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了?”许薄苏没回头就知道张叙在门口。

“看完了。”张叙抱臂倚在那儿,东张张,西望望,一眼看完整个小厨房。

真的够小的,但是很干净,许薄苏站在里面,一点也没有落难的狼狈,反而有点浪漫泡菜剧的感觉。

“你家……不会打电话找你吗?”张叙好奇心作怪。

“会。”许薄苏往排骨里加了一点耗油:“所以我把他们拉黑了。”

张叙:“……”

看不出来是个狠人。

“怎么这副表情?”给他做饭的男人,温温柔柔地看着他:“我又不会这样对你。”

“啧。”谁在乎啊。

做好饭,两个光膀子的男人面对面坐着,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碗。

张叙吃得随意,一只脚还踩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

许薄苏怎么说也是大少爷出身,吃饭规矩多了,斯文优雅,也不说话。

只是偶尔问张叙:“口味适合吗?喜欢吃清淡点,还是重点?”

“挺好的。”张叙说。

筷子夹了一大块排骨,歪着头啃。

在他的努力之下,两荤一素,一个汤都吃完了。

说实话,许薄苏的厨艺也就那样,家常普通味道,说不上好吃,但也不难吃。

“冰箱里还有雪糕。”许薄苏收拾碗筷去洗,顺便说了句。

“哦。”张叙从椅子上起来,手脚利索地去拿雪糕。

许薄苏出来的时候,他拿了一个给对方。

“谢了。”挑眉看着那盒自制雪糕,许薄苏接过来,美滋滋地享受,草莓味的香蕉冻。

下次可以试试菠萝。

“你晚上做什么?”张叙考完试了,突然觉得日子挺无聊的,接下来除了找暑假工,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做的。

“看资料,学习。”说到这个,许薄苏冲他眨眨眼:“你过来。”

“什么?”张叙跟过去,走进书房,里面并排放着两张书桌。

“今天在旧货市场淘的。”许薄苏敲敲今天上午搬回来的桌子,整个人坐上去:“很结实,给你用怎么样?”

“桌子没问题。”张叙咬了一口雪糕:“但是摆放的位置有问题。”

“怎么说?”许薄苏看他。

“应该分开摆,”张叙指着一个背对背的方向:“我不看书学习,我只会打游戏。”

摆在一起会影响旁边的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许薄苏撑着桌子坏笑:“你可以先试一试,我会不会被你影响。”

吃雪糕的小张和他对视,感受到了红果果的挑衅。

于是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雪糕,到隔壁行李箱拿出笔记本电脑,走的时候顺便把空调关掉。

书房和卧室一起开空调,耗电。

打开电脑准备联网,背后伸过来一双胳膊,修长十指在他的键盘上飞舞,帮他连上了网络。

“玩吧,我要忙了。”许薄苏说了句,拍拍张叙的肩膀,回到隔壁自己的座位上,投入众多资料中。

张叙出于好奇瞄了几眼,只见密密麻麻,全是他看不懂的天书奇谈。

许薄苏却看得聚精会神,偶尔还在纸上写东西。

瞧着挺专业的……

本来打算给他点颜色看看的张叙,下意识地放轻动作,根本不想打扰别人。

察觉到隔壁的安静,许薄苏笑了笑,有点摸透了张草莓的脾气。

吃软不吃硬。

许薄苏用钢笔在A4纸上写了一句话,移到隔壁。

「草莓草莓。」

戴着耳机吃鸡的张小爷看见这纸条,嘴角一歪,从笔筒里抽出一支中性笔,回了句:「有病就治。」

许薄苏:「该练字了。」

张叙的一笔狗爬字遭到了鄙视,导致他干脆不回把字体写得像艺术品的学术大佬,继续专心地玩自己的游戏。

所以没注意到,许薄苏把A4纸写上日期和地点,小心收了起来。

十点钟左右,许薄苏出去了一趟,回来推推张叙:“别玩了,去洗个澡。”

“嗯。”张叙摘下耳机,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又仔仔细细,刷了一遍牙。

“这里。”许薄苏站在卧室的门口,此刻只有卧室里还有灯光,其余房间都关灯了。

张叙脸皮有点热地走过去,犹带水汽的漆黑双眼,像一只故作镇定的林中小鹿,美丽脆弱,灵动。

青涩的身形在微弱光线下,让人想到了夏天的青柠檬汽水,以及阳光下的彩色泡泡。

站在那儿等他过来的雅痞男人,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幅扼住他呼吸的画面。

张叙走进来,许薄苏把门关上:“需要关灯吗?”

“随便。”张叙在床边坐下。

许薄苏摁在开关上的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还是没关:“看不见也不太好。”

比如说他之前买的东西,没有光线的情况下操作不来。

两个人并排坐着,许薄苏的身高依旧比张叙高一截。

感觉许薄苏的手臂搂过来,张叙抬头,正好那家伙低头,两张脸碰在一起,闻到了彼此唇边的清新薄荷味。

嘴角同时都勾了一下,然后试探地碰在一起。

这个阶段许薄苏给张叙的感觉就是温柔,没有什么攻击性,让他感觉,自己也能做1的错觉。

那天晚上的印象,张叙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不太好受。

“今天送你去学校的司机,是谁?”许薄苏一边温柔地啄着五迷三道的小青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脑子呈一团浆糊的张叙,敷衍地哼唧:“没谁,不重要。”

这都问不出什么,警惕性够强的。

“不说我会想很多的。”许薄苏抵着张叙的额头:“还是说,你要我用别的办法让你说?”

“嗯?”张叙不仅表情迷糊,连声音也迷糊了。

但他很快就知道许薄苏所说的别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混蛋。

那天晚上的记忆汹涌而来,帮张叙记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许薄苏这个人,真的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优雅无害。

他坏着呢!

“他是谁?”许薄苏觉得,自己能够坚持盘问张叙,也是一种能耐。

但是没办法,他心眼小,天生善妒。

“他是我哥……”张叙想了想,选择老实说道。

“没骗我吧?”许薄苏加重语气。

“没,真是我哥。”张叙在这里乖得不像话。

但是许薄苏一点都不买账,反而酌定了什么似的,身上的气势倏然压得人喘不过气。

“草莓,你没有亲人,哪来的哥哥?”许薄苏在张叙耳边说道:“你唯一的亲人只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菠萝:平时温柔体贴,某种时候善妒霸道,草莓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第17章

张叙就有些懵了。

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还温温柔柔的一个人,转瞬间就变了个样,让他毫无对抗的办法。

“许薄苏。”张叙咬着牙警告:“你别太过分……”

“这种事谁说得好。”许薄苏说:“你不是指望我坐怀不乱吧?”

“干……”张叙骂了句。

对方没有用暴~力,也不说什么过分的话,可张叙就是觉得自己如同惊涛骇浪上的一叶小小舟,时刻处于翻船的边缘。

许薄苏最后的温柔,大概就是始终没让他翻船,始终让他保持在还能够勉强撑住的临界点。

张叙有一百句国骂要赐给许薄苏这混蛋玩意,但是他一句都骂不清楚。

偶尔他想,许薄苏是不是要他离开这人世。

偶尔他又想,许薄苏隐约很稀罕他,一种他搞不清楚有多稀罕的稀罕……

在张叙意识要模糊的时候,他听到许薄苏变了个样的声音低低在耳边笑:“你现在知道……”

知道什么?张叙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是不是男人了?”许薄苏早就想这样对草莓说一句。

只是前头还不熟,他不敢。

当然现在也没多熟,趁着草莓七荤八素,过把嘴瘾。

张叙的耳朵轰隆轰隆的响,大部分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这种半死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校运会上跑800米的感受。

只是跑800米流汗不流泪,还收获了冠军和掌声,和许薄苏做坏事流汗又流泪,收获自己不想接受的一面。

“还好吗?”许薄苏才发现,张叙这么久了还没缓过来,他都慌了神,对着额头亲了亲。

虽说,他自己也是心跳如雷,难以平静。

“你滚到书房去,让我自己静一静……”张叙待了一会儿,用破嗓子外强中干地使唤许薄苏。

“不是不行,但你先等会儿。”许薄苏说着,快速去洗手间弄水盆和毛巾过来。

很快听到张叙嚎叫:“……你不能用凉水么?”

许薄苏的心跳都快让他喊停了,赶紧洗好了,用上凉凉的药膏:“这样好点了没?”

张叙这才重新放松躺尸,像个没有灵魂的,被二哈拆过的沙发垫。

怪可怜的……

“我给你倒点水喝。”许薄苏叹了口气,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出门倒水。

是他太过分了。

没有酒精作用的这次,更为清晰自己做了什么,他这样别说草莓生气,普通的女孩子也会骂人。

当然,他没有机会被女孩子骂,许薄苏心想。

回到卧室,小心翼翼伺候他家张小爷喝了水,对方瞪眼:“你怎么还不滚?”

“这就滚。”许薄苏赔笑脸,麻溜出门。

穿着一条大裤衩坐在没开灯的书房里,许大公子双手捂着脸:“啊……”然后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唾骂自己无下限。

以后不这样了。

定下心来,许薄苏稍微平静了一点,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看看他刚才的骚操作对戏张叙会不会有害。

结果查了半天,只查到一堆和谐文,搞得许薄苏想下楼夜跑两圈静静。

实在担心,许薄苏发信息问嘴巴严实的沈飞卿:「飞卿,我问你个事情。」

关于男女那点事,陆凯当然是他们之中经验最多的,可是陆凯为人五大三粗,这种事他未必注意过。

沈飞卿:「你问。」

许薄苏含含蓄蓄地说了,也没指望沈飞卿给出很明确的答案,毕竟沈飞卿看着挺清心寡欲的,未必比他清楚。

事实让许薄苏吃了一惊,他清心寡欲的兄弟竟然说得头头是道的……

沈飞卿:「你不是喜欢男孩子吗,怎么问这个问题?」

许薄苏:「看片有感而发。」

沈飞卿:「你看男女性向?」

许薄苏:「偶尔看看。」

沈飞卿:「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许薄苏这人挺自律的,这个点还没睡觉挺反常的。

「马上睡。」许薄苏看了眼黑漆漆的书房,叹气,不敢告诉兄弟自己被赶出来了。

沈飞卿:「明天周日,陆凯邀我一起去你那看看。」

许薄苏:「要不下周?」

沈飞卿:「行,我跟陆凯说一声。」

两个人聊完,许薄苏靠在椅子上,脑子浑浑噩噩的,这对他来说可新鲜了。

做科研的,脑子一向很清晰。

工作,父母,自己的生活,清清楚楚。

那些对别人来说很晦涩的东西,许薄苏信手拈来,仿佛他天生站得比别人高,成就获得比别人容易。

那倒也是,在许薄苏的人生里,还没有遇到让他感觉特别棘手的问题。

哪怕是出柜,和父母划开生活的界线,他内心也很冷静,并没有别人认为的那么难受。

性取向,其实只是许薄苏追求自由的借口,毕竟他出柜的时候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哪来那么大的执念。

所以张草莓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实实在在是个意外惊喜。

也不知道这个惊喜,现在睡着了没有。

“唉。”

许薄苏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推开一点点门。

里面黑漆漆的,他摸进去躺下,三秒钟之后,手臂传来要掉一块肉的痛感。

“嘶……”许薄苏倒抽一口凉气,硬生生忍着没动。

张叙尝到铁锈味,松开嘴巴躺到一旁。

“生气再来一口。”许薄苏把手臂递过去。

“我不是生气,我是怀疑人生。”张叙的嗓音惨不忍睹地道。

“噗……”许薄苏想笑不敢笑,不过怀疑人生这个词用得太好了:“我也……”

震惊了。

“老子不想跟你讨论,住嘴……”张叙道。

“好,我不说。”许薄苏小声道,悄悄靠近一点点身边的青年:“草莓,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张叙没搭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家里吗?”许薄苏抬手,用手指碰着枕边属于张叙的头发,说道:“我父母对我管教甚严,我从小就学会了两面三刀,阳奉阴违……”

“噗嗤——”张叙乐了出来,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吗?

真逗。

“你笑点真低。”许薄苏好笑,继续哔哔从没对别人说过的心里话:“那个完美的形象我很容易构造,但那不是真的我。”

如果一直待在父母身边,许薄苏就只能是完美的许薄苏。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张叙吐槽。

“草莓想不想认识真正的我?”许薄苏离张叙越来越近。

“不想。”张叙一句否决:“请你继续保持绅士优雅,不要随意变身。”

“像今天这样不会了。”许薄苏垂眸承诺。

已经靠近耳朵的低声保证,听得张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混蛋的声音,堪比深夜撩妹的电台男主播。

够酥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张叙率先睡着,打着有规律的小呼噜。

喜欢这种感觉的许大公子,心满意足地把脸埋进草莓的颈窝里,听着治愈力十足的小呼噜,陷入睡眠。

次日,太阳高挂。

已经放暑假的大四青年,无所畏惧地赖床。

今天依旧休息的许薄苏,上午起来熬了一锅粥,待在卧室,一边看资料一边陪伴还在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