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网球场边,意料之外出现的人让手冢冰封般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讶异,也让迹部嫉妒无比继而再次确认这个叫不二周助的家伙绝对属于本大爷拒绝往来对象之一。他毫不客气地拦在恋人和不二之间,对着那张笑眯眯的脸用华丽的微笑挑衅。

“不二周助,这里是冰帝学园。”潜台词是“不欢迎你”。

“嗯,我知道。”不二笑得和春风一般无二,顺便电到附近刚从睡梦中被桦地摇醒的慈郎然后再度昏睡过去。

“有胆量来挑战本大爷,嗯?”情愿陪天才打一场累死人的球,也不能让他接近手冢。迹部少爷为自己的舍己为人在心里掬了一把同情泪。

“迹部。”手冢国光绕过他,走到不二面前。不过迹部的反应非常迅速,在他动作的同时身形一晃,又插在两人之间,他只好无奈地叹口气。“迹部,绕场10圈。”

不二笑得益发愉快。“Ne,Tezuka还是老样子啊。我是来找你的。”

听到这句话,迹部景吾更是不敢大意的去跑圈了。一手搂住手冢的肩膀,冲着不二周助抬起精巧的下巴,脸上的表情绝对称得上暧昧至极,“他是本大爷的人了……”

话音未落,手臂被狠狠甩开,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30圈。”迹部委屈地转头,捕捉到手冢脸上一闪而逝的羞涩,一下子心情大好。于是给不二周助留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作为警告,又使个眼色吩咐忍足暗中监视后,这才兴高采烈的去跑圈了。

唉,站在冰帝网球部200人顶点的王者啊!旁观者看看自家部长,集体默哀。

直接把故意跑到场边表面上是摆弄球拍实则进行监视的墨蓝色长发戴着斯文眼镜一脸莫测高深的冰帝天才忍足侑士当作空气,笑得温柔可亲的不二挪到了手冢身侧,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很想念部长呢。”

“部长”这个称呼让手冢国光产生了一丝恍惚一丝尴尬,毕竟此刻自己穿着的已是冰帝的队服。因为这一下分神,让他并未留意到不二说的“想念”蕴藏着更深刻的含义。

他注视着不二,面对自己看了三年熟悉的笑容,竟有些怔愣,似乎很多过去的画面重新回到眼前。单纯的手冢国光同学不知道自己的神情落在别人眼中,可是会让某人误解某人抓狂还有人百思不解他究竟懂不懂自己的魅力指数到底有多高。

“河村请我们去吃寿司,大家都非常想念部长。”在迹部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不二微笑着说明来意。“不要拒绝哦。”

“嗯,好。”对昔日的队友,手冢有很深厚的感情。毕竟他和冰帝的队员还算不上熟悉,以他的性格也不是会主动交友的人。

“本大爷也要去。”跑过去的迹部部长又折回两人面前,不二周助的笑容简直像狐狸那样狡猾,他怎么能放心恋人独自去赴约。青学那帮家伙,可是各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很。

“迹部景吾,跑步不专心,50圈。”冷冷瞪过来一眼,薄唇直接让惩罚加倍。眼光一扫,“忍足,你修球拍时间过长……”话还没说完,某人笑嘻嘻地表示自己收到警告,很没义气的当即决定放弃偷听转身走向球场。

可怜的部长大人,你自己保重吧。

不过,看起来这场争斗会很有趣的样子。

冰帝的天才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浅笑,然后抱住扑上来的岳人感慨自己的运气比迹部好太多了。

这天晚上河村家的寿司店热闹得几乎要掀翻屋顶,就像以往多次聚会那样。海堂和桃城时不时大眼瞪小眼比拼火气大小;英二像猫咪般一会儿去蹭“小不点”越前,一会儿去蹭“保姆”大石;乾永远拿着笔和本子记录数据,手边放着颜色诡异的蔬菜汁;龙马依然满脸不屑,口头禅还是那句“まだまだだね”。

不二周助坐在手冢旁边,悠闲地吃着自己喜欢的芥末寿司。天才的味觉非同寻常,不过也保证了喜欢吃的食物不会被人抢走。可惜这条定律,并不适用于人。

“没有部长罚我们跑圈,很寂寞呢。”他轻轻叹息一声,仍然微笑着。

手冢国光微微偏转了头,明亮的灯光下,清俊的面庞闪过了留恋。终究是十六岁的少年,对于曾朝夕共处的同伴不可能说放下就能轻易舍弃。

“部长,下次见面难道就是在赛场上了?”红头发的英二蹭了过来,活泼的语调中带上了一点点难过。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家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向来尊敬的部长。他穿着冰帝的队服,和蓝白色格格不入。

空气在缓慢地流动,谁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缓解尴尬气氛。最后还是笑眯眯的不二出面为手冢解围:“像这样约会,也可以算见面啊。”

“约会?”最先期期艾艾发表质疑的当属经常被橘杏妹妹拖出去玩三人行的桃城了。在热血少年的概念中,约会应该是一男一女才算比较正常。和神尾、橘杏的三人行已经让他摸不着头脑,又着实被不二的言词吓了一跳。一惊一乍下,他的手顺势挥到了旁边的海堂,后者不满得“嘶嘶”两声,瞪了他一眼。

“是啊,我和裕太就经常约会呢。”不二若无其事地笑,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说法是否属于对“约会”二字的另类解释。

“まだまだだね。”越前龙马习惯性地注解。

在感情问题上反射神经远远比不上运动神经的手冢国光,理所当然把“约会”当作天才的又一个玩笑。

“Ne,Tezuka,我们以后也要经常约会哦。”不二拉住手冢的左臂,天真无邪的继续诱导对方。

“我也去,我也去。”听到不二要和部长约会,菊丸兴奋地插上一脚,然后扑回大石身边。“大石,我们也约会吧。”

忠厚老实的大石同学一下子面红耳赤,坐在他对面的乾翻开本子,喃喃自语:“大石脸红的DATA要记录下来。”

河村隆在料理台后憨憨一笑,觉得能和这些人认识是一件非常棒的事。虽然已经放弃了网球,但拥有过的回忆不会褪色。

在一片喧嚣声中,寿司店的木门被大力地拉开,一个带着恶意的声音嚣张地传入了众人耳中。“真是热闹啊,Tezuka。”

进来的人是迹部景吾——扬着一张不可一世的脸,阴冷的视线停驻在料理台前坐着的手冢国光身上。

室内的温度立刻下降,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外界盛传“人品下流”的冰帝部长是来者不善,而他的目标显然就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前部长。

龙马瞥了一眼,眼睛中浮起笑意。猴山大王是来抓部长的吧,有趣。

“本大爷来了,很意外,嗯?”他一瞬不瞬紧盯微微显出意外之色的手冢,心虚了是不是?竟然还和不二周助坐在一起,存心想气死我!迹部冲动地走上前,一把推开从旁边杀出来准备打招呼的大石,径直走到并肩坐着的两人身后,伸手想把碍眼的不二拉开。

“你怎么来了?”说好聚会结束后会去别墅过夜,这位大少爷不好好呆在家气势汹汹跑这里来干吗?总算反应过来的手冢同学偏偏选在此时站了起来并巧合地挡在不二周助身前,看上去就像维护不二免遭某人毒手一般。这个举动看在已经火冒三丈的迹部景吾眼中,效果好比火上浇油,于是本来让人目眩的微笑变得阴沉而冷酷了。

“跟我回去。本大爷要和你讨论练习赛的事情。”高傲的个性让迹部不屑于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在乎,扔下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优雅转身。“手冢国光,你现在的身份是冰帝的副部长,不需要本大爷提醒你第二次吧?”

热血男儿桃城武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自家部长要去受这个自恋狂的气?“霍”站起来,窜到迹部面前。“喂,别太过分了。”

他冷冷一笑,“想挑战本大爷,嗯?”嘴角弧度向上轻蔑挑起一公分,“你还不够资格。”

“桃城。”手冢冷静的声音阻止了昔日部员即将燎原的怒火,“对不起,今天还有点事,先告辞了。”虽是副部长,但他的责任感一点都不少。拿起书包,他再向河村父亲道谢后往门口走去。

“Tezuka,下次我们再约会吧。”从迹部出现后始终但笑不语的不二周助,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每个人听得一清二楚。果然,景吾少爷的脸色气到铁青。

坐进加长型的林肯车后,手冢立刻询问练习赛的事情。他和不二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任何消息,想当然认为是临时通知。

一言不发的迹部突然欺过身来,出其不意用力捏住手冢的下巴,不带怜悯。“在你心里,究竟把本大爷放在第几位?”

手冢敛眉,不解他为何问这个问题,同时发现被人捏住下巴的感觉并不好。“放开我,迹部。”语气严厉,暗含警告。

“不。”他固执不放手,将妄图挣脱的恋人压在车后座。“你是本大爷的人,给我好好记着。我不准你再和青学的人有来往。”

“无理取闹。”手冢抬起手推他,“发什么疯?”

“是,本大爷是疯了。”狠狠一笑,他的嘴唇向他压了上去。“就让你尝尝发疯的滋味。”

这样的接吻,他拒绝!手冢国光意识到了不对劲,不肯服输的个性占了上风,他开始反抗。

像两头猛兽撕斗,谁都不愿轻易让步。他们其实是相似的人,骄傲任性有自己的原则,只是一个喜欢轰轰烈烈华丽张扬,另一个惯于沉静内敛偶露峥嵘。征服或被征服,注定是一场胜负难料的对决。

四片嘴唇分开的时候,彼此嘴里都有血腥的味道,很淡,比不上眼神中浓烈的倔强之色。

“停车。”手冢冷冷开口。不过在这个空间里显然主人不是他,林肯车依然稳稳穿越过东京街头的霓虹魅影,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迹部景吾的得意没持续几秒钟,惊愕地发现恋人不顾危险准备打开车门跳车而去,他气急败坏立刻下令:“给本大爷停车!”

急刹车,惯性滑行后停下。手冢国光扶正眼镜,看都不看迹部推门下车,留下一句“多谢。”

“开车,本大爷要马上回家。”他骄傲地仰起下巴吩咐,抗拒想下车挽留的念头。

这是两人第一次吵架,迹部景吾一直认为不二周助是导火索。很多年之后他明白了,是自己的独占欲让幸福窒息而亡。

可是那个16岁的少年,他只会这样爱人。

吵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冷战。两个少年都有各自的傲气,谁也不肯先低头认输。扫到台风尾的自然是冰帝网球部的可怜部员,于是百多人集体跑圈或被破灭的轮舞曲狠狠打飞球拍的场面在部活时间屡见不鲜。

“侑士,这样下去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芥川慈郎打着哈欠跑步,睡眼惺忪。他每次被罚的结果是跑着跑着就随便找个地方继续睡觉,累计下来的圈数估计高中三年都跑不完。

“哼,迹部那家伙更过分。”这个抱怨的声音是穴户亮,他是昨天在迹部手下被“破灭”的人之一。

“侑士,想想办法,我跑不动了。”向日岳人的体力在跑了那么多圈后仍然没什么大长进。

推了推眼镜,墨蓝头发的男人看着场内散发阵阵寒气的冰山副部长和华丽猖狂到让人咬牙切齿的部长,嘴角扯起一个苦笑。这两个人,看来是精力过于旺盛了。

既然处于冷战中不能通过床上运动消耗多余体力,那就让他们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好了。

校内排位赛的名单很快出炉,有天才背后操纵自然是一手搞定,当然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引来了目空一切的部长强烈的不满。

“凭什么本大爷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迹部瞪着和自己并列在一起的“手冢国光”,挑起眉质问。

“教练决定的。”忍足才不会笨到承认提出建议的人是自己,轻轻松松将责任推给别人。“你和副部长心情不好,教练只能找我商量。”顺便,再损一下某个一贯嚣张的家伙。他的笑容有几分调侃。

“本大爷不陪你们发疯。”反正他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迹部想都不想一口回绝和手冢对决。

“噢,高年级的学长对手冢君成为副部长颇有微词呢。”忍足并未对迹部的反应表现出意外之色。“难道你想看别人击败手冢君?”虽然手冢的实力远远超越普通的国中生,但很难讲会不会在真刀真枪的比拼中不幸落败。高中网球界同样藏龙卧虎,冰帝也算是网球名门,高手如云。

一句话顿住了迹部景吾的脚步,这是他最在意的事。要第一个击败手冢,这是自己的誓言。眼眸中闪过的复杂情绪,背后的忍足无法看到。

“比就比。”迹部赌气说完,然后跑出去对着墙壁拼命练习接发球。

相比之下,那个酷着脸总是冰山样的男人好说话多了,对这场突然而至的比赛竟隐隐让人觉得是他渴盼已久。

输给迹部,是手冢很在意的事情吧。忍足侑士这么想着。

比赛当日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的样子。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站在球场两侧,目光在冷战多日后首次相交。

“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之下吧。”迹部冷冷笑着,一上来就是唐怀瑟发球。

“哇,迹部的火气好大。”旁观的岳人啧啧叹道。

“Tezuka,本大爷是不会输的。”傲然一笑,嘴角弧度挑衅地上扬。

冷静如冰的男人不动声色,他的手冢领域更加纯熟完美,迹部回过来的每一球都在他的控制中。这一点,让习惯掌控局势的男人渐渐心浮气躁。

像他们的相处模式,一个要掌握一切,另一个却有自己的领域神圣不可侵犯。

零式、破灭的轮舞曲交替上演,比分也不相上下的胶着成6-6。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落下,场外的围观者竟无一人舍得离去。这场对决太过精彩,谁都不愿错过最后一球的胜负。

雨,打湿了球衣,模糊了视线,但对面那人的身影却更加清晰。他按着肩膀颓然跪倒,左手痛得已经无法抬起,却仍然咬着牙坚持。眼神中那抹让人心颤的倔强,夕阳下他仰起头的炫目,还有那从下巴滑落的汗水……迹部景吾转身,背对着手冢。“到此为止。”声音不再是华丽的上扬,取而代之是阴郁。

裁判左右为难,平局就不能算胜负了。可这位部长的任性大家都清楚,保准会用一句“本大爷就是规则”让你哑口无言。

“还没分出胜负。”代替裁判开口的是手冢国光。雨打湿了他的衣服、头发还模糊了镜片。本应是狼狈不堪的处境,但这个严肃到让人不敢细看的男人站在滂沱大雨中,竟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听到身后平静淡然的话语,迹部优雅地回过身,那颗泪痣在雨水的浸润下和他的人一样闪闪发亮。这样子的迹部景吾,是旁人从未见过的艳丽。

彼此对视,唯一被自己认可的对手。棋逢敌手,不论在哪一个战场。

“我不想再比下去,我不能重蹈覆辙。”迹部景吾喃喃自语,眼中有深深的自责。他不能原谅自己差点毁掉手冢左肩的事实,这是心中的一根刺。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击败对方,但他明白最终会不忍。

“迹部,如果当时我没有答应来冰帝,会怎么样?”手冢走到球网前,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那么,我去青学。”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仿佛这个答案天经地义。“我不能忍受,和你进行你死我活的比赛。”假如双方仍然在不同的学校,迟早有一天会在球场上为了各自球队的晋级而决斗,就像那天一样。站在冰帝两百人顶点的男人和背负成为青学支柱承诺的男人,有着同样不容推卸的责任。

迹部景吾比旁人想象中更爱这个叫手冢国光的少年,他是自己一心想要战胜的对手,同时也已成为他的弱点。

他的嘴角牵起了一丝淡淡的笑,照亮了阴霾的天。稍纵即逝,却已在迹部心中深深烙印。手冢伸出手,“我的眼镜看不清楚,愿意带我回家吗?”

他握住他的手,没有像那天高高举起,而是紧紧按在胸口。

“阿嚏。”被雨淋了半天终于醒过来的慈郎打着喷嚏走过来,“结束了啊。”睁着水汪汪没睡醒的眼,他好奇地看着场内的两人。“谁赢了?”

搂紧红发的恋人,忍足斯文俊秀的脸上绽开一个能称之为魅惑的笑容。“啊,我想是雨过天晴了。”

另一边的穴户亮摸不着头脑地看看天空,这雨,不是还正在下吗?

正文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05-7-7 8:30:00 本章字数:3997)

[纽约·手冢国光·2010年]

整理完厨房后,依照往日的习惯我出门散步,不二则回到书房替我回复球迷邮件。我通常只用“谢谢关心”表达感激,而不二笑着批评我太冷淡后主动接手这项工作。

其实他也挺偏心的,对那些祝我们幸福的邮件会多写两句。有时候我觉得这种做法很孩子气,幸福与否只是两个人的事。可是他喜欢念给我听或真挚或肉麻的祝愿,然后仰着头微笑,冰蓝色的眼眸中有满足和淡淡的喜悦,看到这样的不二周助,我还能责怪他的偏心吗?

纽约市的夜景很美,曼哈顿的灯红酒绿映照着纸醉金迷的世界。我望着远方那处被霓虹灯照亮的天空,眼前浮现从东京塔上俯瞰的璀璨灯火。那个夜晚陪在我身边的人,是迹部。

几只流浪狗从我面前跑过,有一只似乎瘸了腿,落在了后面。它停在我脚边,“汪汪”叫唤了两声。我低头仔细看它,是一只杂种狗,棕黄色的皮毛斑斑秃秃,难怪主人遗弃了它。

记忆深处也有这样一只小狗,棕色温驯的眼睛,总是好奇地轮番打量我和迹部。是我们收留的流浪狗,名字叫KK——Keigo&Kunimitsu。

迹部景吾过去只养名犬,而且都是纯血统。所以看到他主动抱起快饿死的小狗,我当即怔愣了一下。他的微笑异常温柔,没有自恋没有霸道也没有不屑。“Tezuka,这小家伙和我们一样呢。”说话的同时,那个张扬自大的家伙又回来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无家可归的我们该何去何从。

我弯下腰摸了摸小狗的头,想起多年前的手冢国光和迹部景吾。

我曾和他离家出走,为了捍卫恋情。我们交往的事理所当然遭遇到反对,而且来自双方家庭中最有权威的老人。迹部是唯我独尊的人,怎么肯任人摆布,华丽丽地拖着行李箱跑到我家和爷爷交涉。

“您接受我们,我就暂时住在这里。您不接受,我今天就带国光走。”迹部景吾这个人,果然还是自我中心主义者。他的突然拜访,连我都吃了一惊。

爷爷气得不轻,逼我赶走这个大放厥词的家伙。我用了三秒钟做出决定,和迹部一起离开。就在那天晚上,在东京街头游荡的我们收留了KK。

KK后来还是死了,在双方长辈默认我们的关系之后,它跟着我们回到了迹部家豪华的别墅。世事总是充满戏剧性,它居然因为吃了景吾最爱的约克郡布丁导致消化不良而死亡。

KK的葬礼只有我和迹部两人参加,它陪着我们度过最辛苦的日子。那个黄昏景吾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我猜想这个从未担心过未来的男人那一刻的确在害怕,害怕分离的结局。

小狗伸出舌头舔我的手心,将我拉回到现实。我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又想起了这些往事?少年时的爱太狠,以为一辈子就爱这一次。爱到极点,恨也彻底,终于心力交瘁。

我已经告别了迹部景吾,一并告别了年少,还有相爱的日子。

[东京·2003年]

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毕业典礼上。两人同时退出网球部后都没有再出现在校园内。一个接受家族安排准备去念沃顿商学院,另一个也正式加入职业网坛,毕业后的出路问题完全不用导师操心。因而学园对两人的缺席视若无睹,反正三年级最后一个学期的出勤日数够了就行。

迹部少爷出人意料地出现在毕业典礼上,带着他一贯的自恋神采飞扬和众人打招呼。见到忍足后随手解开他制服的扣子,扯松了领带,扔下一句自大到不行的“这才符合本大爷的美学”后扭头就走,让难得想在高中最后一天正经一下的忍足怨念不已。不过看到熟悉的只属于迹部一人的华丽嚣张,感觉仍是好的。

以后想再看到,怕是要等待很久了。六年并肩而行的时光走到了尽头,离别是残酷的现实,无论面对朋友抑或恋人。

迹部会来,最主要是想看到一个人。看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上主席台,作为代表接过校长手中的毕业证书。他转身的刹那,迹部景吾想知道那隐藏于无框眼镜后的淡漠视线可曾在自己身上稍作停留。

作为B班代表,接下来是迹部上台领取全班的毕业证书。他走上前,和手冢国光在台前擦肩而过。

清浅的呼吸令人眷恋,但仅仅是这一错身,下一瞬间各奔西东。

曾经刻骨铭心的深爱,最后的交集却连拥抱都不能。俊美的少年在礼堂前于这一秒相遇,没有任何言语能挽救下一秒的分别。他们已然放开手继续自己的生活,不必再回头留连。

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在15岁那年相识,三年后用这样的方式告别彼此。

“侑士,我们一定要在一起。”红发少年紧紧握住墨蓝长发恋人的手,仿佛害怕一松手他也会转身离去。

整个网球部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正副部长双双退出关东大赛,连忍足都不清楚迹部和手冢分手的原因。他们只看到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走在一起,微笑的天才整个右臂绑着石膏,脸上的笑容如春天最轻柔的风。

忍足侑士看着台上耀眼如太阳的男子,那颗泪痣像一滴永远不会落下的眼泪无声恸哭。可他依然在笑,肆意张扬——迹部景吾的风格。即便输得一无所有,仍然是高傲的帝王。

“岳人,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忍足转过头,众目睽睽下用嘴唇亲吻岳人的眼睛,不忍他看到别人眼底的悲凉。

一片哗然,因为忍足侑士胆大妄为的举动。已经回到自己座位的手冢瞥了一眼,面无表情。

台上的迹部笑得益发得意,无视校长铁青的脸色就着话筒称赞一句:“不愧是本大爷看中的天才,嗯?”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手冢国光淡然平静的目光从忍足移到迹部,一掠而过。毕业典礼结束后,他匆匆离开冰帝去青学接同样是参加毕业礼的不二周助回家。等在校门口的不二笑眯眯地交给他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并伸手扯下了他的扣子。

“这是最靠近心的位置。”不二收拢左手,将纽扣紧紧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