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侠从尖棘回来,找来了大的折叠式担架,黎云族的人很热心地帮着他和湛明澜抬着封慎出去,临别时,占娜桑哭红了眼睛,一直跟着他们到出口,直到封慎回头,挥了挥手,说了句:“我和我太太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她才止步,停在原地,任由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手里握着一个她自己绣的荷包,这只荷包原本是要送给封慎的,谁知他接过后,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笑着称赞了一句东西很漂亮后便郑重地还给她了。

对此,秋玲说,有些东西是牵绊,他不肯收,是为你好,让你彻底忘记有他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过。

湛明澜转过身来,看着封慎,不由地说:“占娜桑大小姐,其实蛮好的。”

“所以呢?”他凑过去,在她耳畔轻声问。

“所以,我允许你偶尔,那么一瞬间,可以怀念她一小下。”湛明澜想了想说。

他像是听到好玩似的,笑出来,然后淡淡地说:“我会记得她的恩情,至于其他的,应该不会有。”

说着,他伸手按住她的手,与她五指相扣。

“我们现在就回S市吗?”湛明澜转头看窗外。

莫侠摇头:“非也非也,我们先去尖棘,我联系了医生,先帮封慎检查身体。”

湛明澜回过头看封慎,有些意外他没和她说这个行程,直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正要问,又觉得没必要,他做事向来稳妥,有分寸,他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大家情人节快乐哦^0^ 澜澜和大封也一起暖被窝啦。

80章、原创网独发

回到尖棘,莫侠已经联系了医疗方面的人员,为封慎检查身体。检查的结果并不好,封慎的腿伤很严重,膝盖的骨头缺血性坏死,手术是唯一的出路,而手术成功的概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联系医院动手术。

势必要面临一个问题,他们要回S城,要面对一切可能性。

譬如,对外界来说,封慎和湛明澜已经失踪近两年,对他们的行踪猜测纷纷,如果回去,要有个交代。

不可否认,对于回去,湛明澜始终有所恐惧,但这些又哪里比得上封慎的身体的康复,因此当莫侠提出立刻返回S市,她果断同意。

只是―某人似乎另有打算。

“莫侠,你帮忙安排一下,我想在这里动手术。”封慎说。

莫侠惊愕:“这里的医疗基础设备怎么比得上大城市的?封慎,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顿了顿,将视线投向湛明澜。

湛明澜拿着热毛巾帮他擦鬓角的汗水,温和地笑:“我们回去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会怕的。”

封慎缓缓扣住她的手腕,大掌包裹住她的手,移到唇边,温柔地了一下:“可是我暂时不想回去,你陪我在这里,好吗?”

分明是询问的语气,却料到她不会拒绝,他在哪里,她自然就跟到哪里。

莫侠掏出一根烟,沉默地咬在唇上,他知道封慎做出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多费也无用,心里陡然升腾上一股气,转身便摔门而出。

过了很久,湛明澜出房间,见莫侠正在房门外抽烟。

“劝动他了吗?”莫侠侧头,伸手点了点里头。

湛明澜无奈地摇头。

莫侠涩笑,悠悠地吐了个眼圈,看着挑高的天花板,说道:“我大概知道他现在不肯回去的理由,一个是他想报仇,还有一个是因为你。”

湛明澜的眼眸一闪。

“他知道你害怕回去面对那些事,你要和你母亲,你弟弟交代这一年半来你遭遇了什么,你也要选择怎么去审判你那个无血缘关系的大哥,你很有压力是吗?”莫侠问。

湛明澜想了想后点头。

“那天,他和我谈的差不多也是这个,他还特地问我,你有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莫侠说,“他很担心你,就如同你担心他一样,他甚至不敢多问你那些细节,害怕勾起你痛苦的回忆,他对你,太小心翼翼了。”

湛明澜的心一沉,开口:“莫侠,我不希望他报仇。”

“那你让他认了这个亏?胸口,肩膀,膝盖连中三枪,如果不是他命大,恰好遇到黎云族的族人出海,他很可能就永远沉坠在海底了。”莫侠说,“你想过这些吗?还是,你只想着,你那个没有人性的大哥?”

尾音有些咄咄逼人,莫侠攫住湛明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湛明澜理解他的怒气,也没有急着辩解,对视他许久后摇头:“我只是为封慎考虑,你觉得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适合报仇吗?如果心里只想着那些仇恨,他又怎么能心无杂念地养伤?我想你和我一样,最关心的就是他的身体,其他的事情,远远不如这个重要。”

莫侠沉吟了片刻,很认真地摇头:“你不懂,有时候男人的尊严比生命都重要。”

“也许吧,我不能体会男人所谓的尊严到底是有多重要,但我想,再重要也比不过平安,健康地活着。”湛明澜的眼眸升起很温柔的光,显得格外安详,平静,“你说对吗?”

“我再进去和他谈谈。”莫侠捻下了烟,丢进身边的竹筐里,然后推门进去。

晚上,湛明澜为封慎上药后,两人相依而眠,她伸手摸着他深邃的五官,说:“你答应我要努力将身体恢复好的,不能食言。”

“嗯。”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腰上,垂下眼眸,微笑地对上她的眼睛。

“我们回去做手术吧。”

“我已经和莫侠谈好了,他会帮忙安排我在这里做手术的。”封慎平静道,“这里也有大医院,其实没差很多。”

“你是怕我不敢回去面对?”她问,“还是,你另有安排?”

他想了一会,说:“我喜欢留在这里。”

“你…”湛明澜突然对他无力了,费尽,从下午劝到晚上,他倒是神态自若,一身闲适,好脾气地听着她的喋喋不休,却始终不改主意。

“这里不是更适合养伤吗?”他抬了抬手臂,将她脸侧垂挂下来的头发拨到而后,“阳光好,空气好,花儿多,还可以看到海。”

哪里?这里明明又潮又热,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巨型蚊虫…

“重点是你不是一直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吗?简单,平静,纯粹。”他说,“就我们俩过小日子,不是很好吗?”

有这么一瞬间,她被他话里的内容吸引了,但下一秒又摇头,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澜澜,听我的。”他说着,弯起手指扣了扣她的眉心,“你是我老婆,就得听我的。”

“你怎么那么固执啊你。”湛明澜伸手拧了拧他的腰。

“这点,你又不是才知道。”

对于他们的决定,莫侠虽然很气,但还是很有义气地联系了尖棘的医院,又通过朋友联系了B市有名的的外科医院的资深大夫,派专机接他过来,并从国外订购先进的医疗机械和药品,准备在这里给封慎的腿动手术。一切紧锣密鼓地进行。

手术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湛明澜悉心地照顾封慎起居,帮他养伤。

平静的日子透出一点点的美好,她亲自下厨,为他煮粥,煲汤,炒菜,烹饪可口清淡的食物,盛在简单的陶瓷碗里,和他一人一个,面对面地吃,只要是她做的饭菜,他都会全部吃完,有两次,他蹙着眉头,神色古怪,她问怎么了,他摇头说鱼有点咸,她伸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一嚼,这哪里是有点咸,简直是咸死人不偿命…她赶紧吐出来,却听到他的低笑声,抬头一看,他挑眉,将那咸死人的鱼津津有味地吃光光…

“你不怕咸?”她问。

“看着你,就觉得不是那么咸了。”他淡定地说,伸出一手指抹去她嘴角的油渍,“你是很好的下酒菜。”

她扑哧就笑出来。

吃得简单,穿得也很简单,通常她就是穿一件亚麻的浅色衬衣,下面是一条休闲牛仔裤,出门戴一顶草帽,不化妆,也不戴首饰,清汤挂面的,而他呢,两身丝质的绸衫,轮流地换,脏了有她及时给他洗,洗好后挂在院子里的枝桠上,隔天就干了,衣服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味道和暖暖的阳光味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好闻…她每次都要埋首在他衣服里,嗅好久。

“为什么你身上永远那么好闻?”她挺疑惑。

“嗯?”他抬眸,“什么味?”

“无法形容,总是很好闻。”那是一种薄荷,清凉油,又柑橘的味道,层次分明,说不上的好闻。

他笑了笑,继续低头,手指捏起一枚黑子,吃掉对面的一枚白子,自己和自己玩。

渴了,她会蓄水,饿了,她会端上点心和水果,乏了,她就拿来靠枕,放到他后头,他打盹的时候,手还轻轻拉着她的手…

余晖从窗外投射过来,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很浅很漂亮的光晕,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长睫毛,挺直的鼻子,淡淡的缺乏血色的唇,下巴上青色的胡髭…他身上的肉倒是长起来了,相比之前的清瘦,现在的绸衫套在他身上,略微勾勒出他紧绷的线条,桌上的茶是最普通的绿茶,却芳香四溢,她无比心安,又知足地看着他。

突然觉得尖棘也不错,没有刚来时那么讨厌,至少不会下雨,一直是好天气,太阳照得人犯困。

莫侠来送东西的时候,又是一番感概:“你们倒是挺合适这清净的乡下生活的,只是苦了我。”叹了口气后对封慎说,“我去过封家大宅了,和你奶奶报了平安,她老人家激动地从床上弹起来,抓着我的手臂,半句话都没说,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和她说,奶奶您别急,他现在有事不能回来,等处理好了立刻赶回来看您,您千万得保重身体,别让他担心。”

“莫侠,谢谢你。”封慎低头,手里捏着一块黄玉,眉眼间带着一抹沉思。

“还有。”莫侠转过头来,对着湛明澜,“你妈妈那边我也去过了。”

湛明澜的心一提。

“我和她说,你没事,让她放心,等过段时间,你会回去的。”莫侠说,“除此之外,我没多嘴,任她怎么问,我都没说一个字。”

湛明澜的肩膀颤了颤,蜷缩了一下手指。

“澜澜,你去为莫侠倒杯茶。”封慎说。

湛明澜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余光却看见莫侠掏出了一份什么东西给封慎。

这里没有好茶,只有最简单的绿茶和红茶,湛明澜在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红茶,放了两勺蜂蜜,手指沿着杯口转,一时间千思万绪,没有一个着落点。

封慎准备做什么呢?他是单纯地在这里养伤而已吗?还是另有打算?

殷虹一定很担心她,湛博俊呢,他好不好?

还有,言敬禹。

她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满心沉甸甸的,眼前的茶香也淡了下去,因为知道封慎和莫侠有话要说,她就静静坐在厨房里,过了很久,才起身端着那杯温了的茶走回房间。

封慎正在和莫侠下棋,她将水杯放在莫侠边上,莫侠抬头说了声谢谢,又立刻转头问封慎:“对了,说好让我八颗子的,别说话不算话。”

“凑个整数,让你十颗子吧。”封慎拨去自己的一颗黑子。

莫侠走之前,湛明澜轻声问他母亲殷红的身体状况,他直言殷虹的脸色看上去很憔悴,整个人很瘦,精神也不太好。

湛明澜想问什么,又顿了顿。

“我没有说姓言的事情,怕她承受不了那个打击,姓言的好像也没什么动作,还依旧在启铭负责一切,还有,他经常出没城东的娱乐城,好像是那里的幕后老板。”莫侠说着哼了声,“他倒是财运亨通,神清气爽,周身不缺女伴,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是吗?”湛明澜只想着殷虹的情况,随意回应了一句。

“明澜,你不要心软。”

“啊?”湛明澜回过神来,抬眸看着莫侠认真的模样。

“他不值得你心软,想想他对封慎的伤害,想想他对你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的心完全就是黑的。”莫侠说,“你如果再为了他心软,说实话,我会很生气的,封慎待你是怎么样的,你最清楚不过了,他们两人该选择谁,站在谁这边,你不该有任何犹豫。”

“我没有。”

莫侠又说:“言敬禹他是个小人,即使他是你名义上的大哥,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玷污了大哥这两个字。你要记住,你的男人是谁,你该为了谁一心一意的。封慎本来是天之骄子,他咬着金汤匙出身,从小都顺风顺水,现在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谁害的?我都佩服他,都能挺下来,你如果再有其他想法,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莫侠,你想太多了,你觉得我在他们之间摇摆吗?经历这些后,我还分不清的话,我也太愚蠢了。”湛明澜说。

“算是我多虑了,我只是提醒你,要珍惜眼前人。”莫侠想了想后又说,“还有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刚才我没说,那天我去封家大宅,见到封慎的奶奶,提及你的时候,老奶奶情绪很不好。”

湛明澜点了点头。

“我言尽于此,再说多的就惹人嫌了,走了。”莫侠挥了挥手,转身出去了。

湛明澜回房,看见封慎还对着棋盘在研究,长袖卷起一寸,修长如玉的手捏着一枚棋子。

她走过去,从后抱住他。

“老公。”

“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现在很幸福,真的。”

“跟着我吃粗茶淡饭,没有埋怨?”他落下一子。

“没有。”她将脑袋搁在他的后背上,手指熨帖着他的衣领,“有句话怎么说的,甘之如饴,挺有道理的。”

他松开手中的棋子,转过来,将她拉过来,放在大腿上,低头细细地她,手扶在她软软的腰间,然后,出乎意料地,很正经地说了句:“对了,我很久没碰你了。”

湛明澜一愣,耳廓起了一层淡红。

“今晚月色不错,让我尽尽责任,怎么样?”

“你很想要吗?”她始终担心他的伤,还有这和月色有关系吗…

“很想。”他贴过去,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浅笑,“我想和你做到天亮,各种姿势,不到精疲力尽不罢休。”

“这绝对不行。”她立刻喝斥,打消他的荒唐念头。

“吓你的。”他说,手指缓缓地挑动她背后的蝴蝶骨,低声,“我会把握分寸的,好不好,嗯?”

他的声音醇厚,又迷人,眼眸沉中带醉,下巴的胡髭磨得她痒痒的,后背一阵酥麻…不知不觉中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月色是很重要哒~月色有作用,小澜澜,乃不知道吗…?

夫妻之间害羞啥,其实澜澜,拿出小扇子摇,也是很想要的,只是怕大封的伤口…

当然在这么关键,美好的时刻,有品有德无貌的作者是不会出现,大封伤口裂开的戏码,一定是水融,一定是细心浇灌…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重点是:即将拉灯,哈哈哈哈哈(哪里来的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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