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眼:“他去哪里了?不等他了。”

沈君煜也知道弟弟不待见自己,只是直觉总是让他怀疑,皱眉看着她,她有些不耐烦了,只瞪着他:“就是出去走走,身上连半文钱都没有,你不放心的是什么啊!”

他斜眼:“就怕你想要回去。”

顾子衿摊手:“我再重申一次,没有银子我哪都不会去,既然出来了,再回去白费我姐姐一番心血,我有那么傻么?”

说着见他还看着她,转身就要回屋。

被他一把拉住:“好,我陪你去。”

两个人也没等沈君雁,这就从院里走了出来,他仔细给她介绍,现在两个人是在易县,快入西区,已到贫困的边缘。

北宋贫富差距太大,街边讨饭的三五成群。

沈君煜负手而立:“你要有心理准备,再走远点才能放你走,而我们越往西走,越是贫困。”

一双手从旁边伸了出来,她看着小男孩脸上身上都是伤痕,当真是于心不忍:“为什么会这样?元烨不是去了北边?就这种赈灾方法你们国库能有银子能洒出去?”

他轻轻叹息:“所以你看,两国交战,苦的都是百姓。”

她沉默,街道两旁商铺也是不少,但是行人稀少。

南朝母亲在位谋的是百姓,也常听母亲说,百姓才是我们的根本,可惜江山这座位太吸引人,才导致现在兄弟相残,连母亲都不放过。

当日,她站在沈家的大门口,一眼瞥见白玉书,心中惊骇不足以言表。

多年的陪伴是那般的熟悉,只沈君煜在旁,并未显露,后来直到他离开京城,也并未见上一面,如今爹娘都已经不在世了,难免愤恨。

百姓疾苦,一旦再打仗,朝廷也顾不上老百姓,会更加艰难。

或许是见她神情落寞,沈君煜也是唏嘘:“齐王一直是主战派,不过我认为应当主和,百姓已苦,休养生息,也不至于那么多人落草为寇。”

顾子衿不时低头,默不作声。

他不忍打击她,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等到土地改革制一旦行了下来,情况会好转的,更何况,齐王殿下是从北方绕回西边,然后再回京城的。”

什么?

她差点打冷战:“他还要从这边回来?”

沈君煜瞥了她一眼:“每年如此,是他的坚持,早年齐王殿下暴戾好武,一次北上镇压灾民时候,听说是被人所救,后来秋冬两季,不论收成好坏,总是要巡视一番的。”

那此地更不宜久留了!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酒楼上面人最多,舔了舔唇,似已向往。

沈君煜注意到她这个动作,柔声问道:“想去喝酒了?”

她点头,二人这就转向酒楼,挑拣了个人少些的进去了,自然有小二迎了上来,楼下吃酒的寥寥无几,顾子衿只道馋酒了,连接着叫了几种酒。

沈君煜又叫了两个小菜,不多一会儿,小二将酒端了上来。

她亲手给他倒了一碗,自己也品了一口,酒香四溢,对他举碗。

他一仰而尽,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变故,难免心涩。

顾子衿连着喝了两碗,又给他倒上,沈君煜一手摩挲在酒碗上面,半晌突然说道:“你们圆房了?”

她挑眉,嘻嘻笑道:“你说呢?难道你们没有么?”

他端酒:“没有。”

她差点呛到,紧接着又来倒酒:“好吧,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喝酒吧。”

两个人喝了两壶酒,子衿伸手提了酒,酒壶已空。

她起身,不顾他叫着小二两个字,直奔掌柜的走过去:“我过去看看,叫他再给我来两个小菜。”

沈君煜也要起身,她一把按在他的肩头上面:“我还能跑了不成?你在这等着。”

是的,他想要说的话也未说完,一面对她,那些想说出来的话就失去了勇气,他看着她走到二楼转角处,和小二和掌柜的分别说了什么,半路还回头对他笑了下,那二人点点头,一副十分谨慎的模样。

不多一会儿,顾子衿就迈着愉快的脚步踱了回来。

他的斗篷还挂在椅子上面,她伸手抱在怀里,搓着手直说冷,他看着她,偶尔俏皮的表情,心里难受得紧。

小二提酒又来,顾子衿接在手中,给他斟酒:“这么冷的天气就该多喝点烈酒。”

说着抱着酒壶,看着他直眨眼,表情无辜。

就像以前,每一次在他身边,那样看着他,眼底都是依赖。

沈君煜抿唇,喝了一大口酒,果然够辣:“你想没想过,要去哪里?”

她笑笑:“随便转转,等风声不紧了,说不定也会回去祭拜爹娘。”

他点点头,几口将烈酒咽下肚中,只觉得上头,借着半分酒意抓住了她的手:“我早已发下毒誓,若活着,捡回这条命来,那必定娶你。”

顾子衿笑:“没事,不娶也没关系。”

他更是难过,可刚要坐直了身体,却觉得头中眩晕,惊讶地看着她,简直是不敢置信。她拂开他的手,拿起怀里的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去。

他勉强维持着清明,只皱眉盯着她:“你要干什么?再过两日我亲自送你走!”

她好心结账,从他怀里摸出银子放在桌上:“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走个彻底,我不想与你一路,以免遇见那疯子没有后路。”

说着回头对帮忙的小二和掌柜的笑了笑,这才又回头,俯身看着他:“现在你也尝到这滋味不好受了吧。”

拿了块碎银揣在怀里,她大大方方地对他挥手:“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修前面的稿子,所以一直没有更新,现在开始恢复更新。

第42章 齐王到

第四十二章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想法是美好的,但是事实是残酷的。

顾子衿一脚踢在门框上面,无奈地在门内直打转转。

也许是她太过于得意了,上天才给了她惩罚,她抱着夹,来回跳着取暖。才刚刚从酒楼出来,

没想到就被别人盯上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半路被人劫走。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在山上,他们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又用大袋子给她半身套住,只能在只言片语当中,知道他们是山头上面的劫匪,专门干这么个勾当的。

她数了能有千八百的数,才被人扔进屋内,有个汉子扯下她头上套着的袋子,她眯着眼睛,这才看清自己被送到了一个十分破旧的屋里。

抬眸,粗犷的男人浓眉大眼,看着她上下打量着是十分满意的模样。

手脚都没有绑住,她断定自己怎么也逃走不掉,也只看了他不说话。

这大汉嬉皮笑脸地甚至还对她拱了拱拳:“夫人不用担心,等你家夫婿来了,交够了银子,自然会放你走,不会伤你半分的。”

顾子衿:“…”

他好心好意地将地上乱杂东西踢了一边去,说只要银子到位,绝对是要给她好吃好喝的好好送下山去。

这大汉还得意地拍着胸脯说就是他在酒楼发现她这只肥羊,运气好极了。

很是无语。

很明显,他们是将沈君煜当成她的丈夫了。

门口有两个人在看守,她一点耐心都没有,不时踢两下房门。

没有人理会她,当真是掉以轻心了,顾子衿实在头疼,她不想再牵扯沈君煜,若是被元烨撞见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是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谁想到竟然被人抓了山上,这绑票的丝毫不畏惧透露消息,甚至看起来傻乎乎的。

一想到沈君煜缓过劲来,就接到她的绑票通知,她就抚额。

环顾屋内,都是杂物,窗户破旧不堪了,从开着放缝隙当中能看见皑皑白雪,顾子衿走到跟前,伸手推窗。

吱呀一声,冷风立刻钻了进来。

她打了个冷战,一缩脖子看见门口守着的那两个人都看着她,竟是两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

她沉吟片刻,在窗口对他们笑了笑:“两位小哥能不能过来一下?”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个黑脸地大步走了过来:“你叫我们干什么?房门落锁了,就是不落锁就怕你也下不了山去。”

她善意地笑笑:“能不能给我口水喝,有点口渴。”他身上穿的棉衣都已经破旧不堪了,而她的却是锦衣华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一少年甚至还红了脸。

他刚要过来说话,却被另一个一把拦住:“别去,忘记二当家说的话了?这城里来的小娘子长得跟画里的狐狸精似得,可有妖法不能靠近。”

顾子衿抚额:“这位小哥儿,我只是口渴了,你们看我这模样像是有妖法的样么?”

先前要过来的小子脸色更红:“那个,对不住啊!”

十分的腼腆。

怎么会有这样的劫匪,她十分无语,却也对他和善地笑:“没关系。”

关上窗户,将寒风隔住在外面,她继续来回跳着:“诶呀好冷啊,好渴啊,好渴啊,好冷啊!”

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外面都能听得见。

跳了一会儿,外面也没有动静。

想歇一会儿,可回头一见这屋里实在太脏了,真的是难以下脚,不能坐下。

只好先动手收拾起来,角落里面还堆着一堆破旧的衣衫,零零碎碎又脏又乱,地上散落着破旧的矮桌和椅子,还有蜘蛛网和堆得高高的袋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先将桌椅摆放整齐了,又拾掇出一小片空地,勉强能坐下了,这才搬了个最干净一点的坐好。能看见外面那两个人不时在门缝当中窥探,也只当不知。

靠着椅背歇息了一会儿,她正抱着团晕乎乎的难受,互听房门外的大锁咔擦一声,立即就清醒了过来,顾子衿站起身来,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前的少年端着一托盘走了进来,他微红着脸,将东西放在她的脚边,就连声音都细如蚊声:“夫人吃点东西吧,听二当家的说已经联系到您夫君了,应该很快就会送您下山。”

说着往前推了推,顾子衿哭笑不得,坐直身体,将托盘拉过来一看,上面还有一碗水,少年见她抬头,更是不好意思。

她端起水来喝了两口,意外的是竟然格外甘甜。

他笑笑:“夫人别嫌弃,是我们山上的水。”

他身上的棉衣已经破旧,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即就别开脸去,十分的不好意思,哪里有这样和气的劫匪,顾子衿端起饭碗来,发现里面盛着的是豆饭,上面静静躺着几根咸干菜条。不管什么时候,保存体力都是必要的。

就着咸菜吃了豆饭,她见他未走,试探着看他:“真的联系到我的家人吗?”

夫君这两个字她是当真叫不出口,少年很认真地对她点头:“二当家的说了,夫人家里很惦记夫人,十分的配合,听说要护住夫人周全,会给我们很多粮食和银钱的。”

他脸色认真:“那位是官大爷么?可气派了呢!”

顾子衿对他笑笑,只怕不管是沈家还是齐王府,那的粮食和银钱都不是那么好拿的。她往外瞥了眼,发现门口另一个少年已经不在了。

她哼哼两声,将饭碗放好,缩成了一团。

这小子立即就紧张了起来:“夫人您怎么了?”

她大言不惭地说谎:“我刚有身孕,受不得凉,这里太冷了,能给我换个地方吗?”

少年端起托盘就走:“我这就去和二当家的说!”

估计也是新晋的劫匪,顾子衿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不过就在她以为她可以轻松骗到人家的同情心,换一个地方住的时候,她被无视掉了,在这间破旧的一边漏风的屋子里过了极其难捱的一夜。

早上清冷,她睁开的第一眼,就咳嗽了起来。

出城时候,本来伤寒都未全好,这一下又是凉着,自然病重,她揉着发疼的额头,尽量将冻得僵硬的双腿抱紧了,缩成一团。

咳嗽了一阵,嗓子已经疼得冒烟了,回身去找,少年留下来的水已经喝干了,她心里烦躁一脚将饭碗踢倒,立即就碎了。

山上日头出来的比较早,当阳光一点点映入窗前时候,顾子矜已经咳不出声音来了。也是这个时候,沈君煜上山了,也当真是她害了自己,他花费了一点时间,这才恢复体力用以应对一切万变。

只许一个人上山,未免打草惊蛇,沈君煜也只让人留在山下远处,这一地带多半贫瘠,劫匪要的是银子和粮食,基本不大伤人。可不管怎么说,她一日不在眼前,他一日难以放心,为了顾全她的安全,他带的是货真价实是银票。

部分现银就在山下,等他们一下山,自然能取到。

山上的人见他这般配合,自然欣喜。

他急着见人,一二三位当家的自然应允,一直以来也没敢暴露自己的身份,生怕会让他们警惕,伤害到顾子矜,少年带着他走到山顶的一间破屋前面,他只看了一眼那破旧的窗子,心里就难过得不能自已。

愤怒,或许也是庆幸。

庆幸她并未走远,站在门前,他几乎额但是,当是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他一贯淡漠的脸原本是并无表情的,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嘲笑她愚蠢。可当缩在角落里面的子矜映入眼帘的时候,他胸腔当中的那颗心,狠狠地撞了一下。

沈君煜大步过去,她闭着眼睛,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昭显着她正是病着。屋里漏风,这么冷的天气又在山顶,不病才怪。

更何况她离开京城的时候,风寒还未好利索。

急急地大步过去,顾子矜竟无察觉,歪着头一动不动,他伸手揽过她的身子,一手轻拍她的脸,更是心惊:“子矜?顾子矜!”

许是声音大了些,更或者是手劲大了些,她窝进他的怀里,一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沈君煜这才松了口气,一把将她抱起,她不若从前那样疏远,可真是依赖,小脸竟还在他胸口处摩挲着。

他心里受用,勾起了唇角。

可那弧度还未到极致,就听她梦呓出一句来:“元烨…”

虽因嗓子哑了,后面的话竟听不真切,可他还是听得明白,她以为是齐王殿下,误以为是他了…

因为她是真的病了,他多花费了些银子,山上的少年还抬来了软轿子,因为山体陡峭,又都是雪地,实在不方便背着或者抱着下去,只能俩人小心翼翼地抬着。

沈君煜将人放了软轿上面,用大斗篷裹住了,中途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次,不多一会儿就又闭上了眼睛。

果然病重,顾子妗过了晌午又反复热了两次,大夫给看过了,只用药物催着汗,为了安全起见,他带她住进了县衙。山上山路又陡又鞘,那帮劫匪是住惯了脚下生风生 钉,下面的人想要打上去可是不容易,这笔帐先是记下了,沈君煜脸色沉沉,只坐了她的床前不走,小四虚惊一场,也更是半步不肯离开。

也不知睡了多久,顾子妗从混沌当中醒了过来,屋内灯光昏暗,她抬起手臂抹了一把额头上面被汗水侵透的碎发,再一摸,身下是软软的软褥,屋内温暖如春,心一喜,抬眸张望。是个从未见过的房间,屋内家什都十分古朴,想起晕乎乎时候的那个温暖怀抱,试探着喊了一声:“有人么?”

屏风后面闪出一道人影来,她眼底带着的笑意一下就凝固了,本来也是不该认为会是元烨来救她了,他若是见了她,杀她气她还来不及,怎么这般温柔,更何况他从未温柔过。

对上男人的眼,可也掩不住失望:“是你呀,小侯爷。”

沈君煜缓缓走近:“除了我还能有谁?更或者,你希望是谁呢?”

她不回答,抓过软枕垫在后腰处坐了起来:“咱们这是在哪里?”

他站在床前:“在县衙里面,这样我也不用费心保护你,自然有人看护,是不是?”

他故意咬着字眼,显然是耿耿于怀,顾子妗笑,企图装傻:“不知道小侯爷在说什么啊,现在什么时辰了,好饿啊!”

他斜眼:“怎么?我听说你有身孕了?”

她只能干笑:“咳咳…哪有的事情,不过是唬一唬他们的,以为能有好点的待遇,谁想还叫我干冻了一夜!”

说着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他倒是想厉声厉色地数落她一通了,可一见她柔弱模样,忍不住心软,坐了床边,就势给她拍着后背:“别说话了,省的总咳。”

她对他笑笑:“没少花银子吧,你不记恨我?”

他瞥着她:“知道没少花费就好,记在你头上,要还我的。”

她却是小心翼翼地探着他的脸色:“你出门在外哪里带了那么多银子?从哪里弄来的?”

这件事情不提还好些,一说他更是脸色沉沉,他当然不可能带那么多的现银和银票在身上,关键时候,他还是对县衙亮出了她的身份,齐王妃落在劫匪手里,就齐王殿下那般脾气的,不连坐他们都看护不佳就不错了,自然是想办法凑了银子,高高兴兴地交给了他。

并且,这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传出去,用不了多久,元烨若是有心拦堵,定然追得上。沈君煜看着她此番的乖巧模样,心中郁结难欢。

顾子妗心中却还盘算着怎么和他‘分开’,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件事情再和沈君煜纠缠不清,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二人都是一个想法:尽快离开此地。

大夫给她开了药房,沈君煜叫小四去准备抓药,随行上车,这就准备离开。

顾子妗身体不适,可也期待着动身,这兄弟二人为着她也总算说了话,但多半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她车上特意放了炭炉,简直又往西去,她掐着手指头计算了时日,原来他说要将她送走,可自从这被劫匪劫上山去以后,可再未提及过这件事。

叫小四去问了,又总得不到答案。

严寒之日,雪地难行,他们在路上是真的行不远,有的时候只能在车上留宿,顾子妗的病并未见好,如此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一个叫做广宁的地方。

因为天降大雪,所以临时决定好好歇息一段时间。

又给她寻了大夫,重新开了点药,因为知道古代风寒的厉害,子妗自己也注意服药,每晚泡脚擦身,终于有了一点起色。

天气恶劣,一行人住在驿站,沈君煜整日愁眉不展,一路行来,除了那山头上面的劫匪,是半个反贼或者恶人都没遇见。

大雪过后,一片洁白世界。

她站在驿站楼上,向远处眺望,他尾随而来,站在身侧。

顾子妗一指头点在雪棱子上面,沾染了一手:“这雪下得可真大啊,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