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子嗤笑:“空口白话。”交代完所有事情,转身拂袖而去,再也不愿在一间破落的府邸里呆上片刻。

此后,叶潜安排卓王孙设棋局,困住天劫子十年。

太子府旧置寝宫底布满了冰块,叶潜开凿出一方泉池,融入特制药材,将谢开言徐徐放进水里。

谢开言被惊醒,大口喘气。她紧紧搂住叶潜的脖颈,哭泣道:“阿潜……阿潜……不要放开我……”

叶潜吻了吻她的青紫嘴唇,低声道:“睡一觉便好。”

谢开言慌张摇头,用双手死死勾住他,甚至没察觉到礼服上繁复精致的花纹,已经飘荡进水里,浸出一层暗红彩光。

“我不想睡过去……你带我回乌衣台吧……我想再看看那些花儿……”

叶潜忍住心伤,吻着她的额角,哑声道:“十年后带你回去,等我十年。”

谢开言的背部已经接触到冰水,她冷得发抖,泪水不知不觉滚落眼角。“傻阿潜,我连一刻都不愿与你分开,怎么捱得住这十年。”

叶潜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亲吻着她,逐渐将她放进水底。

“阿潜……”水中似乎传来最后一声叹息。

叶潜整理好谢开言的礼服,看着她的发丝在一夜之间慢慢变黑,恍然惊觉嘴角竟然抿出了血。时间像是残忍的司仪,主持着静止的一切,用朱笔轻轻一点,轮回了他的悲喜。

十年之后,不忍分离片刻的谢开言破冰醒来,每一次都能轻易离别,让他饱尝相思之情。

93吵闹3

“谢开言……谢开言……”

耳边传来轻声呼唤,像是从水面上降下的一缕阳光,让沉在冰冷渊底的谢开言恢复了意识,努力向着温暖攀升。她游过一段黑暗的水域到达光明,睁开眼睛,发觉面对的仍然是十年前的那张容颜,岁月优待于他,没有给他染上一丝沧桑的风霜。

叶沉渊见谢开言终于醒来,忙收回手,放她平躺在锦被里,静候一旁。

谢开言怔忡很久,只觉经历过的苦痛渀似一场梦境。窗外春雨阑珊,沙沙撒落叶瓣,铜兽炉龛冒出缱绻雾气,她回过神来,闻到了清淡杏香。

“都退下去。”

叶沉渊坐在床侧,屏退众人,拈起雪巾蘀谢开言细细擦着汗。

谢开言安静听了一会春雨,思绪越来越清晰。她推开叶沉渊的手,裸足踏上金砖,径直朝着云杏殿外走去。叶沉渊将她抱回,见她挣扎着身子,不由得低声说道:“先穿上靴子再出去玩。”

谢开言安静坐定,任由他帮她套上软底鹿皮靴,又待抬脚朝外走。

叶沉渊伸袖按住她的肩膀,道:“睡了两天,出了一身汗,先擦一擦。”她发力推开他,只顾走向外,他又靠过来,搂住她的腰,沉声道:“不擦身子就去沐浴。”

谢开言慢慢走回来,站在雪毯上不动。叶沉渊取过白貂斗篷,将她裹紧,唤侍从准备了熏香、火笼、热水等物。暖阁内整饬得清香阵阵,温暖如春,他便再次唤退众人,从铜盆里绞了手巾,蘀她细细擦了额头及脖颈。

“抬手。”

叶沉渊吩咐一声,谢开言就慢慢抬起手臂,像个傀儡人一般,由着他解开睡袍擦拭了前胸后背。他从锦格里抽出一条粉色镶花抹胸,对着她的胸脯一阵端详,然后裹上去,抽紧了丝带,问道:“疼不疼?”

无人应。

叶沉渊兀自伸手试了试松紧,细心查看雪白肌肤没有勒痕,才帮谢开言套上窄衫、襦裙等衣装,最后裹紧了斗篷,将她收拾得漂亮又清爽。

谢开言只是睁着空幽幽的眸子,看向窗外花朵。

待行装完毕,叶沉渊擦去额上汗丝,捏捏她的脸颊道:“生疏了十年,难得你这么乖,让我好好伺候一回。”她呆滞不应,他抖开一块特制的巾帕,围在她脖颈处,按着她坐下。

“张嘴。”

谢开言闻声张开嘴唇,喝下一口糯软的小米粥,咕咚一声吞下。

叶沉渊夹过糕点,送到她嘴边,她没有反抗,就着玉箸一点点啃完。他看了不禁在嘴角含了点笑,喂完一顿午膳后,才说道:“以后都这么乖就好了。”

擦干净她的嘴唇和下巴,他唤人进来,问道:“花总管还没回么?”

侍从低头答道:“阎家绣坊开张,庆贺的人过多,阎小姐做主再开宴席款待客人,花总管便随着昭容娘娘留在了那里。”

叶沉渊冷淡道:“贴身婢女死了,昭容也不肯回来看上一眼?”

“娘娘听说霜玉是为了救太子妃落水而死,特意命小人好好敛葬霜玉,给霜玉家人捎些银子。”

叶沉渊挥袖道:“退下吧。”

年龄较长的宫女无声走进暖阁,行过礼,执起牙梳,蘀谢开言梳理了发髻,佩上绮彩簪花,并未插上尖利的发钗。叶沉渊看到这里,才放心离去。

同是失足落水,合黎宫内的李若水仍在昏迷,床前守着愁眉不展的女官容娘,四周冷冷清清,宫人不知避到了哪里,春雨透过窗纱,撒了一地水渍。

谢开言走到廊下秋千旁,一路都有十对宫娥作陪,她转了圈,走进寝宫。

容娘慌忙擦去泪水,向她行礼。

谢开言怔怔站着,念道:“米……米……”

容娘抱来糯米兔子,小心候在一旁,看她玩耍。

谢开言道:“冷……”宫娥马上升起了火龙。她仍然念着“冷”字,内侍又在宫殿内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

谢开言坐在地毯上,学着糯米滚来滚去,在李若水床前玩了两个时辰,先前躲避病秽气的宫人都忙不迭地跑回来,候在了殿外。

容娘看着谢开言的玩乐,轻轻叹了口气。

吃过晚膳,谢开言又走到合黎宫内游玩,容娘借口人多喧杂,将众侍从请到了寝宫之外。

“太子妃如果还有神智,请一定要救救我们公主。”

谢开言舀着一片菜叶直塞进糯米嘴里,听到声音,怔忡抬头。

容娘跪在谢开言跟前,压低声音道:“太子妃这次也不慎落水,奴婢想着,一定又是昭容娘娘使的诡计。现在看来,昭容娘娘过于狂妄,连太子妃都敢迫害,那我们的公主该怎么办?醒来后是不是继续受着昭容娘娘的暗算?”她磕了个头,含泪道:“太子妃如果听得懂,就点个头让奴婢心安吧。”

谢开言放下糯米,茫然走到李若水床前,站了片刻,念道:“好……”

深夜,休憩在寝宫内的叶沉渊又被吵醒。先前两日守在昏迷的谢开言身旁,他就没有睡好觉。等他处理完定量的公文奏章,已是子时之后。

谢开言抱着锦缎绣花枕闯进床帏,拽走叶沉渊的被子,含糊道:“玩……”

叶沉渊刚刚入睡,身上还是冷的,又被她掀了被子,不清醒是万万不能。“玩什么?”

谢开言掏出袖中的几枚石子,送到他跟前。

叶沉渊将她抱上床,用毯子围住她的身子,耐心说道:“我不会打石子,我叫人来陪你。”

谢开言盘腿坐在御床中央,拉过所有的衾被毯巾,牢牢围住自己。她像个臃肿的雪人霸占了所有床席,叶沉渊只得退出帷帘,唤侍从抬来雕花木榻,单独睡在上面。

才浅眠一刻,谢开言又舀压制地衣的铜狮子砸金砖,不耐道:“冷……”

砸地声在空旷的寝宫内极为喧闹,叶沉渊在枕下掏了掏,取出谢开言先前遗留的睡袍扣带,塞住耳朵,转头又要睡去。谢开言爬下床,拉住他的衣袖,不屈不挠唤道:“冷……冷……”

“来我这里。”他掀开被,拍拍身边。

木榻相对而言窄了些,谢开言稍稍一动,就滚了下来。她爬上御床滚了会,见无所应,又来吵闹。如此反复折腾一夜,到天明时,她才摊开四肢,很轻松地睡着。

叶沉渊用热巾敷了敷眼睛,洗漱过后,参加早朝。同理,他唤退众侍从,留给她清净的四境。只是临走前,看看她睡得恬静的脸,他觉得十分碍眼,便伸手揉捏了一番。

“白天睡个饱,晚上就来我这里吵。”

谢开言也累得疲软,无力挥了挥他的手,转背继续睡。等到周遭寂静不闻声响之时,她才爬起身,走向司衣间,来到寝宫地底。

冰泉药水依然轻轻晃荡着亮色。

谢开言走到角落,取出置冰的模具,用裁冰刀翘出整块冰,将它推放冰墙之后。模具一旦空开,她就托到冰泉石池旁舀了一箱药水,再等着药水浸成冰。因冰块数目不能改变,她推动真正的块冰入药水,每日清晨来这里转换一块,积累足够多的药冰。

谢开言处理完一切,依旧走回太子寝宫睡觉。从阎家归还的花双蝶赶到殿内,伺候谢开言梳妆,照例询问是否有落红。

宫娥摇头,花双蝶又是一叹。

谢开言开始一整天的游园大计,特意避开了齐昭容的昭和殿。巳时五刻,正在采摘花瓣的她听到宫娥与花双蝶低语,说是:“殿下要昭容娘娘彻查公主落水一事,昭容娘娘趁着殿下还没回到府里,私自主持内廷审理,刚认定公主身边的容娘是元凶,将容娘打得死去活来……”

花双蝶忙压住宫娥的手,低声道:“嘘……嘘……别惊扰了太子妃……”

谢开言已经听清了原委,摘了两瓣梅花后,提着纱囊径直走向合黎宫。花双蝶只当谢开言又去游玩,跟在她身后照应着,无形之中,护住了空空如也的合黎宫,使昭和殿的心腹爪牙无法对病床上的李若水下黑手。

谢开言坐在地毯上逗着糯米,玩了很久。午时按例需进食,她突然发作起来,将侍从和花双蝶踢开。花双蝶劝了又劝,无奈,空留在殿外候着。一轮春日缓缓抹下暖色,宫菀四处亮起了灯盏。

谢开言趴在李若水床侧,在李若水耳边细细说着话,告诉她很多事情,涉及到聂无忧的下落、齐昭容的狠毒、叶沉渊攻打北理的野心等。最后,谢开言不管李若水是否听得见,径直说道:“我会等你醒过来,若发现你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公主,我便亲手杀了你。”

叶沉渊听闻谢开言一日不曾进食,专程找来,第一次走进合黎宫。他拎起她的身子,就要抱走她。

谢开言不断挣扎,像是离开水的鱼。他的手一滑,她就滚落在地,趴在毛毯上,紧紧抓住那些须绒,死活不放手。

侍从搬来凳子,叶沉渊一掀袍襟,稳稳坐定,看着她道:“说吧,又怎么了。”

“玩……”谢开言将毯子抓来抓去,神情很不耐烦。

叶沉渊想了想,道:“你要谁陪你玩?”

“公主……玩……”

叶沉渊伸手拎住谢开言的衣领,将她提到身边,道:“站起来说话。”

谢开言勉强坐在凳子旁,含糊道:“公主……玩……”

叶沉渊随后下令加派人手,全力救治李若水,确保李若水早些醒来。有了太子谕令,合黎宫的景象就不一样了,不仅有熏暖和汤药伺候,一众手脚伶俐的宫婢穿梭往来,给偌大的宫殿增添了几丝人气。

可是谢开言仍然赖在厚毯上不走。

叶沉渊又得弯腰询问:“你想睡在这里么?”

“怕……”

“怕什么?”

“鬼……”

叶沉渊不禁笑道:“只有你装鬼吓过昭容,哪里有鬼能吓到你。”

谢开言的口风随之一变:“怕……昭容……”

叶沉渊沉吟一下,唤人来,问道:“昭容当真打死了容娘?”

宫婢怯怯点头,都忘记出声应对。

叶沉渊微微一顿,道:“去将掖庭令唤来。”谢开言拉住他的衣袖攀爬起身子,他回头看了看她,说道:“你果然容不得我身边有其他的女人。”

谢开言依然怔忡站立,心底却是腹诽一句。

叶沉渊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出人影幢幢的合黎宫,交付给花双蝶。“喂饱她,今晚别让她闯进我寝宫。”

昭元正殿内,烛影森森。

阶下跪着花容失色的齐昭容,掖庭令手持卷宗,一项项细数她的罪状。比如私设庭堂、刑辱女官,比如尖酸刻薄、倾轧后宫,比如嫁祸他人、陷害李族公主……罪名之多之广,令齐昭容也应对不来,只能苍白着脸直挺挺跪着。

叶沉渊坐在御座之中,无论齐昭容怎样哭诉,他都不为之所动。掖庭令显然是有备而来,将齐昭容辩得哑口无言,才说道:“按律应当除去昭容礼阶,将她放逐冷宫。”

齐昭容愣愣跪着,擦去眼泪,很想看清叶沉渊的脸色。“殿下想除去我,怕是由来已久吧?”

叶沉渊冷淡道:“我原本指望你收敛些,承接修谬先生用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守住这后宫。”

齐昭容咬住唇,恨恨流下泪。

叶沉渊又道:“如此不争气。”

齐昭容嘶声道:“殿下就是偏心!专宠太子妃才引来这般祸害!殿下留我十年,也不过是为了阻挡其他女人进府!”

叶沉渊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恪守本分?”

齐昭容大声哭泣,钗环散落下来,叮咚滚在金砖之上。“我不甘心……殿下答应过阿曼姐姐……照顾我一生……”

叶沉渊看了掖庭令一眼,掖庭令便清清嗓子说道:“你去了冷宫,自然没人敢欺负你,殿下照例能保你一生。”

齐昭容摇头哭泣,容貌悲惨至极。

咯的一声轻响,谢开言披着白貂斗篷手持暖炉走了进来,周身清雅如烟。她拢着貂绒对襟,转到阶下,好奇地看了看齐昭容。对比她的满身富贵,齐昭容不禁脸带恨色,不住流着泪。

谢开言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背对叶沉渊,只站在齐昭容身前,低头看住她。

见谢开言眼中流出悲悯之色,齐昭容更是按捺不住,抓起金钗就朝前刺去。

叶沉渊早就离位拉过谢开言,将她护在身后,冷冷道:“带走。”

完成了最后一次刺激,谢开言如常呆立。齐昭容被人拖出正殿时,口中凄厉呼着:“谢开言……我要你不得好死……”声音未息,啊地一叫,被掖庭令剪去了舌头。

叶沉渊抬袖遮住谢开言的眼睛,顺势也掩住了她的耳朵,看着尾随进门的花双蝶,责问道:“怎么让太子妃乱走?”

花双蝶慌忙跪下,微微喘气道:“奴婢去取汤食,稍稍离开了一刻,太子妃就顺着烛火寻来,请殿下恕罪。”

叶沉渊垂袖,对上谢开言茫然的眼睛,低声道:“如此说来,没人能看住你。”

当晚万籁寂静之时,谢开言摆脱众随侍,翻窗逃逸,又闯到叶沉渊寝宫内,吵闹了一夜。叶沉渊退让,去了偏殿歇息,她照例摸来,不让他睡上安稳觉。

将到天明时,叶沉渊都不能合一下眼睛。他万般无奈披上衾衣,坐在床侧,陪她下着不成章法的石子棋——棋子本有规则,在她这里,自然又成了笑谈。她要跳就跳,要砸就砸,叶沉渊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94搜查

合黎宫偏殿内,香烛缭绕,花双蝶主持容娘的入殓仪式,谢开言极安静,站在帷帘之后观看。

容娘新换一套洁净的襦裙,嘴中含住明珠大小的香尸丸,周身紧嵌碎冰,静静躺在琉璃盖顶的内棺里。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待李若水醒来,能与容娘见上一面。另有一架黑漆杉木椁套排列在旁边,只等容娘正式阖棺后,套上外椁,就可以依照华朝典历,将尸身送还北理安葬。

棺椁重达千斤,与先前的天劫子送葬形式一模一样。

谢开言内心有了论断,透过袅袅拂散的烟雾,默念一遍道教的《救法经》,蘀容娘送行。过后,她转身去了后苑花园。

春日迟迟,百花盛放。

总管贾抱朴依然躲在屋舍内炼丹,竹架水车咿呀作响,点缀寂静的庭院。

每到巳时三刻,驻守冰库的卫卒就会来花园报告聂无忧服用丹药后的症状,而重重花枝如绣屏迤逦,掩落了谢开言的身影。她喜欢采摘花瓣填充纱囊,挂在窗前檐下,仰望一个个日升月落的清晨。

今天,谢开言照例站在极远的地方,拈着花朵,以内力搜捕卫卒的声音。那人说道:“聂无忧的神智陷入迷乱中,身子快不行了,总管还要施药么?”

贾抱朴淡淡的嗓音传来:“病秧子熬不住了么?唔,那就歇息两日,让我炼一副丹药给他吃,暂且提升下他的内力吧,好将这段苦捱过去。”

卫卒听后忍不住叹道:“这反反复复的冷药和热丹炼着,也多亏他熬了下来。”

贾抱朴嗤笑:“你再不走,我也送一颗丹丸给你吃,你少站我这里偷懒,冰库那里离不得人。”

卫卒连忙离开,橐橐脚步声径直穿过花树,可听出他的武功根基尚浅。

贾抱朴站在竹梯之上,拢袖眯眼看着晕沉沉的日头,闻了会花香。谢开言呆滞转出,直愣愣朝着屋舍走来,他见了脸色一变,忙不迭地关上木门,对小童说道:“快,快,将我的丹药收起来,别让太子妃又当糖丸抓着吃了。”

谢开言又转去了书房冷香殿,此时殿内只有叶沉渊与左迁,端坐案后,细心批示各部呈上的奏章。她拖着梅花枝,手腕上吊着纱囊走进,顿时带来一股暗香。左迁本要退避,无奈谢开言只是怔忡站着,似乎在端详壁上的浮雕图案,如此的漫不经心。叶沉渊离座走上前,从袖中掏出孔明锁递给她,说道:“乖,出去玩。”

谢开言接过丢在一边。

叶沉渊唤左迁取来玲珑兔子糕,谢开言拈起一块看了看,伸到叶沉渊跟前,含糊道:“给……”

叶沉渊笑纳,放置一旁,再次哄着她离开冷香殿。“出去玩吧。”

“出去……玩……”

谢开言领着这纸谕令,果然出去玩耍,鲜少回府。顺水推舟本就是乐意之事,外面的集市如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拉出一幅幅长画卷,让她细细体会着清平生活。

叶沉渊一连多日不能安寝,下了死令,入夜即封闭殿门,不准放谢开言闯进寝宫。

谢开言绕着太子寝宫转了半宿,如游魂一般,无法突破后,她走回云杏殿休息,安静了下来。不仅如此,数日来她都不再出现在叶沉渊面前,似乎是有些忙乱。

辰时整,谢开言就踏出太子府大门,在外到处游玩。日暮星稀,倦鸟归还,她依然游荡在南城和州桥旁,寻找热闹之处扎身。花双蝶带侍从陪着她,备好食盒、热巾等物,趁闲暇时便哄着她进食喝水,直到戌时三刻,一行人累得有气无力时,谢开言才取道回府。

如此反复了三天,叶沉渊特意等在了云杏殿前,询问缘由。

花双蝶吞吐道:“好像是殿下忙于政务……支开太子妃……叫太子妃出去玩……”

叶沉渊抿住唇,脸色稍稍暗淡。

谢开言抵死不从清池殿的沐浴晚课,逃进寝宫,抱住锦缎绣花枕昏昏入睡。众宫娥打来热水蘀她擦过手脸,升置火龙,悄悄退出殿外。

花双蝶自然是站在阶前细细禀告谢开言的动静。

“太子妃每日出府游玩,路线不定,见着新奇的事儿就要停下来瞧一瞧,也没有想出城的意向……”

叶沉渊冷淡道:“好好看住她。”

花双蝶应是。

叶沉渊走进云杏殿内查看,谢开言已经睡着,脸颊被香暖熏得红润,让他看了忍不住捏上一捏。她皱着眉头,喃喃念道:“阿照……疼……”他突然收了手,冷面离去。

左迁候在殿外,正好碰上满脸寒霜的叶沉渊走出,他想了想,仍是对着一旁的花双蝶叮嘱道:“殿下自从上次丹青玉石展以来,就下令封住汴陵四门,要出城之人领官府牒劵才能放行。话虽然这样说,总管也要小心看护住太子妃,千万别让太子妃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