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地行走起来,苏小茉心里茫然多过欣喜。她掀开帘子,正经过闹市,一个算命先生的摊子映入眼帘。她心里一动,叫停了马车。

算命先生看看这个带着面纱、声音温柔的女子,听了她的诉说,微微一笑,告诉她手掌上划的一刀,不算断掌。且看她的掌纹,这一生也是衣食无忧的。

“姻缘呢?姻缘怎么样?”苏小茉低声问。

“奉劝你一句话,命里有时中须有,命里无时我强求。”

苏小茉沉默了很久,“我明白了。”放下银子,她重新坐回车上。

听到自己不算断掌,她不震惊是假的。难过了那么久,居然被告知是庸人自扰,苏小茉哭笑不得。不过总算是好事,以后就安下心来,好好伺候宇深吧。

窗外寒冬初至,落叶纷飞,枝丫显颓。苏小茉静悄悄进了宫,在乾清殿当了一名采女。

采女即是有品级的女官,除了伺候皇帝的日常,自己还配了两名宫女。

第二年冬的时候,果然就如文康皇帝所料爆发了战争,景王叛变,一时占据了月华大半的江山。文康皇帝率领着部队南征北战,苦苦应对。

历经了大半年的惨淡,形势终于开始倒向文康皇帝,月华军队收复了许多城池,景王退守四川、云南一带。稍微喘能喘一口气的文康皇帝便回了燕平,指派康平王代自己继续指挥军队。

文康皇帝回燕平的那一天很低调,并没有铺张——毕竟战事还没有结束,不能像大英雄一样弄个凯旋仪式。

领着一小队人马冲锋进了皇宫,文康皇帝气场很盛。

皇后领着一众妃子等在那里,齐齐跪下来。苏小茉跪在队伍的最末位,抬头看看他,眼泪刷地就流出来。

文康皇帝瘦了,也黑了,人精神得要命,双目炯炯有神,稳稳地骑在马上背部挺得笔直,但鬓边竟然染上了霜白,眼角也生了周围,显得人老了许多。

他才二十五岁啊!

当晚上,跟皇后吃过了御膳,文康皇帝便回乾清宫歇息了。

昏暗的油灯下,苏小茉给他洗了脚擦了脸,褪了厚重的外衣,换上舒适的睡袍,又端脸盆出去倒水。

月华闵泽在屋里叫:“快回来。”

苏小茉把水倒在花泥里,把盆子给了侍女,方才回身进屋,嗔道:“我不过倒一下水,哪里就不回来了?”

月华闵泽一把勒住她的身体,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胸脯,“我好想你…打仗吃不好睡不好,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苏小茉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那你还那么久才回来?”

“形势放松不得啊。”

月华闵泽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抱上床。苏小茉痒肉被他碰到,笑得不行,感觉到经过军营的锻炼,他的手臂如钢铁一般强悍坚硬。

月华闵泽翻起被子,盖住两人,白生生的软绵绵的被子遮挡了寒秋的冷意,火炭盆使得屋内温暖如春,舒适的大床更能唤起人的惰性。

月华闵泽深深地呼吸,紧拥着苏小茉芬芳的身体,忽然想起一句话,“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苏小茉说:“感慨了?”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我今日算是体会到这句话了。可是在外面真的很累…”月华闵泽咕哝。

苏小茉拍他的背,叹道:“累了就快睡吧。”

不出一会儿,鼾声如雷,月华闵泽果真睡熟了。苏小茉挪了挪身子,以便更清楚地看他的脸。

脸部的轮廓脱离了少年的圆润,变得又棱有角,却更有男人味道了,看得她好生喜欢。

这个男人,回来的第一晚,没有去皇后那儿过夜,没有去梅妃那里看孩子,而是回乾清宫。

苏小茉想着,又欢喜又心酸。

第二日,月华闵泽说久离燕平,要微服上街看看民生,携着苏小茉悄悄出宫,来到一处茶馆,上面挂了一幅对联,月华闵泽尚未看内容,当先就为那字迹大叫一声好。

然他一看落款,立即就不高兴了。

原来那落款竟写着“字王”,他堂堂月华皇朝皇帝,也没敢自称字王,谁人这么狂妄?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文的亲,我知道这文再怎么烂,也有几个在追文的读者。

不过真的不好意思,我对不起你们。这篇文成绩很差,我心里太难过了,实在没有劲头写下去。挣扎了很久。

从现在开始,我把一些主要的情节继续写完,但不会精雕细琢了。

弃坑不是我的风格。但只能保证不弃坑了。快快更完是我尽力能做的了。

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个痛苦的作者。

耳光

话说文康皇帝微服私访,带着苏小茉和一位侍臣,来到一个茶楼,看见茶楼正请人写对联,上联已经写好 挂了上去,那笔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文康皇帝看的心中欢喜,暗暗叫好。

然而一看落款“字王”他就不高兴了。

正巧旁边小二给那年轻的先生端茶,“先生,请喝茶,下联写好了吧?”

好脾气的先生抬头笑笑,“快好了,再等等。”

文康皇帝看到了,就走过去看他写字,“年轻人写字不错,但未免太狂妄了些。”

年轻先生愕然抬起头来,“这位公子何来此说。”

文康皇帝哼了一声,“你自己的落款还不知道?”

年轻先生茫然地看了看自己亲笔落款,明白了他的意思,尴尬地说:“这位公子想必是弄错了,在下的名字叫‘王字’。”

文康皇帝一下子比他还尴尬,只得咳嗽来掩饰自己,“哦…原来是这样。你还要多练练,将来字更好了,我回来找你。”

说完匆匆丢下茶钱,招呼苏小茉和侍臣走了。

走在路上,苏小茉正打趣文康皇帝鲁莽,忽然一个恶霸带着一群家丁,看见苏小茉美丽,起了调戏之心,竟瞎了眼没看到文康皇帝,上前搭讪。

文康皇帝跟他们争起来,但双手难敌众拳,很快吃了亏,他回头一看那个侍臣刘子良竟呆在一边,不由怒从心起,给了他一巴掌,“主辱臣死,你在这观望是何意思?”

刘子良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打发那个恶霸。刘子良武功很好,几下就将恶霸和家丁打得落荒而逃。惊魂未定的苏小茉强烈要求回宫,文康也没了兴趣,打道回府。

当晚,文康休息的时候,跟苏小茉要了一杯茶,又要了一些点心,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定,不想吃也没有兴趣做什么,只好拿来一本书阅读,读了几页又放下。

苏小茉见了,说:“今儿刘侍卫挨了耳光,皇上怎么也得安慰一下?”

文康一听,对了,就是这件事!于是他叫在外站岗的刘子良,说:“子良,你走到灯前来吧。”

刘子良不知有什么事,有点儿战战兢兢,因为今天不同往日。他是在跟随皇帝打仗时因骁勇被提拔到皇帝身边的,在军队时,大伙大大咧咧没有礼数,但肝胆相照,但现今皇帝回到国都,开始有自己的威严,再加上今天的一巴掌,早已感到自己和文康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朋友关系了,而是扎扎实实的君臣,他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当刘子良走近的时候,皇帝说:“让我瞧瞧。”文康一边看他的脸一边说:“朕一向以仁慈对待下属,今日却无端打了你…”

刘子良听了,突然间感到亲切,从来没有和文康如此亲近,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自己的脸涨红了,连忙下跪受:“主辱臣死,是奴才的过失。”

文康说:“你又委屈吗?有委屈的哭出来吧。”

刘子良更紧张地说:“不不不,没有委屈,奴才怎么会有委屈?”他立即接着说:“都是奴才手脚慢,只见他们正在冒犯皇上,而奴才居然呆着不知如何应付,真是罪该万死。”

只见他一边说,一边流下眼泪。

文康笑着说:“朕打错了你。”只见刘子良更忍不住,泪水鼻涕也流了出来。皇帝说:“还说没有委屈,泪水都控制不住了。”

刘子良立即说:“没有委屈!没有委屈!奴才只是感到皇上隆恩,感激万分,不知如何肝脑涂地地报答皇上。”

“你说的是实话吗?”文康一手扶起了刘子良,又说:“你不觉得朕委屈了你,近来对你好像刻薄了一些吗?”

刘子良立即说:“奴才没有这样想过,主子也未曾刻薄过奴才。”

文康笑着说:“你越来越干练了,也学了不少油嘴。”

刘子良立即说:“奴才岂敢讲大话。主上的恩宠,无论是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莫说主子没有疏远奴才,就算有,奴才也要自我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令主子讨厌,奴才要自己学乖学好学进步。”

文康说:“朕要有意锻炼你一下!你说要弃武就文,目的当然要日后找一条好的出路,这是对的。如果封你一个官职,只是朕的一句话就可以了,但这样不能培养你成才。你还需要多一点历练。所以朕对你是严格了一些。你知道吗?刘季北和康平王是皇亲,有时候胡来,只要不太过分,朕也会忍他一忍,给他们一点儿面子。将来你的前途,肯定在刘季北、付兰多等人之上,但要好好历练。”

文康又说:“朕再三筹划,才不得不把你留在身边,你要吃得起这个亏啊。”

文康一番说明,说得情真又意切,刘子良本来有很多怨气,但经过这次一掌之后,得到皇帝如此交心地讲明白,真是又服又贴,更加忠心地做好分内的工作了。

苏小茉在刘子良出去以后,说:“你拉拢人心的功夫,日益见长阿。”

皇帝说:“形势逼人。怎么,看不惯了?”

苏小茉摇头,“没有,只是心疼你这么辛苦。”

皇帝抚住她的手:“你懂得,我就满足了。”

夜已深了,情到浓处,干脆灭灯上床,温柔缱绻,一夜春风,好不快活。

文康皇帝回京后半年,景王病死,形势急转直下,康平王收复所有江山,凯旋而归,举朝相庆。

这日,苏小茉正在干活,忽见陈妃怒冲冲赶来。她以为陈妃要见皇上,忙请了安说:“娘娘,皇上正在跟大臣议事,请晚膳前来吧。”

陈妃上下打量她,说:“苏姑姑是吧。你是不是有一个贴身使女叫纤尘,她现在在哪里?”

苏小茉莫名其妙,“是的。娘娘要找她?”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注:刘子良与文康的这一段,选自吴倩的《康熙十讲》的第四讲,康熙与魏东亭的故事。

结局

陈妃急冲冲来找纤尘,不知何事。

她高傲地把苏小茉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那个纤尘,听说是个哑巴?”

苏小茉垂下眼睑,“是的。如果娘娘有要紧的事情,那奴婢去把那个小蹄子找来。”

忽然陈妃的婢女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陈妃听了,怒气稍歇,冷笑一声,“苏姑姑,你那个婢女,在我宫里手脚不干净,现在被我宫里的太监找到了,你就让本宫处置了她吧。”

说完,不等苏小茉回答,扶着婢女的手转身急急忙忙走了。

苏小茉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她处置”是什么意思。不由大惊失色,抬腿想追上去,却太急了一脚踩空,崴伤了踝骨。

她痛叫一声,摔倒在地。

刘得利闻声过来,将她扶起,“苏姑姑,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小茉忍痛站起来,“我,我要去玉硫宫!”

“怎么了?”

“陈妃娘娘刚才怒气冲冲地过来找她,说什么纤尘手脚不干净。现在说找到人了,要处置她。刘公公,别的我不敢说,但纤尘是绝对不会偷东西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刘得利想了想,“我给你找顶软轿子,一起过去看看吧。希望陈妃还给咱家一个面子。”

说完,安排了一小顶轿子,抬着苏小茉匆匆赶去。

却仍是耽搁了时间,远远听到陈妃玉硫宫里的鞭笞声和呜呜的惨叫,苏小茉心如刀绞。

待到进了门,刘得利抢先上去,“老奴参见陈妃娘娘。”

院子里,陈妃拉开了架势,两排宫女站着,中间摆了一张长凳,两位高大宫女把纤尘摁在上面,太监执杖,正在鞭笞纤尘。

见刘得利寻来,陈妃摆摆手让停下。

苏小茉下轿,见到纤尘身下一滩血,差点晕过去,疾步上面,跪在她身前,痛道:“纤尘,你…”声音在颤抖。

陈妃见了,面色严肃,“这奴才在我这里犯了事,便教训一番,看来手重了点。”

纤尘眼神都直了,明显出气多入气少,看见苏小茉,可怜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伸出僵硬的手指,在苏小茉脖子上摩挲了两下,便垂下了。

苏小茉咬着牙齿,浑身颤抖,叫了声“纤尘”,便昏倒了过去。

醒来后,苏小茉看见皇帝坐在床头,正忧心地看着自己。见她醒了,文康皇帝叹息说:“知道你和纤尘自幼感情好,陈妃下手狠了些…。听说是纤尘冲撞了陈妃沐浴…朕将她降格为嫔,为纤尘赎罪了”

“纤尘…死了…”苏小茉呆呆地说。

文康皇帝把她纳入怀中。苏小茉闷头大哭,浑身颤抖,却什么话都不说。

厚葬了纤尘后,苏小茉坐在乾清宫旁的湖边,想着纤尘临死前的眼神和动作。

她摸索自己的脖子。

磨颈。

磨镜!

纤尘是通过这样隐晦的动作传递自己的死因啊!她怕太明显了,陈妃看出来也会加害苏小茉。

磨镜,就是两个女子互相慰藉。。。纤尘撞破陈妃洗澡,说不定就是窥见了陈妃和侍女的不伦之恋。

这怪得了谁?

皇帝只有一个,而宫中寂寞女子无数。年华的虚度,欲望的难耐,只能通过这样变态的行为来发泄。

本来,只要苏小茉把这个跟文康皇帝一说,肯定能查出来。

但是她没有。

说了又能怎样?皇帝处死陈妃?这到底是谁的错呢?是她一个人霸占了皇帝的错吗?

苏小茉抖若风中残叶。

十年后,文康皇帝平定了藩王之乱,收复了台湾。成就了一生彪炳功绩。苏小茉才告诉他这段公案,并恳请他给广大后宫女子一个好归宿。

文康皇帝感慨,便遣散了后宫,规定以后历代子孙,只能一妻二妾,除非没有子嗣,能再多纳一妾。

文康皇帝退位给太子。携苏小茉游历大好河山去了。

为文康皇帝隐忍一世、做了十二年婢女的苏小茉,终于获得了幸福。可惜幼年遭鸨母毒打,不能生育。

在他们游历中,文康皇帝还为苏小茉作了十幅仕女图,流传下来。就是当今著名的《十二仕女图》,署名俱为“多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