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敢!”

我们去了天桥。

天桥上,我们吹着风,享受夏日的阳光。俯视天桥下的泛着波光的湖,我回想,去年,我又在做什么?好像是…开始减肥,一年了,我瘦了,真的瘦了,很欣慰。可到最后瘦成柴,却不是我想要的。

我走在天桥的桥沿上,三十厘米宽的桥沿,足以承载生命。说不定我一个疏忽,就从几十米高的天桥上摔下去,一切都结束了,没有苦痛没有伤悲。死,多么容易,或许只是迈出一只脚,活着的人,多痛苦。每个人都在活,却没有几个人想过为什么而活。我们为活着而活着,可这又何尝不是生的意义?

“星星,从前,我以为,为别人着想,就会让人喜欢。可我后来遇见了蓝雪晴,她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别人,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讨厌她。再后来,我以为学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就会让人喜欢,可是,我发现我一直羡慕的苏阳阳,还是有那么多人说她坏话。我一直想学一个人,学她的为人,学她的处事,学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我为什么要跟安鑫说这些?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有在他面前,我才没有自卑,也没有那层坚固的外壳。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一个小孩,他虽然只有十三岁,却懂得倾听,也不会泄露秘密。我坐在天桥的桥沿上,对着天际的白云,和远方层层叠叠的金黄色稻田,静静地诉说。

安鑫也翻身坐上桥沿,“这不是你的问题,想那么多干嘛?洒脱一点,活出自己。”

天桥上,可以摸到大树的新叶,我顺手摘下一片叶子,一边诉说,一边把它撕成碎片。

在8班,我有两个死对头,一个肖媛媛一个苏珊。但平心而论,8班真的是一个非常团结的集体。多年以后,我还在怀念那种团结,那是埋头学习的高中、自顾自的大学不能比的。

肖媛媛把妈妈上头条的报纸贴在教室、寝室的楼道,人人都知道,但我的同学却想方设法地瞒住我。看我的眼神不对,但多数是同情。

有一次,大胖王定明私出校门上网,和同寝室的另一个男生一起。两人将牛仔裤的裤腿接裤腿,结成绳子从男生寝室三楼爬下去。非常不凑巧的是,爬到一半,牛仔裤承载不了大胖的体重,裤裆开叉,王定明摔下去,重度骨折。

“然后呢?”安鑫顿时来了兴趣。

我神秘地笑笑,“你以为呢?”

安鑫面无表情地回答:“骨折,送医院、上夹板。”

我连忙摆手,“庸俗,要是这么普通的桥段,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讲?嗯…王定明是个极品忍者,拖着骨折的腿,去网罗时代(云城的另一家网吧)通宵打地下城与勇士!”

“…”安鑫顿时无言以对。

骨折还能不忘记正事,去网吧打游戏?也不是那样,王定明只是不敢去医院,虽然疼,也只能忍着,检查后才知道是骨折。寝室又没法进,必须想办法捱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王定明的腿已经肿成大水桶,打电话再叫一个室友。按原计划,他们扶着180斤的王定明回寝室。

年少的我们,还是怕闯祸的,遇上大事,就众志成城,一起掩盖事实真相。

老年人把整个8班的住校男生都叫出去,留下的人面面相觑。老年人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骂完才说正事:“早干啥去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王定明是怎么摔的!”

一个同学抢先说:“他住上铺,我们疯玩的时候,他要跳我床上,不小心踩空,就掉下去了…”

(云城中学的男生寝室更挤,一间寝室要住10几个人,床与床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

“你们班主任有这么好骗?”安鑫冷哼一声。

一个人这么说,可能会怀疑,可整个寝室,甚至一个班的住校男生,花一个晚上来编一个能骗过老年人的谎言。供词一致,把那件事描述得绘声绘色,甚至去寝室指给老年人看,老年人想不信都难!

老年人在讲台上讲了一节课的安全问题,边讲边批评男生。

“流星雨,王定明究竟是怎么摔的?”我可不会相信“跳床”是真的。

“嘘——”文星宇轻声说,“跳楼摔的!”

全班都知道真相,但没有一个人开口,包括我一直讨厌的肖媛媛和苏珊,摊上这样的事,谁去告密谁就会成为全班唾弃的对象!直到晚上,老年人才从其他途径知道真相——同时去“网罗时代”上网的学生流传出了消息。

还有很多很多的小事,谁与谁搞地下恋情,与谁**,就算知道,也没人去告密,就算老年人开口发问,也坚决守口如瓶,蓝雪晴和邹棋这种“老实人”,经常被请进办公室喝茶,老年人都没有套出什么话。

对付人,要来明的。那种电视剧里的反派角色的阴暗,为我们那群稚气未脱的中学生不耻。我们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洗刷,没有世故,无所畏惧,正义感爆棚。我揍了肖媛媛一顿,班上的同学最多说我心狠。但真正为人所不耻的,却是肖媛媛。

我恢复从容自信的样子,“所以,我没有必要逃。该面对我还是要面对,她爸还能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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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9:无耻遇上无赖

我真的有很努力很努力地去隐藏自己,做到最好。可我后来发现,我做不到。只有真正走过那段真正黑暗的岁月,才能真正学会坚强。(by史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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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媛媛被她爸拖去云城中心卫生院,老年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挂号,付费,里里外外做各种检查。我刚好逃了,老年人不想把事情闹大,才没有去找我。

我一出现,肖媛媛她爸就嵌入一对兔子红眼:“野人!野人!还晓得回来了!要不是看你是女娃,老子抽死你!媛媛被打成这样,我肖传兴活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小医院查得出什么,马上去竹海县人民医院…”

肖传兴骂起人来嘴是歪的,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夏洛克,恐怕夏洛克都没这么猥琐。你以为你女儿多宝贝?她就是没人要,又丑又矫情,我就是这样想的,你咬我啊!

等那只兔子把话说完,我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没、门!”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学生,还有没有学生的样子!班主任,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教育局!我不怕把事情闹大!”

肖传兴明明想抽我,手背已经青筋爆起,如一条条蚯蚓。我明白,如果我是个男生,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暴打一顿。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要是他真的动手,有理也成了没理。想找我赔钱,没门儿!

老年人的笑容堆满了脸颊,都快滴出蜜来,“真的没什么大事儿,擦点红花油就可以了。先回学校,慢慢说,慢慢说…”

办公室。肖媛媛一直哭一直哭,说我冤枉她,不明不白地打骂她,还要挖她祖坟。

我站在办公室中间,脑海里回想我今天打的boss,“肖媛媛贱人”上手还真容易,鬼剑士就是比魔法师好操作。我在慢慢酝酿,转职的时候,是选“剑圣”好,还是选“狱血魔神”好。

老年人的咆哮声把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继续他的说教,其他老师的目光也在向这边转移。一个鼻青脸肿,一个完好无损,一个哭哭啼啼,一个漫不经心。明眼人都知道谁受欺负了,我又成了唾弃的对象。

“史麦儿,你为什么要打肖媛媛?同学之间有矛盾要好好解决,你还是女孩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听得出,老年人真的很心痛。我突然觉得,他还是挺重视我的。

“没为什么。”我淡淡地回答。不想提那件事,也明白,肖媛媛绝对不会承认是她干的,我也没有证据。

肖传兴顿时来了火气:“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态度,活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不把她开除,今天这个被她打,明天那个被她打,还有没有王法了!”

哦?开除?我直翻白眼,你以为学校是你开的,你想开除我就开除我?学校的光荣榜上还有我的成绩单——第二名,只要我没犯什么太大的事,学校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办法补上这个窟窿。我承认,我这样想,够无耻。

对付无耻的人,就得用无耻的方式,我学着老年人,笑得滴出蜜来,“好啊,你现在就去开除我,政教处在二楼楼梯口转角处,有三个楼梯口,自己慢慢去找,不送!”

“够了!”老年人厉声呵斥我。

时间在慢慢地消逝,老年人搬出我的家庭情况,一再请求肖传兴的原谅。看他那副低三下四的模样,我把屈辱都压在心底,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可怜。

上课铃响后,老年人让我和肖媛媛先回教室,出办公室,我和肖媛媛对望一眼,把脸别向一边,我听到了她的冷哼声。

肖媛媛的爸爸没有再找我的麻烦,据说,是老年人帮我垫付了肖媛媛的医药费,还低三下四地道歉。

回到寝室,我收拾好东西走人。没有行李箱,只有两套衣服,生活用品,装在一个双肩背包里。棉被、床单、凉席、水桶…全部扔进了寝室楼下的垃圾桶。跟寝室有关的东西,我一点都不留恋!

走之前,我先去了老年人的办公室。

“秦老师,谢谢你。这是肖媛媛的医药费。”我把钱装在一个信封里,双手交给老年人。时间久了才发现,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老师,就是为人太固执,还有点势利。

老年人没有拒绝,接过钱,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肩上,顿时急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背着背包干什么?我才是8班的班主任,从来没说过要开除你!”

“秦老师,你现在关心我,只是因为我成绩好,用不了多久,我就不再是第二名。从开学到现在,我学不进去,努力过,真的一点都学不进去。我没有放弃学业,我家就在云城街道,我不想住校了,请你给我的‘出校通行证申请书’签字。”我说的是实话,上课的时候我总是走神,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根本无心学业。很多事,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

老年人长叹了一口气:“你不应该因为你妈妈的事情变成这样,堕落颓废有什么用?你的基础很好,稍微一用功,就能有非常不错的成绩。你以为我只是重视你的学习?”

我笑笑,“我的基础不好,从小成绩烂。”

“烂不烂不是你说了算,你那永不放弃的精神,哪儿去了?那个倔得在楼道做5000个下蹲的史麦儿,那个因为历史老师侮辱奋发学习的史麦儿,那个站升旗台都无所畏惧的史麦儿呢!”老年人的眼睛都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老年人说了很久,我都尽量维持不为所动的样子,事实上,我内心深处已经接纳他,无论他是看好我的成绩也好,看好我的性格也罢。我明白,再也回不去了,我找不到斗志,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明白那种痛,我不想让人看出我的脆弱。用比城墙还厚的脸皮掩饰自己,学会没心没肺地笑,学会虚伪,学会隐藏。

我和肖媛媛的矛盾,进一步升级。

教室的过道,肖媛媛故意在我白色的帆布鞋上踩了一脚。我二话不说踩回去,鞋尖抵着她那晶莹剔透的脚趾,边踩边在原地转动。帆布鞋鞋底不算硬,但我刻意为之,肖媛媛被我踩得痛到迸出眼泪,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你在干什么!”肖媛媛哭得梨花带雨,我仍然没有松脚的意思。

“踩猪蹄。”我的毒舌功用在肖媛媛身上,总能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和肖媛媛的“猪蹄”一比,我那修长的小腿优势凸显。我知道,我戳中了她的软肋。可我没有一点负罪感,她用我的软肋对付我,我不是圣母,凭什么在乎她的感受?

“你还在冤枉我,不原谅我,我无缘无故让你打了一顿,你还想怎么样!”

我转动的脚僵持了一下,忽然明白,又上当了!装可怜,心机好重,说的是你自己吧!

同学的目光都落在我和她身上,一高一矮,一个梨花带雨,另一个志气高扬。我踩着她的脚,但我的白色帆布鞋上有脚印。

“够了!矫情,装够了没有!”一道冷喝声传出,声源在我背后。

我的脸转过去——苏珊!

Chapter40:我庆幸遇见他和她

我庆幸遇见他和她,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洒下几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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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从背包中翻出手机,摆弄几下后,将之高举,趾高气昂地看着肖媛媛:“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

我的心剧烈地抽动了几下,头皮紧绷地望着苏珊的手机,汗毛倒立。她是在帮我?她讨厌我还来不及,还会帮我?

我的预感没有错,苏珊的手机里,有几张肖媛媛贴报纸的照片!同学们轮流传递那个手机,诧异、恍然大悟、意料之中,面部表情出卖了他们的内心想法。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肖媛媛身上。苏珊把手机放回包里,扬起脸,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别自作多情了,以为我在帮你?哼!我就是看你可怜!”

一瞬间,我忽然明白,苏珊对我的恨,层次很浅,就如她说要找人打我,只是吓唬我的。她和我一样,是个矛盾体。遇上肖媛媛“作案”,出于对我的报复,没有戳穿,却留了一招,拍下证据。肖媛媛她爸闹到学校,她仍然没有动静。如今肖媛媛的“装”,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很想吐出两个字——谢谢,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谁要你可怜!我想,我的脸色应该也很可怕。

“我…”肖媛媛双眼通红,抓住我的肩膀,语无伦次,“我有什么错,你本来就是贪污犯的女儿!你活该!你就该没爹疼没娘要!你就是活该!”

“啪——”一道脆响,以空气为介质蔓延,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蓝雪晴的一个巴掌,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打完肖媛媛,蓝雪晴盯着手掌,不停地颤抖,仿佛在思考那个巴掌是不是她打的。

寂静…只剩寂静…蓝雪晴的好脾气,是全班有目共睹的,无论遇上什么事,她都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从不与任何人闹矛盾。今天,她竟然当众打肖媛媛的脸!好脾气的人发飙,杀伤力不是一般地强。

肖媛媛挤开人群,掩面回到自己的座位,趴在课桌上抽泣,留下呆若木鸡的蓝雪晴。

“阿雪,谢谢你。”从心底说,我还是很高兴的。不是因为她替我出头,而是她终于学会了发泄自己的情绪。

蓝雪晴抿住发颤的嘴唇,对我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我也回到垃圾桶旁边,趴在课桌上睡觉,长期的通宵打游戏,我经常犯困。

前坐的钟子方,那把比他生命还重要的吉他消失了。不出半年弹唱《光辉岁月》,成了一句空话,我没有多问。从他上个学期惨不忍睹的期末考试成绩,我隐隐猜到了。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提起的事,我不提他的吉他,他不提我的妈妈。

正上课,文星宇摇摇我的肩膀,传来一张纸条,我非常不情愿接过,打开。

【文星宇】你的黑眼圈越来越重,晚上干嘛去了?当夜猫?

【史麦儿】嗯,联谊。

我没有丝毫隐瞒,艰难地写完三个字,趴在桌上继续睡。

【文星宇】我们像从前那样,你要疯要玩我都陪你,不要像现在这个样子,好吗…

六个圆点,用钢笔杵得很重,纸张都被戳破了,不像询问也不是肯定。看完这句话,我的睡意消散很多,逼着自己坐直。

【史麦儿】可是,很多事…不是我们能改变和控制的。

【文星宇】人定胜天嘛,相信我。

他想说我不要因为妈妈的事颓废吗?他比老年人了解我,知道我不愿意提起那件事,只能小心翼翼,维护我那可笑的自尊?我明白。略加思索后,写下一句话。

【史麦儿】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文星宇】???

【史麦儿】你能控制住自己,读这句话的时候,不在心里唱出来?

我用疲倦的面部肌肉拼凑一张嘴角上扬的脸,朝文星宇笑笑,趴着继续睡。

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长期点我也有点?澹?陀檬只?亲?q打发时间,那时候的手机qq很不好用,却成了我与安鑫谈天说地的载体。我们聊着各种各样的事,从童年到长大的趣事,各种各样的八卦。

忽然有一天,有一个新朋友加我的qq,我也很开心地跟他聊,我的网名也是“狗尾巴草”,那个加我的新朋友是个男生,网名“微笑天使”。据说每个人的第一个网名都只能用土得掉渣来形容,我对这个说法深表支持。

苏阳阳叫“水晶公主”,蓝雪晴叫“沉湖”,沈泽洋叫“幻想王子”。

【狗尾巴草】一个男生,用这么小女生的名字,你好意思?

【微笑天使】我只能看到你的qq号,看不到你的网名,估计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时的手机qq版本低,有不少版本根本不能显示网名。我与微笑天使聊得很happy。了解到,微笑天使也是云城中学的。

【狗尾巴草】你在上什么课?

【微笑天使】我物理课,你呢?

【狗尾巴草】好巧哦,我也物理课。

【微笑天使】就是,你在你们班第几桌?

【狗尾巴草】最后一排,靠近阳台,左边那个。

【微笑天使】什么?我也是后门靠近阳台,我是右边那个。

【狗尾巴草】hat?你几年几班的?

【微笑天使】初2010级8班。

【狗尾巴草】我也是,原来我们是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