远,又见苍蓝一行还是看着他们,这下才露出了笑颜:“太好了…太好了,不用千里迢迢…对了,小姐一行这是要往哪儿去?”

苍蓝犹疑了一下,还是答道:“实不相瞒,我们是行医的,听闻赤骁城中爆发瘟疫,想去一探究竟…”

“不可、不可去呀!”老人慌乱地挥动着双手,“我看小姐一行都是谈吐有礼,像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千万不要去那地方冒险呵!村子里去了那儿的人,都是有去无回,连我大女儿…我大女儿也是…”

苍蓝安抚地微微笑道:“不必惊惶。世上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只要是病,就没有对付不了的理儿。”

老人听得一知半解:“老身和小姐一行相遇也算是有缘,那我就祝…祝小姐一路平安…”

“老人家,你女儿叫什么名字?”临别时,苍蓝忽然问道。

老人愣了愣,感激地笑道,“孟长昭,她叫长昭。”

辞别路上偶遇的老人,苍蓝仿佛是才看到了山脚下的一捧泥一般,遥望着前方的路:“看来,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握紧了手作拳,面色也慢慢变冷,“有些人,以为山长水远,便在这里为所欲为,当我不存在么?”

“小姐息怒。”何眉欢在左侧道,“既然此地是这样的规矩,形成之时就必然有因有果。不如我们多探究一些,才好将她们…连根拔起。”

苍蓝点了点头,“贪官污吏,我恨不能将她们就地除之!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瞧了一眼路边的马车,晶繁此刻正坐在里头休息。

“我们继续出发吧。”她坐回马车里,车轮滚滚间,她思绪万千:这场灾难,究竟是天灾引发的,还是本就存在的,因着天灾而让进入了她的视线?还有,究竟又是谁在暗中救济着百姓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草童鞋下集应该能出来了。

第一六七话 深入

苍蓝一行辞别庆姐之后踏上旅途。穿过沿宁,她们来到玉岩城内,已至傍晚。

玉岩同沿宁一样,对出城的人多加盘问,而对入城的人却随意放任。即便已是暮色渐落夜幕降临的时分,城门也还依然没有关闭,让苍蓝他们顺利地进了城。

若在清云,这等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当是很热闹的。灯笼被高高挂起,食肆、小摊小贩甚至花楼都已到了最好的时候,争相张罗着招呼来往的人们。可放眼玉岩,冷清更胜沿宁,街道上只见得到稀稀落落的几盏灯火,百姓们都早早地关上了家门歇息。

“小姐,我们找家客栈休息吧。”马车停下,何眉欢在车外轻轻问道。

苍蓝下了车,略略左右环顾着:“看这情景,我倒是不知道去哪儿投宿才好。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

说着,不远处挂着迎松客栈牌子的店门忽然打了开。一个女子向外一张望,恰好见到了苍蓝一行,立马笑道:“客官可是要住店?我这客栈虽然小,但也还算干净,您若不嫌弃就上我这儿来吧。”

楚惜寒警觉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外边?”

女子愣了愣,随即笑道:“若我说凑巧,恐怕您也不会相信吧?有位好人早些时候已经来过了,吩咐我留神儿几个相貌气度不凡的女子,大约在这个时辰会入城。他说的恐怕就是你们吧?钱银也一早就给了。放心吧,我这儿是干净地方。”

苍蓝留意她的两句“干净地方”,随即点了点头,对楚惜寒道:“既然有人盛意拳拳,那我们不若既来之则安之吧。”

莲幻领路,楚惜寒和何眉欢一左一右护着苍蓝进了客栈。叶初蝶扶着晶繁走在后面,最后则跟着五六个护卫模样的女子,其实都是御林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掌柜目送着这群奇特组合的人进入客栈,让小二帮他们安顿马车,随即很快又将店门关上了。客栈里投宿的人并不多,但大多衣着整洁谈吐有礼,看得出这确实是个“干净地方”。

苍蓝和其他人分两桌坐下,随意点了几个小菜。掌柜的游走在正在吃饭的客人们之间,招呼到苍蓝时,两人随意地攀谈起来。

“掌柜的,究竟预先为我们支了宿费的是什么人?他是男是女?”

掌柜的满脸堆笑,“客官,您这可为难我了。一来我确实不知道那位客官的身份,这二来,既然他有意这么做,就表示他并不希望您知道他是谁…只要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您又何必非追根究底不可呢?”

“假如真是这样,那掌柜的口中所说‘一位好人’只是你主观的猜测了?”

掌柜暗暗咂舌,之前无意中说漏了一句可以捕风捉影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现了形。她轻轻点了点头,“他是一位好人,在赤骁、玉岩和沿宁帮助过无数穷人的好人。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她又向苍蓝微微福了福,便离开了。

“又是那个暗中帮助百姓的人?”何眉欢道,“究竟是何方高人,为什么不敢露面呢?”

苍蓝只是吃着碗里的饭菜,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