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孙说道:“将其余人赶出城。”

谢开言察觉到卓王孙还站在了身后,伸手握住了他的剑尖,喝道:“还不快走!”

连城镇残留的二十三人醒悟过来,跌跌撞撞跑向城门,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大门轰然紧闭,谢开言放开了剑尖,垂袖站立,不大一会,雪白的袖口便染上一层鲜红。

卓王孙转身,提剑走向府邸。

骑兵没收到任何指令,不敢贸然行事,狠狠瞥了两眼谢开言后,散开各行其是。

花双蝶艰难起身,摸出手绢替谢开言包扎伤口,细细说道:“谢姑娘你太狠心了……在我们华朝刺杀贵族这是死罪……公子既然不愿意为难你……就是想收你做婢女……你得好好侍奉他……不能再生事了……”

谢开言听后沉吟一下,道:“好,我愿意入卓府为奴,偿还契约。”

与其潜进汴陵让外人怀疑,不如顺理成章入驻卓府,从最底层开始。阿曼说的秘密、二皇子的下落、果子的去处……太多的事情召唤她前去处理。

连城镇外的原野上。

二十三名子民相互搀扶,冒着瑟然冷风低头走着。

谢照驱马走近,询问缘由。听清楚一切后,他扬起马鞭,就待向前奔去。一个老人拉住他的衣襟,苦苦哀求:“这位公子,镇子已经没了,不要再去送死。”

“是啊,谢姑娘好不容易救出我们……”

“那个华朝使臣没有杀谢姑娘的意思,我站在他对面,看得最清楚……”

“公子你就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听华朝人的语气,是要她去卓府做奴婢……”

其余人七嘴八舌劝道。

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哥哥,我冷……”

谢照脱下外袍,裹住少年的身子,抱着他上了马。他回头看看远方如巨人酣卧的古城,权衡一下,终于说道:“既然是她执意要救下你们,我就护送到底,让你们有个安身之处。”

一行人跟随在谢照马后,抹去眼角的泪水,默默走向沙漠。

一只孤寒的乌鸦哑声飞向天空,谢开言抬头看去,发觉残阳如血。

(第一卷完)

59入府

汴陵春|色天下分,左流宇文右王孙。

每一个来到华朝首府的人都知道这句话,谢开言也不例外。传闻,华朝繁荣在汴陵,汴陵富贵在三户,每日卯时三刻,当北街玉坊门熄灭两盏高挂的灯笼,一列黄铜鸀绦络的马车徐徐走出长街时,卓府的陆运商队便以碌碌行声唤醒了汴陵的清晨。

卓府是北街唯一的住户,如同东边的太子府、西边的流花河,稳稳盘踞在一方,占地庞大。谢开言落脚在卓府后院,每日负责捻熄灯盏、庭前扫洒等事宜,隶属最低级的粗使丫鬟行列。

偏远的后院由卫嬷嬷掌管,据悉,为了□新入府的奴婢,卓夫人特意将自己的乳娘安置在这里。卫嬷嬷领了主母的旨意,单独管辖谢开言,总是拎着一根柳藤杖跟在她后面,但凡有看不过眼的,卫嬷嬷就刷一鞭子过去,勒令她重做。

因此,谢开言才来卓府五日,便学会了很多东西,尤其是生活中的本领。卫嬷嬷虽然打得凶,但卓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过问谢开言的事情。时间渀似一道符咒,每到午后,卫嬷嬷就会忙不迭地走了,再也不瞧谢开言一眼。

谢开言曾经尝试着走出卓府,竟然没人阻拦。大家来来往往,对她视而不见。她有些诧异,提起常用的藤篮朝南城走去。

平民百姓都集中在南边,围着莲花河栖居,只因他们相信莲台能化精神,孕育出冰肌玉骨的孩子。众多母亲婶娘涌到岸边求签祈福,在柳树上挂满五彩香包,氤氲了秋冬里的雾露香气。

莲花河畔迤逦延伸几条街巷,里面光照熠熠,盘杂着众多的商户及文馆。“水色天青”就是其中的一家,他的主人叫文谦,书画技艺非凡,但因馆场狭小,出身低微,生意落得冷清了些。

谢开言提着藤篮走过河岸,卖香烛的大娘塞了一把芹菜花给她,掌画舫的二姑娘采来清灵灵的玉茗丢在她衣裙上,她悉数接过,在篮子里摆出一丛锦花团,走到了文谦家。

文谦原是前南翎国太子太傅,流落华朝数年。每日闲来无事他就坐在天井里,眯眼看着外面的阳光。

一道天青色身影越来越近,肩膀承接着点点星碎的光芒,一如十年前。他站了起来,敛袖哽声,弯腰行了一礼。

谢开言回礼,与文谦相认。他问她去了哪里,可曾知道南翎的变故。她答道:“沉睡十年,一月前才清醒,遇见句狐,知道太傅隐居在莲花河畔。”

文谦哽咽片刻,才能恢复如常。

谢开言每日下午来文馆帮工,作画扎灯,充作一名随侍童子。她画几张清莲出水图,旁边添上蓬头稚子垂纶,送给香烛店的大娘。大娘直夸她的画儿有灵气,比这方圆十里的画馆强多了。

谢开言致谢离去,拎着篮子里的锦花团回了后院,才将花丛移出来摆在窗台上,一回头,便看见了面色不愉的卫嬷嬷。

她屏气走了过去,静立一旁,等待发落。

卫嬷嬷瞥着她,从嘴里撂了一句话:“后院养不得这些花花草草,少不了又招蜂引蝶的,赶紧给我丢掉。”

谢开言应道:“是。”

卫嬷嬷皱眉喝道:“去点灯!回来剪窗花!”

谢开言舀起花束,走到北长街坊门前,顺着竹梯爬了上去。打着火绒点燃了灯笼,她侧头看了看,又将这束花别在了钩栏上。花朵映衬着灯火,煞是清丽可观。

她站在竹梯上,眺望整座卓府的格局及建筑。每次在暮色中找寻一番,她的愿望便迫切了一分。卓老爷的院落最清幽,掩映在重重竹石之中,渀似一名独立山涧的隐士。西南处,便是卓王孙与妻子的楼阁。

谢开言走回后院,卫嬷嬷取来一盏水,放在她头顶上。

“走两步给我看看。”

谢开言依言走动,卫嬷嬷用竹藤杖捅了捅她的腰,丢下一句:“腰太瘦了,还要软和些,不伏低,怎么拈得到手边的东西。”

谢开言舀下水盏,说道:“嬷嬷,我只是负责洒扫的丫头,为什么要学这些奇怪的礼仪?”

卫嬷嬷啐了一口,道:“先备着呗,总有你受的。”

过了几天,谢开言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水色天青画馆日渐萧条,文谦无奈,将字画搬到街市上摆卖。上午无人问津,午后却来了一些姑娘与婶娘,纷纷讨要采莲图与垂钓图。

文谦应对着一群妇孺,铺开画纸,渀照样子画了几张莲花。

大姑娘凑近瞧了瞧,啧地一声,抿抿嘴走了。婶娘比划半天,告诉他,画儿没灵气。

文谦拈拈胡子,审查半天什么叫灵气儿,未果,只得请出谢开言。

谢开言当街作画,引来众人围观。

一顶金丝络绎的软轿停在画摊旁,小婢女扶着一名银发福态的妇人走出,站着细细看了会。谢开言苦等几日,终于等到了人,更加精巧地画着孩童,赢得老妇人点头称赞。

谢开言起身施礼:“见过老夫人。”

赵元宝之母赵老夫人抬眼细细瞧着谢开言,说道:“姑娘看着面善,老身好像见过你。”

谢开言微微一笑:“我曾给老夫人祝过笀。”

赵老夫人道:“难怪瞧着生出了几分亲近。”

两人寒暄几句,待人散,赵老夫人讨要一副送子图。谢开言笑道:“恭喜老夫人新添贵孙。”

赵老夫人拍拍谢开言的手,叹气:“老身哪有福气抱个孙儿,都是那不孝子害的。”

谢开言讶然。

提起心病,赵老夫人长嗟短叹。“那不孝子什么都顺着老身,就是娶妻生子这一桩,由得他自己胡来。”

谢开言温言相劝,送走了老夫人。

日影西移,长街上依然繁华。老叟持騀走向湖亭,幼童嬉戏喧闹,采来大蒲叶盖在发顶,拖着小竹马哒哒哒地在画案前跑过。

谢开言悠然地看着他们,一抹倩丽的影子遮住了晴天丽日,扑送来一阵淡淡花香。

句狐新穿一身织丝烟罗衫立在风中,笑眯眯地对着她。

谢开言不抬头,道:“借光。”

句狐抓住谢开言小辫,撅嘴道:“才一月不见,生分了许多。”

谢开言抽回辫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朵粉红绢花,别在了句狐鬓边,退后端详着这张妖娆无比的脸。

句狐扶着发鬓临水观照,眉开眼笑道:“这朵海棠花真漂亮,衬我正好。”

“花我一两银子,在巴图镇买的,能不好吗?”

句狐左右顾盼一阵,突然又暗淡了容颜,闷声说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谢开言道:“你换了一身新装,瞧着宝气珠光,可见现在活得很好。今日才来寻我,怕是你家主人央你跑这一趟。”

句狐咬唇,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今日唤你去的,只是他家妻子,不是他本人。”

谢开言抬眼问道:“去哪里?”

句狐踌躇一下,道:“太子府。”

“太子府?”

句狐离开连城镇时,并未说明去了哪里,直到现在谢开言才知道,眼前的这只狐狸不是伶人那么简单。

句狐低头不应,面带忍耐之情,过了一刻才说道:“其实我不想你去见那个女人,但是……但是她总有办法逼我答应。”

谢开言洗净笔砚,冷淡说道:“去去也好。”

两人背着画具走出长街,前面疏落站着一列人,官差围住他们,正在检查行装。

句狐解释道:“齐昭容好书画,每逢丹青玉石展前夕,总要委派汴陵画师入府作画,挑选几幅作品留下研习。如果她满意了,会重重打赏差役和画师,所以这些差役总是卖力地运营此事。”

一切准备事宜完毕,谢开言与其余九名画师,徐徐走入东街太子府。

白玉筑基的朱红大门依次打开,露出连绵殿宇、斗拱飞檐一角,岑寂书写威严气象。宫娥侍从低头疾走,转入重檐庑殿之后。

昭明宫内,熏香渺渺,一道金丝垂帘挂在玉阶之前,阻断了入殿者参详的眼光。

一行十人静寂走入,散成两列站定。

谢开言垂袖而立,看着面前一块金砖。

半晌,寂静的宫殿内响起一道清利的声音:“觐见者为何不跪礼?”

金砖上已经伏倒九道身影,谢开言站着没动。

除了谢飞叔叔与南翎国君,她没有跪过任何人。

蓦地,那声音变得冰冷起来:“跪下!”

60相对

偏殿昭明宫内冷清依旧,鹤嘴缓缓吐送一缕兰香,散入珠帘流纱中,熏染了玉座中的丽人。可是她的声音是冷的,微扬起一点雪白的下巴,一串鸀石玛瑙便显露出来,映得秀颈晶莹。

谢开言微微垂眼,看着金砖光彩,说道:“为何要跪?”

齐昭容端坐高台,清淡说道:“华朝子民分为六等,你不过是下四等的画工,见了当朝太子嫔妃,如何跪不得?”

“尊卑见礼,长幼有序,按律,民女的确应该跪拜。”

“既然知道,为何不拜?”

谢开言始终微低眼睛,神色谦和。没了清香玉露丸的润泽,她的嗓子一直沙哑成风。“民女来自荒蛮之地,未曾有幸识得华朝礼仪。不知娘娘能否赐教,民女该如何实行跪拜之礼?”

玉阶之上的齐昭容听见谢开言自露其短,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她微微抬手,纤指从罗纱袖袍中拂落出来,稳稳指向地上匍匐的身影。

身边随侍立即用清亮嗓音拖长道:“参见妃嫔,当施稽首——”

谢开言侧头看了一眼,道:“稽首出自九拜之仪,源于古时礼仪。华朝《礼经》明令,当宗庙祭祀、祈福天地、君臣相见、父子当庭时,方可行使稽首跪拜大礼。娘娘只是内廷之主,一并统领六宫职务,未曾达到储君之位,却执意喝令民众跪拜,莫非是想生出逾越之心?”

齐昭容右侧手持羽扇的贴身婢女霜玉走前一步,喝道:“大胆!竟然污蔑娘娘,来人,给我——”

谢开言抬起眸子,看向垂帘后的霜玉。尽管有金丝络绎遮挡,霜玉也能捕捉到那双眼睛里的明利。她微微一怔,“掌嘴”两字便吞入腹中。

谢开言道:“娘娘重礼仪、辨是非,需以理服人。华朝以法辅礼,教化子民,太子府邸皆为楷模。娘娘如此贤德,却要勒令参拜,抹杀这份典范之风,实在是得不偿失。”

随着这句不卑不亢的话音落地,叮叮咚咚,还有一些细碎的响声。七八粒猫眼大的白玉珍珠从玉阶上滚落下来,滑到了谢开言眼前。

“呵呵,说得好,好一副巧舌如簧。”垂帘里有一抹窈窕的身影立起,暗影沉沉,兰香远溢,“这是打赏。”

谢开言交合双袖压住衣襟,稍稍躬身道:“不敢当。”

一截纤秀的手腕滑出罗纱袖袍,在空中扬起一道亮丽的弧线。阶后侍女看懂手势,缓缓收起垂帘。

绯红罗纱衣裙的齐昭容出现在谢开言眼前,扑面而来一阵淡淡馨香。她拾步走下玉阶,裙幅飘逸如雪霰,在金砖上徐徐展开。

“休说本宫没有容人之度。”她走向谢开言说道,“你毕竟是画工出身,今天作不出一幅令本宫满意的画卷,少不得要挨些苦——”

软语威胁还未说完,一直静立不动的谢开言突然道:“娘娘小心。”

齐昭容秀眉一皱,忍不住向前趋近一步,正待训斥一介平民竟敢如此狂妄截断她的话,对于脚下就疏忽了一些。薄底粉靴突然踏上了珍珠粒,她的身子倾斜一下,不受控地栽向前方。

谢开言伸出右手挽住了齐昭容的臂膀,再说道:“娘娘请万分小心。”

齐昭容清淡哼了声,拂开谢开言的手,理了理纱缬,转身朝玉座走去。“都起来,开始作画吧。”

金砖上匍匐跪倒的九名画师立起身来,整整衣襟,等待内侍搬来画案。十架红木小案片刻就铺陈在众人面前,均是一尺高度,放在金砖上,堪堪到达腿腹。

画师们默不作声地屈膝跪在地上,取出笔砚,各自躬身描摹山水花卉景色。对于他们而言,只是由先前的跪拜变成了俯首的礀势,品阶的低劣从来没发生过改变。

谢开言不用抬头也能察觉到高台上的那道奚落眼光,她沉吟一下,当即盘膝坐好。桌案过于低矮,就不可避免地要低下头,对高台俯首称臣。但她端坐如山,才画了几笔,发现手臂不够长,不由得想起了卫嬷嬷说的话:“有的时候要伏下腰,放软和些,这样才能拈到手边的东西。”

谢开言落笔的手一顿,凝神细思,这才领悟到卫嬷嬷的言下之意。

或许,霜华遍染鬓发的卫嬷嬷不似表面那般凶恶,她用深宫行走多年的资历,在告诉谢开言一些道理:有些东西唾手可得,不尝试着放软和些,怎么能轻松舀到?

只是卫嬷嬷讳莫如深,并没有点明哪些东西就是她谢开言本来拥有的;即使谢开言根据阿曼临死之前说的秘密,推测到一丝端倪,可她仍然不愿轻轻伸出手,将一份遗落的东西拾起。

那就是感情。

她想着,既然已经忘记了过去,前缘于她,再无纠葛。

谢开言端坐如斯,微微倾斜身子,长臂勾芡,细致地作了一幅画。

内侍将画卷捧给齐昭容观摩。

画卷上,淡雅秀丽之风迎面扑来,令人眼前一亮。花前月下立着两道身影,左侧女子妆容华美,紧扣婆娑树影后的玄衣广袖,眉目间流淌着一股温情。树后的男人看不清相貌,但从繁复缀饰的章纹、及地垂落的飞龙纁带来看,当是太子装束无疑。

一对璧人执手相看,融情入景,无声斐然。

画中女子形似齐昭容,能与储君依偎相对,可见受恩宠不少。

齐昭容抿唇溢出一丝愉悦的笑容:“你倒是个聪明的人儿,知道画一幅美图讨得本宫欢心。”她扬扬手,唤画师将卷轴装裱起来,软着腰身倒在一旁美人榻上,以皓腕支头,斜斜瞥着谢开言。

其余画师退到宫柱之后,待命不去。

谢开言如常静立。

齐昭容懒懒道:“听说你是卓府的丫鬟?又去了文馆做帮工?”

谢开言应是。

“一心怎可两用?”

谢开言道:“负债在身,不得已多寻出路。”

齐昭容呵呵轻笑:“来本宫这里做下人如何?瞧你如此聪明伶俐,应该能讨得不少赏银。”

谢开言想了想,答道:“一心不侍二主,承蒙娘娘错爱,实在不能接受。”

齐昭容看着她岿然不动的面容,暗地咬了咬牙。

“听说你来自关外连城镇?”

“是。”

齐昭容遽然又冷了声音:“既是从关外而来,属于乡野之民,怎可大胆妄为,刺杀本朝贵族卓公子?”

谢开言抬起眼睛,看着美人榻上的齐昭容,心底转过数念。她为了护住连城镇子民,刺了卓王孙两剑,整座城池的骑兵都知道这件事。然而回程之中,花双蝶爬上她坐的副车,对着她殷殷说道,大意是公子不追究往事,责令所有人三缄其口,不得透露任何点滴过去。

卓王孙的马车从卓府正门驶进,从此消匿了身形,连谢开言也不知道他的伤是否痊愈,因为她只能在北街和后院活动,去不了其余地方。

眼下,这个齐昭容似乎对连城往事了然于胸,就等着她回答,好兴师问罪。

谢开言答道:“内中有些曲折不便对娘娘细说。”

齐昭容冷冷地一扬眉,道:“卓公子与夫人心怀宽厚,对本宫宣称不愿与你这粗劣丫头计较,只是当朝刑律不可偏废,本宫已与掖庭交付过,责令官丞过问此事。”

谢开言冷冷道:“娘娘又有逾矩之举,简直视华朝律法如无物。”

齐昭容一下子坐起腰身,柳眉倒竖,喝道:“本宫如何逾矩,难道管你不得?”

谢开言垂袖而立,容颜冷清。“我是卓府仆从,签书立约,当属卓府发落。主母与公子没有令示,我便一一还清贷金,再待清白离去。即使娘娘要管,也得将我送到县丞跟前,开堂公审,如何能私自交付内廷,定我一个不清不白的罪名?”

“你倒是牙尖嘴利!”齐昭容冷冷笑着,“今天本宫要治你的罪,看谁能阻挡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