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风望着她一笑,招呼孩子们,“咱们回屋去,今晚上加菜!”

苏小茉心里涌上热乎乎的暖流,对他们抿嘴一笑,牵着纤尘的手举步走进屋子里。

简彤已经五岁了,正是活泼伶俐的年纪,一张嘴跟当年的纤尘一般停不住,“那日听到你和绣庄的红芍被布政使老爷抓了去,爹和娘急死了,上门要了几次人都被赶出来。后来买通了布政使家的门房,竟说你们被抬到辅政大臣府上了。”

苏小茉摸摸她的头,心里愧疚,不安地对纪夫妇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纪清风把茶馆的大门打开,竖起牌子,表示开始营业。莲芳把反扣在茶几上的竹圆凳一个一个地放下来,淡淡地说,“也没什么,不过清风到康平王府求了一回人罢了。”

要纪清风去求月华皇族的人,如不是心忧到极无能为力,实在为难他。

纪清风回头对踟蹰不安的苏小茉微笑,“都是自家人。”

简彤又叽叽喳喳:“后来红芍姐姐回来,邻里们都去看她,说起脱险,原来你竟跟王爷熟识,还被王爷带走了!大伙儿哗然了!竞相跑来咱家品茶,顺带打听你的情况!”

正说着,短腿短脚的苏婉佳颠颠从后院跑过来,手攥一小束洁白的茉莉花,一头撞进苏小茉的怀里。

苏小茉笑着将婉佳小小的身子抱起来,仰头看那葳蕤的大树,蝉鸣声躁,密叶间漏下点点阳光,茉莉花香依旧浓郁呛鼻。

只是,她想,夏天就要过去了呀。

史官记曰:文康十二年夏天,文康宣布伊图卡三十条罪状,廷议当斩,文康念伊图卡历事三朝,效力有年,不忍加诛,仅命革职,籍没拘禁,其党羽或死或革。不久伊图卡死于禁所,其子纳穆福后获释。

对伊图卡党羽,文康皇帝采取了宽容的措施,虽有一定的惩戒,但调动基本很少,保证了政权的顺利过渡。而上层统治阶级的剧烈变化,丝毫没有触动民生。此乃文康皇帝一大功绩。

为他人作嫁衣裳

是夜,茶馆打烊,喧嚣了一天终于安静下来。浮华散尽,华灯初灭。孩子们都睡下了,一切归于平静。

苏小茉收拾了一下床铺,靠坐在床头,窗外蛐蛐幽鸣,夜凉如水。身体很累,但心不想睡觉。个把月来一直跟宇深同床共眠,猛然要独居一室,还真有些不习惯。想到这么久都没有让他碰,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忍得很辛苦吧。

想到这里,她掩嘴偷笑,不过立即隐了去,眼角眉梢染上轻愁。

门被“笃、笃”地敲响了。

苏小茉起身开门,看见的莲芳站在门外,惯常穿的一身飘飘粉纱裙,容颜清冷绝世。

她侧身让道,“莲芳姐,进来坐吧。”

莲芳点点头,缓缓走进来,在软椅上坐下。苏小茉的房间收拾得雅洁可喜,陈设简单,只东面的墙上挂了一幅精致装裱的人物画,落款是“多情公子”,旁边印着私章。

苏小茉在她脚边蹲下,拉起她的手。莲芳说:“这个月,你都跟着康平王?也不捎个口信回来。”

苏小茉笑了笑,无言以对。月色宁静,微风习习,庭中树影斑驳,风移影动,沙沙作响。

莲芳幽幽开口:“只怕,你跟的是当今皇上,不是康平王爷。”

苏小茉一震,松开莲芳的手,大骇地看着她。

“自澜沧公主那次,清风和我已隐隐猜到。其实,仔细想想,不难知道。”

她纤纤细指点着墙上苏小茉最宝贝的那幅画,“这些天好些大臣被抄了家,我偶尔路过,正好见抄出皇帝的字画收藏,上面的刻章,跟你这副画一模一样。”

苏小茉盯着她的神情,期期艾艾地问:“莲芳姐…你们不怪我骗了你?”

纪莲芳目光清冷如昔,薄薄的唇抿了抿,“你又不姓纪…你那个皇上,把布政使贬去沧州那个穷省,也算是想着你。”

苏小茉又一次震惊到了,“布政使被贬谪了?”宇深一点都没有提过啊,他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就下贬黜令了?想到刘得利还有几个宫女太监也为她被打了二十大板,她的心顿时沉重起来。

并不是可怜布政使,那样欺压百姓的狗官丢了乌纱帽她一点都不同情。只是觉得宇深有点过了,朝政怎么允许为一个女人牵动。

“就十来天前吧。”纪莲芳瞅着她的模样,眼含忧虑,轻轻地说,“小茉,自古伴君如伴虎啊。”

苏小茉避而不答,只捉住她的手轻轻地摇,“谢谢你,谢谢你和清风哥的宽容。”

纪莲芳见她痴心不改,不好再劝。望月感慨,世人总道□无情,孰知她姐妹俩为何情深不悔、飞蛾扑火?

世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如是而已。

隔日,红芍上门来找苏小茉,将她拉到房间,语未出口便先红晕飞上脸颊,欲言又止。这与她平日爽朗大方的作风大相径庭。

苏小茉微笑,替她撩起鬓边散发,“怎么?一个月不见茉莉姐姐,就说不上话了?难不成你也想托我找门路进王府?”

红芍跳起来捶她一拳,“才不是咧!那个王爷长得那么英俊潇洒,对你又体贴温柔,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苏小茉淡淡一笑,“我不过在王府当了半年侍女,你别乱猜。”

红芍揉着手上的口袋,左顾右盼。苏小茉惊讶,“到底怎么了?”

“唔…”红芍垂首而笑,“强子哥上我家提亲,都商量好了,再过十天就上花轿。”

苏小茉又惊又喜,“真的?那你们的喜酒我可吃定了!”

红芍巧笑嫣然,大力点头,“你不去我也要拽你去的!茉莉姐姐,嗯,我绣了一幅被面,你帮我看看,成不?”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床大红的真丝被面,铺开在苏小茉床上,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鸳鸯戏水图,半是甜蜜半是羞涩。

“这是男方家里送来的?”苏小茉翻起布料仔细看,“不错,好料子,又滑又暖。”

“茉莉姐姐,你帮我看看嘛!这鸳鸯,好看不?你说强子哥他会喜欢吗?”

苏小茉刮她的鼻子,“不害臊的丫头片子!要我说,你娘没有教你?洞房的被子只绣了鸳鸯,不绣莲蓬,怎么可以?”

红芍睁着大大的眼睛,“为什么?”

“鸳鸯意味着百年好合,而莲蓬寓意早生贵子,你呀,太粗心了!你自己偷偷藏着不给你娘看吧?这会子怎么改?”

红芍耷拉下脸,皱眉看着被面,忽然双眸盈盈看着苏小茉,狡黠又讨好地巴住她的胳膊,“茉莉姐姐,你最聪慧能干了!肯定有法子!好姐姐,帮帮我吧!”

苏小茉故意板起脸,“你怎么知道我有法子?”

红芍腆脸,笑嘻嘻地说:“我自己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得忙其他的呢。成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呀!茉莉姐姐,你帮我这回,我忘不了你的好处。”

苏小茉没法,只得应承下来。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红芍又在她房里坐了半天,苏小茉忽然醒悟过来,“你不是很忙活么?怎么闲在我这里不动?好哇,你诓我!”

红芍眉开眼笑,撒娇似的蹭她的手,“茉莉姐姐,我就喜欢你绣的东西。洞房哦,人生最重要的日子,当然要最好的被面了!”

苏小茉打开她的手,严肃着说:“新媳妇不自己绣被面,婆家会嫌弃的。到时候说你不贤惠,怎么办?”

红芍有些茫然,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她敢骂我?哼…”

“怎么骂不得你!红芍,你太不令人放心了。你嫁过去就是人家的人,孝敬公婆是你的本分,东家大哥虽然疼你爱你,但还能为你违拗亲生爹娘?”

红芍不服气地撅嘴,“我知道了啦。”

苏小茉叹息着拍拍她的脑袋,“你别怪我太严厉,我是为你好。婆婆一句话,就能把你休掉,连东家大哥都不能反对。我们生活在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礼教,不是?”

红芍沉默。

苏小茉又说:“好了,我帮你做就是。不过你可千万别嚷嚷出去。”

红芍复又开颜。苏小茉摇头看着她蹦跳而去的身影,这孩子,到婆家吃了亏才能学乖呢。

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给红芍绣新婚被面,苏小茉只有在晚上赶工。

昏暗摇曳的灯火下,嫩绿的莲叶、鲜黄的莲蓬一针一线勾勒出来,映在大红真丝被面上,说不出的好看。忽然,一个不小心,绣针刺破了指头,一滴血渗入被面,消失无踪。苏小茉马上把手指放入口中□止痛。

胡乱用布缠起手指,,苏小茉将被单整张铺开来观看,爱不释手,细细摩挲就好像是自己成亲似的。那滴血恰好落在鸳鸯的喙上,好像鸳鸯的血泪。

苏小茉伸手擦拭,血色在布料上化开,如同她悲从中来,在胸口化开。

想起那时同红芍开玩笑,说自己一辈子不嫁人,谁料一语成谶。如今长夜凄凄,她一人在灯下为她人做嫁衣裳,怎么不悲叹感慨?

心里痛极,不能成言,苏小茉干脆又执起针线,密密缝上自己的心意,驱赶无谓的伤春悲秋。

孤灯将她的影子映在纸窗上,袅娜婉约,似一幅古典雅韵的仕女图。

红芍成亲

红芍成亲的前夕,苏小茉把绣好的被面带到绣庄。走到后院,看见红芍正和一个布衣少妇站在门前说话。

见到她来,少妇朝她笑笑,转身回屋。

红芍跑回来,拉住苏小茉的手,笑如春花,“你来了!”

苏小茉把口袋塞给她,嗔道:“明天就要上花轿了,还没个正经样。刚才那个是谁呢?眼生得很。”

红芍往屋子里瞅了瞅,又高兴又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那是我堂嫂。她今晚上跟我一起睡。”

“哦——”苏小茉立即明白了。当地民风,姑娘出嫁前夕,娘亲或者亲近的已出嫁女子要陪新娘子睡一夜,细细讲述那闺房私密、床笫之事,好使新娘开七窍、通□,过门后能好好伺候夫君。

红芍臊得很,跺脚道:“你哦什么哦!”

苏小茉掩嘴吃吃地笑,想到红芍就要做新嫁娘,口中就无遮拦起来,“你要学这个呀,我也能教你。房中那事儿,来来去去就是男人拿根东西捅你,本事高的,你就□、恨不得一辈子巴在他身上。没本事的,你恨不得一脚踢他下床,再不许他碰…”

红芍冲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说这个,太不害臊了!你从哪儿学来的?”

苏小茉扒下她的手,好不容易止住笑,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其实呀,你茉莉姐姐早跟男人处过了。”

红芍大吃一惊,“怎么不见你梳髻呢?你家男人是哪个?”

苏小茉拍拍天真的红芍,撒了个谎,“小傻瓜,我在王爷跟前伺候过半年呢,能不陪床?”

红芍傻傻地看着她,“那王爷还放你出来,你以后要怎么嫁人?”

这时那堂嫂出来呼喊红芍。

苏小茉抿抿嘴,推还想说话的红芍进去:“我早说过不嫁人了。好了,快进去吧。明儿我定去东家府上吃喜酒。”

说完趁机脱身。等红芍跟堂嫂说完话,回头一看,苏小茉早溜得不见踪影。红芍回到房中,欲拿出被面细看,忽然被面里掉出一本图册,她好奇地打开一看,登时惊得合不拢嘴。

这是一套精美逼真的春宫图。人物美轮美奂,光裸的男女纠缠在一起,神态迷离,各种姿势,旁边还有小字注解,比堂嫂扭扭捏捏塞给她的那本精致清晰了百倍去。

红芍啪地把图册合上,脸红成一个大关公。

晚霞红透半边天,飞鸟盘桓归巢。纪清风从私塾放学回来,正好赶上茶缘小居打烊。大伙儿热热闹闹吃完饭,大人们把小孩明天参加婚礼的新衣服准备下,督促她们洗了澡,就都睡下了。

苏小茉躺在床上,想象红芍看春宫害羞又好奇的情形,不由好笑。月光淡淡洒在窗棂上,宇深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拥被抱膝坐起,拿脸在那软滑的被子上摩挲,痴想联翩。似乎太久没有□,最近总不自觉幻想那激情缠绵的时刻,直至浑身燥热才肯罢休。

真的很想念他温柔的亲吻、有力的怀抱啊,想男人年轻坚实的修长柔韧的身体…

苏小茉把被子蒙到头上,倒下床去。

翌日纪清风带着一家人去东家府喝喜酒,茶缘小居停业一日。

炮仗震天,锣鼓齐鸣,虽然比不上澜沧公主进宫的盛大场面,也没有皇后入关时长达三里的嫁妆,但唢呐喜庆的呐喊、邻里真挚的笑容,已经弥足珍贵。

大红的迎亲队伍停在绣庄门口,东家大公子踌躇满志等着新娘。新娘要哭嫁送别父母,可是红芍愣是趴在爹娘身上浑身颤动,不知是笑是哭。倒是老裁缝夫妇流下了不舍的泪水。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吉时到了,好不容易拜别双亲,新娘登上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送去东家府。纪清风抱着羽兰,莲芳牵着简彤,苏小茉一手抱婉佳,一手牵拎着贺礼的纤尘,跟随浩荡的队伍朝东家府走去,等着吃晚上的喜宴。

经过一条小巷的口子,纤尘鞋带掉了,苏小茉停下来等她,落在队伍末。

忽然头顶略过翩若惊鸿的身影,眼睛一花,毫无心理准备的苏小茉被人拦腰抱住,凌空而起,腾跃几下到了小巷深处。

苏小茉感到自己被一个男人紧箍在怀,惊恐万分,正要尖叫,被一只带有薄薄茧子的手捂住了嘴,“是我!”

那人转过她的身子,笑意盈盈。

苏小茉拼命吸气,瞪着眼前这个温润尊贵、笑得一脸无辜的天子,“你、你要吓死我了!”

月华闵泽抬头摸摸她的脸,“我说过要来看你,又不想惊动别人。”

苏小茉心中喜悦霎时澎湃,望望左右,“你一个人怎么来了?也太不小心了!”

“不是。我叫他们别让我看见罢了。”月华闵泽看她今天穿戴一新,淡绿的绣花小袄,云锦五色曳地裙,打扮得明艳动人,赞道,“你今天很好看。”

苏小茉扑进他怀里,“怎么办?我还要去吃喜酒,可是又想跟你在一起。”

月华闵泽轻笑一声,抬起她优美的下颌,唇齿交缠在一起,相思急切地化作甜蜜,仿佛一辈子都舍不得分开。

巷口传来婉佳带着哭腔的奶声奶气呼唤:“姑姑,姑姑…”

苏小茉一震,推开月华闵泽,眼含焦灼和殷盼,“我要去了…你…”

月华闵泽含笑说:“我陪你去吧,就说是你家亲戚,去蹭饭。”

苏小茉扑哧笑出来,上下打量他,这样一个尊贵优雅的少爷公子去蹭饭,只怕没有人信。

他们走出巷口,寻到纤尘和婉佳。婉佳紧攥住纤尘的手,正满脸泪痕。纤尘认得月华闵泽,见他和苏小茉手牵手走出来,吃惊得睁大眼睛。

苏小茉把婉佳抱起来哄,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宇深,这是…我收养的女儿。”

月华闵泽看清这个差不多两岁的女娃的模样,一瞬间眼眸眯起,目光如刀,脸色阴沉。

苏小茉奇怪:“宇深?”

月华闵泽收回眼神,若无其事地问道:“听皇兄说,你们茶馆似乎生意不佳,怎么还收养了几个孩子?”

苏小茉垂下眼帘,抱紧婉佳,低声说:“人们丢的都是女孩子。如果不收留她们,多会被拐去买给妓院。我和莲芳姐于心不忍、略尽绵力罢了。”

月华闵泽知她感怀身世,便捉住她的手,用力一握,以示安慰。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暖,苏小茉抬眸一笑,“没什么的。人各有命,不可能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含着金匙出生的啊。”

前头有人见他们落伍,大叫:“快跟上,别误了拜堂的吉时。”

苏小茉应一声,与月华闵泽快步跟上。

东家府里热闹非凡,宾客俱欢。东家也算个殷实家庭,摆了三十桌的酒席,请了将近百人,附近的乡绅地主、邻里乡亲,都能来喝一杯。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新娘很顺利地进入洞房。新郎官逐桌敬酒,被灌得酩酊大醉。

一身雪白缎袍、气度不凡的月华闵泽陪着苏小茉坐在东边的酒席上,虽然五官平凡,但长居高位、指点江山的气势十分出众,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高贵更是成功将人们的目光吸引过来并议论纷纷,是否西城这一片住的哪个老爷家的公子?

纪清风和莲芳看到月华闵泽出现在这里,均震惊了。只有他们知晓月华闵泽的真正身份。踌躇了一番,纪清风沉默不语,莲芳选择视而不见。

月华闵泽平时被人仰视惯了,丝毫觉察不出有异,神色自若地吃了几筷子菜,喝了点香醇的米酒。苏小茉坐在他身边,被众人的窥视弄得浑身不自在,暗暗后悔带了他来。

最后连主人都惊动了,东家大哥的父母亲自走到这桌酒席前,询问是何家公子屈尊来此,邀他往主位同坐。

月华闵泽从容拱手,以“匆匆过客”自称,不肯透露一词。主人家只得作罢,命下人好生招待,自回主位。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之际,忽然传来一阵碗勺摔碎声,随之有孩子大声号哭起来。

众人停箸看去,只见纪清风弯腰捡起碎碗。而莲芳满脸寒冰,呵斥哭闹的羽兰。

主人忙赶过来劝阻她。

纪清风深表歉意,“东家,真对不起。是在下管理无方,让孩子闹了起来。”

主人对这个温润有礼的私塾先生很客气,“咳,哪家孩子不闹腾就长大哟!孩子割伤手了,快快,到厢房去,我让下人给清理包扎,化脓就不好办了!”

纪清风点点头,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揽着莲芳的肩膀,跟随家仆往后院去了。

苏小茉有些担心,想起身跟过去,被月华闵泽一把拉住,示意她看向主人。

主人正吩咐下人打扫碎片,面色不豫。刚才当面不好说,但成亲见血是不吉利的,主人再大度也要不高兴。

苏小茉抿抿嘴,眸含忧色,“平常纪大哥不会那么粗手的,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应该跟月华闵泽的出现有关吧?成亲见血,以后婆家怕要不待见红芍了。她的心沉了沉。

月华闵泽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悄声说:“看我的。”

说罢做了个手势,旁边桌子上坐的一个人竟走过来,弯腰俯在月华闵泽耳边,“官家有何吩咐?”

月华闵泽交待了几句,那人径直去了。人多热闹,没有人注意有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