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冰帝的球员休息室,那个人,会不会在里面?

手冢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举动,只是脚步不由自主迈向那一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说什么?

他举起手敲门,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迹部景吾,从得知冰帝和青学的纪念赛之后,这个名字代表的男人在记忆中逐渐清晰,平衡被打破。他想起了太多的往事,被埋藏在灵魂最深处强迫忘记的过去。七年的时间,本以为不二的微笑已经填平了内心的空虚。和不二周助在一起的手冢国光平静满足,如果不是那些纠缠的回忆再次被翻动的话,他的确已拥有了幸福。

这个时刻,手冢任性地让自己暂时抛开一切。

门打开了,一个和迹部景吾截然不同的少年出现在面前,有沉稳的王者风范,统率冰帝两百人网球部的男人必须要具备站在顶点的魄力。只是,再没有人会像他那样,随随便便往人群中一站便能吸引最多的视线。骄傲好比是他的血脉,就连他的自大狂妄,都让人觉得是他身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手冢前辈。”见外面站着自己的偶像,即便身份是现任的冰帝部长,少年也不由面红耳赤。

淡定的目光快速扫过不小的休息室,不见那个华丽的身影。下意识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很期待你的表现,不要疏忽大意了。”没表情的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鼓励,手冢转身走向青学的房间,心底有旁人无法看见的沮丧: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代表青春学园的手冢国光背着球袋走上球场,当他出现的刹那,整个国立网球场内闪光灯连成一片。俊秀的脸庞挂着全世界都熟悉的一百零一号表情——面无表情,不二裕太再次推了推自己的老哥。

“笨蛋哥哥,你怎么受得了他?”三年前兄长和这座移动冰山正式回日本拜见了双方家人,裕太和手冢同桌吃饭时不幸坐在他左手位,还没靠近就感觉丝丝冷气上身。他就是想不明白,和自家有事没事成天傻笑的老哥相处了那么久,这个冰山一点都没学会笑?难道真是面瘫?

“天才的嗜好真是古怪。”裕太身边的观月嘿嘿冷笑着说。

“Tezuka很美味呢。”不二回头,笑眯眯看着弟弟说话,又把某人当空气了。

“冰帝的部长,被称为国中网球界的明日之星。”柳莲二搜集数据,或者说八卦的爱好,和青梅竹马的乾旗鼓相当,难怪二人合作愉快了。

站在青学这边场地等待对手的手冢国光,产生了揉揉眼睛仔细看清楚的冲动。他竟然看到迹部景吾走出了球员通道,就像当年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迹部景吾。”不二周助睁大了双眼,虽然猜想过会是这一局面,但想不到他真的选择亲自站上球场。

满场的欢呼证明这一切并非手冢的错觉。他为他安排了一场戏,让时光倒流回到最单纯的年少。

“胜者就是冰帝,赢的人是迹部!”趾高气扬的男人像十年前那样指挥着冰帝应援团的口号,修长的手优雅地摆动,仿佛正在指挥一出华丽恢宏的歌剧。他不在乎有多少听众,昔日挑衅的眼神早已被深沉热切的渴望所替代。向忍足坦白当年车祸的真相之后,迹部景吾已决定不再逃避。

这场盛会,由始至终只为手冢国光一人上演,包括无关紧要的前奏。

“搞什么,迹部财团的总裁挑战职业网球选手。”记者席上议论纷纷。虽然双部长纪念赛的当事人之一正是这位金融界风云人物,但没有人会预测到迹部本人会向手冢发起挑战。毕竟双方的实力在现时有绝对的差距,而迹部财团的年轻总裁最厌恶失败。

镜片后的淡漠悄然退去,可惜隐藏其后的激情连摄像机镜头都无法捕捉。所有亲眼见证过当年比赛的人看到的仍然是静若止水的青学部长,冰帝华丽的部长在他面前的表演只是拙劣的闹剧。而不知内情的后辈们则赞叹手冢国光不愧为大师级选手,对这样无礼的挑衅依然保持足够的镇定。

没有人知道,冰山下也许是汹涌的岩浆,虽然在科学理论上完全不可能。

手冢国光慢慢走上前,走向眼角下有一颗妩媚泪痣的男人。他嘴角牵起的笑容张扬艳丽,恍若他最喜欢的怒放着的玫瑰,华丽到奢靡,最后在一瞬间绝望的凋谢。

迹部景吾的心情差不多可以用绝望来形容,在那张想念了无数次的面容上他看不到自己获胜的希望。Tezuka,你对过去已经毫无眷恋了?

“已经玩够了吧?”话说出口,手冢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误。十年前,他说的也是这句话。原来,某些思念已深入骨髓,成为了本能反应。

对面的男人笑容扩大,连那颗泪痣都彰显着得意。“嗯,还没。”话音未落,迹部景吾飞快出手隔着球网将手冢国光拥入怀中,在现场死一般的突然沉寂中,两个高大俊美的男子嘴唇相连。

终于回过神来的摄影记者们拼命按快门,迹部放开了手冢。“现在,满足了。”他笑得不可一世,却让手冢国光恨不得一拳打碎碍眼的笑容。

“迹部。”低沉的声线生硬地挤出这个名字,带着克制的怒气以及微末的心神不宁。

“没什么。本大爷只想告诉全世界,”他看着他,魅惑的眼神,声线华丽上扬十足挑逗,看这个自己认定的对手敢不敢再接下战书。“我爱你。”

这场比赛全球直播,迹部财团租下卫星信道同步向全球各大体育频道免费播送。全世界见证他们这一吻,尽管他是被迫却也放弃了挣扎抵抗。

手冢国光的视线在青学看台上搜索,跳过目瞪口呆的桃城海堂,跳过恨不得冲过来扁人的英二,锁住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这则绯闻马上就会传遍世界各个角落,连带挖掘出他们过往种种,可以预见自己的私生活又将成为世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爱谁更多?

迹部景吾,这个自负的对手在每一次他必须要赢下的比赛中都喜欢毁掉自己的某样东西。十年前是未来,十年后是平静。

想到此,自觉已筋疲力尽的手冢展现了对球迷来说百年一遇的情绪变化——他皱起眉头,狠狠瞪着面前得意洋洋的男人。“等到你能打败我再说废话吧。”

“打败你,就会回来,嗯?”迹部挑着眉问。声音慵懒而性感,如同多年前在他耳际的私语。

手冢国光冷漠地背过身走回自己的半场,他决定用最强的实力击溃迹部景吾,亲手为两人的纠葛画下休止符。

你说了开始,所以结束的权利属于我。

网球场内寂静无声,除了球拍抽击黄绿色小球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声声同样击打在观众心头,扣人心弦。

这场单打比赛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精彩程度不亚于任何一场职业网球赛的冠军争夺。对局中的双方不肯轻易交出一分,每一球都演变成了漫长的拉锯战。

手冢国光的ATP排名是世界第一,他的实力有目共睹。无论是底线的大力抽杀还是上网截击,凭借全面的技术、充沛的体力还有阅读比赛的冷静头脑,目前的手冢最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摧毁任何顶尖高手的抵抗意识。

可是今天,他遇到了最大的挑战。

在比赛开始之前,没有人会相信迹部景吾能坚持到5:6这一比分,而且现在还是他的发球局。他的奔跑速度、反应能力,以及接发球的质量根本和职业选手一般无二。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可怕的男人居然是整日坐在办公室日理万机的商人。

或许应该这么认为:迹部景吾的实力其实超越了手冢国光。记者席上的众位网球记者,犹豫着该如何报导这场比赛。

“哼,Tezuka,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之下了,嗯?”细长的手指轻点眉心,他毫不客气送上一句嘲讽:“你的回球有点弱呢。”

手冢沉默不语,镜片后的眼眸闪过一丝困惑。迹部景吾的打法完全克制了他的球路,似乎是详细研究了自己的打球方式后想出来的扼制战术。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空?

俊美猖狂的男人用不下于职业选手的出色技术证明了在分别的七年时间中从未放弃过网球,是不是同时也在暗示他从未放开过对手冢国光的爱?

不过在比赛中保证自己不被对手干扰是手冢的强项,他即刻抛开了负面情绪,沉着的将球回到对方右边底线死角。以前几局消耗的体力,迹部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追上这一球。

他的预测失误了,迹部不但追上了黄绿色的小球,甚至还能大力抽击回自己的底线。他,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打这场比赛?手冢挥拍的左手轻微一颤。

回球下网。对面的男人气喘吁吁中还忘不了向现场展现迷人的微笑,而观众也给予了他热烈的掌声。刹那间,手冢国光错觉比赛结束了,而自己又一次输给了他。

“是时候掌握主导权了。”迹部景吾单手叉腰,高傲地抬起尖尖的下巴。“你的每一场比赛本大爷都研究透彻,赢得人是我。”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冰帝应援团的山呼海啸随之而起。

手冢不动声色,凭迹部敏锐的洞察力也猜测不到对方平静容颜下在想些什么。他是他看不透的人,十年前到现在都是如此。

该死的冷静,该死的冷淡!如果只有网球才能激发这个男人潜藏的热血和激情,那么他就做给他看。打败他,再次成为手冢国光认可的对手。

“迹部,他是认真的。”乾看看不二,刚才迹部亲吻手冢的一幕他似乎无动于衷,温文尔雅的浅笑如同平日。

“啊,Tezuka也很认真。”不二笑眯眯回答。

“不二,这样下去……”菊丸把大石拉到一边,蹭着不二周助的肩膀,“你不要总是把部长放在第一位,好不好?”换作是自己,看到女孩子向大石告白都会生气的不理睬他,何况是当众亲吻自己的恋人。

他还记得三年前某个深夜接到不二从遥远的纽约打来的电话。电话线那头不二周助声音低沉,轻轻说了一句“也许是我离开Tezuka的时候了”,当场将自己从睡意朦胧中吓醒。事后菊丸才知道是他们同居的事情被狗仔队曝光,一直保持缄默的经纪公司强迫手冢和不二分手。谁说不二是天才?在恋爱这件事上,他是个傻得只会让自己受伤的人。

不二垂下眼睫玩味地看看手指上的戒指,“英二,Tezuka还没有放弃比赛,不是吗?”抬头望向场内,和一道清冷的目光相遇,他的笑容更温和。

手冢国光现在用的球拍是Prince。首次出征温布尔登之前不二曾陪他一起挑选新球拍,他没有选自己喜欢的MIZUNO,而是拿起了Prince的网球拍。

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尤其吝于语言。可是那个动作让不二很感动,他明白恋人的意思——从此之后,是我们两人一同站在球场上。

所以不二周助选了新闻系,并在毕业后拒绝了《国家地理杂志》的高薪成为一名网球记者。他陪着手冢国光踏足大大小小的赛场,在记者席上看着他追逐他们共同的梦想。

迹部景吾发球,裹挟强大力量的黄绿色抛物线向对面清冷俊雅的男子直飞而去。他以非职业的身份将手冢国光逼至这般地步已经算是胜利,但他还不满足。体内沉寂许久的斗志被唤醒,饥渴地需要一场完胜来证实自己还是那个和他并肩立于顶峰的强者。

唐怀瑟发球!华丽如他,亲手导演的歌剧推进至最高潮的咏叹调。

6:6,每一次都要进行到抢7局才能分出胜负。

“Tezuka,拿出你所有的实力来,好好看着本大爷击败你。”迹部嚣张地扔下宣言。

“好。”手冢的答案简洁明了。

Tezuka zone,零式削球,连绝招的名字都像他本人,纯粹简练;破灭的轮舞曲、唐怀瑟发球,他的绝招和他一样,华丽张扬,睥睨众生。无人知晓这场决胜局会持续多久,而场上对决的两人早已忘却了周围,完全沉浸在一球又一球来回交替的快感中。两个男人的灵魂在激烈地碰撞,一如当年,只容彼此存在的世界。

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尤其对于迹部。当他再一次高高跃起,瞄准手冢握拍的手腕用力向下挥动球拍时,他明白这是最后一球了。体力消耗殆尽的身体再没有办法让他第二次跳起扣杀成功,落地的同时迹部景吾跪倒在地上,球拍从已麻痹的右手中滑落。

也许此刻全世界的焦点都集中在手冢国光的球拍上,他接下了破灭的轮舞曲却没有打回迹部的半场,只是看着黄绿小球弹落在地,直至作用力消失。

他握着球拍绕过裁判席,充耳不闻裁判“比赛还在进行”的喊声,径直走到迹部面前。将自己的手递给他,细白如瓷的脸上有酣畅淋漓宣泄后的满足。

“谢谢你,给我一场精彩的比赛。”

迹部景吾握住手冢国光的手站了起来,他很想打个响指让全场观众为自己和他呐喊,或者像当年那样举起他的手。无奈体力严重透支的他唯一做成的就是在手冢耳边呢喃了一句话,紧接着很不华丽地晕了过去。

一句希腊语。当年在一起时,他曾教过他这门很少日本人精通的语言。

“我们回到那一年,从头开始。”

正文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05-7-10 6:46:00 本章字数:7723)

[东京·2010年·十月三日晚22点]

逞强的家伙还是没醒,躺在铺着玫瑰花床单的Kingsize床上沉睡着。不知他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英挺帅气的眉毛紧紧纠结。说到底这个自恋狂终究还是普通人,做恶梦的时候同样会伸手乱抓寻求依靠,手冢国光不得不再次发挥人道主义精神,伸出了援手。

傍晚时分结束的比赛,直到此刻仍在他脑海中激荡。迹部景吾晕倒他怀中的刹那,手冢近乎失控地吼着他的名字。他的焦灼不安逃不过现场无数双眼睛,甚至包括那些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的观众。

忍足侑士笑得暧昧不明,向日岳人别过红色的脑袋冷哼一声,穴户亮一脸“你要负责”的表情,凤长太郎小声嘀咕“迹部前辈太拼命了”,日吉若喃喃自语不知所谓的“下克上”,沉默的桦地则扶着车门意思是“你要和少爷一同回去”,冰帝的前正选们完全无视对面青学前正选人人脸上正在质疑阴谋诡计的神色,摆明了要手冢国光承担迹部景吾昏倒的责任。

理查德·伯曼左右为难,想不到一场纪念赛也能搞出这么大风波。回美国后看来有必要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那一吻无法动摇手冢和不二的深厚感情。本想立刻将手冢塞进最快回到纽约的班机,奈何迹部财团开出的代言酬劳接近于天文数字,他说服不了自己和花花绿绿的钞票过不去。

两方人马视线焦点是他,而他只是看着不二周助,用惯常的语调说了一句:“等他醒了我就回来。”

“不行,部长不能去。”菊丸立刻跳出来反对,圆睁大眼,好像随时准备不顾一切抢了手冢就跑。

“我信任Tezuka。”天才的话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威力巨大。忍足暗中佩服不二周助的以退为进。信任,对于手冢国光这样的男人来说,这个词汇等同于责任。

于是,手冢随着迹部财团高层夸张的奔驰车队来到了他熟悉的迹部景吾自少年时代起居住的豪华别墅,在“前方为私人领地”的标示牌前聚集了大量媒体从业人员。看到迹部财团的车队经过,又是一片闪光灯追逐。

接到电话通知的私人医生已先行抵达,将这位华丽的少爷送入他华丽奢靡的卧室,看着医生替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他注射生理盐水,手冢国光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任性的人!

送走医生后,忍足他们也告辞而去。手冢心里窘迫,这几个人的态度分明是把自己当作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主人,胡乱想着是不是在借机报复当年自己罚人跑圈?幸好他的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真正的心思,挽救了形象危机。

“有很多事要善后,关于你们的关系。”忍足说得极为暧昧。不用他特意说明手冢也清楚:他们当着全世界的吻,这场出人意料的比赛,加上现在自己又走进了迹部的豪宅,在这个唯恐没绯闻不怕更八卦的时代,没有一家媒体愿意错过这场好戏。

“请你和我的经纪人,还有不二周助联系。”他语气平淡却坚定地陈述自己的立场,即便他们安排了这场闹剧,他有权拒绝任人摆布。

镜片后的眼睛一闪而过诧异,忍足侑士的笑容变得勉强。“Tezuka,景吾做了那么多,还不够吗?”他知道这个男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留在这里,只是看在同学三年的份上。”一个很不错的借口。

忍足不再多言,轻叹口气向楼梯走去,同伴在楼下等他。这两个人之间,他们所能做的到此为止。接下去还有令人头痛的应对媒体,迹部财团总裁的私生活向来风评不佳,娱乐版头条也从没少上过,可是当众和男人接吻,而且还是那么有名的男人……忍足垂头丧气,看来他是完全不在乎个人形象了。唉,自己真够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唯我独尊从不顾虑他人感受的迹部景吾?

刚才还热闹的别墅突然安静下来,管家恭敬地请手冢先去洗澡更衣。“手冢少爷,我已经吩咐下人替您准备好了换洗衣物。”对景吾少爷介绍给自己的另一位主人,虽然已分隔七年他依然使用敬语。

“您还没退休吗?”手冢国光窘迫加剧,他的身份在这个空间异常尴尬,赶紧找了个话题。记忆中老管家理应过了退休的年纪。

老人感激的目光投注于少主人沉睡中的容颜,“景吾少爷对老爷说,这里的人都是不可替代的,所以我们才能继续留下工作。”

如果当面说他其实很温柔很容易心软,也许会换来“本大爷才不是喜欢做善事的人”这样不屑一顾的话吧?手冢握着迹部景吾的手,回想起数小时前和管家的对话。

在他洗完澡回到迹部的卧室,管家退出门之前,老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向他鞠了一躬:“手冢少爷,请您回到景吾少爷身边。拜托了。”

回到你身边?他低头看这张漂亮的脸,长长的眼睫覆盖了能洞察一切的明亮瞳仁,此刻的他少了咄咄逼人的凌厉。妩媚的泪痣也安静的入睡了,少了魅惑的同时多了一丝令人心动的脆弱。曾经刻骨相爱,熟知对方每一寸身体每一个表情,可是从何时开始他们的爱散落成一地碎片,覆水难收?

“沉醉在本大爷的美貌中了,嗯?”毫无预警的,手冢国光对上一双清亮幽深的眼眸,黑色瞳仁中的戏谑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立刻直起身子甩开迹部的手,“你醒了。”平静无波的口气,“我可以回去了。”

“冷淡无情,真不愧是手冢国光。”迹部景吾不以为然地笑笑,撑起身体坐在床上。“本大爷想喝水。”

当我是佣人啊?想是如此,手冢仍走到桌前,拿起水晶制作的水杯,倒了一杯水走回床边。

“你喂我。”他不抬手接杯子,笑容邪魅。“本大爷不介意你用嘴喂我。”

无聊!手冢国光将杯子往床头柜重重一扣,“自己拿。”

“无趣。”迹部景吾挑眉微笑伸手去拿杯子,水晶杯在离开桌面后笔直坠落在波斯地毯上,溅湿了地毯上的玫瑰花图案,娇艳的红颜色更深。他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我再去倒一杯。”原来刚才并不是纯粹开玩笑,手冢捡起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水回来。他坐上床沿,将杯子凑到迹部唇边,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水。

手冢国光慢慢倾斜水杯的角度,生怕一不留神流速太快会呛到喝水的人。这位正在享受服务的大少爷眼睛含笑,紧紧盯着面前神色如常却看得出小心翼翼的男人。

“为了表示感谢,本大爷主动奉献一个吻,好不好?”喝完水,他半真半假笑道。

他瞪了他一眼,拉开两人的距离。以迹部景吾目前的体力,他的担心纯属多余,但手冢还是远远退开了。

“我要回去了,不二在等我。”刻意提起不二周助,他的神情多了拒人千里的生疏。

迹部景吾的心像被一把利刃凌迟,生生的痛。表面上却故作坦然,淡淡“噢”了一声。

“那么,再见。”手冢国光道别,向门口走去。背后传来落寞的声音,让他的脚顿在原地。

“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就到了十月四日。”他望着他的背影,“我想听到你第一个对我说‘生日快乐’。”

2001年十月四日凌晨,当慕尼黑疗养院中的手冢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后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华丽飞扬的少年,嚣张地扬起脸,灼人的漂亮。“Tezuka,本大爷给你机会,让你第一个对我说‘生日快乐’。”

手冢国光回头,九年后的迹部景吾疲倦地靠在床头,刚刚耗尽全力送了他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他一步步走回床边,拖了一张椅子坐下。

“好,我再陪你一小时四十五分钟。”语调低沉,没有多余的感情。

他留给他的时间,吝啬到只剩下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如果此时他有足够的体力,一定毫不犹豫将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清冷男子拖上床好好折磨。可惜若非他晕倒,手冢国光宁死都不会踏进自己的卧室。

迹部景吾丢过来一本厚厚的德文版《歌德作品集》,“本大爷要听你读《浮士德》。”

2002年,在租下的破旧公寓内,他用华丽的声线念着“他感觉有两种意念在内心中搏斗:一个要执拗地守着尘世, 沉溺在迷离的爱欲之中; 另一个要猛烈地离开凡尘,向一个崇高的境界飞驰……”从弧线优美的嘴唇吐出的德语,生硬也变成了靡丽。他抱着KK,静静地聆听。

手冢国光翻到《浮士德》第一页,面无表情开始朗读。

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后,他和他再无牵连。

[东京·2010年·十月四日零点]

钟声敲响十二下,手冢国光放下厚厚的《歌德作品集》,清俊的脸转向床上的男人。

“生日快乐,迹部。”他扶正眼镜从椅子上起身,抚平衬衣的褶皱。管家拿给他的替换衣物都是新品,而且十分合身,仿佛是为他度身定做。身为名人,他的身高体重三围全都不再是隐私,他拒绝去想更深层的原因。

“谢谢。”迹部景吾眸光幽暗,看得手冢脚底生寒。

赶快告辞!他上前半步,把书在他的床头柜上放好,半转过身看着沉默不语的迹部。这一小时四十五分钟他极为安静,由始至终听着自己的朗读。既没有批评他感情表现力不够,也没有嘲笑他的德语发音不标准,简直让人怀疑眼前的人并非真正的迹部景吾。

“麻烦你通知司机我需要用车,衣服干洗后我会让经纪人送回府上。”手冢国光疏离的语气让某人阴郁的情绪愈加糟糕。

他冷冷一笑,眼眸中闪动不怀好意。“好冷淡啊,Tezuka,你这种态度本大爷相当讨厌呢。”出手如电扣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拖,措手不及的手冢被拖倒在床上。他刚想挣扎,方才还有气无力的男人一个翻身将他压于身下。

手冢国光双唇紧闭,明白任何威胁的语言对这个男人来说都是无效,索性什么都不说。瞪着上方傲慢的男子,发现对手的力量远远超出自己的设想。混蛋!他的体力竟然完全恢复了。迹部靠睡眠补充了体力,而手冢从比赛后尚未好好休整,身体仍处于疲劳中,自然居于弱势。

“你不该给我这一小时四十五分钟。”他的笑容猖狂得意,泪痣重又灼眼闪耀。

他暂时放弃抵抗,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反击。“你想做什么?”眼镜被拿走后视线模糊,但他知道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所处的方位——自己身上,愤怒得送上一眼。

为什么那些替代品都没有用?无人拥有像他这般完美的眼神,倔强骄傲不肯认输,只是一眼就让人热血沸腾想要征服。

“猜不出来吗?”迹部笑容诡异,还附送“不要用白痴问题来侮辱本大爷智商”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