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红看见我和李海手拉手进了院子,又往屋里去,惊讶的张大了嘴:“你们俩,你们俩……”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徐冬梅更是又惊又喜,说:“李海,你没走啊?!”

李海说:“冬梅,去给木郎泡点茶,把我放在柜子里的普洱茶砖给破开了。”

“木郎?”徐冬梅一愣,不晓得是说谁。

我不好意思的说:“徐大姐,就是我,我叫陈木郎。”

“好!”徐冬梅高兴地跟什么似的,立即去了。

我叹息一声,说:“李先生,徐大姐多好的人啊。”

“我知道。”李海伸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陈师傅,咱们进书房去说。”

李海的书房在宅子的最西一间,南北两丈半长,东西一丈三尺宽。两扇大窗户,一面朝南,一面朝西,阳光充足,十分宽敞明亮。

书房靠东的墙壁摆放着一溜五扇门的花梨木高头大书柜,富气逼人。

坐北朝南则摆着一张大书桌,放着电脑、打印机、传真、笔筒……下面放着一张配套的木质皮座转椅。

西面窗户连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放着一尊茶几,两条藤椅。李海带着我走过去,说:“坐吧,木郎。咱们俩今天下午这半晌就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还能欣赏欣赏夕阳。”

我艳羡的说:“要是什么时候,我能有造化,享受这么舒坦的生活,就好了。”

李海笑笑说:“想赚钱不难,只要你有手艺,懂行,跟着我,不出三年,能买个跟我这一模一样的房子。”

我看着李海,愣了愣:“跟着你?我是个匠人,下力的,卖的是手艺,跟着你干什么呀?”

李海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李海说:“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木匠。”

“啊?”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海:“这屋里这么多书,你还戴着眼镜,会是木匠出身?”

“再没有文化的人,有了钱以后,都会花钱买学历,买文凭,多少也读些书,充充门面。”李海说着,又摘了自己的眼镜,笑道:“这是平面镜,不是近视镜!十几年前啊,我是跟人合伙倒腾二手家具的,干了一段时间,赚了第一桶金,后来自己出来单干,开了家具公司,专一生产高档实木家具!几年间,生意越来越好,实木,尤其是红木,那价格被炒得越来越高,我跟着发了一笔大财!所以说,木郎啊,咱们两个是同行。”

我摇摇头,苦笑道:“我跟你不能比。”

“谁也不比谁笨到哪里,谁也不比谁聪明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普通人,一个脑袋俩胳膊,差的就是机遇。”李海说:“那个马乂星讲我的命硬,讲我的运好,确实没说错。我的命是真硬!开公司的第二年,我住的还不是这个房子,也没有跟冬梅结婚,我是在城中村里租了一个小平房。那年夏天,天真热!屋里没空调,电风扇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热的我夜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我就拿了条凉席去了房顶,睡到半夜,被惊醒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听见有人爬上了房顶,刚睁开眼,就有人过来捂住我的嘴了,然后我就看见了三个蒙着脸的人!”

“啊?”我被李海说的往事吸引住了,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李海“呵呵”笑道:“抢劫的!那是熟悉我的人,知道我赚到钱了,眼红,半夜里要入室抢钱!那时候,钱很少存银行里,都在家里藏。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会在房顶上睡,爬房顶的时候,没注意,把我给惊醒了。当时是一个人捂住我的嘴,手里拿着刀,在月亮下,刀锋一闪一闪的,晃我的眼,他让我别吭声。其他两个人下去,进屋找钱。我急了,张嘴就咬,把那人咬的浑身打颤,血顺着我的嘴往下流!他一刀捅到我的肚子里,我没松口,他又捅了一刀、两刀、三刀……我没劲儿了,我瘫在房顶上,我喊,救命啊!救命啊!邻居们起来了,那仨人全都跑了,我的钱没有丢。”

李海的故事让我听得惊心动魄,他还撩开上衣,让我看他肚子上的伤疤:“肚子上挨了三刀,腰上一刀,屁股上四刀,总共是八个刀口!最凶险的一刀,差半寸,就扎到肝儿上了!”

正说着话,徐冬梅端着茶过来了,说李海:“你撩衣服露着肚皮干什么?”

李海放下衣服,说:“让木郎看看我的刀疤。”

徐冬梅说:“又在显摆你的福大命大!”

“那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李海说:“那天夜里我没有死,抢救过来以后,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好,三十岁出头,我就成了千万富翁,到现在,我的钱到底有多少,其实我都不知道了。总该过亿吧?”

徐冬梅撇了撇嘴:“你就吹吧。”

李海一笑,说:“我们俩说点事儿,你先忙别的去吧。”

徐冬梅“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我还在为刚才的故事心神激荡,暗道: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想那天夜里,我差点被大狼狗偷袭咬死埋了的事儿,不由得一阵丧气,那事儿跟李海这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

“喝茶。”李海说:“冬梅泡的茶,好喝。”

我连忙喝了一口,一大口,我是真渴了,中午吃了不少娇娇炒的肉,又说了不少话。结果被烫的舌头乱蹦,引得李海“哈哈”大笑,我也跟着讪笑,其实我也喝不出来好坏——人还没活到品茶这个境界呢。

“慢慢喝。”李海把茶杯放下来,说:“我跟你讲那个事儿啊,是想说,这人的钱再多,也是拼了命赚下来的,不是骗来的,更不是抢来的。谁打这钱的歪心思,我跟他没完!”

我心头一震,看见李海的眼中猛地闪过两道凶狠的亮光,下意识的就起了一个念头:马乂星和万建魁完了!

李海说:“那年爬我家楼顶的三个劫匪,你知道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我摇了摇头。

李海说:“我当年悬赏一万块通缉他们!一万块啊,在十几年前,绝对是个天文数字!那时候一个村里还不出一个万元户呢!专门从认识我的人里,手上有伤的人里找!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人就给扒出来了!携带凶器,入室抢劫,致人重伤,我花钱找人,上下打点,三个人,一个死刑,两个无期!没死的那两个,到现在还在里面蹲着呢!我专程去探过监,给他们送吃的,让他们尝尝这外头的好滋味!嘿嘿……俩人已经磨的没人形了!”

李海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看得我心里一阵发寒。

“木郎啊。”李海说:“我以前是做木匠的,我也听说过厌胜术,在马乂星那里装不懂,是故意的。在你面前,我可什么都说了。”

我点点头,知道李海是什么意思,他什么都说了,自然也不希望我有所隐瞒。

我说:“你知道厌胜门不知道?”

李海摇摇头。

“厌胜帮呢?”

李海又摇摇头。

我说:“那我先给你讲个民国时候的事儿吧。”

李海点点头,他不着急,他能耐得住性子。

我也讲的很细,把师傅讲给我的那个民国时候发生在郑县文柳镇的事儿,从头到尾给李海讲了一遍。直到一壶茶喝完,直到黄昏时候,夕阳的光彩真的从窗户照进了书房,落在了茶几上。

我喝了最后一杯茶,太渴了。

在我讲的时候,李海一直没有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认真的听着。

等我讲完的时候,李海笑了,他说:“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聪明的人就是这样,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听完故事,他就明白他自己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李海说:“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招惹了烂桃花,怎么开车撞死人了吗?”

我说:“你一讲,我不就知道了。”

第四十五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色字头上一把刀。”李海说:“都是好色惹的事!”

原来那几天,李海一直都在酒店里住。就在昨天夜里,李海出去参加了个饭局,应酬了一下,开车回酒店的时候,有个女人在路上拦车,长得挺漂亮的,条儿也顺,身材像模特——李海说这种事情算是比较多吧,只要开着豪车,夜里总有漂亮女人拦,只不过像昨天晚上遇见的这种姿色的,就不是很多了,所以李海很动心,就让她上车了。

那女人上来就问:“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李海反问:“你家在哪儿啊?”

那女人就告诉了李海她家在哪儿在哪儿,李海听了觉得并不熟悉,那女人又说:“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一个人回去比较害怕,家里也没别人,更没有人来接……要是你能给我送到屋里该多好啊。”

李海心里暗想:这就是性暗示了。也乐得送她回去,几块钱的油费嘛。

于是那女人指路,李海开车,走的路确实挺偏僻的。李海开始也有点疑心,怕那女人是给他下套子的,只是车刚开了没多久,那女人就开始对李海动手动脚了,拉开李海的裤链,手就伸了进去……人这色心一上来,就管不住自己了。李海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奔放的女人,也顾不了许多了,一边开车,一边‘回应’她。

路上本来也没什么人,走到个拐弯处,那女人一阵狂乱,李海也一时忘情,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嘭”的一声响,李海回过神了,赶紧踩刹车,然后就看见车前面,一个人影飞了出去!那人落在地上以后,一动不动!

李海当时吓了一大跳,赶紧下车去看,地上一滩血,那人直挺挺的躺着,眼珠子瞪得老大,一看就像是死人。

李海正心慌,没想到那个女人尖叫一声,从车上跑了下去,大喊大叫道:“撞死人了,撞死人了啊!”跑得跟兔子似的,蹿到小过道儿里,眨眼就找不见了。

李海也慌了,他怕周围有人出来,截住他不让走。李海说他倒不是怕赔钱,车入的有保险,赔也是保险公司赔钱,就算让他赔,也不过是九牛拔一毛而已。李海一来是怕死者家属出来了,控制不住情绪上来打人;二来他也怕事情闹大了,传出去对他和公司影响不好。毕竟是因为在车上玩女人才撞到人了,裤链还没拉上呢,到时候怎么说?

于是李海也不敢再看了,赶紧上车掉头就跑。走到半路,他又下车看了看车头,没事,没有血迹,只有一点点凹陷的痕迹。他这才稍稍心安了些,把车牌照给换了——他车后备箱里有一堆车牌照,大半是假的。

回到酒店以后,李海怎么都睡不着,感觉是倒了血霉,心神不安的,所以一大早,他就回家了。

一回来,徐冬梅就问他这几天去哪里了,李海心里头正烦呢,两人言语不合,很快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我就来了,再然后就是马乂星和万建魁出现。

李海说:“本来是不信他们俩的,结果马乂星说我招惹了烂桃花,又说我背了人命,怎么怎么的,句句直指要害,你说我能不信他吗?”

我点点头,说:“确实,人到了这个份上,有些话明明平时里不信,这时候也就信了。”

李海说:“我不怕赔钱,就怕闹事,闹得大了,弄个肇事逃逸,媒体再一介入,说不定还要判刑住监。我正想着要不要去警察局探探风呢,马乂星说能用厌胜术帮我化解——说实话,我对厌胜术知道一点点,平时就是半信半疑,不排斥,到了这种时候,差不多就全信了,当时马乂星说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也没理由不信啊——所以马乂星这么一说,我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了似的。再也不会想到,是他设的局啊!现在经你一讲那个故事,我迷过来了,这是个局,美人局,死人局!他们事先摸清楚了我晚上去了哪里,要回到哪里,会从哪里经过,还摸清楚了我的底细,知道了我的秉性,然后精心设计了这么个局!那个女人,是他们的同伙,那个被撞的人,要么事先就是个死人,被他们躲在暗中,扔到了我的车头上,要么就是碰瓷那一套,装死的!这几个人,本事可是真大啊!设计的面面俱到!把我玩的团团转!我就奇怪呢,真要撞死个人,到了现在,还没点消息出来?”

我突然想到,万建魁跟我们分道扬镳的那天夜里,应该就是他们制定整个计划并决定实施的时候,是我给了他们启发。

“他们背后是整个厌胜门,万建魁亲口说过,他是门里面的人。”我说:“是一个组织在算计你自己。估计已经盯上你很久了。这次如果你不上钩,估计就要弄出什么风声来,说有人肇事逃逸,还有目击者什么什么的,让你心慌,自乱阵脚……随后马乂星就来,说能帮你躲灾避祸什么的,要你大出血!”

李海点点头,说:“我得找人去查查清楚了!这群混账东西,算计到我头上,我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他们布置好这么一个大局,费尽心思,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呵呵……”李海冷笑几声,说:“放心,我自有安排,将计就计,顺藤摸瓜,可以直捣老巢!不接招,不理睬,他们主动滚蛋!这都是办法。”

我暗暗佩服,到底是在大场面上混的人,事情一弄明白,就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李海说:“我倒是还想看看,马乂星说的那个三天之内,会有邪祟上门的事情,会是个什么把戏。”

我说:“厌胜门里把戏多,你们还是防着点吧。”

“嗯。”李海说:“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洋相,你得来看看,最好是叫上你师傅一起来。你的手机号码呢?”

“没有手机,有小灵通号,在我媳妇儿那里。”我说:“号码,徐大姐知道。”

“我送你个手机吧!”李海说:“小灵通都快淘汰的东西了,谁还用啊。”

“不用,不用。”我连忙说:“平时联系的人基本上没有,每个月还要交月租什么的,净花冤枉钱。”

李海扭头喊了一声:“冬梅!”

“哎!”徐冬梅应声过来了。

李海说:“去屋里头拿个红包,给陈师傅,拿最大封的!”

“好。”徐冬梅高高兴兴的去了。

我变了脸色,说:“李先生,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李海一笑:“木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乂星和万建魁是骗子,我可不是。”我说:“我干这事儿,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我知道。”李海说:“我给的是辛苦钱。不说别的,就你讲的那个文柳镇的故事,就值一万块!”

“李海,你要是拿我当同行,就别再这样了。”我说:“你也当过木匠,知道匠人也是有尊严的吧?匠人匠人,凭手艺干活赚钱!不干活儿,要的哪门子钱?!”

说完,我便往外走。

“哎!”李海一把拉住我,徐冬梅也拿着红包出来了,一脸诧异:“你们,怎么了?”

李海说:“你把红包放回去吧。”

“啊?”徐冬梅愣了一下。

李海说:“放回去吧,木郎不是贪财的人。”

徐冬梅“哦”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回转卧室了。

“木郎啊。”李海说:“现在这社会,人心隔肚皮,个个虚情假意,处处要设防,我真是很长时间都没有遇着你这种人了,厚道,真实!我是真心的佩服你!我也邀请你,如果可以的话,来我公司里,跟着我一起努力!”

我想了想,真有些动心,但我还是忍住了,说:“等你哪天对得起徐大姐了,再说吧。”

“哈哈……你呀!”李海大笑着说:“你看着吧,从今往后,我改了,不再胡搞了。”

“啊?”我一惊:“你改了?真的?”

李海说:“真的!”

我嘴动了动,本来想说“狗改不了吃屎的”,但是话到嘴边,我又给强行咽了下去,这话太难听。我摇摇头,说:“我不敢信。”

“是真的要改了。”李海说:“就因为这一条毛病,别人给我下这么大的套,组这么大的局,教训已经够了!我要是再不知道悔改,下次说不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色字头上一把刀,老生常谈,那是至理名言!家和万事兴,也是老生常谈,还是至理名言!人这一辈子,胡天胡地,能捞着什么呢?我不在家,别人欺负我媳妇儿,骗我媳妇儿,我全都不知道,还得你一个外人出面来保护……我现在都想钻地缝里了。”

我也听得心头发热,突然间瞥见徐冬梅站在卧室门口,眼泪正悄无声息的往下掉,我心里头也是忍不住一酸——为徐冬梅心酸,我说:“李海,李大哥,只要你真的改了,等这一件事儿过去之后,我跟着你干!”

“好!一言为定!”李海伸出手来,我也伸出手,两下一击掌,我说:“你跟嫂子好好说说话吧,我回去了。”

徐冬梅赶紧抹抹眼泪,出来说:“陈师傅,你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了。”我头也不回的说:“我媳妇儿还在家里等我呢。”

如果李海真的改了,那该多好啊。他那么胡闹,徐冬梅都能不计前嫌,该有多爱他啊。

人,最怕的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福没了,再后悔,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覆水难收,没有后悔药买!

第四十六章 连环拆厌

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我把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通,包括李海中局的事情。这一天,可把我给累的,来回讲故事,舌头都快起茧子了。

娇娇听了以后,骂道:“李海真不是个东西,胡天胡地的乱搞女人,恶心!木郎,你以后别跟他干,免得被他教坏了!”

师傅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有钱人,几个能保证没有花花肠子?受了教训,改过自新的人也挺难得!”

“对,对!”大师兄说:“要是跟着他干,说不定咱们也发财了!到时候,凭师傅这手艺,去当个什么技术顾问,那就赚大钱了!”

“大师兄你扯到哪里了?”我说:“给你们讲这个事儿,是让你们琢磨琢磨,马乂星说三天之内,李海家里会有邪祟上门。爸,你说这会是个什么把戏?”

“这是马乂星被你给闹的糊涂了。”师傅说:“他要自乱阵脚了。”

“啊?”我一愣:“怎么说?”

师傅说:“他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说三天之内有邪祟上门,然后就真有邪祟上门了,那不摆明了是他在捣鬼吗?老三,你不用怕,他能玩的把戏,我知道的也不少,无非是什么蛇鼠虫蚁……如果真有邪祟上了李家的门,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当众戳他的老底。”

“中!”师傅这么一说,我算是吃了定心丸。厌胜门里的勾当,毕竟是师傅知道的透彻,马乂星玩什么把戏,我瞧不出来,师傅却是门儿清!

大师兄说:“到时候让我也去看看吧?”

我说:“你不怕万建魁那狼羔子?穿帮了的话,他说不定要杀人的。”

大师兄的脸色一变,嚅嗫道:“那我还是不去了。”

我“哈哈”笑道:“大师兄,你怎么这么怂啊!我就随便一说,看把你给吓的!”

“嘿嘿……我就是怕那个二杆子啊。”大师兄讪笑着说。

夜里,我搂着娇娇睡得正香,突然听见“啊”的一声大叫,吓得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娇娇也睁开了眼,慌乱的说:“怎么了?谁在叫唤?”

“师傅,师傅!”大师兄在堂屋里喊了起来。

“是爸!”我一掀被子,也顾不得穿衣服了,赶紧从床下跳了下去,打开屋门,冲到堂屋。灯还没有亮,我把卧室门掩上,摸索着开了堂屋的灯,然后看见师傅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僵直躺在床铺上,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满头大汗,牙齿咬得死死的,嘴角还往外溢着白沫子,看上去十分吓人!

“魇住了!”大师兄说:“师傅这一定是做了噩梦,给魇住了!”

我急道:“那怎么办?”

“叫啊!”大师兄说:“大声叫他!师傅!师傅!”

“爸!”我摇晃着师傅的胳膊,朝着他的耳朵大吼一声。倒是把大师兄吓了个半死——他叫了半天,连一声大的也没有。

“呃……”师傅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短促的嗓音,然后眼珠子就转了。

“好了,好了!”大师兄喜道。

师傅眨眨眼睛,缓缓的转着眼珠子,看看我,又看看大师兄,说:“把你们俩给吵醒了啊。”

我说:“爸,你这是怎么了?”

“做了噩梦,一时被魇住了。”师傅坐了起来,看看我的下半身——我不由得老脸一红,刚才出来的急,什么也没穿。我赶紧扯了床单盖着,大师兄已经笑了起来。

“爸没事吧?”娇娇在里屋问道。

“没事!”师傅说:“你睡吧!老三,你也回吧。”

我狐疑道:“真没事?好端端的,怎么能魇成这个样子?”

“是马乂星和那个狼崽子啊。”师傅说:“在拆厌了!”

“啊?”我和大师兄同时一惊,我立即醒悟过来:“那双死猫眼,那个望断魂被他们起出来了?”

“应该是。”师傅说:“肯定是马乂星这个老狐狸,怕我在你背后支招,坏了他的好事,这就拆厌了,他是想走他老子马藏原的老路,要反咒死我呀。这个老狐狸,疯了!这种反咒能咒死人吗?”

大师兄说:“那您刚才是?”

师傅说:“刚才我是做了个噩梦,居然梦见了你们师祖爷!瞪着一双大眼,贴到我眼皮上了,白生生的脸,跟抹了粉似的,骂我不肖,害死了他,还要掐我脖子……”

“哎呀!”大师兄打了个冷颤,说:“师傅,你别讲了,大半夜的说这个,要吓死我了!”

师傅便停住了。

我说:“爸,我觉得马乂星有句话说的挺对,这厌胜术是外因,人心才是内因,厌胜术害人,是外因影响内因。要是心里不信,不自然就破了吗?”

“呵呵……”师傅苦笑道:“老三啊,你说的轻巧,可是我咋才能不信这厌胜术?”

我一愣,对啊,师傅信了一辈子了,根深蒂固,怎么会宽慰两句,他就不信了?

“还是得见招拆招。”师傅说:“马乂星那老狐狸一定是起出了望断魂,放在电灯下面照着了。这么一来,那胖子那里的工钱,也别想着要回来了。”

我埋怨师傅道:“爸,还想着那钱呢,早知道吃点亏就算了,也不能碰这厌胜术啊,命才是第一。”

“嗯。”师傅哼了一声,说:“老大,你去给我找块黑布条。”

大师兄呆了呆,然后伸手塞进被窝里,只听“刺啦”一声响,大师兄又把手伸出来,掌中已经多了一块黑布条。

我和师傅都是一怔,我说:“大师兄,你这是从你内裤上撕下来的?”

大师兄说:“我就知道我内裤是黑的,别的地方,往哪儿去找黑布?”

我气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究?”

“没事,没事。”师傅说:“老大,你去把这块布条去水里洗洗,沾点醋,然后再拿过来。”

“师傅,我这内裤是才洗过的,不脏。”大师兄说:“不信,你闻闻,啥气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