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写什么像样子的东西,都是些小豆腐块,3000多字的那种吧。”

“什么啊?小说?”杜谨阳很好奇。

“嗯。”

余乐乐扭头看看许宸,看他还在喝酒,有点担心,刚要说话,就被杜谨阳拽过去:“发表了么?”

“嗯。”余乐乐低头吃东西,听见杜谨阳又问:“发表在哪里啊?”

想了想,余乐乐答:“都是些省里的刊物吧,我比较喜欢《深圳青年》。《女报?时尚》也不错,《青年文摘》都是转载,不过很有信誉,无论拐多少弯都记得找到作者地址,寄来样刊和稿费……”

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杜谨阳张大嘴,傻坐在对面,表情凝固。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余乐乐很纳闷。

“你用笔名还是真名?”杜谨阳呆呆地问。

“她用笔名,叫余悦,好像是,”许宸不太敢确定,在百忙之中扭头问她:“是不是?”

看见余乐乐点头,杜谨阳倒抽一口冷气:“你是余悦?”

瞬间,周围的声音消失了,余乐乐奇怪地看周围的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惊讶。而那些男生也一脸奇怪地看杜谨阳:“余悦是谁?”

杜谨阳用手在空气里画个圈,把周围一干人等包围进去,对余乐乐说:“不要理他们,他们都是些粗人,从来不看报纸杂志。”

刚说完,头上顿时挨了卢远洋的一记熊掌。杜谨阳一边捂着脑袋,一边龇牙咧嘴地冲余乐乐说:“上次,《深圳青年》的编辑给我看了篇样文,让我仿照那个风格写,我一看,是写得很煽情,只可惜太女性化,杀了我也写不出来啊!再看看署名,作者叫‘余悦’,我心里还想这名字倒挺熟悉,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应该是个老手吧。”

他诉苦:“可是,怎么居然是你?”

又补充问一句:“是你么?”

余乐乐想了想:“可能,是吧。”

杜谨阳一口气报出文章名字:“《爱情在南我在北》,是不是这个名字?”

余乐乐一愣:“是。”

“真的是?”杜谨阳表情怔怔的:“我去网上查过作者资料,大概有一万多条,我以为,是个大婶……”

话音未落,听见卢远洋说:“爱情在南我在北?你在北边老大在南边吗?怎么听着就像悲剧?”

许宸也纳闷地看她:“你写的?”

“是。”余乐乐轻声答。

“叶菲!”许宸大喊一声,望向角落里的位置:“你上次推荐给我看的那篇小说叫什么名字?”

叶菲叹口气:“《爱情在南我在北》。老大,你都没仔细看看作者署名么?”

许宸很挫败地叹口气:“我没注意。”

“我倒是注意了,可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感人才顺手推荐给你的,”叶菲举杯站起来:“敬你一杯吧,老大,你们的孩子智商肯定高!”

许宸看叶菲一眼,一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笑:“托您吉言啊!”

余乐乐脸红了,偷偷伸手掐他腰侧,被他伸手捉住,就这样握了她的手,不肯松。

对面的杜谨阳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一直很聒噪的卢远洋边笑边闷头吃肉串。倒是坐在许宸另一侧的男生拍着桌子喊:“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

余乐乐闻言要把手抽回来,许宸却加大了力气,不松手。余乐乐低头,看他的手,大大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手心热呼呼的,温暖一直流淌到她心里去。

只是希望,就这样握一生,永远不松手。

她听着旁边男生的起哄,看许宸与他们说笑。他们说点艺术节的筹划,说点老师同学的趣事,那些都是她生命之外的事情,她融不进去,心里有浅浅的着急。可是他握着她的手,好像是要她确信:她不是他生活里的局外人,从来都不是。

5-3

那晚,一群人吃完烧烤又去了KTV,许宸和余乐乐在众人起哄下答应情歌对唱。他们唱《你是幸福的,我是快乐的》,歌里唱:不让我寂寞你给我快乐,也不会难过因为有你安慰我。可是我的脚步总有你牵挂着,再难走的路算什么?就算风雨多让我陪你度过,可谁不想拥有温馨的生活。但是人生从来总有起起落落,心中有苦从不说。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快乐的,为你付出的再多我也值得。与你是同路的我就是幸运的,我幸福走过的是你搀扶的……

那些词,句句都写到余乐乐的心里去。

她偷偷扭头,看他坐在软软的沙发上,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撑在她身后。他的眼神明亮,脸上有些许酒意,唱歌的样子那么专注。

她从来不知道,他唱起歌来声音这么好听。

低沉的,深厚的,悠扬的。

唱到低音区,他的声音低下去,却带了隐隐的坚定,每一句歌,都似乎被他唱成一场承诺。她的心里升腾起巨大的幸福感,翻滚着,雀跃着,像要把她淹没。

这时候有人坐过来,她顺势往许宸身边靠近一点,却猛地被他揽过去。周围响起几声窃笑,余乐乐趁着昏暗的光线装作很专注在唱歌,可是仍无法忽略他牢牢圈住她的那只手,她想起以前的许宸,他的斯文、他的戒备、他的拘谨、他的自持,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那么,是因为这里不是家乡,没有那么多触景生情的感慨与禁忌么?

余乐乐看得出来,他生活得的确不错。

如果不碰触他心底唯一也是最惨重的那道伤疤,他其实依然是最耀眼、最优秀、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可是,若不是这道伤,他们又怎么可能走到一起,相扶相持?

夜里十一点,欢庆活动散场,十几个人商量好乘出租车四散奔逃。一边说话的时候,前面9个人已经飞快地分好车,只把他们两个甩出来。

叶菲走向前面的出租车,路过余乐乐身边时递给她一把钥匙:“老佛爷命令我无论多晚都要回家,所以不能陪你了。这是我宿舍钥匙,4楼412。靠窗右手边的那张床是我的,床单是维尼熊的,很好认。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今晚我们宿舍其他人都有项目,可能要委屈你自己睡一晚了。不过学校里的治安还不错,锁上门就可以了。”

想了想,又补充:“我们用太阳能,所以盥洗室里的水不知道还热不热,你试试吧。”

看她逐一点头,她笑着挥挥手,然后走远。

直到坐进出租车,余乐乐才好奇地问许宸:“叶菲有男朋友么?”

许宸摇摇头:“没有吧,卢远洋和她是高中同学,说她高中时喜欢一个男生,可那男生生病去世了,那以后就再也没见她对谁特别好过。”

“去世了?”余乐乐瞪大眼,目光里全都是惋惜:“她一定很喜欢他。”

他不说话了,只是靠在后座上,仰头,闭上眼,伸手把她紧紧拥进怀里。他的身上还带着淡淡酒气,棉布T恤的柔软纤维贴着她的脸颊,她把头靠在他胸前,用手圈住他的腰,倾听他的心跳声,宁愿时间就此打住,然后一夜时间白头,永不分离。

两天的时间稍纵即逝。

两天里,许宸带余乐乐见了很多自己的朋友,带她去公园里玩,一起看过一场电影,票根还被余乐乐小心放进钱包的暗格里。后来在余乐乐的强烈要求下许宸带她一起去上晚自习,自习室里的灯光温暖和煦,余乐乐坐在许宸惯常坐的座位上,低头,看见桌上刻着不知道哪个调皮学生写的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医大找,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质量还不好。

余乐乐几乎要笑出声来,招呼许宸来看。许宸低头看见了,也笑,教室里那么安静,他不方便说话,就推过来一张小纸条:实话实说。

余乐乐在下面接着写:胡说八道,叶菲就很漂亮。

许宸再写:其实漂亮的确实不少,不过你知道著名的“双草”理论么?

余乐乐不明白:什么啊?

许宸写:天涯何处无芳草,兔子不吃窝边草。

顺手画个笑脸,嘴巴画得太大,看起来很傻。

余乐乐伏下身子笑,笑得天昏地暗,把许宸吓一跳,他急忙推推余乐乐,在她耳朵边上说:“至于吗你?”

余乐乐看着许宸,眼睛里都盛满笑意,灯光下流光溢彩:“许宸,咱俩这样,就不算兔子和窝边草么?”

许宸突然愣住了,想一会才反应过来:“咱们这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余乐乐这次笑得更凶了,抓过纸笔就写:“我弄青梅那会还不知道你在哪里骑竹马呢,老同桌。”

写完这句话,余乐乐的心里猛地一动,抬头看看许宸,见他坐在自己的左手边,正看着纸条上的字笑,可不就是同桌么?

初中毕业5年整,终于还是做回了同桌啊!

余乐乐轻轻叹口气,这样的时光太少,如果每天都可以这样该多好?

假使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像任何校园情侣那样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该多好。

可是相聚的光阴匆匆,即便一个暑假呢,他要参加义务团送医下乡,她要参加支教团深入边远地区,聚少离多,这样苦撑有多不易?

余乐乐低下头,轻轻枕到许宸胳膊上,许宸愣一下,笑笑没有动。

教室里偶尔有人低声说两句话,偶尔有手机发出俏皮的铃声,偶尔有人走来走去,可是她不动,他也不动。许宸的手臂渐渐发麻,然而看见女孩子长头发垂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就觉得温暖释然。

时光静静流淌,似乎有什么东西滑了过去,真切却又模糊。

临别那天许宸送余乐乐去火车站,路上有很多个电话打进来,问他教学评估的某某资料放在哪里,他就像个管家似的一点点地嘱咐:某某办公室,某某柜子,第几个抽屉里,左边一摞信封,大约是第三个或者第四个,封皮上有“某某纪录”的字样……

余乐乐坐在他旁边,看他条理清楚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可是转念想到要离开,而且暑假碰面时间又不长,又觉得很难过。

许宸看出了端倪,放下电话,捏捏余乐乐渗出小小汗珠的鼻子:“暑假就见到了。”

余乐乐笑了:“好。”

小恋人之间的话别就这样一路迤逦开去,从公交车上到火车站站台上。余乐乐执意要自己上车,透过车窗向许宸招手,他站在那里笑,伸出手挥一下,又把手抄回到兜里,就那样看着她。直到火车渐渐加速,越来越远。

是在火车上,余乐乐收到许宸的短信:拉开你行李包外面的拉练,小袋子里有我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余乐乐一愣,马上手忙脚乱地找行李包。在侧面的小袋子里,果然就有个红色小锦囊,摸在手里那么软。她摒住呼吸轻轻打开,里面一枚小小指环闪烁银色光芒。

是Pt900的周大福指环。许宸在短信里说:我也只送得起这个了,价钱有限,心意无限,这东西连同送礼的人一起,买一赠一,无退换货,终生保修。

余乐乐看着短信笑,伸手把指环套上左手无名指,指环有点大,只能套中指。后来想明白了才红着脸偷笑:无名指是用来戴结婚戒指的,人家都没求婚呢,自己这么着急真是没有面子。

还好还好,没有被他看到。

余乐乐抬起头吁口气,看见窗外阳光正好,麦田碧绿,无边无际。心底里的那些不安被这枚小小指环打上封印,眼里只看见那些树、那些花、那些流云快速倒退,夕阳在前方盛开成金红色暖洋洋的一团。

那么幸福。

6-1

从省城回来后,很快就是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了。余乐乐的英语成绩依然很烂,便十分痛苦地闷头复习,无暇顾及其它。关于许宸入党落选的事情她依然装作不知道,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杨倩,请她想办法劝许宸:所谓日久见人心,人这辈子不可能永远落选,只要自己肯努力,能力到了,就总有承认自己的地方。

杨倩在电话那边听着余乐乐絮叨,过很久才说话:“乐乐,你真好,找到你,许宸真是好福气。”

余乐乐忍不住笑:“杨倩,怎么你现在说话好像我姥姥的口气?”

杨倩也笑,她听到这里就不由自主想起当年一起做同班同学的日子,想起初二(5)班严厉的班主任,想起和邝亚威、许宸、余乐乐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光,想起那么多美好的记忆。

可是杨倩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余乐乐:“那许宸还出国么?”

“出国?为什么要出国呢?”余乐乐不明白。

杨倩梗住了,许是没料到余乐乐会不知道,可是余乐乐那么敏感,已经察觉到什么,追着问:“杨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他要出国?”

杨倩想一想,还是叹口气,决定告诉余乐乐:“前阵子许宸的姑姑从美国回来了,动员他出国呢。”

“他自己告诉你的?”余乐乐将信将疑。

“他姑姑和邝亚威他爸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的,邝亚威又告诉了我,”杨倩咬咬嘴唇,看余乐乐不说话,急忙解释:“你也不能当真,邝亚威说话不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

过很久都没有听到余乐乐说话,杨倩有点着急:“乐乐,别胡思乱想,其实许宸对你怎样大家都看在眼里,他是不是真心大家都清楚。他不告诉你,就说明他没打算把这事当真,那你又何必自己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呢。”

余乐乐依然不说话,过一小会才说:“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呢?

假使不是真的,为什么要考TOFEL、GRE?考考玩——这个借口太牵强,一个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又不是要进外企,学好考博英语岂不更重要?他那么忙,怎么会只是当作玩一玩?

可是,不管答案究竟是怎样,他不告诉她,他什么都不告诉她。

余乐乐扬起手,中指上的指环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好像不久之前才是信誓旦旦的许诺,转眼却又好像虚无缥缈了起来。余乐乐听不太清楚杨倩在电话线那端的苦口婆心了,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灯光下的指环,心里想: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就只有曲终人散了?

余乐乐不知道,同一时间,许宸正怎样艰苦地抵御姑姑的游说。

姑姑是那种典型的女强人,说话铿锵有力。又因为是父亲的大姐,所以她在许家的地位很重要,说话也很有份量。于是她越发对侄子那种无所谓的神气感到愤怒:“许宸,我在和你说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呢,你能不能认真点?”

许宸一边应付着电话里姑姑的咆哮,一边看手头的课本,一只手在书上写写划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

“许宸,”姑姑的口气渐渐软了:“你看你爸爸这个情况,目前对你来说太不利了。你也知道在国内讲究的是政治前途,就算你学医,将来只要进了单位就少不了经历这样那样的麻烦。让你出国,是为了你好。”

“姑姑,”许宸说:“现在着急什么啊,我5年后才毕业,拿到硕士学位之后再出去也来得及啊。”

“许宸,你太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了。在美国,要么你硕士毕业后过来,考博士,那这辈子就只能在实验室里做研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样的性格,这种生活适合你么?”姑姑换口气:“在美国,如果想要行医,就要考这边的医师执照,然后从助理开始做,等到你能够独立执业了,这中间已经过去七八年了。你想想,那时候你多大?”

“姑姑,什么事都不能一步登天,我还是按部就班的学习比较好,就我这个样子,去行医肯定会害死人的。你也知道我考个本硕连读不容易,你就让我读完吧。”许宸和姑姑打哈哈。

姑姑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因为那个女孩子么?”

“什么?”许宸没反应过来。

“我听你妈妈说了,”姑姑说:“你妈妈对她印象很好,其实我也很感动,觉得你们这个年纪的感情真的是很纯,很美好。”

“可是,”姑姑话锋一转:“她如果真的为了你好,就该放你走,不该拖着你啊。”

许宸的头嗡嗡的发胀,想说什么却又明白根本就是白说,于是索性就不说话了。

姑姑听出来许宸的沉默,也沉默了一小会,良久,才叹口气:“许宸,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你也想想你妈妈。”

妈妈?许宸的脑海轰地被震响。

父亲被捕后,母亲流了多少泪许宸是知道的。她是个柔弱的女人,父亲在的时候她很多事都听丈夫的,她是最符合传统“贤妻良母”概念的那种人。她是一家事业单位的会计,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女强人,她全部的快乐都来自家庭与儿子。她从不打骂许宸,可是许宸知道,母亲对自己的期待远远超过父亲。她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到儿子身上,希望儿子能够学业有成、身心健康。

然而,父亲突然被带走,母亲的天也就塌了。

她常常在深夜里哭,许宸半夜从梦中醒来,可以听见母亲压抑的呜咽声。她迅速憔悴下去,既要应付别人的冷眼,又要变卖家产为丈夫赎罪,还要给儿子准备上大学的学费。好在还有姑姑、舅舅,他们在物质上毫不吝啬地支持许宸一家,如果不是这样,许宸想,恐怕母亲早就崩溃了。

“许宸,如果你留在国内,将来你会发现有各种各样的阻碍随时出现在你面前。每出现一次,你妈的回忆就被反复一次,你还嫌她不够痛苦么?”姑姑的声音越来越沉痛。

“许宸,我不是危言耸听,恐怕你自己也感受到了,也能想到出国后对你来说至少会是全新的开始。如果你够优秀,你和你妈都可以过上比原来更好的生活。你就算不想自己,至少也想想她,”姑姑听出许宸的迟疑,态度也和缓了一些:“至于你的女朋友,她可以办陪读啊。你本科毕业的时候就23岁了,你们可以登记结婚然后一起出国。她要是真爱你,会答应的。”

许宸沉默着听姑姑说话,却突然发现——“她如果真的为了你好,就该放你走,不该拖着你”、“她要是真爱你,会答应的”——这些假设,怎么都建立在“她如果真的为你好”或者“如果真的爱你”的基础上?

难道,走或者不走,就关系到一场爱情的测试?

许宸明白:这样的测试对余乐乐来说并不公平。

可是,他也知道姑姑说的没有错,她是自己的亲人,而妈妈,则是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人。

许宸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6-2

晚上十点,余乐乐在自习室里做阅读理解,连海平进门的时候她没有听到,还在猜一个单词的意思。直到看见一个硕大的苹果从天而降,余乐乐才沿着苹果坠落的方向抬头,看见连海平站在自己旁边,手里还举着另外一只苹果。

“现在是吃苹果的季节么?”余乐乐迷迷糊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