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翰鸿掰开车门,抱着车内这人的上半身拉了几下,哭泣的喊着:“出不来怎么办?怎么办!!”

连燕子心脏也在彭彭剧烈跳动,他从车顶蹦下来,落地之后,又将身体探入车内,双臂猛的一撑,就这样,防弹的车顶又被他硬生生撑出几寸的空隙,他回头喊了一声:“拖出去!!”

随着车内伤者一声惨叫,黄鸿斌总算将他完整的脱拽了出来。

连燕子从车里利落的窜出,弯腰扛起这人就跑。

也就是刹那的功夫,他们还没跑了十几米,那只小的梦魇已经一脚踩到到了磐能车上。

大概感觉足底膈脚,它还弯腰扒拉了几下。

那块已经扁扁的车子,就像个破铁片一般的飞向领域罩子,将罩子撞击出一片波浪,又反弹了回来。

连燕子十分辛苦,肩膀上扛着一个,手里拉着一个。

黄翰鸿一边跑,一边失禁,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

最后,他们总算停在一个狭角。

连燕子剧烈的穿着粗气,他将肩膀上的人往地上一丢,这人惨烈的喊了一声。

连燕子一伸手,将黄翰鸿的胳膊放进这家伙的嘴巴里,嘱咐他到:“猪头,千万别出声,听见没……”

黄翰鸿被咬的满脸是泪,只能无声的点头。

就这样,连燕子又捡起地面的一个小石头,简单的画了一个祭台的形状。

他盘腿坐在祭台前面,双手叠放,打了几个手势,嘴里默默念了起来。

“横多风雨路,西风号九泉,吾母庇四方,灵子遮目,云子闭耳,无嗅无味,皆为虚无……封!”

巫并非无依无靠的。

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逃生手段。

小个子的梦魇慢慢的在地上徘徊,它从连燕子他们面前不足两米的地方路过。

地面震动之后,它又远远的去了……

连燕子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回头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两个人,问到:“吓死我了,猪头,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

老三巷的散伙席终于开成了,江鸽子孤独的坐在上席,他看着面前的三个卤熟的,大猪头,大牛头,大羊头一顿皱眉。

就给他吃这个?

他左右看看,别的桌子,四碟八碗,菜肴丰盛。

为什么只给他三个头。

他在这里郁闷。

可是,半条街的人,却堵在街口小卖店的门口看电视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据前方新闻部报道,自建国以来,暄綡海岸线第一次出现梦魇现象……”

江鸽子拿起筷子,挑了一颗羊眼左右看了一会,他有些厌恶,就随手递给了身边举着大鲤鱼来回转悠的小柱子。

小柱子举着大鲤鱼,穿行在街边的桌子里,渐渐走远。

黄一开从小柱子身上穿过,又一屁股坐到江鸽子身边叹息。

“要不说,祖宗选的地方好呢,你说咱们这常辉郡,富裕倒是不富裕,咱有洪灾,有旱涝,可……这个魔魇,就从来没有过……您说,杆子爷,一会咱是不是得给祖宗上一注高香啊?”

第29章

江鸽子抱着瞎了一只眼睛的卤羊头, 左右观察半天, 终于一鼓作气,照着羊脑门中间他就大大的啃下了一嘴。

一口咬下去之后, 老三巷的街头开始放起了长长的响鞭。

正是傍晚时分, 老三巷家家升起祖传的琉璃彩灯, 浓烈的硫磺味道入鼻,激烈扣人心弦的锣鼓声击打在胸中, 江鸽子想起了地球的正月十五。

他抬眼四顾,却又不是, 又似乎是。

无数的笑脸对着他,满满的都是人间真情。

开席了!

总算是散伙了。

总算是,吃上这一顿了!

老三巷这一次的流水席, 造价千贯,还是家家不用出份子钱的那种上等席面, 这令老三巷的老街坊觉着, 这事儿还就是得杆子爷,旁人谁都不成。

明儿说出去,那实在是有面儿极了!

说来也奇怪,搬离工程从春天折腾到秋中, 天天分别, 时时离,依旧难舍难分, 撕心裂肺。

可是一场讲究体面的席面下来, 心里那份哀伤却顿时消散了大部分。

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许是吃饱吃好, 总能令人心情愉快吧。

江鸽子对着三只牲畜头,实在算不上有胃口。

当然,这也不是特意做给他吃的。

这就是个仪式,等到他挨个啃了一口去之后,这三只牲畜头便被街坊邻里快速的瓜分去了。

在东大陆,皇室是被神话过的,宗室是被神话过的,巫系是被神话过的,而芝麻杆子爷,也是跟神沾边的。

伤筋动骨,惊神动土,那就必须有个实在的供奉了。

林苑春,邓长农,还有腿已经复原完全的何明川穿着皮质的大围裙来回穿行老街,他们与同年龄的小伙伴们帮着上菜,倒酒,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他们虽也能坐席。

可是一天的流水席小工可是整整一贯的工钱。

这三位,如今就是赚钱疯子,就没有他们不赚的零碎儿。

很快的,又是一大桌子好席面被端了上来,几大坛子黄伯伯家藏的池瓮酒也被拿了出来。

江鸽子满意的看着,便心满意足起来。

这油汪汪的大肘子,肥嫩嫩的酱鸭子,浇着糖汁儿的大肥鱼,这才对么,这才是给有功之臣的待遇么!

他拿起筷子刚要下箸,却不想,身边有个不认识的人,双眼含泪的双手举着杯子过来,先是深深一鞠躬。

接着,充满感激的对他说:“这一杯,我敬您……杆子爷,自打您来咱这老三巷,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算是有了主心骨了,我们有杆子爷了!也是借了您的福气,要不是您……呜呜呜……”

这汉子哭了起来。

江鸽子不得不站起来,举着酒杯与他碰了一个之后,又扭脸悄悄问陪坐的段大爷:“这谁啊?”

许是好久没见到油水儿,段大爷咽下一大片猪耳朵,抹抹嘴角的酱汁儿,这才悄悄在他耳朵边说:“牛角街那头老常家的孙子,他家以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眼见着买卖都办不下去了,那不是您没立规矩么!那街上的混混就不敢街里胡闹,他家……哎,别说,您还真是救了他全家呢!这一杯,您当喝!”

江鸽子吧嗒着嘴巴里的白酒味儿,恩,好酒!

他很冷静的回忆了一下。

结果就是,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随着第一个敬酒的来过了,算是造了孽了,整整两个小时,硬是一口菜没落到他嘴里,给他敬酒的就不断着,那真是一杯一杯又一杯。

陪坐的老头儿算是逮住肉了,这顿扒拉,一道菜上来,眨眼就见了碟底儿白。

江鸽子无奈的喝着,身边五斤的老酒翁都下去两个。

周边一片叫好的声音。

老街坊热泪盈眶的与他道别,似乎家家都欠了他的人情。

江鸽子自己都纳闷,我有做了这么多好事儿么?

我咋不知道呢?

他开始还真心实意的与人碰杯,到了最后,他就只能玩了一点小技巧。

别人看他是一饮而尽,他是回手都丢进了游戏那边的世界。

就这样,老三巷的杆子爷,十斤老酒不带晃悠的海量名声算是传出去了。

耳朵边,全是真心实意的好话。

有人抱他,拽他,拉着他的手使劲拍。

还有小姑娘献吻的,献完,还给他挂一个亲手缝制的小荷包。

江鸽子挂满腰满脖子的荷包,带着一脸红嘴唇也是感动的不成。

两辈子了,这种福利,还是第一次享受到。

真是……太好了!

他们感谢着,七嘴八舌的恭维着,称赞着,不舍着:

“杆子爷,舍不得您!呜呜呜……”

“杆子爷,我们就在常青新区住着,以后还会归您管着。”

“杆子爷,您可不能忘了我,我还给您送水果,我是桃子……”

“杆子爷,我家四妞可是高等教育在读,人也好看……”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杆子爷!有您在一天,我们就什么都不怕,管它什么水灾,涝灾,魔魇现象,全都去他妈滴,来,咱们喝一个!什么对您老都不是问题对吧!”

就是一杯酒沾一滴,江鸽子也有醉意了!

他举起酒杯搂住这个奇怪的老头儿碰了一下,豪爽的一挥手臂说:“没事儿,有我呢!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揍一双!来吧……喝!”

又一杯下去!

他坐下醉眼朦胧,很奇怪的问段大爷:“啥……啥……啥素?啥现象?”

段大爷也多了,坐在那儿,一边哭,一边哈哈哈,一边抹着泪说:“哈哈!,好酒量,咱哥俩也来个……爹啊!祖宗啊,房没保住,孙子不孝啊……”

他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好不伤心。

江鸽子搂住他安慰:“甭怕!兄弟!有哥呢!乖~一会我帮你找你祖宗去,我知道他们在哪儿,走!走着……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

他还真的知道老段家祖宗在哪儿。

破土动工呢,肯定最后惊动的就是祖宗。

先前他啃的那三只牲畜脑袋,那是动土肉,离别骨,各家拿回去,可不就是敬献了祖先。

江鸽子在这十里地,要说社会地位,就是土皇帝,那比鬼也确是要高上了几等。

所以他啃过了,飘飘才能吃,这就是允许动土了。

江鸽子一脸醉意的捞住老段头,将他夹在腋窝下面,要强带他去见祖宗。

老段头都吓哭了,挣扎着喊:“不去……死也不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这两个人分开。

一下子,江鸽子这一桌就剩下了他孤独的一个人。

活的好好的都,谁愿意见祖宗啊。

江鸽子这人吧,上一世酒品就有些烂。

他自己以为这辈子会好点呢。

结果比上一世还糟糕。

旁人再不敢跟他坐在一起,他就自己灌了自己几杯之后,拿着酒壶就开始四处乱晃悠。

这老少爷们,吃的吃,喝的喝,倾诉离情的诉离情,都是各顾各家的,最后就把他一个人忘记了。

江鸽子有些伤感,他溜溜达达,摇摇晃晃的一个人来到街口。

街口小卖店的电视机还开着,也有年轻人围着依旧看热闹。

如今还在实况转播海边那头的魔魇现象。

他盯着看了一会,就抿嘴笑了起来,指着电视还说呢:“哎呦!哈哈……这是那家公司啊?不错啊!这破地方,还花的起一块钱特效了,这怪……恩我咋看的眼熟呢?”

他晃晃悠悠走过去,趴在电视机上贴着努力看。

贴着屏幕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那后面的小子嘻嘻哈哈的又把他扶出去,扶他到了一边的角落,还对他说:“杆子爷,您老坐会儿,您喝多了。”

江鸽子红着眼睛不承认:“屁!喝多?谁喝多了?再来五斤,我也……没事儿!”

“是!是是……没事,没事儿,我给您倒杯水去。”

等到那位好不容易寻到了水,这位双手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江鸽子却不见了。

江鸽子去哪儿了?

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他就沿着老街慢慢找着回家的路。

他走了很远,很远,一直走到一个熟悉,又奇怪的地方。

然后被堵在了路口。

前方是黄色的禁止通行的隔离带。

几个士兵严肃的看着他,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着他严肃的喊:“那个人!请止步!!”

恩?

江鸽子醉眼朦胧的看了他们一会,出于地球人类对士兵的敬意。

他拍拍身上的灰,拨拉下滴里当啷的那些荷包,一伸手丢了酒壶,他还敬了一个四不像的地球军礼,并严肃的大声说:“同志们!!嗝!你们~嗝!辛苦了!”

说完,他严肃的举着手臂,正步着往来路走。

他以为他走的笔直,其实是个S曲线。

几位士兵嘴角抽搐,忍笑着看着那只醉猫远去。

还有一位低声憋笑说:“这地方的人,可真有意思,这都折腾一天了,我就说,早晚有这喝大的来这边捣乱,上面怎么选这个时候……”

他话音未落,站在他身边的上级军官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说到:“闭嘴,严肃点!那里面可是悄悄忙活呢,这边不许动土,你试试在人家地盘挖挖看!”

士兵很显然跟上级关系不错,他低声嘀咕到:“这边再大,还有皇室大,别忘了,当年可是开国帝给的权限……”

他话音未落,屁股上便又挨了一脚:“你闭嘴吧,杆子们早就跟宗室那边关系烂透了,不该问的别问!”

“是!”

江鸽子走了一段儿曲线,然后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到一个旮旯里迅速蹲下,并一脸神秘的对空气说:“我……俺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咦嘻嘻,待俺去探查一二……”

说完,他就上了房,用他那破烂的基础轻功,一蹦一蹦的往莲池就去了。

很久之前,本地乡绅顺着一股子天然的活水池子,建了府学,围了莲池。后来,府学没了,莲池成了个破水塘子,再后来破水塘又成了莲池自由市场。

莲池这地方很微妙,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归江鸽子,又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归了本地产权部门,国家公有。

后来这公有的地方就被俞东池拿别的地方的土地,换成自己的了。

天色已然入夜,莲池附近围了最少五米高的由简易版搭建的施工防护墙。

那些墙上还刷着大字。

“施工重地,禁止通行!”

“前方施工危险,有大型机械,注意安全!”等等警告的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