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磊说不下去了,他指着顾永明的军装眼泪纵横,那衣服上湿漉漉的,除了冰凉的海水以外,再无其他。

搜救活动整整一天一夜,顾永明的遗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顾妈妈死死捂住顾衿的眼睛,终于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

之后就是葬礼,在海岛上的一个小礼堂,顾衿和妈妈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父亲的遗体前,接受吊唁。

基地首长说组织今后会安排冯若萍和顾衿的工作和学校,让烈士走的没有后顾之忧,旁磊和夫人也在葬礼上痛哭,跟母女二人一再保证以后有他们旁家在,不会让她们受一点委屈。

可是顾妈妈看着被白花簇拥着的顾永明,知道有些事情是怎么弥补都改不了的,比如她失去了一直当成顶梁柱定心丸一样的丈夫,比如顾衿失去了保护神一样的父亲,那是不管日后用多少顺遂都无法改变的。

基地给顾家发放了一笔抚恤金,不小的数目,那是他们能够为母女两个争取到最多的了。当时出了事故旁磊要接受调查,顾妈妈就在这个时候,收拾好了行李,带顾衿回了远在C城的老家,一同带走的,还有顾永明的骨灰。

她不想背着烈士家属这个字眼一辈子,也不想让顾衿被家属楼里那些尚且天真的孩子说成是没爸的孩子。家里有父母和公公婆婆要照顾,丧子之痛身边总要有人去安慰。 顾妈妈断了和海岛这边的一切联系,部队也来人找过她几次,都被她拒绝了。

就这么,三十几岁的冯若萍承担起了所有的重担,一个人拉扯着顾衿在C城生活,一面怀着对亡夫的思念照顾他的父母,一面承担着生活的压力抚养着女儿的长大。

十几年过去,旁夫人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顾妈妈,她抓着顾妈妈的手不肯撒开,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旁夫人的语速极快。

“这些年一直都打听你们娘俩儿去哪了,老旁后来被调到湛江去了,前几年我跟他才刚回到B市,这老旁啊…每逢过年就私下里跟我念叨你们,生怕你们过得不好。”

顾妈妈笑了笑,眼角皱纹明显要比对面的妇人多很多。“难为您这么想着我们,当时走的时候没打招呼,带着女儿回去探望探望爸妈和公公婆婆,老顾刚去,怕他们年岁大了需要人照料,就把家搬回去了。”

同样是两个女人,都是从过去的年代一起经历风雨的,也都是在每天早上六点就吹起床号的部队家属楼一起生活过的,可是十几年的时间,境地却是这么的不一样。

旁夫人听到顾妈妈这么说,不禁唏嘘,“你呀…就是性格太要强…”

今天难得碰上,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顾妈妈走了。旁夫人一路把她请上车,直接接回了家。

如今旁家住的也再不是当年的红瓦大院了,换成了独栋别墅,门口有专人站岗,连司机和车子,都是和当年不一样的。

旁家是世家,早在旁磊父亲那一辈就是为海上做贡献的军人,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光景,也是顺理成章。

正逢旁磊下班回来,见到顾妈妈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才感慨万分把人请进了书房,到了晚上觉得谈的意犹未尽,硬要留她在家吃晚饭。

顾妈妈推辞,“衿衿就要下班了,我回去还得给她做饭。”

提起顾衿,旁磊眼睛又是一亮,十分高兴。“衿衿也在B市?现在算算都该…大学毕业了吧?都成大姑娘了,有男朋友了吗?在哪里上班?”

这对母女一别这些年没有音信,从心底里,旁磊是觉得亏歉的,他一直以为可能顾家这两个人会是自己一辈子的遗憾了,但是没想到还能有再度见面的一天,他是由衷地,希望自己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还没有男朋友,现在一直专心找工作,每天我都抓不到她人。”顾妈妈还是之前和善平静的,她站起来,“老旁,我知道你心里在意什么,但是这些年我和闺女都挺过来了,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说到底老顾也是出了意外,你不必…那么自责。”

到底是烈士的妻子,一身风骨和傲气这些年一点没变。

顾妈妈不想让旁磊觉得自己是来上门讨债的,相对于这种见面方式,她更愿意自己是一个和他们久别重逢的朋友。旁磊夫妇不用多言就明白了顾妈妈的意思,“那就留在这吃个晚饭,叫上衿衿,我跟她阿姨这么多年没见到她了也很想她,就当两家叙叙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顾妈妈没有再推辞,给顾衿打了电话,旁磊特地让自己的司机去接。

旁家上下就住了旁磊夫妇二人,整个家里都因为顾家母女的到来忙了起来,旁夫人更是亲自下厨做饭。

顾衿对旁磊的印象有些模糊了,顾永明去世的时候顾衿才六岁,顾妈妈当初也没有把父亲具体去世的原因告诉顾衿,在顾衿印象里,隐约只记得旁磊是住在隔壁楼上的旁叔叔,每次出海回来都会拿一些新鲜的海鲜给自己吃的。

旁磊在席间怎么看顾衿怎么喜欢,多年不见,当初梳着两个羊角辫的丫头已经成长的亭亭玉立,姑娘家家性格也很好,见到多年没见的长辈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尤其是一笑起来,嘴角轻轻上翘,眼睛弯起来很讨喜。

“衿衿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就二十三了。”

“真好。”旁磊感慨,“你身边多亏有这么个丫头跟你做伴儿,不像我跟老沈,养了个儿子在外头天天不着家,岁数也不小了,现在还没成个家有个着落。”

那时候旁磊在海岛当兵,爷爷不忍心让孙子跟着去受苦,就把儿子留在了老人身边,所以顾妈妈只是听说过旁家有一个男孩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

顾衿眼观鼻鼻观心的吃饭,顾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笑了笑。“都一样,将来女儿嫁出去了也是不能留在身边的。”

旁磊有意提起顾衿的个人问题,“衿衿?”

“现在上了班,在外头有没有男朋友?之前在学校的也算。”

顾衿很诚实的说自己还不着急,旁磊笑的意味深长,在座的,除了顾衿,三位家长心里都像装了块明镜儿似的。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阿姨去门口开门,没过多久,就听见她在门外高兴的喊了一声。

“真是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满桌子的人都抬头往门口去看,那是顾衿第一次见到旁政。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手里拎着黑色的西装外套,一边走一边低头回着信息,他理着最有男人味的平头,身材颀长,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到餐厅里的人时稍有收敛,似乎没想到家里有客人。

他得体的朝着顾衿和她妈妈问好,声音略微低哑,好像有点感冒。

旁磊见到儿子以后满脸喜悦,拉着他介绍,“这是我以前战友的爱人,就是跟你提起过的顾永明顾叔叔,还有他的女儿。”

“衿衿,若萍,这是我儿子。”

一双内敛深邃的眼睛看向桌面站着的女孩,淡淡的,两个人目光交汇,他隔着桌子朝她伸出手,礼貌的握了一下。

“你好,旁政。”

第九章

吃过了晚饭,旁磊以天色太晚为由让旁政送顾衿母女回家,顾妈妈推辞了几次,奈何旁磊态度坚决。

“这么晚了让你们娘俩自己回去算怎么回事儿,这小子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你就拿他当自己亲儿子使唤!”

旁政也拿了车钥匙站在门口等,帮忙劝道。“这么晚了回去确实不安全,我送您。”

见状实在不好拒绝,顾妈妈只好一面念叨着这多不好意思一面和旁磊夫妇寒暄着出来。

旁政先他们走了几步,十分有教养的替顾妈妈拉开车门。

待顾妈妈坐进车里,旁磊和夫人站在窗外握着她的手,“若萍,你现在也在B市安了家,以后一定多过来看看,现在老沈身体不好也退休了,我平常下基层不在家,你们俩好歹像以前似的做个伴儿。”说完不放心,旁磊老两口又回头紧紧攥着顾衿嘱咐。“好闺女,以后有空常来看看叔叔阿姨,把这当成自己家,有什么事儿你就找旁政,记住了,什么事儿都行,千万别抹不开说!”

隔着一个车身,站在车子两侧的顾衿和旁政几乎是同时抬眼看了下彼此,顾衿迅速的别开眼睛,跟旁磊夫妇乖巧告别。

旁政的车很干净,车里没有刺鼻的香水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他开车的时候很专注,换挡的时候手会不自觉懒散的搭在上面,露出修长的手指和腕表,他穿的白衬衫是车里全黑色的配饰里唯一出挑的颜色,晚上路灯晃过,便衬的他格外沉稳。顾衿和妈妈坐在后排,气氛很安静,只有顾妈妈和他偶尔讲话闲聊的声音。

“旁政你比顾衿要大一些吧?”

“是,过了年就三十了。”

“现在在哪里上班?也在B市吗?”

“我自己给自己打工,有时候忙起来什么地儿都待,现在我爸妈岁数大了,就留在这边长住。”

顾妈妈点点头,“一看就是个孝顺儿子,真好。你妈妈以前在海岛的时候总跟我念叨,说家里那个淘小子长大就好了,结果也就一晃儿的功夫,可不就是长大了吗。”

“嗨,您这是夸我了,我妈现在还念叨我不省心呢。”旁政透过后视镜往后面扫了一眼,顾衿端坐在后面,正微微出神。

他把车沿着南城老旧的街道拐了个弯,状似无意的问。“顾小姐现在在做什么?也工作了?”

顾妈妈接过话来,“这不是前一阵子一直忙着找吗,最近这两天刚上班。”

“什么地方?”

顾衿回神,“在茂柏,一家创意公关公司。”

“很厉害。”旁政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同行的4A公司里它一直很有优势。”

顾衿惊喜起来,“你也是做这个吗?”

“不是。”他简短否认。“之前茂柏给我做过一次广告预案,但是很可惜没被通过。”

旁政把车停在家属区门外,下去给顾妈妈拉开车门。他可能真是不太舒服,脸色在夜风中有点苍白。

顾妈妈拍拍他的胳膊,带着长辈的心疼。“好孩子,家里住的偏还难为你大晚上折腾一趟,快回去吧,听你说话有点感冒,别被风吹着再严重了。”

“应该的。”旁政推开小区有些年头的铁门,把母女二人让进去。

顾妈妈率先走的,顾衿留在后面,有点拘谨的跟他道谢。

“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有机会面对面的这样打量对方,顾衿个子不矮,皮肤很白,很干净。这是她给旁政的第一印象。

旁政笑了笑,试着叫她的名字。“顾…”

“顾衿。”

“哪个jin?今天的今还是金子的金?”他问她。

“青青子衿的衿。”

旁政不再追问了,而是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卡片。卡片是黑色的,上面是用铂金烫上去的字,那是秘书戚琳之前一直逼着他带在身上的,以防不时之需。

“这是我电话,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打给我。”

顾衿接过来,上面只工工整整印着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赘述解释。在他名字上方,印着苍劲有力的前缀。

盛恒集团。顾衿默念。

第一次见面,他很聪明的给彼此留了余地,既没有直接逾越要她的号码,也没有过多热情的挽留,做到了父母的要求,又绅士的给顾衿一个看起来很适宜的结束见面的方式。滴水不露。

顾衿跟他说了谢谢,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她又回过身来,旁政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正斜倚着车身目送她。

“橘子皮和生姜。”

旁政没听清,微微眯起眼。“什么?”

“橘子皮和生姜一起泡水喝,感冒很快就能好。”顾衿轻快的说了一遍,微笑着跟他招手。“再见啦。”

在六月的晚风中,顾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灰色老旧的楼群里。

旁政送顾家母女回去,也没有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接着闹夜场,而是老老实实回了家。

一进家门,不出预料的,自己爹妈正在客厅的沙发里等他,见他回来,旁夫人忙迎了上去。

“你今天一进门我就听出来你有点感冒,是不是这几天连着在外头喝酒了?晚上回去也不好好心疼自个儿,快喝点热水,我给你找药。”

旁政扔了车钥匙,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来。茶几上有果盘,正好放着几个桃儿和橘子。

这季节不是吃橘子的时候,摆着图好看罢了,他顺手拿一个剥了起来。

“送回去了?”旁磊推了推老花镜,问道。

“回了。”

“她们娘俩现在住哪儿?”

“老四方街那边,第三机械厂的家属楼。”

旁磊叹了口气,“那头都是老房子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估计在这儿置办一套房子娘俩把手头的积蓄都花了啊…”

旁夫人端着药也感慨,“可不是吗,这些年不见,若萍变化太大了。想当年在海岛,她领着孩子去写生,她在前头走,穿着裙子,那帮小崽就跟在后头闹啊喊啊,可是咱们岛上的最好看的景儿了。”

旁政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啪的一声把剥好的橘子皮扔到了杯里,兴致勃勃的看着青绿色的果皮在杯里沉浮。

“哎——你这孩子!”旁夫人不满。“有药你不吃,又是跟什么地方学来的怪招子。”

“张嫂,给我切两块儿姜。”旁政没理旁夫人的话,回头跟厨房忙活的家政阿姨淡淡道。

“他不爱吃药,喝点姜水祛祛寒气也好。”旁磊摆摆手示意夫人安静下来,他也不喜欢男孩儿那么娇惯,有点头疼脑热的就吃药养着。

“我问你,你对顾衿印象怎么样?”

旁政正低头玩手机,躺在沙发里懒懒的。“嗯?什么怎么样?”

“我是问你,这女孩子你感觉怎么样?要是还行,我瞧着这丫头哪儿哪儿都好,你跟她…处着试试?”

“哪儿哪儿都好?”旁政把话重复了一遍,半晌才从手机中抬起头,慢条斯理儿的。“您这是杨白劳,想把我当喜儿抵债啊。”

旁磊被戳中了心事,脸上过意不去,“胡说八道你!”

“那么好一个闺女给你,身家清清白白的,我跟你妈也知根知底儿,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旁政这小子反骨,典型属于气死他爹不偿命的那种,“倒是不委屈我,我就怕把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给委屈了,我多脏啊。”

旁磊气结,摆出一副今天不谈明白咱俩誓不罢休的架势来。“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我问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能守着那白梓卿过一辈子?那姑娘我跟你妈当初是怎么都瞧不上的,你们说要结婚我们尊重你也没拦着,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现在怎么着,哦,你要因为这么个人不过日子了?单着一辈子?”

旁政听到白梓卿这个名字时,脸一下就变了。“好端端的你提她干什么。”

“老旁头,咱俩当初可是说好的,我在外头不给你惹麻烦规规矩矩做生意,您老也别管我的事儿,这刚多长时间啊,就反悔了?”

旁夫人怕父子两个因为这事儿掐架,赶紧中间调停。“你爸这不也是惦记你,心想着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就处着试试,再说了,顾衿那丫头确实不错,这些年跟她妈过的苦,也没说让你跟她马上就结婚,先当朋友聊着,合适不合适的…咱以后再说。”

旁磊听到夫人这么说,表情缓和不少,似乎十分赞同。

旁政把桌上那杯泡了橘子皮和姜片儿的水端起来一口干了,答应的很干脆。

“行啊。”

旁磊和夫人面露喜色,不无惊讶。“真的?”

“您二老这么前仆后继的说服我说什么也不能让您失望啊,但您要想用我来平您心里对顾家的那点儿愧——”

旁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往楼上走。

“劝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别回头跟战友的债没还清又让您儿子糟蹋了人家闺女,这情,欠的可就更大了。”

第十章

旁磊夫妇有意把旁政和顾衿凑成一对儿,很大一部分原因当然是想报答顾衿爸爸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另外说起来,就是旁磊这个当爹的有私心了。

旁政这小子从打娘胎生下来没在自己身边待过几年,放在他爷爷身边养那些年养出了一身公子哥儿的坏习气出来。这些年他在外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可是个人的私生活虽谈不上混乱也确实是旁磊夫妇很头疼的一件事。

旁政身边的朋友大多数也都是家里的二世祖,每天就知道花天酒地,成家立业的人甚少,旁磊担心旁政跟着这帮不成器的小子混久了,把自己也给耽误了,这两年惦记旁家这个儿子的人不少,甚至跟旁磊搭班子的政委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来,但是奈何旁政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上头,怎么说都没用。

如今正好得了这么个机会,顾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好在清白,旁磊这人耿直,不求什么姻缘结亲拉拢势力那一套,但求对方是个懂事善良的,能在旁政身边让他收心就行。

其一,顾衿要是真能嫁进来,他们旁家能代替顾永明好好照顾她,弥补当年的愧疚。其二,旁磊看这两个孩子倒像是真有点缘分,旁政平日里再混蛋再念旧情,对顾衿,忌讳着两家的关系,多少也能有所收敛。

旁磊把自己的想法跟夫人一说,俩人正好不谋而合,于是,便迅速的在私下安排起来。

首先,就是创造机会让两人见面。

旁夫人隔三差五就会给顾衿打电话邀她来家里吃饭,起初顾衿觉得不合适推辞过几次,可是奈何次数多了拒绝就会显得不礼貌,她偶尔也会提着礼物去看看旁夫人。

每次去,都是恰逢旁政在家的时候。吃完饭,旁夫人都会让他送自己回家。

几次之后,顾衿都觉得这种巧合已经巧的近乎尴尬了。

这晚,旁妈妈故意又留了顾衿迟一点儿,等到不管是公交还是地铁全都末车了的时候,她才让旁政送她回去。路上车很少,顾衿又是个没话时绝对不会主动找话的主儿,车里气氛很静谧,一种诡异的静谧。

几次和旁政接触下来,顾衿发现他是一个很有品味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人。

比如,在顾衿和他仅有的几次照面里,旁政的衣服从来都不是邋遢的,重复的。每一次都是衣冠笔挺,哪怕是在家里穿的最随意的休闲装。

比如,他车里的CD大多数是些老歌,有上世纪美国好莱坞的电影经典配乐,有德国古典管弦乐队的演奏,有一次车里放的恰好是顾衿很熟悉的一首,她几乎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