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倒也不想让晋阳大长公主心烦,只是轻声开口道:“公主尽管放心,今日郡主的心情定然会好的,奴婢方才可是瞧见了皇上身侧的宫人到郡主屋里去了。奴婢瞧着那宫人还算知礼,便自作主张没有阻拦…”

“你呀!”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倒是并未怪清语的擅作主张,其实心里反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赵晋延这段时日来的表现,晋阳大长公主还是放心的,这会儿派了宫人来见芙蕖,一来是为了避嫌不想让她瞧着碍眼,二来肯定是用足了心思想讨芙蕖的欢心。

不得不说,赵晋延这会儿的心思的确是让晋阳大长公主全部猜到了,他倒不是不想去见芙蕖,可晋阳大长公主哪里是好惹的,若是弄巧成拙,不是反倒让这段时日以来好不容易让晋阳大长公主软化的态度给弄没了。

但不表示一下,赵晋延自己又觉得寝食难安,而且又怕冷了芙蕖的心,赵晋延可说从小到大都没有这般费心思去讨好一个女人,好在这段时日以来,他倒是熟能生巧,很快便想了一个主意,挑选了数枝含苞欲放的荷花亲自插了瓶命宫人送去。

不得不说,赵晋延这平日里不擅长讨好女人的之人,突然用了这份心思,的确是让芙蕖惊喜了,连带的将方才心中的不郁都一扫而空,她原本以为自己今夜会睡的不太安稳,但事实上,闻着淡淡的荷香味,她很快便沉入了梦想,一觉睡到了天亮。

芙蕖今夜睡得早,又睡得沉,第二天被丫鬟们叫醒时,精神也十分好。

而这一夜,整座皇宫之中,恐怕也就只有她一人这般好眠了。

晋阳大长公主与夏越朗二人自是不必多言,太皇太后宫中的灯也是直至半夜了方才灭去。

而太皇太后躺在床上,整整一夜,都有些辗转反侧,明日过后,很多的事情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太皇太后自是早已有所准备,只是,太后晚上对她所说的一番话,却让她有些心神不定。

自那一日知晓芙蕖与赵晋延之事后,太后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宫门,也没有来过太皇太后的宫里了,太皇太后自然知晓太后的心结,倒是并没有在意,反倒是宁愿太后就这么呆在自己的宫里。

可是太后却在芙蕖及笄礼前的这一晚,来了她的宫殿。

“母后真当愿意做个安安稳稳的太皇太后,安详晚年?”

太后在见到太皇太后的时候,并没有说其它的话,只直截了当的问了太皇太后这么一句话。

不得不说,这一句话,也直接戳到了太皇太后的心眼里,太后相伴太皇太后多年,自是知晓太皇太后最在乎什么,也知晓她的底线。

她在宫中的权利欲海之中沉沉浮浮了多年,便是如今已经坐上了一个女人至高的位置,但也决计放不开手中的权利,或许该说,越是到了这个年纪,越是习惯了呼风唤雨的感觉,便越是放不开手了。

偏偏,任何一个女子进宫,只怕都不会比芙蕖进宫更加可能威胁到太皇太后。

从前太皇太后乐见于让芙蕖进宫,只是因为芙蕖单纯好掌控,与她又亲近,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赵晋延对晋阳大长公主态度未明朗,便是太皇太后也以为赵晋延是忌惮晋阳大长公主,而赵晋延那会儿也没有倾心芙蕖…

芙蕖若是真的进宫为后,也只能够紧紧的依附着太皇太后,晋阳大长公主向来疼爱芙蕖这个女儿,便是为了芙蕖在宫中日子好过些,也会低下高傲的脑袋,对她这个母亲低头。

偏偏,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太皇太后在和亲的事情上,选择推开了女儿与外孙女,偏偏又没能得逞,而皇上的态度,又一夕转变…太皇太后反应过来,自然是竭力想要阻止芙蕖进宫,可偏偏又给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太后的这句问话,虽然太皇太后知晓,对方并不是真的在担心她才说,太后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并不想让自己儿子生前所爱恋的女子嫁给赵晋延,可也让太皇太后深觉难堪。

她自然不想承认自己老了,不行了,可事实便是如此,她只能够恼羞成怒让宫人将太后请走。

只是,人走了,太皇太后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芙蕖的这场及笄礼,可说是这十几年来京中所有少女及笄礼中最为盛大的,这及笄礼是由她亲自吩咐人操办,许多的细节都由她来把关,如何会不知晓,可越是这般想着,她的心,便越是跟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她亲手置办的这场及笄礼,替芙蕖造势,然后让皇上用这般隆重的方式,将人娶进宫中,一步一步夺她的权…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一百、赢家

芙蕖一直知道,这场及笄礼被安排的很隆重,很盛大,毕竟很多及笄礼上的细节,她都被提前打过招呼,甚至还亲自商量过,只是当她着了一身素色襦裙走入大殿之中时,心中还是微微受到了震撼。

大殿里的布置瞧着其实并不华丽,可十分庄重,芙蕖在进入大殿之前,脸上的神色虽然也十分认真,可心中其实还是乱七八糟想着事情,可当走入寂静的大殿之时,她一颗心却突然沉静了下来。

大殿之中十分安静,这份安静却并不是因为来宾人少,恰恰相反,大殿之中此刻早已经站满了人,来宾的人数并不比当日赵晋延万寿节上的要少,甚至连皇家宗主之中一些极少露面的老人都被请了出来。

可能也是因为来宾来的多,个个身份又十分不凡,反倒是让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大殿之中其实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太后。

当然这会儿来宾根本没有余心去注意,他们一走入大殿之中,其实也被此次芙蕖及笄礼的规模震惊了一下。

虽然在来时心中已经有诸多的猜测,可到底比不得亲眼所见,这架势,恐怕他们心中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紧接着,来宾便看到了第二幕算得上是京中奇观之景。

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二人,竟然一左一右站在大殿中间接待来宾。晋阳大长公主暂且不论,毕竟这位向来疼爱女儿,今日又是芙蕖的大日子,她出现是应当,放下架子接待来宾也不算惊奇。可夏珏…满京城的人都知晓这位国公爷的不着调啊,之前大庭广众之下闹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所有的人都觉得,不管是为了宫中的体面,还是晋阳大长公主与芙蕖本人的意愿,这位只怕根本不会出现在此次及笄礼上,可他却是出现了,而且还像模像样的在接待着来宾,丝毫看不出往日里的不着调。

一些较为年长之人看着夏珏今日的装扮,撇去往日里的轻浮,倒有几分当年刚刚做了国公爷之时的样子了…

因着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二人这副难得融洽的景象,接下来太皇太后与皇上出现了,众人反倒是十分坦然,丝毫不以为奇。

及笄礼进程一项一项的进行着,众人心思飘忽,一会儿目光放在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身上,一会儿又是放在芙蕖身上,一会儿再是放在太皇太后与皇上身上…

等到全部结束,众人被迎进了另一侧的大殿进食酒食之时,方才恍然醒悟过来,这场隆重的及笄礼就这么结束了。

可能是因着许多的事情都太过于让人震惊、反倒让人没了真实感。可这会儿回味过来,众人却又对方才的景象历历在目,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之中。

这一次的及笄礼,便嫡长公主的及笄礼,都没有这般精心吧!

皇家自然不会做无缘无故之事,可到底旨意未下,众人也不敢在心中定论…

而等到众人心不在焉的用完酒食归家后,很快的,皇帝的圣旨再次下了。

旨意直接送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里,虽然府上的主人都刚刚归家,但应是早有准备,所有不慌不忙设了香案接了旨意,然后送走送圣旨的宫人,平静的关上大门,仿佛没有这道旨意。

但这道旨意一路从宫中而出,又在晋阳大长公主府大门口,大声宣读,便是晋阳大长公主府中平静处置,京中却跟滚油之中滴入了水滴一般,炸了!

一些早有所猜测又与之并无切身利益相关之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总是尘埃落定的感觉,但这种反应之人到底少,最多的还是心中仍存有奢望之人,若说芙蕖及笄礼的那道圣旨,让她们心有不甘但不敢置信,如今这道封后的圣旨,打破了她们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可到底世家陈年养成的风范,不至于让他们做出太多激烈的反应,更多的反倒是理智的开始分析起这道圣旨背后的用意,以及自家能够最大限度的在这道圣旨上得到什么,保全什么…

可毕竟这般理性之人也不是所有人,也有少许人,在听到这道圣旨后,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打击,许久都没回过神来,而等到回过神来,却又不敢接受。

“娘,夏芙蕖怎么可以…”

杨清漪紧紧的将自己的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戳破了手心陷入了手掌之中,她却仿若未觉。

相较于听到上一回那道圣旨后的情绪激动,这一回,她虽然没有闹,却失魂落魄,整个人浑浑噩噩,她根本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自小到大,因着自己母亲身份的尴尬,她明明便是最努力的那个,却一直被夏芙蕖压着,便是好不容易让赵晋安喜欢了她,却也不敢大声声张…

然后便是先皇走了,太子也走了,而一直被传对她有爱慕之情的赵晋延坐上了皇位。虽然家中父母都不满意不是四皇子赵晋宁坐上那个位置,可她心中却十分高兴。她与赵晋宁年岁相差太大,赵晋宁坐上那个位置,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但赵晋延坐上那个位置,她就有机会坐上皇位,她也以为自己从此之后,再也不必像之前那般别去,她也以为夏芙蕖会就此打落云端,但现实却给了她一记狠狠的巴掌。

她一直可望不可及的那个位置,竟然又被夏芙蕖夺了去,她又是那般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赢了她!

这叫她如何甘心!

杨清漪失魂落魄,临溪公主又何尝不是,对于她而言,所受到的打击比起杨清漪而言,只有更大。

她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活在晋阳大长公主的阴影之下,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可是这辈子,便是外人瞧着她风光,她也知晓自己这辈子,活的根本不如晋阳大长公主,一直都被死死的压着。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难以指望,便是那一日真的翻身了,可人生大半的日子也已经走过,便是翻身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可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女儿身上,她自小严格要求杨清漪,将自己的这个女儿教的十分出色,可是如今呢!

母女二人神色恍惚,直到杨铭走入屋内时,二人的目光方才有了一丝清明,但更多了一丝疯狂。

杨清漪看着杨铭这个一向都是无所不能的父亲,语气哀求:“爹…”

只是,杨清漪的话未说完,临溪公主却是直接打断了杨清漪,她抓着杨铭的衣袖,声音迫切的质问:“我知道你有办法的,那个位置,若是让夏芙蕖做了,你这辈子的谋算可全落空了,只有让清漪坐上那个位置,才对你有帮助…”

杨铭皱着眉头看着临溪公主紧紧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但并没有挥开她的手,只是冷笑道:“清漪若是这般样子,让她做皇后,还不若不做,免得拖累了我!”

“不会…”

杨清漪连连摇头否认,她眼里却是透露出了希望,“爹,你有办法对吗?”

杨铭冷笑了一声,却摇了摇头。

杨清漪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愣,而临溪公主对于杨铭的反应,却表现的有些疯狂。

“你怎么会没有办法,莫不是为了赵茵那贱人,才说没办法!清漪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看你这样子,又有那点比得上她。”

面对临溪公主的质问,杨铭却显得十分平静,只冷笑着嘲讽。

临溪公主不敢置信杨铭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还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怒火上头,她也口不择言反讽道:“是啊,她倒是比我好啊,可是人家瞧不上你,宁愿嫁给夏珏那个废人,也不愿意嫁给你这条毒蛇!”

“闭嘴!”

杨铭额上青筋暴起,一把掐住临溪公主的脸颊,面目狰狞看着临溪公主,冷笑道:“你等着看吧!终有一日,她只会乖乖躺在我身下!”

临溪公主对此,只是冷笑,甚至没有挣扎。

杨清漪早已被父母这副一反常态的模样惊吓住了,甚至都忘记了方才的伤心。

她呆呆的看着杨铭慢慢松开了临溪公主,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物,然后看着她开口道:“真正想要夏芙蕖进宫的是赵晋延那小子,使再多的手段阻扰她进宫,怕也只是弄巧成拙,反倒让他们更加一条心,既如此,倒不如让夏芙蕖先进了宫,再想办法让二人离心,毕竟没有几人希望他们真的好!”

“而这段时日,你便乖乖呆在家中,将这幅模样收一收,日后我自会想办法让你进宫去,到了那个时候,才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做皇后有什么用,当年袁皇后做了多少年的皇后,又有太子,可一样不是让文家那女人捋了下来,真正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跟人家好好学着吧!”

杨铭说完这些话,只冷笑看着临溪公主与杨清漪二人眼中冒出的亮光,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不得不说,这对母女一副德行,当然与他也是一类人,可最令人厌恶的却是,明明脑子不够用,却根本认识不到这点,不过这也好,若是临溪公主与杨清漪二人像晋阳大长公主那般,杨铭反倒不敢这般放心的利用她们了!

一百零一、蹊跷

自圣旨下发后,晋阳大长公主府倒是跟往日里并无什么不同,除了偶尔瞧见府里的管事出门采购起一些稀奇的物件之外,还真看不出府里刚刚迎了这么大的喜事。

说来其实皇家的婚事,女方家中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嫁妆,通常而言,嫁妆会随着聘礼一块儿由内务府发出来,女方家里若是有点心的,顶多是在这嫁妆的基础上再添加点什么东西。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这个却是嗤之以鼻,连太后与她商量着让内务府发聘礼之时,都只不屑说了一句:“打量本宫不知道皇家内务府里会发出什么货色的东西来呢,母后你看着办好了,反正我家芙蕖是不指望内务府里的这点子东西!”

一句话,说的太皇太后又好气又好笑。

皇家的内务府里会挑选出来做嫁妆的东西,虽然不是这世间顶好的,可决计也是大大上得了台面的,何况内务府那帮奴才秧子,向来看人下菜,芙蕖嫁进来以后,便是这整个后宫的主人,那帮奴才哪里真敢拿东西糊弄!更别论芙蕖这边还有个做太皇太后的外祖母在宫里盯着,又是皇上诚心求娶,还有这么一个霸道的做公主的娘盯着,只怕内务府这会儿都是比着最好的东西在挑拣了。

这晋阳大长公主这话说的,若论诛心一些,岂不是在瞧不起皇家。

不过,谁都知道晋阳大长公主是个什么个性,倒也没有人会真的跟她去计较这个。而且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也是真的有底气,谁不知道晋阳大长公主府向来富贵,许多的物件还真是比宫里的要好。

所以太皇太后对此也只是摆了摆手,一脸无奈道:“行行行,你瞧不上内务府给的东西,便自个儿去准备着,只是内务府的这份嫁妆,到底还是要出的,不说皇家体面,便说是哀家与皇上的一片心意,你总不能替芙蕖给拒了吧!”

晋阳大长公主不置可否,也没有再说这个,只手上拿着茶盖慢慢把玩着。

这边嫁妆的事情暂且这般定下,太皇太后倒也忍着气与晋阳大长公主商量起了其他的事情。

“按照规矩,这要嫁进皇家的媳妇,都得让宫里派人好好教导一番,芙蕖那孩子的规矩哀家自然是知晓的,但礼不可费,形式上还是要走一番,哀家也知道你这不讲理的性子,索性便将宫里一些脾性好的嬷嬷都找来让你挑拣一下,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不少人你还是认识的,你选一选,日后随着芙蕖嫁进宫里来,也能够替她管一管宫里的事情。”

太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脸色。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只微微撇了一下嘴角,慢悠悠开口:“母后你都说是形式了,何必还要再走上一走,芙蕖出嫁后跟的嬷嬷,我一早便给芙蕖备下了,不必母后操心!”

“你这是防着哀家呢!”

太皇太后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满,看着晋阳大长公主也冷了脸。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却反倒轻轻的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慢悠悠道:“芙蕖是我的宝贝,我可舍不得让她受委屈,我都嫁到宫外这么多年,可脑子里还是记得宫里这帮老人的脾性,做事儿最会蹬鼻子上脸,芙蕖性子软,只怕日后嫁进宫里来,还得让着这帮老家伙,当然我也知道身边没几个有些年纪的,到底压不住,所以还是选些身价性命都握在本宫手中的放心!”

“你这性子,自小便是这般霸道,哀家先时听说芙蕖屋里的那帮奶嬷嬷被你打发了,便觉得不妥,可到底是你家里的事情,哀家也不好多说你,你这般只会害了芙蕖!”

太皇太后语气有几分无奈,但倒是不怎么气愤,只是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冷声说了一句。

晋阳大长公主也不接话头,只是慢悠悠又说了一句:“芙蕖的事情,自有我操心,不必母后费心了,若是母后真的空闲,便好好管管宫里,也好好管管底下那帮子多嘴的妇人,小心些口舌!”

太皇太后闻言,面上一滞,不过晋阳大长公主说的半分不客气,她却是没有生气,反倒是轻笑着反问了晋阳大长公主一句:“什么口舌,是谁在说什么闲话吗,哀家成日呆在宫里,便是宫中这帮奴才生活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可哀家总不可能时时关注着这帮奴才秧子吧!”

“母后当真不知晓?”

晋阳大长公主挑眉反问。

太皇太后对此只是点头应了,她自然不可能真的不知道,只是这事儿说来与她无关,加之这段时日她心里正憋屈着呢,倒也没有去阻止这番话,所以这会儿在晋阳大长公主面前也不算是装傻,顶多是装不知道罢了。

晋阳大长公主瞧着太皇太后的神色,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冷笑说了一句:“既然母后说不知道,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此事既然关乎芙蕖,那我还是那句话,芙蕖的事情自有我来操心你,便是我做些什么,也希望母后不要插手!”

说罢,晋阳大长公主便从榻上站起了身,倒是连告别都不说,直接朝着大殿之外走去,只不过,在走到大殿之外时,却是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两个宫人身上,然后冲着身后跟着她的侍从冷声吩咐道:“将这两人带走,交给皇上!”

太皇太后坐在大殿中,离晋阳大长公主的距离其实是有些远的,可是这番情景还是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她的眼里。

太皇太后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正要上去阻止,可是她的脚步还未迈出,突然想到了方才晋阳大长公主似是警告的话语,倒是深吸了一口气,只装作隆了哑了也没瞧见。

晋阳大长公主方才所说之事,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芙蕖身世上的一些说法,这些流言蜚语其实一早便有了,若说这会儿晋阳大长公主会这般,只不过是最近这流言传的有些厉害罢了,可流言总归是流言,又有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压着,也顶多是在给她添添点堵,根本上不得台面,也不会对芙蕖嫁进皇家的事情造成什么影响。

芙蕖能做皇后,说到底,凭借的可不是夏家,便是夏珏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也不会有什么干扰。

更何况,这件事情归根到底,也只是别人嘴皮子上下一张闭,根本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对于晋阳大长公主来说,芙蕖要嫁进宫里,真没半点阻扰添堵的事情出来,那才叫人奇怪。

因着这般,所以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这桩事情的处置手段显然也是温和许多,至少没有亲自出手,只是揪了底下两个小虾米交给赵晋延去处置,宫中之人自是有宫里人来处理,晋阳大长公主从前敢把手伸进宫里来,敢那般张扬是不在乎,可如今芙蕖要嫁进宫里来了,她有了在乎的人,自然懂得避嫌。

赵晋延对于这桩子事情的处置结果倒也快的很,两名不守规矩的宫人直接扔进了内务府里,当然扔进内务府里的宫人也不仅仅只是这两名宫人,毕竟一来,这两名宫人也只是传了大家都在说的话,二来这两名宫人都是出自太皇太后的宫中,若只处置这二人,只怕明日又该传出太皇太后看芙蕖不顺眼的话来,这般对芙蕖也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赵晋延只让手底下的人又扯了不少的宫人一道儿扔进内务府中按照宫规来处置,是死是活,皆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如此一番动作下来,杀鸡儆猴,宫中便安生了下来,可是赵晋延也知晓,晋阳大长公主将人扔给他来处置,自然不可能只是让他处置,而是把这件事情让他来处置妥当了。赵晋延自己也有这样的意思,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赵晋延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要查出这件事情会费些功夫,却没有料到,罪魁祸首很快便被查了出来,是杨铭。

查出背后之人是杨铭的时候,赵晋延既觉得本该如此,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又觉得有些蹊跷与突兀,杨铭这人心机向来深沉,若这件事情真的是他做的,怎么可能轻易便被查出来。这般小小一件事情,杨铭完全有能力做的半点不露痕迹,至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还牵连到自己。

一百零二、避火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杨铭倒不至于真的傻傻的把自己全给搭进去,虽然赵晋延查到此事杨铭确实是背后之人,可与他的干系还真不算大,只是杨铭醉酒失言后,几个想要讨好他的人坐做下的这件事情。

便是赵晋延确实有理由因为此事而训斥杨铭,但正想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对杨铭做文章,重罚对方,却是不能够了。

便是芙蕖如今身份特殊,可杨铭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因为无心之过而被重罚,只怕旁人反倒要非议芙蕖,也只会将这件如今已经平息了的事情闹得更大。

这也是赵晋延身为帝王的无奈,许多的事情,至少如今的他的确还不能够随心所欲。但不能够随心所欲,也并不意味着对于这件事情就得视而不见,只做不知。赵晋延倒不至于这般窝囊,在查清楚这件事情后,赵晋延倒也没有犹豫,遣了人宣了杨铭进宫觐见。

杨铭来的很快,出乎赵晋延意料之外,杨铭并非是一人独自前来,他还带了三个人,那三人倒是没有进大殿,只跪在殿外,独杨铭一人进了大殿内。

杨铭进了大殿,二话不说,便跪下与赵晋延行了大礼。

赵晋延放下手中正在批着奏折的御笔,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杨铭,并没有叫起,只是皱着眉头开口道:“杨相这是何意?”

赵晋延没有叫起,杨铭便老老实实跪着,听着赵晋延的问话,他只一脸愧疚开口道:“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杨相这是把朕弄糊涂了,朕倒不知杨相犯了什么罪。”

赵晋延并不接杨铭的话,只背着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杨铭却是额头伏倒在地上,只哀声道:“臣醉酒误事,管束底下人无方,致使南颐郡主受害,让皇家受辱,臣大罪!”

“外面三人…”

赵晋延当然认出跪在大殿之外的那三人是何人,便是此次所谓替杨铭动手之人,可赵晋延站在这桌案之后越是瞧着,心中却是越发冷笑,杨铭这一出,说是认罪,他怎么瞧着还有几分示威的意思。

外边三人官职真不大,放在京中完全不够看,可大小也是朝廷命官,如今竟然就这么被杨铭推出来做替罪羔羊了,偏偏还是心甘情愿的被推出来。

要知道,若是这罪责一旦落实,这三人可不像杨铭一般只是小惩大诫,事情往严重了说,掉脑袋也是不为过的。

臣要忠君,可如今这大臣,衷心的却不是他这个皇帝!这让赵晋延心中如何不冷笑。

杨铭这会儿已经抬起了头,看着赵晋延面色严肃道:“此次郡主之事,皆是这三人主导,等臣听到谣言想要出手阻止之时,已经来不及了,故而将这三人带来与皇上请罪!请皇上重罚!”

赵晋延闻言,只是看着宫外三人,倒是没有直接动手定罪,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杨铭,慢慢开口道:“朕记得,杨相向来都是小心谨慎有自律之人,此次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会酒醉失言,莫不是杨相对南颐郡主早已有所不满…”

“不…不,微臣不敢!”

杨铭连连摇头否认,一派认真开口道:“皇上明鉴,臣对南颐郡主如何会不满…”

杨铭说完这话,犹豫了一下,又是轻声开口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南颐郡主在微臣眼中,一直都是微臣疼爱的小辈,臣如何会真的对南颐郡主不利…”

杨铭这番话说的无比真挚,神态之间,又是带着几分愧疚,若是旁人不了解,还真当事实便是如此,但赵晋延可不是旁人。这件事情其实最好的做法是赵晋延便这般轻轻放过了,直接处置杨铭带来的三人,也算是对此次事情,对晋阳大长公主府都有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赵晋延却并不想这般轻轻放过,便是真的不能够动杨铭,但在这件事情上,多少还是要给杨铭一个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