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深吸了一口气,见已经失去了先机,知晓自己这个时候开口,与晚些开口,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倒是深吸了一口气,只冷静的听着杨清漪将话全部都给说完了,方才慢慢开口道:“皇上明鉴,母亲性情向来如此,并无任何藐视皇上的意思。”

芙蕖这开口,倒也并非是贸然开口,说到底,如今她有信心反驳回杨清漪,只是因为她手中有一个最好的凭仗。

毕竟当日在避暑山庄之时,赵晋延可是亲眼看到过杨清漪与赵晋安二人在湖边私下幽会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便是杨清漪如今再如何狡辩,只怕也无法让赵晋延相信,她与赵晋安真的没有什么私情。

芙蕖不爱嚼人舌根,所以也并没有直接将这件事情攀扯出来,只是冲着杨清漪又开口道:“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今日二皇子主动提出要见你,你若真清白,去见了又何妨!”

“芙蕖姐姐说的当真轻松,我若去见了,只怕明日里便传出了种种闲话,我的名声也全没了!”

杨清漪难得褪去温婉,语气颇有几分凌厉的回着,她的目光又重新看向了赵晋延,放柔了语气,轻声道:“皇上,你若今日执意让臣女去见二皇子,臣女自当遵从,只是这盆子脏水,臣女决不让它往身上泼。”

芙蕖的目光也看向了赵晋延,赵晋延从方才开始,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也让芙蕖从方才的笃定变成了忐忑。

她并不天真,自然知晓,便是杨清漪与赵晋安的事情传的满天飞、人人皆知了,可一旦只要赵晋延想要维护杨清漪,他便能够维护。更何况如今也只是她与赵晋延知晓事实的真相。赵晋延对杨清漪本就有爱慕之情,如今杨清漪又愿意与赵晋安撇清关系,赵晋延会不会顺水推舟,彻底将此事一笔抹去?这是如今芙蕖心中最为担忧的事情。

其实杨清漪去不去天牢,与芙蕖一家本无太大的干系,只是临溪公主为了撇清杨清漪,将她攀扯上了,而晋阳长公主为了维护她,自己扯进了这件事情里。倘若杨清漪这次在赵晋延的维护之下,未能去天牢,只怕颜面尽失…

芙蕖有些不敢去想象自己母亲这么骄傲的人,倘若在大庭广众之下没了颜面,心里会多难受。

不好的预感,往往会成真。

芙蕖的心中刚刚浮起了这一层担忧,只见赵晋延却突然面带笑容,语气温和的对杨清漪轻声道:“表妹,此事朕心中已然清楚。既然如此,你与临溪姑母,便回去歇息吧!”

杨清漪闻言脸上大喜,而临溪公主也不再捂着自己的脸,面露笑容,连连点头轻声道:“皇上圣明!”

说罢此言,她看了一眼僵硬着背站立在一边的晋阳长公主,又落在了芙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几分得意的笑容,对赵晋延又轻声道:“皇上,您方才说的也对,二皇子毕竟是您的兄弟,他的临终的遗愿是该得到满足,方才尽了您的兄弟情谊。二皇子之前对芙蕖向来钟情,就在之前还曾赠予过芙蕖一颗珍珠。指不定,二皇子真正想见的人,其实是芙蕖而非清漪,只是顾虑太多方才不敢真正说出,拿了我家清漪做挡箭牌,您不若偷偷安排芙蕖去见一面二皇子,既成全了小儿女的情意,又不至于让芙蕖名声受损…”

四十三、临终

“赵萱,你再多言一句试试…”

晋阳长公主怒不可遏,盯着临溪公主的目光,几乎是要将其撕碎。

临溪公主虽自觉有了依仗,但多年来到底一直被晋阳长公主压制,这会儿,也摄于晋阳长公主之威,最终将嘴里剩下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芙蕖立于晋阳长公主身侧,听着临溪公主的这些话,心中隐隐也起了几分火气,她并非任人搓捏的泥人,方才她之所以并未将杨清漪之事说出。一则她不爱碎嘴说这类事情,也是此事甚为隐秘,她根本没有证据来证明。二则,说到底今日之事的关键,根本不在于究竟谁与二皇子感情更好一些,最为根本的,其实还是在赵晋延身上。

若赵晋延真偏心于杨清漪,便是她说出那日之事,硬是要戳穿二人的私情,只怕杨清漪矢口否认,赵晋延有心维护之下,她非但不能达成目的,还会被反咬一口。可若是赵晋延不偏不移,也根本不必她说出这件事情。

偏偏,赵晋延显然对于杨清漪有所维护。

芙蕖不天真,她知道如今早已改朝换代,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凡事都维护着他们一家的舅舅了,所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并不意味着,她们一家便要开始毫无尊严隐忍的活着。

临溪公主若是不知收敛,芙蕖倒也不怕拼个鱼死网破。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将目光看向了杨清漪,开口说道:“前些时日,我确是收了二皇子一颗珍珠,只是我知晓,二皇子从北海带回的,可并不仅仅只有那颗送给我的珍珠…”

芙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并不快,甚至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地停顿了一下。

杨清漪与临溪公主二人脸上原本从容的笑容,在芙蕖的话语之间,微微淡了。杨清漪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在芙蕖说到这里的时候,倒是隐忍不下,语气略有几分尖锐的开口反驳:“凡事都要讲证据,南颐郡主可莫随意便编造他人闲言闲语。”

芙蕖闻言,嘴角微微弯起,只不紧不慢说道:“我早已说过,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此事也是一样…”

芙蕖甚少与人这般凌厉争辩,她也不爱这般,可今日,她却在这争辩之下,心中慢慢有一股满足的感觉。

只是,这股子满足的情绪,升腾至一半,突然被赵晋延打断。

赵晋延的面色瞧着并不算好看,只是看着临溪公主与杨清漪语气冷淡道:“临溪姑母与表妹,先回去。”

赵晋延的声音不轻不重,可是如今他身份早已今非昔比,这份量自然也不是从前可比。这一句话,赵晋延虽然是对于临溪公主与杨清漪所言,但是因着说话的时机恰是打断了芙蕖的话,反倒是显得有几分微妙。

临溪公主与杨清漪面上微微一愣过后,立刻又重新带上了笑容,毫无异议的冲着赵晋延行过一礼后,便起身退下。

二人退下后,大殿内并未因为少了二人而显得有所空旷,可是却也因着少了这二人,而变得安静了起来。

芙蕖低着头没有再说话,晋阳长公主也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再看赵晋延一眼,一直都不怎么安静的夏越朗,许是感受到了屋内严肃的气氛,也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赵晋延的目光落在了这一家三口身上,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走到了晋阳长公主面前,恭敬的双手抱拳,微微弯腰行了一记大礼。

这也让芙蕖与夏越朗二人都吓了一大跳,从前赵晋延见到晋阳长公主也会行这样的礼仪,可那个时候赵晋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而晋阳长公主又恰好是他的长辈,受礼倒并不奇怪。

可是如今…这礼行的,含义便显得有些特别了。

晋阳长公主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回过神来,却是神色僵硬的避开了这一记礼,只声音冷淡开口道:“如今你已贵为君王,翅膀也硬了,何必再对着本宫装模作样。”

“方才事有轻重缓急,晋延无状,得罪姑母,还请姑母谅解。”

赵晋延并不因为晋阳长公主此言而有所发怒,说话的语气依然恭谨。

而晋阳长公主嘴角撇起一抹冷笑,看着赵晋延这般只冷声道:“你如今已是君王,做事不必与他人解释。”

晋阳长公主的表现,实在是颇为不近人情,虽然芙蕖心中对于赵晋延方才的表现也有几分不满,可到底顾念对方的身份,不敢显示。如今瞧见晋阳长公主这番态度,她忍不住轻轻的握住了晋阳长公主的手,虽不求自己母亲能给赵晋延什么好脸,但至少,也别表现的这般过。

晋阳长公主瞥了一眼芙蕖一脸担忧的神色,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并未与芙蕖说什么,只看向了赵晋延,又冷声开口道:“皇上若无事,本宫想进去多陪会儿皇兄。”

“姑母留步。”

赵晋延看了一眼芙蕖,却是下意识出声挽留住了晋阳长公主,他能够感觉得到,晋阳长公主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可他还是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姑母,我想让芙蕖,去见二皇兄最后一面。”

“不可能!”

赵晋延的话还未说完,晋阳长公主便毫不犹豫断然拒绝,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满是怒色看着赵晋延又强调了一遍:“本宫决计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姑母该是明白晋延的打算…”

“赵晋延,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你想要算计什么,本宫都不管,可是…你别想把主意打到芙蕖身上!”

晋阳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气急败坏,言语也有几分紊乱,她甚至是粗暴的直接打断了赵晋延还未说完的话。

这副怒气冲冲的态度,赵晋延倒是并不发怒,也未有任何的情绪表现,他反倒是淡然的又开口道:“姑母为何不好好听听朕的打算,再做定夺。”

“你觉得本宫有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做这件可能会败坏她名声的事情吗?”

晋阳长公主神色冷硬,完全是不能够商量的模样。

赵晋延见此,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知晓想从晋阳长公主这边劝说,决计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行得通,他将目光落在了芙蕖的身上。

而芙蕖也在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

“芙蕖表妹…”

“赵晋延,你给本宫闭嘴!”

晋阳长公主将芙蕖护在身后,甚至不愿意让芙蕖与赵晋延有所接触。

“姑母…”

赵晋延对此,真是无奈。

而在这个时候,仿佛是因着这外间的动静太大,文太后与文皇后二人也从里殿走了出来,文太后皱着眉头看着大殿内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似是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出口轻声道:“这又是在闹什么,先皇后事尚且还未处理,就在方才,先皇还叮嘱让你们二人好好相处,怎么先皇一闭眼,这便闹上了!”

“是晋延的错。”

赵晋延倒是态度十分良好的认了错,还冲着文太后与晋阳长公主行了一礼。但这副态度,却并未让晋阳长公主的态度有任何的好转,她仍是保持着先时的摸样,语气冷漠的说道:“赵晋延,你有什么不满,全部冲着本宫来,芙蕖她还是个孩子,根本受不住你这般折腾!”

“姑母…”

赵晋延面上浮出苦笑。

“这究竟是怎么了?”

文太后面对再次剑拔弩张起来的气氛,眉眼间略有几分疲惫,但是她却并且想从晋阳长公主与赵晋延口中问到答案,而是冲着被晋阳长公主护在怀中的芙蕖招了招手,示意芙蕖走到她面前。

而后,文太后看着芙蕖柔声问道:“芙蕖,你告诉外祖母,这是在闹什么?”

芙蕖听着文太后温和的声音,只觉得心酸,差点没眼眶子一红眼泪便给落下了,她强忍着酸楚,只用最平淡的言语,将方才的事情客观又简单的说了一遍。

“二皇子殿下命人传话过来,想在临终之时,见杨家表妹一面,临溪姑母与杨家表妹不愿,只说二皇子其实想见的人是我,皇上便想让我去见二皇子一面。”

文太后听完芙蕖的讲述,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手却是怜惜而轻柔的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道:“孩子,委屈你了!”

“母后…”

晋阳长公主双手紧握成拳,看向文太后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忿与不满。

文太后却并未看晋阳长公主,只是看着芙蕖轻声问了一句:“孩子,你告诉外祖母,你想不想去见赵晋安最后一面?”

芙蕖闻言,心中一愣,面上浮起了迷惘的神色,

她没有料到,文太后会来问她自己的意思,她想不想去见赵晋安最后一面?

一直以来,她的母亲晋阳长公主都是一个强势的人,她也心疼她,习惯性的为她决定一切,芙蕖有的时候,或许也有别的小心思,却从来都是将这些想法都压抑下,毕竟她知晓,晋阳长公主为她所做的打算,都是最好的打算。可能在她的婚事这件事情上,算是她与晋阳长公主分歧最大的一次,可她依然都是委婉的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也甚少会激动的表示出过任何意见。

寻常小事,芙蕖根本便是很少会去想,更会随着晋阳长公主的意愿。

今日去见不见赵晋安最后一面?芙蕖可以说根本没有多想,便站在了晋阳长公主一边,所以当文太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有了几分不知所措,而这不知所措,更多的是自己的意志在作祟。

她心里其实是想去见赵晋安最后一面的。

不去见的理由有,而且也是很有份量,就如同杨清漪激烈的表示决不去见赵晋安一般,如今的赵晋安是乱臣贼子,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跑去见他最后一面,一旦传出去,只怕名声也败了。

可对于芙蕖而言,去见的理由更多,虽然那些理由,看起来仿佛微不足道。

多年的情谊,便是虚情假意,但也足够份量让她在对方临终之前去见他最后一面。更为重要的是,她也有很多的问题想好好的去问问对方…

但是,一直都做着最听话女儿的芙蕖,沉默过后,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晋阳长公主。

文太后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拉住了芙蕖的手,只轻声开口道:“不要去看你母亲,告诉外祖母你自己真正的想法。”

“母后…”

晋阳长公主的语气十分不满,但最终仿佛是无奈一般,她只对芙蕖开口道:“这事,我不说话,你说自己的想法吧!”

“娘…”

芙蕖看向了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却真当是说话算数,说不说话,便真的不再插手,也没有再看芙蕖。

文太后只轻轻牵着芙蕖的手,轻声道:“好了,你娘都这般说了,你尽可告诉外祖母,你想不想去见。”

芙蕖没有说话,犹豫着,最终点下了头。

从皇帝的寝宫到地牢,路途其实是有些远的,而这一路,芙蕖的心思却乱的很,一直胡思乱想着,以至于这条遥远的路,在她印象中,似乎还有一些短。

陪她来的人,出乎意料,不是晋阳长公主,也不是夏越朗,而是赵晋延。

赵晋延出了寝宫后,便与芙蕖坐在了一辆马车上,芙蕖心思紊乱胡思乱想着,一直没有说话,赵晋延也沉默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偶尔之间,赵晋延的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眼里也是闪过一丝复杂。

虽然他方才再三坚持且劝说着晋阳长公主,但其实心中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却没有想到,到了最终,反倒是看似最没主意的芙蕖,自己做了一回主。

马车在天牢大门前停下,芙蕖似乎也是回神吓了一跳,她脸上的神色迷惘又带着惊慌失措,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赵晋延原本打算要起身,可见到芙蕖这般,却是停住了,转而伸手拿起了放在桌几一侧小炉上温着的茶壶,往芙蕖面前的杯子里注入了些许热茶,而后温声开口:“表妹,天牢寒冷,你用些热茶再进去。”

赵晋延此番动作之下,芙蕖的眼睑微微颤抖了两下,始终未曾抬起,她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茶。

茶水还有几分烫口,她的嘴皮子被烫的颤抖了一下,但她却并没有受惊,反倒是继续一小口一小口的将杯中的茶水全部灌进了肚子里。

这微微烫口的茶水也仿佛给了她力量,她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坚定,语气也开始变得沉稳,只冲着赵晋延道了谢。

而后她便沉默的打算起身下马车。

赵晋延见此,却是快了芙蕖一步,自己先下了马车。他站在马车之下,伸出自己的手,似乎是要想要去扶芙蕖下马车。

芙蕖看着赵晋延伸出的手,也没有推辞,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赵晋延的手掌心中。

赵晋延的手掌很宽很大,干燥温暖,能够将芙蕖整个小手都包裹起来,而芙蕖的手,此时正是冰冷湿润,与他恰恰相反。

二人肌肤一相接触,皆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对方,在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后,也皆是淡然的转向别处,回避了。

芙蕖一站在地面上,便抽出了自己手,抬起头看向了天牢的大门处。

天牢从来都不是个好地方,设计上虽然宏伟,但看起来却又有几分寒酸,门口的守卫,斑驳的铜铸大门以及古朴的匾额,看起来生生透露出几分寒意与寂寥。

芙蕖来时身上特意穿了一件夹袄,穿的并不算少,可是这会儿,却是生生感受到了一股子的寒意。

她也未曾多加思索,便打算直接走入天牢。

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延却突然解下了身上的黑紫色貂绒大氅,披在了芙蕖身上。

赵晋延身材高大,这件大氅是量身定做,穿在他的身上自是十分合适,也显得英武非凡,但穿在芙蕖娇小的身体上,就变得有些滑稽了,大氅肩头,不自然耷拉了下来,而尾摆,长长托在地面上。

但带着赵晋延体温的这件貂绒大氅,的确是十分暖和。

芙蕖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她这茫然之间,赵晋延修长的手指,已经灵巧的替她系上了这件大氅的带子。

芙蕖下意识退后两步,与赵晋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伸出了自己的手,一边解开带子,一边恭敬开口道:“皇上龙体重要,芙蕖算不得什么。”

“不必,朕待会儿坐在马车内等你,天牢里边更冷,你比朕更需要它。”

赵晋延的目光落在芙蕖解着带子的那双白玉小手上,断然否决了芙蕖的话。他既然已经送出了这件大氅,断然没有收回之礼。

“芙蕖并不打算穿成这样去见二皇子。”

芙蕖说的倒也并不婉转,甚至是有几分明了与挑衅。

而赵晋延闻言,脸上倒是浮起了一抹轻笑,他走到了芙蕖跟前,重新给芙蕖系上带子,开口轻声道:“天牢内阴冷,你女儿家受不得这种阴冷,先穿着,待到二哥之处时,再行脱下。”

赵晋延的态度十分坚决,芙蕖也不欲在此等小事上耗费时间,最终她是穿着这件大氅进的天牢。

天牢之中,也的确是如赵晋延所言,的确是十分阴冷。饶是她穿着这件大氅,一进入天牢之中,还是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通往关着赵晋安之处的路很暗,也很安静,与芙蕖所想象的如同炼狱中的天牢,仿佛是十分不同。

她来时,其实是有想象过天牢会是什么样子,却唯一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安静。但这份安静,却是无端的让人从骨头里升起生生的寒意。她忍不住伸手紧紧将大氅围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来天牢的事情,十分隐蔽,不但轻装简行,身边甚至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带,也便是这般,如今除了一个天牢的守卫在前边拿着一个光线微弱的灯笼之外,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跟随着守卫,越走越往天牢之内,这一点倒是与她想象中的相同,天牢之中,的确是犯的罪孽越重,被关的地方也便越深。

芙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直到前边那名领路的守卫停下脚步恭敬的站在一侧之时,芙蕖才恍然回过神来,已经到了。

她下意识往那座紧紧关闭的小门走了几步,但没走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她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递给了那名守卫,而后才慢慢的走到了那处小门之前。

小门是由钢铁锻造,严严实实,只在中下方位置,留了一个不足一本书大小的空洞,空洞之内,也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黑漆漆一片。

“把门开了,让我进去。”

芙蕖在小门前站了一会儿,开口轻声吩咐了一句。

守卫先时似乎得了吩咐,听到芙蕖的话,并未说什么,便掏出了身上的钥匙,将小门打开。

这会儿,夜早已经深了,芙蕖以为赵晋安会已经歇息了,却没料到,赵晋安却并没有休息,只是盘腿坐在牢中那个小小的床上。

听到动静之时,他也没有立刻睁开眼睛,直到芙蕖局促的叫了他一声二表哥时,他方才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