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湛明澜醒来后和母亲殷虹吃了早餐,殷虹问你大哥呢,她说还在楼上睡觉,让他多睡会。

“我本来想让他回湖畔居一趟,将仓库里的那几个箱子捎回来。”殷虹说,“算了,我自己去吧。”

湖畔居别墅是言敬禹名下的房产,算是豪宅,有底下酒窖和很大的防湿防潮仓库,湛弘昌去世后,殷虹精神一直很差,看到他的旧物都会情绪激动地嚎啕大哭,无奈之下,湛明澜和言敬禹将湛弘昌身前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放了四个箱子,搁在仓库里。

湛明澜一听有些开心,母亲这些年多半在外游历,缓释悲痛的心情,效果算不上好,现在她愿意面对湛弘昌的旧物,是一个好兆头。

“我去。”湛明澜说,“我有备份的钥匙,我帮你拿回来。”

湛明澜吃好饭,就开车径直前往湖畔居,将车子停在车库里,下了车直接上去。

开门进去,发现里面很干净,一点灰尘味道都没有,看来定期打扫清理的阿姨很敬业。

她去了仓库,将箱子拿出来,一一搬到汽车后备箱。

一共四个箱子,大小不等,藏着属于她父亲湛弘昌的回忆,她垂下眼帘,伸手摸了摸几个箱子,心里酸酸的。湛弘昌走了四年多,殷虹还是没有从悲痛和自责中彻底走出来,他们夫妻感情笃定而深刻,彼此相依相偎数十年,早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了,一个走了,留下另一个面对长久,无法消逝的痛楚。

“爸,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湛明澜轻声道。

回去之前,湛明澜去了趟洗手间,洗了双手。突然听到很轻的咔哒一声,她低头一看,自己脖子上的项坠掉到瓷砖上了,弯腰下去捡,项链卡在凹槽处,她动手捡了许久才捡起来,正要起身,却看见浴缸边,浴帘后有个隐隐发光的一角。

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拉开浴帘,瞧见了那个东西。

一枚发夹。粉色镶钻的,风格很梦幻。

她捡起来,只需一眼,就确定这是当初她亲自戴在华筠头上的发夹。

顿时,像有什么利器划过她的心尖,一阵刺骨的凉意爬上背脊,脑子的脉络却非常清晰。

这枚漂亮的发夹此刻看上去有些陌生而狰狞的味道。她紧紧握着,那尖锐的角卡在她软软的手心,提醒她在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无限可能。

她飞快地在别墅上下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异样,除了这只粉嫩的发夹,如果不是亲手握在掌心里,她会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个东西竟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

*

另一边,言敬禹起床后洗完澡,刮了胡子,穿上宽松的浴袍,正准备下楼吃点东西,手机震动声响起,他垂下眼帘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平静地接起:“我是言敬禹。”

“言总,您上次委托的调查事件有些眉目了,为确保后头调查取证的过程进展顺利,需要您再次配合。”

“我会尽快抽出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嗯…不出意外,下一章会洒狗血- -可能隔几天发%>_<% 有些事情…会尽量的,握拳。其实博俊也是个骄傲的人,所以就算难过也是闷在心里,不会说出来的,不过这事会影响他后面的一些人生吧。如果说言当博俊是亲弟弟,感情很深…这是不可能的。每个不霸王的童鞋,胸部都会长肉~大福大开~哈哈哈哈哈哈哈(被PIA ,这有必然关系??????)满脸口

chapter14

湛明澜在别墅里待了很久,出了别墅后,没有径直回去,而是开车在马路上兜了很久。

最终,车子停在夜海湾的门口。

夜海湾是S市一家历史悠久的西餐厅,小时候湛弘昌和殷虹总带她和弟弟来这里吃牛扒和奶酪冰激凌。

上座率很低。她点了简单的东西,吃了几口就饱了。

夜风习习,带着热气的风扑在后颈上,有些闷热。这里是顶层,抬头可以看见独家设计的玻璃天花板。

周围的一对情侣来得早,吃好就手拉手走了,全场只剩下一对老夫妻和湛明澜。她喝着果酒,手持叉子漫不经心地戳着一朵软趴趴的西兰花。

封慎和莫侠走进来的时候,前者一眼就看见了她。

“哟,是湛家的大小姐。”莫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封慎,“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寂寞。”

“这里有些热,我们下楼吧。”封慎说。

莫侠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笑意盈盈:“上上下下多累,就这里吧。”

两人走进来,湛明澜抬眸看见他们,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今晚的她真没什么心情应付别人。

莫侠特地挑了离湛明澜最近的一桌,和封慎坐下,打了个响指,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份套餐。因为坐得近,难免要说几句话,莫侠主动和湛明澜打招呼。他们之前在一些场合中见过几次面,莫侠曾经恭维湛明澜“明艳动人”。

“怎么是一个人?”莫侠瞟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封慎,主动问起具体情况。

“有些奇怪?”湛明澜淡笑了一下,“我偶尔喜欢一个人吃饭。”

“和这家伙一样。”莫侠点了点封慎,“他也喜欢一个人,钓鱼,骑车,乘游艇出海,飞去哪个小岛度假。”

“一个人,有时候也挺自在的。”湛明澜敷衍道。

菜陆陆续续上来。

莫侠边切羊排,边用随意的语气问封慎:“你奶奶最近有没有催你结婚?”

封慎微微挑起眉锋,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

莫侠转头对湛明澜说:“大龄剩男都这样,挑来挑去最后被剩下了,他奶奶催他得紧。嗯,湛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好姐妹尚且单身,可以介绍给他的?”

湛明澜放下刀叉,故作思考。

莫侠笑得促狭:“他的要求不外乎这几点,貌美,身材好,长发飘飘,智慧有内涵,性格温婉,不能咄咄逼人,家世要和他匹配一些。”

“我周围没有适合的人选。”湛明澜说着又加了一句,“貌似高攀不上。”

“开玩笑的。”莫侠哈哈地笑,伸手指着封慎,“其实呢,他这个人,如果不喜欢人家,任她是皇亲国戚都觉得对方是攀龙附凤,但如果喜欢人家呢,就算是贩夫走卒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妥。”

湛明澜的目光掠过封慎身,只觉得他沉稳内敛,气质华贵,是个大家族的大公子,除此之外,没有深入了解过,也不好评价。

“你太聒噪。”封慎打住了莫侠。

莫侠这才识相地闭嘴。

吃了一会,莫侠接到电话,笑着起身走出去接了。

只剩下湛明澜和封慎,湛明澜终于得到了安宁,但脑子依旧很乱,垂下眼帘,把玩着叉子,身体有些僵直,目光逐渐游离,直到一个沉沉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才将她拉回了现实中。

“你有心事?”

她抬头,看见封慎后仰了身子,靠在长椅背上,姿态有些悠闲地对视她。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是个可以倾诉的好对象。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我今晚很难受。”

他沉默,任由她说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我的好朋友发生了一件事情。她从小就很喜欢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比她大,一直照顾她,关心她,也呵护她,她很自然地就迷恋上他了,花了一些时间去追他。追到了后呢,自然很兴奋,觉得恋爱很甜蜜,和亲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过,慢慢地,她也感受到很累,因为他需要去追逐很多事情,她得跟上他的脚步,否则会落下。他们很久没有约会看电影,逛马路,吃冰激凌,在广场上喂鸽子。”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封慎,他正低头在看表,没有很专注地听她说话,她反而轻松了一些:“她慢慢明白,他可以是她的兄长,偶像,情人,但也许不会是她的爱人。爱人的意思是彼此是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天长地久地在一起,双方需要一种很深厚的责任感联系。他没办法做到,爱情对他而言,并非那么重要。”她微微吸了口气,说:“她却无法放弃,依旧想得到他的爱和承诺。你看她是不是一个又蠢又贱的女人?”

封慎一直没说话。

湛明澜停止了絮叨,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收回漫游的视线,凝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后说:“无趣的故事。”

湛明澜轻笑,自己一定是头昏脑热,竟然和他说了这些话。

封慎修长的手按在餐桌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不是敷衍你,因为没有遇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说。”

“我知道。”湛明澜说,“你不是那种会被情所困扰的人,你很聪明,聪明人不会作茧自缚,只有笨人才会一直纠结。”

封慎仰头,看天花板上的玻璃,良久。湛明澜也抬起头看,换了一个话题:“今天上座率太低了,如果上座率高了,会打流星灯。流星灯很漂亮,一闪一闪的,我最喜欢看了,那时候爸爸还在,我就坐在他腿上,边看边笑。”

“的确有些可惜。”封慎说。

湛明澜低下头,又喝了大半杯酒,一手撑着脑袋,觉得很累,索性趴了下去。

这酒的浓度不低,她的脸颊慢慢氤氲上粉色,长指甲划着桌上的薄纱,闭上了眼睛。

她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身上罩着一张干净的毛毯,侧头看了看,已经没有人了。光窸窸窣窣地打进眼眸,她抬头,看见了满天花板的流星灯,华丽,耀眼地飞来飞去,迷人的银河,星光璀璨。

封慎这时才缓缓走过来,轻拍了她的肩膀:“你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非常不优雅地喷在了他的袖口。

这位向来有洁癖的大少爷,竟然没有闪开分毫,泰然自若。

“抱歉。”

“没事。”封慎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看着他,片刻后点头。

起身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发丝缠在了他的袖口上,竟然怎么也扯不断,他拉掉了那颗袖扣,她才解脱,将袖扣从浓密的头发上拉下来,还给他。

“明澜。”他开口说话,像是一个长辈,“大部分男人都不会拿爱情当一回事,因为激情太短,为了短暂的激情,耗费很多时间去拼,不值得。你那个朋友早该明白。”

“所以男人在爱情上,都是没什么责任感的?”

“责任感如果需要强迫,那就非道德了。责任感是自发自愿的,如果一个人一定要从另一个人这里得到责任感,或者是承诺,她本身就错误的。”封慎站在她面前,站姿如松,不可否认,他是极英俊的,字字有张力,但也冷酷无情,“这对他来说,是勉强,也是苛求。”

“…”湛明澜的头更痛了,笑道,“你果然是个男人。”

一样理智,一样冷静,一样薄情寡义。

封慎微微一滞,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容:“走吧,很晚了。”

他不清楚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器宇轩昂的身上已经烙上了闪闪发光的“属性是渣”四个字。

他依旧很绅士地带着湛明澜下楼,送她上车,吩咐司机将她安全送回家。

湛明澜道谢。

车子开走后,封慎站在原地,莫侠有些微醺地走过来,拍他的背:“今晚有位爷心情不错,为博一位美人开心,砸钱开了一小时的流星灯。怜香惜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也不贵。”封慎平静道,“几盏灯而已。”

“是啊,几盏灯而已,人家服务员说今天不开,他就砸钱,不顾对方为难,一个劲地砸,砸到人家怕了,才去开,偏偏那灯今天出了问题,五六个人轮番爬上顶楼去折腾,折腾了好久才亮起来,他还有些情绪地批评人家的基础设备没做好。”

封慎不动声色地侧身,朝自己的豪车走去。

*

湛博俊从班塞岛回来,人晒黑了很多。临近开学,他收了玩性,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专业书,做3D□AX。

湛明澜没将华筠的事情告诉他,这个事实对他而言太残酷。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华筠,约她出来。

她们约在市中心一家环境静谧的茶室。

很快,华筠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进包厢,湛明澜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她,她穿着素雅,头发柔柔地披散在肩膀上,拎着一只旧式的帆布包,和初次见面没什么不同。

“最近在做什么呢?”湛明澜问。

“还有一周就开学了,我就在家看看书,没做其他的。”华筠乖乖地回答,然后轻声问了句,“博俊他最近还好吗?”

湛明澜不和她兜圈子了,直接从包里拿出东西,放在桌子上:“你的东西,怎么会在言敬禹的别墅里?”

华筠看着那枚粉色的发夹,面色微变。

“这就是你拒绝博俊的原因?华筠,我小瞧你了,这般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他们兄弟间,令人叹服。”湛明澜涩笑,“你为了什么?因为他可以给你物质上的享受?”

华筠轻轻摇头,神情很紧张,断断续续地说:“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他…他找人买下了我大伯的工厂,支持我重新画画…都是看在博俊的份上,他只是帮忙而已,所以见了几次面。”

“你在撒谎。”湛明澜说,“只是单纯的帮忙,你怎么会跑去湖畔居,你的发夹还落在了浴缸边上。”

华筠沉默。

“你喜欢他?”

华筠面色逐渐泛白,不敢看湛明澜的眼睛,默认了这个事实。

“我从九岁就喜欢他了,整整十七年了,我以前和他说过,谁敢喜欢你,先攒够这些年数再说。”湛明澜直直地看着华筠,“现在我问你一个重点,你必须诚实告诉你,你和他发生过关系吗?”

华筠使劲摇头,眼眶红红的:“没有,真的没有,我发誓。”

湛明澜顿了顿后说:“无论是湛博俊还是言敬禹,你以后都不要再打主意了,你这样的行径令人厌恶。博俊你配不上,如果想做言敬禹的情人,我不会允许。你如果再出现在我们生活中,我会去你学校将这事张扬出去。”

华筠的眼泪彻底掉了下来,肩膀颤颤的,半个字都挤不出,一副被欺凌的弱者姿态。

“女大学生被富豪娇养不是没有,只是传出去非常难听,如果被人添油加醋,这辈子的名誉就毁了。”湛明澜说,“我理解你,年轻女孩大都有灰姑娘的梦,但只是一个梦而已。如果你之前没有和博俊那回事,我不会对你有太多情绪,毕竟你心性未定,说到底也是言敬禹的错,但是你偏偏将博俊搞得那么难堪,我不会原谅你。”

湛明澜走之前结了帐,华筠呆坐在原位,像是个木偶,眼角湿漉漉的。

*

晚上,难得大家都在,聚在饭桌前聊了很久。

殷虹见湛博俊情绪不太好,柔声安慰:“你爸爸以前说过,好男儿何患无妻。他在追我之前被三个女人甩过,后来庆幸被甩才会遇上我。妈保证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孩。”

“我知道了。”湛博俊侧脸,嘟囔,“我又没有不高兴,是你们太紧张。”

殷虹笑了:“好了,以后不说这个了。”转而和言敬禹谈启铭在J市的分公司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