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敬禹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声不耐道:“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还打电话给博俊?”

华筠的眼睛彻底红了,看着言敬禹说:“我心情不好去酒吧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情?好,你们既然都说是我的错,我认了,这事都怪我,你们要骂就骂好了。”

言敬禹侧开视线,对着湛明澜:“我会尽快联系公安局高层,问一问情况。你不要太担心了,博俊不会有事的。”他微顿,又加了一句,“博俊也是我弟弟。”

湛明澜冷笑:“你什么时候将他真正当成弟弟看过?没有一个大哥会给弟弟带来这样的羞辱。你要帮忙可以,但别指望博俊会领情,他放弃学了五年的专业,进来启铭是什么原因你不会不知道。对了,还请你看好自己的小女友,别让她下次借酒消愁的时候再打电话给博俊,博俊不是一块想扔就扔,想捡就捡的抹布。”

言敬禹的眼眸沾上了夜的寒气,下颏的线条紧绷,看着湛明澜,片刻后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湛明澜不准备多和他说话,再次警告华筠:“你以后不许再找博俊,你别忘记当初是你不要他的,他因为你受了不少打击,现在还没□,你如果还有一点廉耻,就离他远一点。”

华筠肩膀微颤,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泪终是没忍住,从眼睛里滑下来:“就算是我害了博俊,你就可以打我了吗?”她说着泪流满面地对着言敬禹,“她刚才打了我一耳光,你也无所谓吧。”

言敬禹上前,伸手抬起华筠的下巴,看了看她的右脸,然后松开,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表达安抚。华筠瞬间哭得更响亮了:“从来没有人动手打过我…你凭什么对我动手…”

“澜澜,以后不许动手。”他清冷深邃的眼眸对上湛明澜,一字字地说,“事实是,这不完全是她的责任,博俊他的脾气得好好改改了。”

“对,博俊是有错,但是她该打。”湛明澜提声,“她以前为了你甩了博俊,现在呢,因为受不了寂寞想找安慰再次招惹他,她这样甩贱不该打吗?”

“湛明澜。”言敬禹微微开启薄唇,语气冷硬,“注意你的言辞。”

“我不是你,对她没有心疼和理解,她是你的宝贝,博俊对我来说意义也是一样的,我护着他又怎么了?”湛明澜反诘,“以后她再害博俊,我还是会这样。”

“我说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言敬禹重复,与华筠并肩而站,一手按在她的肩头,看似护航,“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许动手。”说完,侧身将华筠的肩膀转了过来,低头命令,“你以后也不许再去找博俊,听到了没有?”

华筠边哭边点头,单薄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不禁靠向言敬禹,用轻到不能再轻的颤声:“都是你对我那么凶,我才心情不好的,我只想找个能说话的人…”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紧密贴在一起,连成了一体。

湛明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突然觉得手臂又沉又无力,一种疲惫袭上脑门,她片刻都不想再和他们对峙,于是挪动脚步,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朝停车的方向走去,耳畔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华筠的啜泣声。

“湛明澜。”言敬禹在身后,字字掷地有声,“你站住。”

她头也不回,踩着高跟鞋就往前走。

湛明澜开车在大街上转了一圈,中途接到了殷虹的电话,殷虹在电话里有些急着问她在哪里,博俊的手机打不通…湛明澜头痛,缓缓地叹了口气,说:“妈,我回来后再告诉你。别打电话给博俊了,嗯…我回家后再告诉你。”

漫无目的地转圈,心绪很乱,想着回家后该怎么和殷虹交代,怎么说才能让她好好接受,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她的脑子瞬间出现短暂的空茫,下一秒,交警的哨声将她拉回了现实中,她镇定了自己,继续认真地开车。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封慎的来电。

他在她手机通讯簿的署名还是:元嘉封总。

到现在都没有改过。

此刻看到这四个字,却莫名升起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她接起电话,那头的封慎问她在做什么,她回他,我在街上四处游逛呢。

他反问,为什么要游逛在街上,散心?

她笑了,说:“是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四处游逛,和幽灵似的,但每次逛着逛着就好了,这是我的自愈方式。”

“现在在哪里?”他言简意赅地问。

她侧头看了右侧的便利店,报出了地址。

“我想见你。”他说得很直接,“正巧我心情也不算很好,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她沉吟了一会,说好。

他来的时候,她正坐在便利店里头靠窗的椅子上啃几串泡得发胀的丸子。隔着玻璃窗,他大步走来,身板挺得很直,身材颀长,穿着一件深色大衣,似乎和夜色融在一起。他每一步都很稳,还未进去,就看见她坐在玻璃窗后头,很自然地侧了侧头,伸手点了点她。

叮咚,他进来了。

“饿吗?”她很大方地将大杯的关东煮推过去,“随便吃。”

他瞟了一眼那圆乎乎的丸子,显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反问:“你没吃晚饭?”

“嗯,没吃。”她说,“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又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到现在才有时间吃东西。”

他认真打量了她一下,伸出食指抹了抹她嘴角的辣酱,然后拿过她手里的杯子,直接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她睁大眼睛看他,一脸莫名。

“我带你去吃点正常的东西,离这不远。”他说着拉起她的手。

对了,他还戴着开车用的羊皮手套,触感滑溜溜的。

“嗯…我想带一包糖果。”湛明澜指了指门口货架上的一排花花绿绿的东西,“那个西柚口味的,等等我。”

他瞟过了一眼那排花花绿绿,手未松开她,拉着她径直走过去,食指轻巧地在一排糖果盒上点过,找到西柚口味的,取下后放在收营台上,服务员立刻滴地刷了一下,他付钱后接过糖果盒,递给她:“自己拿着。”

她拿好了,低头看了看盒子上的萌萌的一只啃竹子的熊猫,觉得很是憨态可人。

他带她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家面馆吃面,两人是走过去的,进去后发现基本没什么人。

他做主给她点了一碗牛杂面,还吩咐老板娘多打一个蛋。

“你会来这里?”湛明澜好奇,印象中他去的地方不是奢华的会所,就是清雅的餐厅,这个不怎么宽敞,也不怎么华丽的小面馆,他怎么知道的?

“来过一次。”他说着看了她一眼,反问,“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这里挺好的,好香啊,闻着肚子就饿了。”

出乎意料,面端上来的时候是超大一碗,牛杂堆得满满的,几乎要遮住湛明澜的视线,她伸手轻轻捂住大碗,说:“这么大一碗,我吃不完。”

“吃不完就剩着。”

“其实你刚才点小碗就好了。”

他指了指墙上的菜单,一副“资本家”的算计:“加六元钱,分量就多百分之三十,你说小碗合算,还是大碗合算?”

“呃…好。”

她吃面的时候,他就低头看老板娘送过来的一份晚报,随意地翻,羊皮手套和车钥匙就摆在桌边。他的目光完全专注在报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她发现他停留在社会新闻版块上的时间比财经版块上要多三分钟,等翻过社会新闻版块,后头是娱乐新闻版块,他眼睛都没眨,就欲翻过去,但她眼尖,看见了一张骆冰的照片,立刻将脑袋探过去说:“是骆冰,她有什么新闻?”

他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她新戏的发布会。”

“她又有新戏了?演什么角色?”

“一个吸毒女。”

“挺适合她的。”湛明澜一边舀汤,一边说。

“哦?”他的声音轻轻上扬。

“我觉得她适合演一些边缘角色。她骨子里有一种反逆,非主流的意味。我看过她一个专访,有这样一种感觉,她是那种不会向世俗妥协的,有自己坚持的女演员。”湛明澜的脸被热气熏着了,有些红彤彤的,想了想反问,“我说的对吗?”

“这个我不太了解。”

“你不是和她关系挺好的吗?”总是被拍到出双入对,众人每每猜测他们的关系,都会有雾里看花四个字做总结语。

“我和她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并非外界传的那样。”封慎从容地解释了一句,想了想继续补充,“私下没有来往。”

“哦。”湛明澜点头,心想其实她也没误会什么,他完全不需要解释。

“需要问其他的吗?”他淡淡道。

湛明澜摇头,将碗里的大蒜头扔在小碟里,说:“不需要。”

“吃大蒜,可以预防感冒。”他说。

“大蒜那么臭,我吃不下。”湛明澜笑了一下,“你和我爸一样,我每次将大蒜丢掉,他就说吃大蒜可好了,吃了不会生病。”

他突然拿起自己这边的一双筷子,探过去夹了一颗大蒜,送到她嘴边,说:“张嘴,就吃一颗。”

湛明澜蹙了蹙眉,勉强地咬了一口,然后实在受不了那味,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

湛明澜苦着脸点头,片刻后吐在了小碟上,赶紧喝了口水漱口。

封慎淡淡地笑了一下:“竟然吃不了大蒜,和小孩似的。”

吃完面,走出面馆,回到停车的地方,封慎指了指自己的车:“上车坐一会。”

于是,两人就坐在安静的车里。

“心情不好?”他问,说着调高了车内温度。

“这里很难受。”湛明澜点了点胸口,“堵得慌。”

“被欺负了?”

“算是吧。”

“要我帮你欺负回来?”

她笑了,摇头:“你怎么帮我呢?是我自己的问题,得自己面对。”

他挨近她,伸手穿过她的头发,擦过她的后颈,低下头,好看而菲薄的唇型瞬间离她的脸很近,近在咫尺。

她盯着他,突然问:“为什么你身上这么香?”他笑了一下,低低道:“是吗?那你喜欢闻吗?”她点头。“那给你闻一下。”他低头,按在她后颈的手使力,将她送向自己,轻易,精准地吻住了她的唇。

“会有大蒜味吗?”

“有一点,不过我不介意。”伸出舌尖逗缠着她的舌头。

吻了很久,松开的时候,彼此之间还有一丝晶莹,显得非常暧昧。

他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脖颈向下,落在她胸口的扣子上,把玩了一会,轻轻扯开,垂下眼帘,让她看不清他眼里的真实情绪。

她低头看他一直在玩着自己胸口的那枚圆扣,推来推去,过了一会又解开了下面的两枚,露出了她胸衣的蕾丝一角,他双指并拢,按在上头,问了句丝毫不相干的:“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湛明澜楞了,本能地“啊”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他挪开手,将她的扣子扣起来,抬眼皮看她,“跟着我,做封家的儿媳妇。”

湛明澜看着他,半晌后说:“我真没想过。”

封大公子也跳过太多程序了吧,说实在,她有些惊悚。

“你现在开始可以认真想一想。”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却依旧压住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做封太太还是挺合算的,至少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你好像很急着结婚?”他们才相处没多久。

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不是一块十里飘香,人人觊觎的肥肉么?到时候被人抢走了,澜澜不觉得可惜?再说,我们不是以结婚为前提而处着的?”

她沉默许久,他伸手按了按她的额头:“好好想想,我没有逗你的意思。”

*

又坐了一会,她下了他的车,回到自己车上,开车回家。一路上,他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就跟在她后头,一直跟着她到了目的地,她下车,走过去对他说再见,口袋里的手机却即刻震动起来。

她掏出了,直接贴在耳朵上。

言敬禹略带紧绷的声音传来:“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正要说话,封慎已经摇下窗,手搁在车窗上,侧身说:“快进去吧,这里风大,容易着凉。”

那头的言敬禹沉默了片刻,置若罔闻一般,继续道:“博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早点睡觉,否则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状态。”说完,即刻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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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0

“晚安。”封慎说完后摇上车窗,调转车头,缓缓而去,消失在融融夜色中。

湛明澜进屋子,殷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憩。

“澜澜,博俊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都这么晚了,他到底去哪里了?”殷虹侧过身,急着问湛明澜。

“他在公安局。”

“什么?”殷虹楞了一下,没听清楚似得重复,“你说公安局?他怎么会在公安局?”

“他在酒吧里为一个女孩出头,用椅子砸了对方的脑袋,对方现在躺在医院里,仍然是昏迷不醒。”湛明澜将包轻轻放在桌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被刑拘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殷虹的面色立刻变得很难看,目露不可置信,“那联系了李律师了吗?”

湛明澜点头。

“怎么会这样?”殷虹轻声反复地念叨,“博俊进了启铭后一直很努力,人也沉稳了许多,怎么会突然动手打人?为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孩就是华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