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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声控的楼道灯亮了一会儿又暗了下去。林朗望着顾忆笙的剪影,她低垂着头微微无措地站在他的身边,突然就想起那个月光朦胧的夜晚,醉醺醺的女生趴在他的肩头,一遍一遍地说:“喂,我喜欢你呀……我很喜欢你呀……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呀……”

外面的细雨下大了,敲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隐隐传来闷雷的声音。

“我还是给你拿把伞吧,淋湿生病就不好了。”顾忆笙转身跑上楼,拿了伞之后又咚咚跑下来,把伞塞进林朗的手中,“谢谢你……再见。”

“……再见。”

【四】心里的难过像一个小小的孔,越裂越大,细长的缝隙蔓延了整颗心脏

顾忆笙做了一个很甜美很甜美的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中世纪的一个女骑士,披金色的斗篷,骑白色的骏马,手持利剑,披荆斩棘。林朗是穿着公主裙的王子,被困在城堡的最高处,等待她的拯救……

她醒了之后还在床上乐了一会儿,然后才拖拖拉拉地穿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顾天一已经起来了,站在鞋柜旁翻看什么东西。

他们已经冷战三天了,顾忆笙在犹豫要不要叫他的时候,顾天一先开了口:“起来了啊。”他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资料袋,转身去厨房喝水。

顾忆笙看到资料袋的时候愣了一下,走过去抽出被顾天一翻乱的资料,确定是林朗的。昨天他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帮他拿着,后来拿伞的时候随手放在一边,竟忘了还给他。

资料袋里是一些出国留学的材料和国外学校的招生简章。顾忆笙的心微微抖了一下,然后理了理资料,又重新塞回资料袋里。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注定是要分离的。

这样想,本以为心里会好过一些,可是她却发现心里的难过像一个小小的孔,越裂越大,细长的缝隙蔓延了整颗心脏。

顾忆笙是林心若留给顾天一的唯一纪念。

每次看到顾忆笙他就会想起林心若,这个女人曾给过他全世界最大的快乐,而那快乐最后都变成痛苦的一部分,像轰然倒塌的废墟一样沉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可是如果要重新选择,他想他或许还是会选择承受这莫大的痛苦和羞耻,因为这样才有机会感受到那种快乐和爱。

他自知是个乏味又无趣的男人,在林心若走进他的生命之前,他活得像纸一样苍白。

为了林心若,他才会绞尽脑汁、起早贪黑,只想改变贫困的生活;为了林心若,他放下拘谨、孤僻的性格,学着和生意伙伴应酬,在觥筹交错间谈下一笔笔订单。

可是后来林心若走了,他的生意也没了。

其实顾天一有些记不清是林心若先走了,生意才垮的,还是生意垮了,林心若走了。反正几乎是在同时,他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

酗酒、赌博、彻夜不归,灯红酒绿,不知姓名的女人,他流浪在一处又一处陌生的岛屿,内心始终一片荒芜。

坐吃山空的结果是破产后剩下的一点财物也都散尽了。

他翻看着手机里的那条短信:“做不做?成功的话五五分账。”脑海中又浮现起顾忆笙的脸。她长得不如林心若美丽,但眉眼之间其实像极了她妈妈,清秀的瓜子脸像一瓣小小的花瓣。但是性子却是像他,话不多,但是发起脾气来也有点吓人。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她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当然要竭尽所能的帮助她实现心中所想。他一直都是不尽责的父亲,他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顾天一费力的拼写了短信:“好,按计划进行。”然后重重的按下了发送键。

第六章{时光机}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换一个时光机

她多想找个无人的岛屿,和海浪和沙鸥做伴,长成一棵寂静的树。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种难过得像是会随时死去的心情?

【一】心里很难过,像有片乌云笼罩在心头“周六我生日,约了一些同学一起唱K,你来不来?”林朗低头翻着书页,漫不经心的样子很容易在这个阳光漫漫的午后,一晃神就忽略过去。

“……嗯?”顾忆笙愣了一下,迟疑地抬起头,直觉想要拒绝。她不喜欢参加有陌生人的聚会,林朗的朋友不都是她的朋友。

“不许拒绝。”林朗堵死了她的退路,微微侧着头,一眨不眨地看定她,“我的生日,希望你能在场。”

心漏跳了一拍,可是还要装作平静的模样:“好啊。不过如果我不习惯那样的场合,能不能提早走?”

“当然没问题。”他绽开春风一样的笑容,“你任何时候想离开都可以,我送你回家。”

后来顾忆笙想,即使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她都不应该答应林朗的这次邀约。她真的不适合那样的场合,不习惯在有陌生人的聚会里,自若地和他人聊天。

林朗的生日PARTY,除了顾忆笙熟悉的李星星、王祖朋等同班同学,当然还有他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夏茹,及景美有名的几个“太齤子”、“太齤子女”。其实学校和社会一样,同样阶层的人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朋友圈子。

“顾忆笙,你手里的是什么?”夏茹热络地坐到顾忆笙的身边,好奇地看她手里的小鱼缸,心无芥蒂、天真无邪的模样。

“小金鱼,送给林朗的生日礼物。”她也不知道送林朗什么好,刚好家里养了很久的胖金鱼生了小宝宝。

“好可爱!”夏茹的惊呼引得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争着看顾忆笙一直捧在手里的小鱼缸。她有些不自在,顺势把小鱼缸递给林朗:“生日快乐。”

“谢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林朗小心翼翼的把鱼缸放到柜台上,“大家自己玩,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反正都我买单。”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王祖朋和另一个号称“麦霸”的男生先下手为快地冲过去抢话筒。

被逼着唱了一首《盛夏的果实》,顾忆笙起身回座的时候,眼神掠过林朗堆放成小山状的礼物堆。她看到自己送的小鱼缸静静地伫立在一侧,透明的水在高分贝的环境里微微震荡,两尾小鱼翻着肚子浮在水面上,也随之微微颤动。

她想起她捞小鱼时胖金鱼着急地模样,围着网勺游来游去,她还保证说:“放心哦,小鱼会很幸福、很安全的,我要把它们送给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有人都在狂欢,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心里很难过,像有片乌云笼罩在心头,在封闭的包厢环境里,突然好像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顾忆笙走出包厢后才给林朗发了短信:我先走了。PS:生日快乐,有生之年天天快乐。

【二】顾忆笙摸了摸林朗的后脑勺,洁白的手心里是暗红的一片

林朗追出来的时候顾忆笙正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风有点大,她单手按着裙摆,另一手将吹至嘴角的发丝拨到耳后。

“你出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顾忆笙转身,微皱着眉头的林朗站在路灯下,看起来有点生气。她低声喏嗫道:“我见你们玩得高兴……怕扫你们的兴……”

林朗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语气也松了下来:“你别怕怕的样子,我也不是在发你的脾气……”

“啊!”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影猛拽了一下顾忆笙的肩上的包带,她被带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包包还是脱了手。那人抓住包撒腿就跑。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林朗就叫了一声:“抢包!”跟着也追了出去。

“林朗!回来!别追了!……”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怕林朗出什么意外,跟在他身后着急地一边追一边喊。

林朗紧跟着那人横穿街面,穷追不舍,跑出七八百米远,追到一个胡同口,那人一头蹿进了小胡同里。

顾忆笙跑得气喘吁吁,离林朗仍差了十几米,而他则跟着追进胡同。那胡同隔了好远才有一盏灯光微弱的路灯,中间有很长一段光线很微弱。那人就在那中间路段突然停下来,转身朝林朗扑过来。

“林朗!”顾忆笙追到那的时候看到有个背朝她的人正举着根木棍要打林朗,她叫着他的名字冲过去推拉那个人,撕扯间有什么东西似乎被扯了下来。那人被顾忆笙推了一下,木棍失去了准头,打在了林朗肩上。

林朗吃痛地叫了一声。他只顾着那个抢包的人,却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个面罩男。

也许事情不是抢劫那么简单。

顾忆笙的包包被随手丢在地上,沾上了不少尘土和污渍。那人一拳打在林朗的左边脸颊,下手很重。他的脸立刻就肿起,火辣辣地疼。他顺势踹了对方一脚,把与顾忆笙纠缠的面罩男推到一边,冲顾忆笙大喊:“你快走,快走!”

这样的场面,他小时也曾遇到,多半是来寻仇或者绑架,心里并不惊慌,只是想到还有顾忆笙就又急又怕。

“小心!”她带着哭腔的叫声划破漆黑的夜空,弄堂两旁的人家又多亮了几展灯,却没人出来帮忙。

林朗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势单力薄,面对两个下手凶狠的成年男人,几乎无反抗之力。心里却还想着要护住顾忆笙,挡在狭窄的弄堂不让那两人靠近她。那个面罩男一棍子砸下来,林朗躲了一下,棍子便砸在了墙上,巨大的回冲力让面罩男的虎口震得发麻。林朗看到他手臂上青筋毕露,手臂中段略靠近内侧的梅花形标记在阴影与微弱的光线下忽隐忽现。

顾忆笙也不知道害怕,冲上去要和人拼命,被林朗护住往外推:“快走!”他是男生,大不了被绑架去吃点苦,女生落在坏人手里……后脑勺一阵剧痛袭来,林朗闷哼一声,整个人朝顾忆笙倒下来。

“林朗!林朗!来人啊!”顾忆笙不知道林朗怎么了,心里怕到极点。她从他身下爬出来,趴在他的身体上大声呼救,“来人啊!快来人啊!都死了吗?”

那两个凶徒原有机会将她也一棍子打晕,一并拖走。那个抢包的人已经做出了动作,却不知为何被带面罩的人制止。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抢包的愤愤地甩开对方的手,两个人乘着夜色飞快地钻入了另一条小巷。

顾忆笙摸了摸林朗的后脑勺,手心黏稠潮湿,借着微弱的灯光,洁白的手心里是暗红的一片。她浑身发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下意识地趴在他的胸口想听他的心跳声。

“喂……”林朗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顾忆笙害怕的模样,虚弱的想扬起一个笑脸,但是只顿了一下,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有手电筒的光束照过来,顾忆笙根本看不清来人和周遭的一切,只哭叫到声音都嘶哑:“快来人啊……”

期盼已久的脚步声终于伴随杂乱的说话声终于越来越近……

顾忆笙的身上的血渍像一大朵一大朵盛开的玫瑰,她坐在急症室门口的绿色长木椅上,低垂着头,浑身微微地瑟瑟发抖。

夏茹是和林朗的妈妈徐淑兰一起来的,她满脸泪痕,冲过来劈头盖脸地对顾忆笙一番乱打。“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如果林朗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顾忆笙不躲、也不辩解,只是头垂得更低。

徐淑兰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气质优雅,妆容得体。“朗朗还在手术室,具体情况还不了解……嗯,我知道,他爷爷那边我没说。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好的,就这样。”她挂了电话,过来制止了夏茹,半搂着她:“小茹别哭了,打扰医生做手术就不好了。”

“阿姨……”夏茹半靠着她,眼泪像小溪一样流下来,哽咽地说不出话。

“阿姨知道你对郎朗好,乖,不哭了啊。”她抬眼看顾忆笙,“同学,你还好吗?如果有伤的话去检查一下,如果没伤就先回家休息吧。”

顾忆笙抬起头,眼泪在脸上的污迹和血渍中冲出一道道的沟:“我能留在这吗?”

徐淑兰看着她,还是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去吧……”她对她很温和、礼貌,但隐隐透着疏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并不想看到顾忆笙,毕竟是为了她,林朗才会身陷险境。

有些话不需明说,顾忆笙也明白。她只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林朗好不好……她站起身,向徐淑兰深深一鞠躬:“阿姨对不起……”几乎快要哭出来,转身就跑,长长的寂静的走廊里只听她凌乱的脚步声远去。

夜风有些凉,顾忆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在收听音乐电台的点歌栏目,一个90后的男生点了一首花儿的《果汁分你一半》送给他的一个女同学,很深情地在节目中告白。

“爱情不是一道选择题,猫猫,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做了个决定。你心里永远都有着一个相信,而我的相信就是支持你的相信。因为我心里有三个字,不能告诉你”

欢快的旋律在安静的夜晚有一种无力的悲凉感,唱得越发快乐,越显得内心寂静与空洞。顾忆笙坐在出租车后座,闭上眼睛,满眼都是林朗浑身是血的模样。一想起他躺在那里动也不动的样子,她浑身就控制不住的一阵阵发冷。

很快就到家了,顾忆笙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上滚落下来,骨碌碌地在地上转了一圈,打了几个滚停在她脚边。她蹲下身,出租车在她身后绝尘而去。

明亮的灯光下,她看到水泥路面上躺着一颗还带着线头的木扣子。

她熟悉的木扣子,包括上面的小小划痕。

戴面罩的歹徒……微胖的背影……熟悉的衬衫……回头时的惊讶……最后关头的阻止……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却不愿意面对。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忆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像一只绝望至极的母狮,发出低声而痛苦的哀鸣。

肝胆俱裂。

【三】顾天一靠着墙没有说话,颤抖着手,深深吸了几口烟

顾天一丢掉面罩,颓然地靠着墙点烟。李魏冲过来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烟:“***的是有病还是怎么的?费了那么大的劲,最后这肉票就到手了,你说不干就不干?你脑子抽抽了吧你?”

眼泪不受控制的一直往下掉,她看着顾天一说:“我从来,从来,从来没想过要出国念书。你看到的资料袋不是我的,是我同学的。你为什么总是自己想,自己以为,却不愿坐下来和我好好聊一聊?上次我和程楚文打架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爸,我是你的女儿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你女儿啊!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亲人啊!……我同学现在还趟在医院的手术床上,你要我以后怎么面对他?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爸,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顾忆笙哭得看不清顾天一近在咫尺的脸。

顾天一想拍拍她的头,可是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没有伸出手。他握了握拳头,绕过顾忆笙走回房间,“你可以去告发我。”这些年他过得如行尸走肉,坐不坐牢对他来说没差吧。

顾忆笙垂着头,“砰”的一声房门在她身后关闭时发出巨大的声音,她浑身瑟缩了一下。

【四】她的心里却始终阴雨绵绵,阳光越盛她越觉得冷

她憔悴的像一棵被拔了根丢在路边的野草,虚弱、病态,但是在校园里的时候,还是要保持一切如常的样子。

“顾忆笙,听说昨天你和林朗遇劫了?他今天都没来上课,是不是伤得很重啊?”课间的时候骆小白扭过身问她。

只她一人开口问,但是好多人都竖着耳朵在听。“是啊,”她低垂着眼轻声说,“我被抢了包,林朗去追,和对方搏斗的时候被敲到了头。”

“他们有几个人啊?”

“……两个。”

“哇,两个林朗都往前冲,好MAN啊!”骆小白捧着脸惊呼。

她身旁的陈惠心义愤填膺:“现在的坏人也太嚣张了吧,那些人渣应该下地狱!”

……

各种声音像千百只蜜蜂从顾忆笙耳边嗡嗡的飞过去,又嗡嗡的飞过来,心焦躁的好像有千百只小蚂蚁在一口一口啃食她的心脏。

“顾忆笙,张老师找你。”

她如逢大赦,穿过人群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她在路上像一抹游魂,走在盛大的阳光下却是一会儿觉得冷到发抖,一会儿又热到烦躁。抬眼望去,无论是人或者树木,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额头和后背上沁出密密的汗水。

“报告。”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呼吸,然后推门进去,两个穿警服的人和班主任同时抬起眼。

“她就是顾忆笙。”班主任介绍,又对顾忆笙说,“别站着,先过来坐下吧。”

那两人朝顾忆笙点了点头:“同学你好,我们是八方***的**。想来补充了解一下关于昨天的抢劫……”

“我知道的,昨天都说了。”顾忆笙冷静地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昨天的事情发生的比较紧急,你可能比较紧张。回去之后有没有又想起什么,是昨天没有说的呢?”年纪大一点的黄**问道。

年纪小的姓陈,长了一张娃娃脸:“这个事情比较特殊,同学你再仔细想想,无论想到什么都告诉我们,说不定就是条线索。你说其中一个戴面罩,那你记不记得他的手上或者哪里有什么特点?”

顾忆笙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抓紧自己的膝盖,用力到指尖发白:“不记得了……当时很黑。其中一个戴了帽子,一个戴了面罩,其他的不太记得了……”

无论黄警官和小陈问什么,顾忆笙的答案都是“天太黑,不记得了”,或者半真半假的掺着说。她活到如今说得谎话,可能都没有这一天多。

“那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同学你如果想起什么,随时打我电话,这是我的号码。”黄警官终于结束问话,写给顾忆笙一个号码。

顾忆笙把写了号码的小纸片捏在手里,礼貌地道别,然后转身走出办公室。她走到楼下的时候突然觉得胸闷,这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刚才太紧张都忘记了呼吸。楼道外的阳光繁盛至极,绿色植物和红色、粉色的花朵在明亮的光线下显现一种极鲜亮的颜色。远处的小喷泉向湛蓝的天空喷着水花,细小的水珠被阳光折射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可是她的心里却始终阴雨绵绵。阳光越盛她越觉得冷。

她多想找个无人的岛屿,和海浪和沙鸥作伴,长成一棵寂静的树。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种难过得像是会随时死去的心情?

顾忆笙随着队伍缓慢向前移动,队伍虽然不长,但是很粗,所以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她还是决定吃点什么,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事情,吃饱了才有力气来应对。

她打了一两饭,一个蔬菜一个鸡腿,端到靠窗的位置放下,正准备去打汤,刚一转身就被人泼了一脸的热汤。烫的,油的,咸的。

今天中午食堂的免费汤是西红柿鸡蛋汤,西红柿在她的肩膀上,鸡蛋花在她的刘海上。油腻的汤水滑过皮肤的感觉真是糟糕。

喧闹的食堂有瞬间的寂静,而后才又恢复热闹。附近的同学边吃边抬头看,交头接耳,竭力的低调也难掩饰心中的兴奋八卦之情。

“不好意思,我手滑。”瘦高个的女生拍了拍手,虽然是道歉,但是表情写得却是“老娘我就是故意的”。

顾忆笙不认得她,只记得是隔壁班的,似乎是大姐头一类的人物。

“丛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夏茹从她身后闪了出来。叫鲁丛心的瘦高个女生对她笑笑:“是啊,不知道怎么汤碗就飞了出去。”

顾忆笙抹了抹脸,她把西红柿从肩头拿下来,把鸡蛋花从刘海上拨掉,没有理夏茹和鲁丛心,径直走去打汤。

“顾忆笙!”她的平静反倒更深的刺激了夏茹。顾忆笙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到她双目微红:“如果林朗有什么事……你知道的。”

她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但是对林朗,却是全心全意向着他的吧。明白了这一点,顾忆笙就不那么讨厌夏茹了。“如果他有什么事,”她看着她,神情平静却难掩哀伤,“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整整一个月,林朗和顾忆笙遇袭的事件都是全校讨论热度最高的话题。景美高中的贴吧里出现数个八卦帖,发帖人像在现场一样绘声绘色的描写林朗遇袭的所有细节。不同帖子的具体情节有所不同,但无一例外的把林朗塑造成一个不畏恶势力的少年英雄,而另一当事人顾忆笙就只是打了个酱油,甚至在个别帖子里只是以“林朗某同班女生”的代号出现。

这是顾忆笙所希望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意外尽快被人们所淡忘。引起她注意的是点击率第二高的一个“扒皮帖”,里面详细叙述了林朗的家庭背景,分析了他遇袭的种种可能性,颇具专业性。

顾忆笙看完帖子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出钱请她爸爸绑架林朗,为什么**会专门为了这件事情来景美好几趟,为什么小陈警官会说“这个事情有点特殊”——确实很“特殊”,因为林朗的父亲是安城的**局局长、赫赫有名的“反黑英雄”林一涛,而他的母亲徐淑兰是某集团企业的董事长,名下资产过亿。

如此看来,林朗遇袭就有了很多合理的可能:或许是林一涛办案时得罪了什么人,或许是徐淑兰生意上的对手,也或许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只是觊觎他们家的钱财……

顾忆笙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些人偏偏找上了她的爸爸,为什么绑架林朗的人偏偏是她的爸爸?!

“林朗这么帅,林朗爸爸也一定很帅吧!而且又那么勇猛,简直就是言情小说里的一号男主角嘛!” 前排的骆小白作少女捧心状,只差没从眼睛里喷出粉红色的心了。

午休时间,班里的同学又在讨论顾忆笙最不想提及的话题,

“不知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对林朗下手。”陈慧心说。

王祖朋凑过来也八卦一下:“也许是新入行的古惑仔吧。”

骆小白拍着手笑道:“亏你想得出来!不过也挺有道理的!顾忆笙你说是不是?”

“……嗯?啊,对。”顾忆笙走了神,只觉得眼皮别别直跳,一时间六神无主,心里又慌又怕。她害怕林朗在医院就此醒不过来,又慌张林一涛神通广大,把她爸爸给揪了出来。

“诶,我们放学后一起去医院看看林朗吧。”王祖朋建议道。

“我去!”骆小白举手报名,“陈慧心一起去吧?”

“反正放学也没事……去就去呗。”她仍有点在意秋游时林朗当面不给她面子,但其实对他始终是喜欢多过讨厌。

李星星走过来说:“我也去吧,记得叫我。”他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忆笙,“你不去吗?”他和林朗关系不错,知道些顾忆笙和林朗的事。

“……去。”顾忆笙的心情其实很像是考试后,心知考得不理想,那种既想知道自己考几分,又不敢面对现实的心情。

可是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

顾忆笙跟在众人后面,站在医院住院部的大厅里,李星星在问林朗的房间号。过来一会儿他脸色凝重地过来:“护士说他还没出重症监护病房……”

在住院部14楼的走廊里,顾忆笙再次看到了徐淑兰,她显得憔悴了许多,再好的粉底都遮盖不住她眼底的青黑色眼圈。

“谢谢你们来看他,朗朗醒了我会告诉他的,他一定非常高兴。”她说话很得体,像电视上各种新闻发布会的发言人。

“阿姨你也别太担心,林朗一定会好起来的。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说一声,我们同学都会帮忙的。”李星星安慰徐淑兰。

大家站在走廊里向徐淑兰询问林朗的病情,顾忆笙始终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没有说一句话。她知道徐淑兰看到她,但是后来她就再也没看她一眼。

严格来说林朗的遇袭和顾忆笙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作为母亲,她仍是不愿看到这个让她的儿子深陷险境的女生。

顾忆笙知趣的没有问任何问题,只在最后告别时轻声而飞快地说了一句:“阿姨再见。”

大家在医院门口各自回家。李星星走之前看了顾忆笙一眼,对她轻声说:“别担心,林朗不会有事的。你也不想。”

顾忆笙飞快地抬眼看李星星,他正对她露出充满善意和鼓励的笑容,弯弯的眼睛里盛满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