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九霄站在不远的大柳树下,我则隔着几层侍卫与他喊话,没办法,洪洛执意保护他的恩人。

“如果我是你,就让这些人退去。”他淡淡地道。

真要动起手来,再多的侍卫只有枉自送命的份儿,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师叔此番前来只为清理门户?”

“师门不幸,有此逆贼,掌门若再不出面铲除,徒让江湖中人耻笑。”

“其实你和我师父的关系没有那么势同水火,对吗?”我端详他隐忍怒气的脸:“他养虎为患,被人恩将仇报,你比他还要难受,不惜千里迢迢远赴蜀中报仇雪恨。”

“胡说,那老奸巨猾的东西,谁不盼望他早点儿翘辫子。”

“既然如此,任由我作怪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我只怕他被你气死,从此少了一位死对头,暮年寂寥。”

“师兄弟做成你们这般爱恨交加难解难分,真是少见。”

长剑出鞘,寒光一闪,高九霄面色森冷:“最后问你一次,你师父十余年来待你恩重如山,传授武艺信任有加,如今你背叛师门天地不容,可有半点悔恨之心?”

“没有。”

未曾料想我答得这样快,他倒是一愣。

我继续轻松地道:“似乎好像,完全没有。”

他怒极反笑,仰天笑了几声,指着城郊方向,厉声道:“你若尚存半丝血性,寻个僻静处,咱们干干净净做个了断!”

无论如何,整个洪王府的人加起来也不是高九霄的对手,他若想将我从人群中揪出来,直如探囊取物一般。与其这样不如自己过去,免得伤及无辜。

“高师叔,并非我贪生怕死,但可否通融十天时日,到时即便是自尽也绝不反悔。”

“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你还有脸叫我师叔?”他闭目冷哼:“你师父早已将你逐出门墙,今日结果你的性命,也是咎由自取。”

“只要十天。”

“一天也不行。”

被人追杀还要讨价还价,混到这地步真不知该哭该笑,长叹一声,指着瘸了的右腿道:“高前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饶,可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为师父坏了一条腿的份上,十天之后再来杀我?这对我,很重要!”

他凝视我,目光依旧犀利,却沉默下来。

刚要趁热打铁,空中忽而多了个黑点,砰地一声炸开一团红雾,瞬间将我们笼罩。本能地屏住呼吸,迅速往旁边一闪,手臂骤然发紧,一个声音在耳边道:“运功闭气,跟我走。”

这人身形颀长,甚是精悍,留着两撇精致的小胡子,石琰死后我没找这厮麻烦,他却到这里阴魂不散来了。嘴上不能说话,只管挥剑摆脱钳制,见我抵抗,他沉声道:“你已中毒,不想死在这儿就老实点。”

显然我的敌人早已看透对手的弱点,眼下的我委实不想死。

距王府几里之遥的桃树林中有他事先备下的马匹,看来我的行踪几乎被所有人了如指掌。上马的当口,小胡子扔来一个小小的瓷瓶,突然想起高师叔:“这毒倘若不解会如何?”

“奇痛奇痒,双目失明,苦不堪言。”

“呃…”

一般人只会屏息,关键时刻却很少有人闭目,原来那猩红色的气雾吸进肚里没事,害的却是双眼。

高师叔,悲剧了。

摆脱他的追踪,小胡子信马由缰地奔了一段路,山峦起伏之处,云烟飘渺,山下散落几座农家小屋,炊烟袅袅随风而逝,为崇山峻岭平添几分烟火之气。

将马儿栓在一家农户门前,小胡子向我使个眼色,径直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布置与一般百姓之家无甚区别,所以越发显得破旧的竹床上坐着的人很不协调,他不该属于这里,哪怕身着常服,神情倦怠,全身也散发着一股纸醉金迷的腐败气味,挥之不去。

“金太傅,恭喜你为我欺师灭祖的行为又添上一笔重彩,我代表高师叔,向您体贴入微的下毒行为表示衷心的感谢。”

“有其师必有其徒。”他看着我,神色有些无奈。

可见往日师父的口舌之利没少让他吃亏:“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像告老还乡了。”

“我这种人,一向稳坐官位直到死的。”

“你找我来,还搭上一瓶价值不菲的唐门毒药,再不进入正题可就亏大啦。”

“噢,没什么,近来良心发现,决定提前释放人质,当然也与你出色的表现有关,鉴于你让我如此满意我所看到的,今日便让你们一家团聚,未为不可。”

老天爷啊,我历经沧桑的耳朵没听错?

邪恶的大魔头良心发现了,决定放蝼蚁们一条生路,可不长眼的老天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让他发现?

“人在哪里。”我拼命使呼吸均匀。

“你刚从那里来,却浑然不知?”

突然想起篱笆之内有两个壮汉,一个喂马一个劈柴,二人均低头劳作,与一般乡野村夫无异。方才进屋时未曾留意,难道他们就是——

《师妹很忙》卫何早 ˇ第46章那逢欢极却含啼ˇ最新更新:2011-09-0409:31:12

眼看至亲至爱之人就在跟前,却哆嗦着双唇发不出声,大哥和二哥被我踹门而出的声响吓了一跳,停下手中的活计,茫然地打量起不速之客。

“我觉得她有点儿像小妹,信不信由你。”大哥同二哥耳语。

“是我发现她长得像小妹,你说气质不像。”二哥摸下巴:“她难道永远长不大,始终保持十岁小孩的气质?”

轻叹一声,我笃定地道:“我就是小妹。”

二人欢呼,相拥而泣。

似乎是史上最淡定的认亲场面,跳下台阶,双臂搭上他们的肩,抹去眼泪加入狂欢的行列。

过一会儿,大家狂欢得有些累了,大哥瞅着我的腿摇头道:“可惜你一个女孩子却成了残废,今后如何嫁人?”

“你会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妹莫要理他。”二哥关切地抚摸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大不了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总好过没有男人要,平白无故受打击。”

我们刚刚团聚好不好,久别重逢,你们仍旧不改挖苦我的爱好?挖苦得那样不动声色,封喉不见血。

为了尊严冲口而出:“我当然有人要啦,而且那人还锲而不舍地求我过门,对我的要求无不满足,对我保护从未间断,走一路追一路,默默付出真爱,只为得到我的垂青!”

这俩家伙于是默然,不是被震撼而是忍笑忍的好辛苦,大哥最先破功,直接喷了:“小妹,你这是写小说呢?”

“胡说,小妹一向是实事求是的人。”二哥随手揪了下我脑后的辫子,温言道:“她只是把男女主角颠倒了,其实我们很理解,姑娘家岁月不饶人,适当倒追也颇明智,只是要把握分寸哦。”

还好我十几年来旁的长进没有,耐心却练到了大师级水平:“这苦恋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引鸿刀季晨。”

“好啦好啦,你看小妹都被逼成什么样了,残疾不要紧,千万别疯了。”

世俗的观点是:成亲的女人身心不一定正常,但不成亲的女人身心一定不正常。

屈指一算,本人显然已经蹉跎小半辈子,当初不知哪来的拒绝季晨的勇气,如今想来,自以为经过深思熟虑的慎重选择,可能真有那么点儿夹生。

互道完彼此这十年的际遇,兄长们为我做饭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比预想的还要沉重。据他们说若干年前一觉醒来就已身在此处,莫名其妙地过着耕地放牛自给自足的小日子,可见我的宿敌并没有实施什么虐待。

这比实施虐待更为难办。

“按照最初的约定,我现在就可以和兄长走出这个院子。”

“如果让你们就这么走出去,那我就太不像一个坏人。”

“坏人应该怎样?”

“你认为坏人对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应该怎样?”

终于能够脱离魔掌,我们欣喜若狂,就在踏出这小小的院门之际,突然冒出一名杀手,干净利落地将我们送上黄泉,尸体就地掩埋,有墓无碑。

“真是一个完美的悲剧。”我由衷赞叹。

“所以你不会让悲剧发生。”金太傅甚有把握。

他十年前布了此局,如今正是坐享其成的时候,绝不可能让步,除了继续受其摆布,真不知道还有别的出路。

但是很遗憾,这位大人触到我的底线。

“我会让悲剧发生,而且越快越好。我受够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言听计从,对你来说良知和信誉都不值一提,因为死人不会申辩不会宣扬,活人只会继续受制于你。今天我为了亲人的性命欺师灭祖,明天又不知要做下什么禽兽不如之事,既然左右是个死,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他甚是讶异:“看来你想通了。”

“虽然晚了些,好歹明白自己错在哪。”轻松的呼吸,这种感觉真好:“我现在就走出这间屋子,与亲人一起离开,请你的杀手整装待发,无论是谁,伤害杜家人之前,先问我手中的剑。”

哥哥们真是好样的,我冲进厨房说一声走,他们立即放下手上的活计,东西都不收拾,跨上小胡子的马随我一路飞奔,不问半个字。两个家伙平时拿我调侃取乐,关键时候很是经得起考验,这大概就是家人的含义。

发现后头没有追兵,我们暂且松了口气,挖苦行动又开始了。

“小妹呀,锲而不舍地求你过门,对你的要求无不满足,对你保护从未间断,走一路追一路,默默付出真爱的引鸿刀季晨在哪里呀?”

“啧啧啧,伤口撒盐,不是一般的缺德。”二哥笑得甚是和蔼:“小妹早已不相信爱情了…”

不知危险在何处,当然毫无负担地谈笑风生,深深看他们一眼,心中默默道别:“有生之年再度团聚,我真高兴,从前只在梦里相见呢。”

二人被我突然间的抒情弄得有些无措,二哥先是睁大眼睛瞪着我的身后,低低的呻吟一声,大哥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同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嬉笑就这样戛然而止。

老天保佑他们的反应还不至于那么迟钝。

“只来了一个,却是硬茬儿。”我拔剑:“我们一交手,你们就跑,千万别坐以待毙。”

“可我觉得他不像来要你的命。”

“倒像要你的心。”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玩笑,调转马头,几乎连我也想呻吟了,这树上坐的,莫不是再世潘安貌比宋玉的本朝绝世大帅哥:“你…为什么…”

“出门会个朋友,刚好路过。”季晨慵懒地抱着胳膊,像刚睡醒,眼睛也半开半合:“你…又为什么…”

自命不凡的老男人,故意学我说话,哥哥们看见还不得误会到底啊。

“看来你很忙,我也很忙。”自从上次在陆府绝情地驱赶之,我们之间的情义也就烟消云散,委实不该再有交集:“后会有期,季大侠。”

他淡淡地:“后会有期。”然后闭上双眼,疑似进入梦乡。

松一口气,迅速打马离开,这一次哥哥们倒不怎么合作了,直到来到一处村落,借住农家,天黑了也不得安歇,其盘问程度不亚于爹,大有逼我交代罪行签字画押之势,深更半夜,精神一个赛一个的好,只差严刑逼供开刀问斩。

没被仇人弄崩溃,先被自家人搞疯,为了睡眠,最终向恶势力妥协:“好罢,我交代,我和季晨的确有过一段,一段交情,可那又怎样,人家是全国首富的大公子,名满江湖的英雄豪杰,我又是什么,一个瘸子而已!”

“瘸子怎么了,世上有你这般独一无二的瘸子吗?人瘸,心不能瘸。”二哥慷慨激扬。

“既然他清楚你的现状,依然希望和你成亲,证明了他不是以貌取人的男人。你若以此相拒,证明了你是以貌取人的女人。”大哥思维缜密。

“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他连话都不想跟我多说!”我做结案陈词。

家庭会议就此结束,世界终于清静。

《师妹很忙》卫何早 ˇ第47章瘦尽灯花又一宵ˇ最新更新:2011-11-0709:59:07

蜀地的早晨又湿又冷,房门一开,未尽的睡意被缓缓流入的寒气一下去驱散了。

湿滑的古井边,一名男子挽着袖子提起刚打的井水,悠闲地洗净双手,又掬起一把湿了脸,微弱的阳光来不及照耀全身,那凉水顺着鬓边滴滴答答落在光滑的井台上,他慢慢地放下翻卷的袖子。

刚睡醒的男人和刚出浴的美人一样,有股自然而然慵懒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真巧,又见面了。”

“方圆几十里只有一处村庄,我可不想老睡树上。”他又拎了桶水上来:“洗脸吗?”

突然有一丝慌乱,我发现自己蓬头垢面,眼泡肿着,鞋也穿一只,还有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了,和眼前的男人相比,这幅摸样无论如何算不上光彩照人。

转身进屋,反手把门关上,开始找那只鞋,柜缝里没有,床底下没有,犄角旮旯也没有,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那只合脚的鞋子了。颓然坐到床上,从枕边摸出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有一缕头发却越理越乱,最后缠在一起,疼得钻心。

什么也干不成,这些年什么也没干成,十年前一无是处但至少快乐,现在快乐也没有了。

季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忽而觉得多了个人,一抬眼,他就这样站在面前,单手勾着一只鞋:“对不起,只想和你开个玩笑,昨天夜里找你聊天,可进来的时候你睡得很香,一点儿没发觉,心血来潮捉弄你一下,没想到让你这么…如果重新为你穿上,是不是就能哭出来了?”

说着慢慢蹲下,细心地将我的脚放进鞋里。

他又为何知道我这些日子始终哭不出来?

“女人的头发好比名贵的绢,绢有价,一头柔软的青丝是无价的。这么漂亮的头发,不要糟蹋了。”他轻轻解开纠结的地方,如释重负:“好了。”

这样一个男人,遇见又分离,失散又重逢,再不牢牢抓住,就太傻太傻了。

“我不要当傻子!”骤然仰天长啸把季晨吓了一跳。趁他错愕,双臂勾住这厮脖子,温暖的胸膛结实的肩膀,我知道他能给予的还有更多。

不由分说地撞进他的怀抱,哭得稀里哗啦,流水落花春去也,我且舒坦一回。

眼泪流干,你会发现没有什么是值得难过的。

“今年雨水暴涨,咱们就别作孽了。”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不来点儿贺词吗?”

猛一吸鼻子,手掌充当手绢抹一把脸,我笑道:“恭喜资深帅哥彻底沦陷,落入魔掌永世不得翻身,江湖从此少了你的传说!”

“我太心碎了。”他的眼睛里却半点伤感也没有。

“昨晚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树林里见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又遇上麻烦,白天问未必肯说,晚上套话容易些。”

“季大侠,你上辈子又没欠我的,凭什么老帮我啊?”

“也许欠了呢?”

可能真是他前世的债主,不然为啥总不偏不倚地撞上,不是路人甲也不是路人乙,仿佛一位救世的神明,而神明的伟大世界中只有我。多么满足自私狭隘的心理,爱本就是独占一方的霸业。

“算了,我良心发现,还是招供吧。”他笑容很是阴暗:“昨天半夜,你哥哥去林子里寻我,让我拯救一个孤独的少女的灵魂,鉴于这个使命十分神圣,我以极为严肃认真的态度接下这副重担,绝不后悔。”

我那少女的灵魂一下子蹦出体外,上方盘旋许久方才归位:“我要掐死他们——”

“真的?”

“真的!”

“真的?”

“假的。”

憋了半晌,我们大笑。

原来拥有伴侣的好处是这样的,比如你的幸福是一颗豆子,如果独身,最多被冷水泡大,涨成一颗可以煮熟的豆子,直到落入口腹之中,它仍是颗豆子。身边假使有爱人相伴,便会在土里生根发芽,开花长叶,不惧风雨地生存繁衍,延续希望。

我这颗徘徊于变质边缘的小豆子终于寻觅到属于自己的土壤:“可我始终觉得,你是莫名其妙爱上我。”

“这也是出于一点私心。”他默然片刻,道:“我们都经历过爱人的离去,将来便可轻易地相互理解彼此包容,如果可以选择,为什么不与一个真正懂自己的女人过完下半生呢?

“从前说到此处,我只当你玩笑。”

“对于我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理解比激情更珍贵。”

“凭借季大侠的名声,今后人们谈到老夫少妻,必定少不了拿咱们举例说明。”

“我很好奇,你到底遇上什么麻烦?虽然同我说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嬉皮笑脸亦无法掩盖内心的愁云惨淡,可见苦逼到何种程度。

一五一十地将我的倒霉事从头到尾叙述一遍,说到□处,也就是昨日和金太傅的巅峰对决,季晨突然笑了,那一颗颗皓齿映照着阳光,是多么的欠敲…

“这就是让你生不如死的困境?”

“是我命中的劫数。”

“梳洗一下,吃早饭罢。”他摸摸我的头顶,微微颔首:“顺便说一下,你披散头发的样子挺好看的,以及这哀怨的神情,可以直接演小白菜了。”

看在你是美男的份上,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啦。

其实我心里清楚,季晨未必帮得上什么忙,金太傅位高权重,朝中党羽众多,捏死我甚至不用亲自动手。方才一时激动,竟答应与他共度余生,师父若不原谅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以季夫人的身份滋润地活下去。

山中朝阳普照,顿时褪去黛色,处处明朗透亮。整顿妥当上马前行,季晨一拉缰绳,突然掉头往回走去,扭头示意我们跟上,刚要询问,只听二哥道:“嫁鸡随鸡,问什么问,跟着就是了。”

呸,简直一副小舅子嘴脸。默默白他们一眼,无语望天。

未行多时,路过昨日金太傅的小院儿,今日篱笆大敞,院外停着辆精致的马车,季晨向我丢一个眼色,独自迎了上去,隔着车帘与里头人低声谈论着。过一会儿,又远远丢出个眼色,像是唤我过去。

满腹狐疑地凑到近前,季晨拉了我的手,对帘内道:“金世叔,这便是我的未拜堂的妻子,杜寻。”

车帘一挑,金太傅枯瘦的手和儒雅的面孔引入眼帘,神情无比和蔼:“哦,这就是杜姑娘,果然贤惠端庄,甚好,甚好…”

此人身患失忆之症?昨天还你死我活的相互威胁,今天就闻名不如见面,简直匪夷所思。

“昨日一叙,晚辈已将家父的意思带到,乡间清净,不打扰世叔休养,这就告辞了。”季晨拱手:“世叔保重,来日还望屈尊敝府,喝晚辈一杯喜酒。”

“贵府大喜,自然恭贺。”老头儿慈祥地笑着,放下帘子。

车夫扬鞭催马,那马车驶出小路,拐个弯儿,转眼绝尘而去。

独留我在尘埃中茫然,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觉得头上有些灼热,时光悄然流逝,看那日头不知不觉移至正中。季晨仍拉着我的手不放,一手摸了摸我的发顶:“休憩一下,吃中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