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莱连忙问:“活神仙呐,您知道是谁在给弟子下厌胜的镇物吗?”

“施主不要再呼贫道活神仙了,贫道折寿。”大台柱说:“贫道上次问施主,东邻可有大兴土木的人家?如果有的话,问题十有八九就出在那里!”

文彦莱说:“实不相瞒。从弟子家里,往东走,没多远,有一户人家姓柳,也是大户人家,那户主柳发昌,跟弟子是面和心不合,我们这两家,都号称是文柳镇第一大户,其实家底儿半斤八两,都差不多。要说这镇上,别人也没胆子害我,能害弟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柳家了,而且巧了,柳发昌近来就在翻修老宅!”

大台柱说:“不用说了,那一定就是柳家在捣鬼了!”

文彦莱说:“可是弟子派人去看了,没有发现柳家有什么古怪的行为啊?”

大台柱一笑,说:“施主你可真实在,你派的人是怎么去看的?在柳家外面转转吧,能进院子吗?能进堂屋吗?能视察匠人施工吗?这厌胜术,可都是秘密进行的!一个人做,绝不能入第二双眼中!而且这厌胜术的镇物,要么是埋在地下,要么是藏在梁上,要么是封在墙内、门里、床中……总之,藏处绝对隐秘,你派的人来回兜兜转转,要是能发现什么古怪,可就真奇了!”

文彦莱一听这话在理,连忙问:“那怎么办?”

大台柱说:“其实好办,施主只要花钱买通一两个匠人,让匠人帮您查看,一切不就一目了然吗?”

“对呀!”文彦莱一拍大腿,眼睛亮了:“管家速来!”

文彦莱立刻派出管家,花了一个大洋就收买了一个在柳家做木工的匠人,天黑以后,被管家悄悄引到了家里,文彦莱亲自盘问:“你是在柳家做工的人?”

木匠答:“是的,老爷。”

文彦莱问:“做什么工的?”

木匠答:“做木工。”

文彦莱问:“哦,柳发昌有没有让你们干一些跟翻修老宅无关的事情?”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木匠摇摇头,说:“不过我们匠头让几个老师傅偷偷做了几件木头小玩意儿,也不知道是要干啥。”

“木头小玩意儿?”文彦莱心头一震,连忙问道:“都是些什么?”

“有一个好像是马车,一匹马拉着一辆车。”木匠说:“还有一个是用砖头垒了一个龛,龛里面放了块方木头,在方木头里又钻了一个洞,洞里塞了个泥做的什么玩意儿,大概就是这样子,具体是啥,我也没看清楚,因为是黑了下工之后老师傅们神神秘秘做的。”

文彦莱听得心头发憷,问那木匠:“那你知道这些东西现在放哪里了吗?”

木匠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样,你先回去,回去之后,不管是自己找也好,从别人那里打听也好,总之,要给我弄清楚,那两件小玩意在哪里,最好是给我弄回来。”文彦莱说:“只要你能给我找到,我赏你两块大洋!但是有一条,不能让别人发现!”

木匠连连点头,满心欢喜的去了。

文彦莱又赶紧请来大台柱,把前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台柱说:“如果不出贫道所料的话,这两样玩意儿,一个是破财车,一个是烧心灯。那马车,应该是一匹马拉着一辆车,车上放着一块木刻的元宝,元宝上写了施主你的生辰和名字,马头朝着柳家,车尾朝着施主你文家。这就是破财车!”

文彦莱赶紧问:“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大台柱道:“你们文家的钱出去,流进他们柳家!文家破财,柳家发财!至于那个砖头龛塞方木块,方木块钻洞塞泥灯,必定是跟纪晓岚所记载的那个玩意儿一样!是咒施主你们家人失眠、心痛、早死的!这就是烧心灯!”

“这个狗娘养的柳发昌!”大台柱这么一说,文彦莱气的手脚冰凉,站起来就破口大骂:“平日里看上去人模狗样,没想到心这么黑!我跟他不共戴天!”

换做谁,被咒成这个样子了,都得生气!恨不得立即跟人去拼命!

骂完了,还得问问解决的办法,文彦莱问大台柱:“道长,咱们怎么办?”

大台柱说:“你做的很好,让那木匠悄悄去查,只要把这两件镇物给偷出来,交到贫道手里,贫道就能破了他们的术!”

文彦莱连连点头,一边对大台柱好吃好喝、极力巴结着,一边心急火燎地等着那木匠回来。

到了第二天晚上,管家来报,那木匠偷偷来了。

文彦莱赶紧叫进屋,一看那木匠兜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的有东西,文彦莱一喜,问道:“东西找到了?”

木匠说:“找到了,一辆马车,一块方木头。马车是在大门楼地下埋着呢,方木头是在西墙下挖出来的,上面还刻的有字儿。”

文彦莱赶紧让那木匠把东西拿出来,一看还都带着土呢,果然是从地下才挖出来的。

一辆马车,一块方木,马车里果然有个木元宝,元宝上刻着几行字,文彦莱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四柱!

文彦莱又惊又气,哆哆嗦嗦的,再去看那方木块,的确有个洞,洞里面塞着个泥做的东西,使劲磕出来一看,真是一盏泥灯!那泥灯灯盏下面也刻着一行小字,文彦莱凑到眼前,只见那上面写的是:“文彦莱阖门老幼不得好死!”

文彦莱浑身都是一抽,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气死在当场!

第二十六章 丁兰尺

管家赶紧上前来,抚胸捶背的,文彦莱才缓过一口气来。

“柳……柳发昌老,老匹夫!我日你祖宗十八代!”文彦莱蹦起来就大叫大骂,在屋子里乱兜圈子,像是找什么东西,要去跟柳发昌拼命!

这吓得管家和木匠都不知所措,赶紧去把大台柱给请来。

大台柱来了以后,说:“施主不要担心,这交给贫道来处理吧。”

文彦莱气急败坏的说:“道长,一定要给弟子讨回公道啊!让那下厌的柳发昌,遭到报应!”

“放心。”大台柱说:“贫道平生最喜欢干的就是惩恶扬善的事情——施主且去,在堂屋备法案,设香炉,摆放猪、狗、羊三畜供品!四门紧闭,灯火全熄,家中大小老幼主仆一切人等不得入内!留清风(那个假扮的弟子)守护屋门!将这两件镇物交付于贫道!”

文彦莱连连说好,立即照办!

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大台柱在堂屋里一个人装疯卖傻,跳来跳去,叫唤几声,烧几张纸,然后吃吃喝喝。

文彦莱等人在远处观望,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久,才看见大台柱出来,有气无力的说:“好了!”

“好了?”文彦莱一愣一愣的:“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大台柱弯着腰,被清风扶着,像是耗损了好大的道行,说:“施主不用忧虑,且派人到柳家宅子外守着,不到天明,必有回报!”

“道长辛苦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文彦莱还以为大台柱是做法累的不能动了,哪里晓得是吃撑的直不起腰了。

把大台柱送回屋里以后,文彦莱半信半疑的,让管家派了个小厮,去柳家宅子外面观望。

结果到了晚上,先是文老太太的贴身丫鬟跑来回报:“老太太睡着了!”

文彦莱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心中直赞大台柱真是神人,刚刚做完法,老太太就睡着了,看来这老太太的病真是跟那镇物烧心灯有关啊!

而到了半夜,柳家宅子里,匠人们睡觉的地方突然一阵喧嚣哄闹,沸反盈天,几乎是炸开了窝!

不一会儿,柳家整个院子里便灯火通明,鸡鸣狗吠,全家人都慌乱起来,披着衣服出来探看究竟。

柳家的大门也没人看了,文彦莱派去的那个小厮,也趁乱溜进了柳家,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在柳家干活儿的一个老师傅,在夜里睡着觉,突然浑身爆炸冒烟,转瞬间就炸的满身血污,烧的脸色发黑,像木炭一样!

这一下,柳家的所有人都惊动了,出了人命,那还得了!

柳发昌心中只呼:“倒霉,倒霉!”赶紧叫来匠头问是怎么回事。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简直是莫名其妙!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也为了不给柳家添晦气,匠头提议,把这老师傅的尸体抬出去,连夜去买口薄皮棺材埋了算了,家里人,给点钱补偿一下,就说是意外死了。

柳发昌无奈,也不想因为这事儿惊动政府,闹得满城风雨,那才丢人,更何况出了人命的事情,政府必定拿人问事儿,处理的好,也要上上下下使无数钱财,太不值当,他也只好自认倒霉,给了匠头一些钱,让他赶紧找人把那老师傅给抬出去埋了!

文家的小厮震惊的跟什么似的,赶紧回来给文彦莱汇报消息。文彦莱听说了这消息之后,也是惊得瞠目结舌,一夜都没有睡好。

到了第二天一清早,文彦莱就起来,去问大台柱是怎么回事,大台柱一笑,说:“这就是贫道之前说过的惩恶扬善啊。贫道在堂屋做法,就是要让雷公劈了那个给施主下厌的恶人!这个死了的老木匠,必定就是下厌的人了!”

文彦莱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半天都没有说出来话——这可真是遇到了神仙!

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用说,大台柱和柳家所有的匠人都是厌胜门的同伙,那个被文彦莱收买的木匠,就是厌胜门的砖头,他拿来的马车和木块,全都是厌胜门自己做的,刻意栽赃给柳发昌的,柳发昌本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大台柱在堂屋里焚香作法,全都是糊弄乱搞,文老太太为什么能睡着?原因太简单了,这两天夜里没有人在大补丹里下药,文老太太当然不会再兴奋,加上前两天的折磨,早就精神疲惫了,药劲儿一消失,睡得跟死过去了一样!

那么那老师傅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全身爆炸,上下发黑,浑身血污,脸烧的像木炭一样,总不会是假的吧?

也是假的——这是厌胜门多年来玩剩下的把戏——那老师傅在自己的衣服里藏了火药,剂量恰恰适中,点燃的时候能发出爆破音,却又炸不死人,至于炸出来的血,那是他事先在衣服内藏好的血包——猪尿泡分成一截一截的,灌上血,扎好——用的时候捏碎了,弄的一身血污,脸上又被火药给熏成了木炭一样的颜色,再加上是半夜,天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匠人们全都是同伙,胡乱叫嚷成一气,乱糟糟的,柳家的人也不可能上前查看清楚,毕竟是死人,还死的这么惨,死的这么奇怪,谁敢上前一直验看?匠头又提议让柳发昌把人赶紧弄出去埋了了事,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给遮掩过去了。

其实那老师傅根本就没有死,还平白得了一笔发丧自己的钱,任务圆满完成,高高兴兴回厌胜门去了。

柳发昌这边郁闷的跟什么似的,文彦莱那边还愤愤不平:柳发昌老匹夫是主谋,结果只死了一个受指使的老木匠!文彦莱这口气是怎么呀咽不下去。

文彦莱苦苦央求大台柱:“道长一定要弄个法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惩罚一下那个柳发昌,不然弟子这口恶气出不来啊!”

“贫道是出家人,怎么能干这个呢?”大台柱连连摇头,就是不干。

文彦莱说:“道长,您在何处出家修行?”

大台柱假装惊奇道:“施主你问这个干什么?”

文彦莱说:“弟子向略尽一点心意,为道长修行的道观捐五百大洋的香火钱,以颂扬道长的高深道行!”

“唉……”大台柱叹息一声,道:“施主真是有心人啊,道观之中,还有贫道的师兄、师弟、弟子在,贫道不能代所有人拒绝施主的好意,但是施主如此慷慨,贫道又不能不报答——施主这就让贫道有些难办了。”

文彦莱满心都是要复仇的火焰,哪里还心疼钱,当下是深深一揖,呼喊道:“求道长成全啊!”

“罢了,罢了。”大台柱心满意足,见好就收,道:“贫道就不惜再损一些阴德,提施主一报还一报!”

“太好了!”文彦莱满心欢喜,说:“道长准备怎么办?”

大台柱说:“贫道也不为己甚,贫道这里有一柄丁兰尺,交付与你,你再给那个被你买通的木匠,让他在修缮柳家祠堂的时候,动一些手脚就可以了。”

文彦莱问:“什么是丁兰尺?”

大台柱说:“与木工所用的鲁班尺差不多,却是风水之中度量阴宅所必须之工具。”

说话间,大台柱从袍袖中摸出来一柄一尺二寸八分(合今天38.78厘米)长的焦尾木尺,递到文彦莱跟前,让文彦莱看。

文彦莱看时,那尺子上分做十格,分别刻着“财”、“失”、“兴”、“死”、“官”、“义”、“苦”、“旺”、“害”、“丁”十个字。

大台柱说:“这丁兰尺上十字,各有所指,六好四坏,这丁字乃是生子、添丁、多子多福的意思;这害字乃是伤、灾、病、痛,遭小人的意思;这旺字乃是招财进宝、家业兴旺的意思;这苦字乃是悲哀、愁闷、贫穷、困顿的意思;这义字乃是厚利多行财运的意思;这官字乃是升官高就的意思;这死字乃是重病不愈,遭受横死的意思;这兴字乃是家和万事兴、蒸蒸日上的意思;这失字,乃是破财丢宝的意思;这财字乃是财源广进的意思。但凡督造阴宅,祠堂家庙,祖先牌位,必用此尺。取其吉寸,不用其凶。贫道这把丁兰尺,是贫道自幼修行的时候练就的宝贝,极其灵验!施主你让那木匠拿了去,在柳家祠堂里动动手脚,把其尺寸设在失字、死字、苦字、害字四坏上,日久必见效用!”

文彦莱听了之后,心中大喜,连连称谢,拿了那丁兰尺,就又让管家寻来那被收买的木匠,将丁兰尺交给他,吩咐他要如何如何。那木匠自然是受命而去。

做完这件事,大台柱便即告辞,仍旧是留下一张符纸,说以后但有所求,焚符即来。

文彦莱再三挽留,大台柱已经是得了一千五百大洋的人,哪里还会再行逗留?说自己道行损耗太过严重,不回去修行,恐怕就有不测之祸。这个借口一出来,文彦莱也是无法挽留了。

最终,大台柱仍旧是飘然而去,留下文彦莱等人感慨叹息:“真是世外高人,不落凡尘啊。”

其实是,大台柱在文家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接下来便该轮到柳家了。

大台柱回去之后,等着柳家的砖头回来报讯,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便精心换了一副装扮,然后再次奔赴文柳镇而来。

而这个时候,柳家也已经出事了。

第二十七章 狱神照门

柳家出了什么事情?

自从那天夜里,一个老师傅在睡觉的过程中,莫名其妙爆炸而亡以后,柳发昌就闷闷不乐起来,总觉得有点什么事情,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又说不上来。

结果,第二天白天,自己的小儿子就上吐下泻,差点脱水死过去!这可把柳发昌给折腾的,满腹心事,在家就是莫名其妙的烦躁,所以他忍不住要出去走走。

人但凡是有些难以解决的心事,不自然的就会想到求神问卜,这跟人迷信不迷信其实没多大的关系,而是跟人的本能有关。

就好比人在倒霉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的命不好,人在喜事连连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的运气好。做成了什么事情,就会说老天开眼,遭了什么磨难,就会说老天不长眼——这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出于人只是这大千世界小小一份子从而对整个世界不能全面认知和了解的本能。

当然,迷信的人,会更加相信这些东西。

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不迷信的。

只不过迷信的东西不一样罢了,有人迷信鬼,有人迷信神,有人迷信佛,有人迷信耶稣,有人迷信科学。

信科学的人瞧不上信鬼神的,信鬼神的还瞧不上信科学的,前者笑话这世上哪里有鬼神,出来一个给我看看?后者笑话前者这世上哪有外星人,出来一个给我看看?前者说,你又没去过外星,你怎么知道没有外星人?后者说,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死了以后不变鬼?

所以,这是个没法辩论的问题,谁也别笑话谁,五十步和一百步而已。迷信什么都不好,迷而不信才最好!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却说这柳发昌心中郁闷,便到街上闲逛,有意无意地就去看有没有算卦看相的,结果街上还真有一个摊子——有一个身穿长褂、头戴毡帽的长胡子算命先生坐在摊前,竖着一面旗幡,旗幡上写着四个大字:“铁口神算!”

柳发昌刚刚看了这摊子一眼,那算命先生的目光就跟他对上了,两双眼睛这么一对,那算命先生的脸色就有些异样,嘴里还喃喃念诵着,柳发昌离得远,街上人又吵闹,也没听见那算命先生说的是什么。

柳发昌就往那摊子前面靠,刚走到近前,那算命先生就说了一句话:“流年不利啊!”

听见这一句话,柳发昌就走不动了:“你说谁?”

“说家中有事者,说心中有事者。”那算命先生一笑,说:“看足下土宿丰满圆润,该是豪门中人,只可惜一道赤脉侵睛,恐怕田宅有事,三阳生纹,子女难安啊。”

柳发昌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家里出了事,自己心里有事,自己是大富商,自己返修宅子出了事,自己儿子出了事,竟然全被这算命先生给说对了!

要说自己是大富豪,会比较容易,镇子里的人都知道,可是要说自己家里有事,自己又有心事,这就不简单了,能看出来自己返修宅子出了事,子女不安宁,那就更不简单了!这些事情可是很隐秘的,也是刚刚才发生的,没可能这么快就传到这算命先生的耳朵里。

所以柳发昌连忙一拱手,说:“先生真是神乎其技!还请指点迷境!”

算命先生说:“你不用跟我讲,单看你的面相,我就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家里最近是否在大兴土木?大兴土木中是否出了事?出了事,是否又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是,是,是!”柳发昌连连点头,问:“那先生能算出来,我这是遭了什么厄吗?”

“不是遭厄,而是有人陷害啊。”那算命先生叹道:“命宫带星,你是遭了小人的毒手!”

“小人的毒手?”柳发昌又问:“什么样的小人,又是怎么陷害在下的?”

算命先生摇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啊。”

“哎呀,先生!”柳发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你这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不是成心要急死我吗?这一块大洋算是卦金!求您赶紧说了!”

柳发昌把一块大洋拍在摊子上,本以为那算命先生会眉开眼笑,继续开讲,没想到人家连看都没看那大洋一眼,只是淡然说道:“足下家里的事情,比较难办,应该是有道行的高手做的法,要是由在下道破的话,是要折寿的,在下可还想多活几年呢。这一块大洋,呵呵……足下还是拿走吧。在下不趁人之危,落难者的钱,不敢收。”

算命先生说的吓人,柳发昌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算命先生的意思,你家摊上大事儿了!一块大洋太少了,谁不怕死,找谁去。

柳发昌起疑了,这人没逼到一定的份儿上时,对钱还是相当敏感的,给一块大洋都嫌多;等完全被人骗入彀中以后,对钱的概念才会变得模糊起来,给一百块大洋还怕人嫌少。就好比现在的病人去看医生,小病的话,医生开的药方都懒得拿;大病的话,塞个大红包还怕医生不要。

现在的柳发昌,是“小病”,还算是处于比较清醒的状态。

他勉强笑了笑,拾起那一块大洋,说:“既然如此,那就不敢有劳先生大驾了,在下告辞了。”

这也属于生意人的一种策略,你想要骗财,我偏偏不给,连一块大洋也不给,等我走了以后,看你后不后悔,看你会不会叫住我。

结果人家算命先生是真的不在乎,只是说了一句:“如果足下家中正在大兴土木,务必小心匠人作祟!”

柳发昌心里“咯噔”了一声,也没心思再逛街了,急急忙忙回家而去。

被那算命先生一说,又想起之前莫名其妙死去的老木匠,柳发昌就对匠人们上了心,还没进家,大老远就先注意上了。

他的人刚走到大门楼,就看见一个匠人蹲在门槛后,正慌慌张张地用土埋什么东西——门槛下面已经被挖了个坑。

柳发昌登时起疑,喝道:“你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那匠人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说。

“你在埋什么东西?”柳发昌越发起疑,说:“挖开,让我看看!”

“东家,没什么东西。”那匠人说:“这里的地不平,得修修。”

柳发昌恼了:“快点挖开!”

那匠人看见东家发怒,也只好磨磨蹭蹭的把刚刚掩上去的土给扒开了,这一扒,就露出来了一个木头人,一个脖子上带着枷锁的木头人。

柳发昌脸色一变,他也是知道厌胜术的人——那年头,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东西——柳发昌俯下身子,把那木头人抓起来,一看背后还刻着字——正是“柳发昌合家大小”!

这木头人戴着枷锁,被匠人偷偷摸摸埋在大门楼的门槛下,刻了自己合家大小的字儿,这能有什么好事?这不是诅咒自家的人将来以后都进大牢吗?

柳发昌气的双手直哆嗦,问那匠人:“好啊!你埋着东西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那匠人这时候也不慌张了,站起身子,说了一句:“东家啊,我这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柳发昌有点懵了。

“对呀,您难道不知道?”那匠人指着木头人,说:“这是木工厌胜术!”

“我知道!”柳发昌阴沉着脸:“不就是咒人的吗?”

“咒人也分咒人好的,和咒人坏的。”那匠人说:“我这就是咒人好的。”

“嘿!”柳发昌气笑了:“我倒要听你说道说道,这怎么就咒我好了?”

那匠人说:“您看啊,这是一个人,背上刻着您全家,那就代表着你全家的人啊!”

“我知道!”柳发昌不耐烦道:“那这戴着枷锁又是怎么个意思?”

“戴着枷锁,埋在大门楼的门槛下面,寓意就是踏进门楼第一枷啊!”那匠人说:“这意思不就是踏进文柳第一家吗?”

柳发昌一愣,细细一品,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门楼门楼,谐音就是文柳文柳!第一枷,就是第一家!踏进文柳第一家,却是踏进了自己的家,这不是咒自己的家成为文柳镇第一大户吗?

这还真是好意思啊。

柳发昌呆了半天,看看手里头的木头人,又看看那匠人,再想想之前那算命先生说的话,自己也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别的匠人也都围过来看,柳发昌不想把这事情传出去,让镇里人笑话他还要弄这东西当文柳镇第一家,便把那木头人藏进了袖子里,对那匠人说:“你办的好,我赏你一块大洋!这事儿别说出去!”

柳发昌把之前给那算命先生的大洋又给了那匠人,那匠人接着,连连称谢。

柳发昌拿了木头人,并不进家,扭头又往街上去,去寻那算命先生。

等到了算命先生的摊前,算命先生一抬眼皮:“阁下为何来去匆匆啊?”

柳发昌略微尴尬的一笑,说:“在下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还得请先生指点迷境啊!”

算命先生看了柳发昌袖子一眼,笑了笑,说:“阁下袖子里藏着脏东西啊,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啊?”柳发昌一愣,连忙把那木头人拿出来,说:“这,这是脏东西?”

“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脏东西吧?”算命先生“呵呵”笑道:“这可是木工厌胜术里有名的镇物——狱神照!”

“狱神照?”柳发昌傻眼了。

“听说过瘟神吗?”算命先生说:“瘟神驾临,百里死绝!狱神照门,合家入牢!”

“不是!”柳发昌急了,当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对那算命先生说了一遍,听得算命先生是“哈哈”大笑:“您可真是老实人啊!我只问您一句话,如果您不是住在文柳镇,这东西该怎么解释?”

柳发昌猛地醒悟过来,自己要是住在张王村、李赵镇,还怎么跟“踏进门楼第一枷”谐音?

摆明了是那匠人急中生智,临时编造出来的瞎话。

柳发昌又急又气又懊悔不叠:“那,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算命先生说:“狱神照门,合家入牢啊!你们全家人都要从大门楼出出进进吧,全都要受这个狱神的诅咒,那是咒你们一家老小都进号子被判刑的!如果不出在下所料的话,您现在回去,已经找不到那个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