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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有一个年轻些的太医惶恐地小声说。

“除非什么?”

“除非能寻访到无悠谷,请药王白老先生出山,王爷还有一线生机。”

“那还不快快派人去找?!”

“可是,天下之大,却没人晓得无悠谷的确切所在。多少人都铩羽而归,一无所获。”

皇帝震怒,一掌拍向座椅扶手。“饭桶!”

“万岁…”我这时,淡淡出言。

顶着一张马文才似的脸,站在一旁多久,都没人注意我。看他们这一幕演得差不多了,我才往前小小迈了一步。

“你是什么人?”皇上的侍卫往前大大迈了一步。

“回皇上,小人只是王府里一个下人。幸蒙王爷不弃,跟随王爷左右。”我低头,双膝一软,跪在当下。“小人身份卑微,只是个打杂的,但是,小人少时曾为得道高僧当过三年的药僮。”

我说的可不算假话,给优罗难当了三年徒弟,怎样也算是高僧三年的药僮罢?

“哦?”皇上淡淡哼了一声,“继续说。”

“那位高僧后来偕友云游而去,临行前,留给小人数丸丹药,交代小人,乃是救命良药,以备不时之需。”我继续说。可不是那位白老先生留给我的?麝香保心丹、九转大还丹、玉露凝神丹,随便拿一颗出来,都是千金难求的救命圣品。

“那还不快快呈上来!”

“是。”我在衣袖里一阵摸索,终于将玉露凝神丹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即刻被侍卫取过,交予皇帝。

“不过…”我停顿一下,希望戏不会演得太多才好,“此药十分霸道,虽能将人救醒,却不免要伤人根骨,王爷即使救回来了,也不知能拖几时,还需在此之后,寻神医相助。”

“…”皇帝沉吟半晌,幽忧叹息,“罢了,先救回来再说罢。”

一丸丹药以无根水温化后,喂进渊见喉中,半个时辰一过,就听他清嗽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皇上,见效了!王爷醒来了!”众人无不欢呼。

皇上立刻屈龙体于榻前,完全敛去了天子之威严。“孝则,你醒来了。可把朕急坏了。”

我悄悄站起身,拍拍膝头。要不是为了渊见,这一跪,也用不了这样久。

嘴角噙着浅笑,我退到众人后头。

其实,原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是教渊见喝了一盏掺有薰衣草提取物的花草茶,连蒙汗药都没有添加。对一般人而言,只有镇定心神之功效罢了,但渊见,就比较没有抵抗力了。喝下去之后,加之精神上的疲乏松懈,立刻烂睡三日。

奈何一班太医只知他心肺经脉俱损,却不晓得数月前那近乎致命的锡杖穿胸之伤才好了七八成,所以一诊脉象,便都以为是沉疴难救,个个裹足不前,不想承担责任。

实则,只一味玉露凝神丸,便可以解了渊见体内疲乏困倦,起清心醒神之效。

说白了,是给他一剂天然兴奋剂,又不至于伤到他。

“醒来就好。”皇上握住渊见的一只手,似想给他传递勇气和力量。“不相干的人统统都退下罢。一窝蜂似的都堵在这儿,连点透气的地儿都没有。”

“是。”众人立刻走了个干净,只余下在渊见身旁伺候的我们。

“孝则,你好好将养身体,其他的事,一概莫放在心上。朕…”九五之尊的天子语意寥落,“实在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你才醒来,身体还虚弱,且休息罢,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兄——”渊见唤住欲起身而去的皇帝。

“什么事?”

“臣弟有两个不情之请,还望皇兄答应。”渊见想坐起身来,皇上连忙阻止。

“你说,只要朕能做到。”

“臣弟自幼重疾缠身,能活到今时今日,是蒙老天保佑,皇兄和德妃嫂嫂疼爱。而今,臣自知命不久矣,若臣去后,这偌大一座王府,上下百十来口,一个个失了依怙,难免落得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所以臣祈皇兄,允许臣弟将王府里的银钱散发给下人们,遣他们回原籍,结婚也好,做些小生意也好,这是他们跟随臣十数年,臣唯一能替他们着想的。府里的那些侍妾,臣一个都没碰过,也打发她们都找个人家嫁了罢。”

“王爷。”一个素日里打扫房间,拾掇杂务的小厮,听到渊见这番类似遗言的话,已经忍不住跪了下来,泪眼婆娑。

“孝则——”连皇上,都黯然了一双与渊见酷似的眼。

“臣这第二个不情之请,是臣想在有生之年,云游四海,见识一下我朝壮美秀丽之大好山川。臣生长于深宫大内,又因羸弱之躯,一直无缘亲见胡天北地之苍莽、江南水乡之娟秀,臣愿以这微薄短暂的余生,去亲自体验。请皇上恩准。”渊见微笑着,平静地说。“就让臣在游山玩水中,度过残生。或者,天降奇迹,得世外高人,也未可知。”

皇帝深思地望着卧榻上苍白虚弱的渊见,良久,起身,负手踱至窗前。

“她生前,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将来可以抛开一切束缚羁绊,同她的夫与子,携手同游九州罢了。我,却连这样简单的承诺,也无力许她…”淡然一哂,他垂下眼睫。“孝则,你意已决么?”

“是,臣意已决。”渊见斩钉截铁地说。

“好罢。”皇上回过身来,在那一刹那,前一刻神色寂寥的男子,转瞬间回复成一代帝王。“朕准了。”

“谢主隆恩。”

是夜,渊见拉着我陪他下棋。

看见福江自碧玉匣子里取出来的,竟是当日被他没收了的飞行棋盘,我有片刻的错愕。而后,又看到福江拿出两色棋子,是以青玉、黄玉雕琢成小巧的纸飞机形状,合同白玉骰子,全都精致讨喜,令人不忍释手。

我差点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闷在房间里实在无趣。

他只是笑睇一眼,道:“先教会了我,你才有得玩。”

啊——我翕翕鼻尖,这人!

老实坐在他身侧,教他飞行棋的细则,当他以好听的声音问我白令海峡、阿留申群岛又或者关塔那摩空军基地、玛雅遗迹是什么的时候,我开始一点点向他讲述,外面的广袤世界。

他或者永远也没机会去亲历棋盘上的世界风光,不仅仅是因为时代,而是他的灵魂,不得不困囿于肉体。但是,我想让他了解我所知的世界,一如,他也渐渐让我了解他的一样。

啪、啪、啪。

有击掌声响起。

渊见和我抬头望去,看见来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寿王的寝居来去自如,倒也不觉得意外。

来人,正是一贯喜欢踏月而来的太子墨慎。深秋之夜,他着一袭轻裘,手中执着万年不离身的玉骨折扇。他那个皮肤黝黑的侍卫与鬼一在他身后僵持着,没人动手,是怕惊扰了自己的主子,也是,并没有绝对的胜算。

两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似绝的男子,同时挥手,那似乎是叫老四不知是老五的侍卫和鬼一便齐齐退开。

太子走近渊见卧榻,随手解开轻裘大氅,信手扔在床上,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正覆在渊见微微蜷起的双腿上。

“我终于知道父皇母后赐下的美人为何总是不入十四叔你的法眼了,原来十四叔喜欢的是胸怀文韬武略、心济家国天下、见多识广的女子啊。”他淡淡瞥了我一眼,狭长眸子里闪过算计和掠夺。“这样的女子,也真是天下罕见,实有母仪天下之质,让人想独自霸占啊。”

渊见只是微笑,眼中是冷利寒芒。

我第一次认识到,这叔侄两人,太象了。

不止是外貌,还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

所以,他们曾经亲厚的岁月永远的一去不回,也永远地烙印在记忆深处,不能语于人知。

他们防着彼此,制衡彼此,也关心彼此,却,不是朋友。

“如果——”太子轻佻地以折扇挑起我的下巴,眼睛却紧盯着渊见,“我请这位姑娘到太子府中长住,不知十四叔是否仍执意要离京远游呢?”

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呢,我暗暗想。一朝太子,双手指关节与虎口处也有薄茧,可见,是很刻苦地下工夫习过武的。

渊见轻轻拉过我,揽进怀中,并不避讳让太子知道我之于他有多重要。

“没有用,你我已无法回头。”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发心。“留我下来,虽是天子脚下,可以周到地保护我,可是,京畿也是最危险之地。我必死无疑。我若死在京城,你以为,冉惟会怎么想?既然我能给他的,不是他想要的,我只有走,然后天涯海角,好好活着,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罢?”

“可是你若走了,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冉惟留恋?”太子收回扇子,有些低落地问。

“只要有人不做得太决绝,逼迫他斩断亲情,那么,冉惟那傻瓜,始终还是会念系着父子情、兄弟义。除非…”渊见沉吟片刻,“他终于,看开,放下,逍遥自在去了。”

太子如遭雷殛,良久,他冷酷的眼才微微一阖,复又张开时,已是一片笑意。

“十四叔,你从来,都只为冉惟着想,是么?留也好,去也罢,由来都只是因为冉惟,对不对?”

渊见低笑。“墨慎,因为我们选择了相同的道路。你想以革新党掣肘外戚,我想以逼宫废黜皇后。区别就在这里,那是你的母后,却不是我的皇嫂。你既想保住母亲,又不愿意失去冉惟。而我,仅仅是想给冉惟一个属于他的天下而已。所以,你比我多太多牵绊。现在,我累了,去日无多,只想陪着傩,俩俩相看,天涯行走。”

“累了…”太子将这两个字,在唇间反复吟了几遍,终于,折扇一展。“罢了,既然父皇已经应允了你,我此来,算是同你告别罢。”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渊见揽紧了我。

“傩,现下,真的只得你陪我了。”

我微笑,只得我么?只有上帝知道。

次晨,我们一行人,轻车简从,自王府出发。

即使如此,京畿迅雷营还是奉旨前来护送我们出城。上车前我看了一眼,只怕后头还有旁的人在暗中跟随,只不知是敌是友了。

大总管福荣红着眼睛在门口送别,他要迟一步出发,先须将王府里琐碎的事料理了。本地籍贯的家丁侍婢,昨儿个已经按年资分发了五百、一千、两千、五千两不等的财帛,还了卖身契,先都放了回原籍贯。有些是外地来的,各多发路费五十两,也都遣散了。剩下的都是世代在杭州陈家为家奴的,留下来随福荣将王府里值钱又不便携带的什物估价,能卖的卖,换了现银存到全国通兑的银号里去;不能卖的,都归置好了,落锁。然后他们再返回杭州,还籍也好,继续为陈家效力也好,都已经同寿王府无干。

眼瞅着,一夜间,繁花似锦、园林蓊郁的王府,就一派人去楼空的倾颓之色了,衬着秋风瑟瑟,真是好不凄凉。

我们上了车,撂下藏青色暗纹帘幔,宽敞舒适的车厢立刻与外界隔绝成一方静谧空间。

渊见惬意地躺在我膝上,平日里金冠束着的发,此时只是用玄巾扎着,半眯着眼,在我吃蜜饯糕点时,象个花花大少似的,张口要我喂他。若叫人看见了,决不敢相信他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十四王爷,还当是哪家纨绔子弟呢。

我知道他是多年心结方解,人一下子懈怠了,打骨子里懒散起来,又不知人生该怎样精彩地进行下去,是故索性什么也不想,只管横卧美人膝,醉看红尘路。

好在,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即使在古代,这也难不倒我。生活嘛,本就是用来珍惜与享受的。渊见抛开一身束缚,算他有福。我脑子里已经计划好了,一路逍遥地悠悠而去,看到风景优美、山清水秀处,不妨多耽搁些时日,等玩得累了、乏了、厌了,就找个钟秀灵毓的去处,过几天安逸日子。

马车笃悠悠地行着,我也不知是适应了还是心情大好所以注意力转移了,总之晕马车的症状似乎没有前两次那么厉害,还能抽空撩开帘子,偶尔看看外头风光。

渊见则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本线装手抄《集异记》来,闲闲阅读。

我对这本唐代传奇小说集倒很有些兴趣,奈何里面繁体字太多,又以小楷抄写,估计看完后我的近视度会上升到五百,权衡利弊,我放弃。

不知马车行了多远,忽听一路护送我们的迅雷营统领,一声轻喝,勒住马缰。

“十四爷,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末将祝十四爷一路顺风。”身材健硕的男子,已经改了称呼,再不是王爷,而是十四爷了。

渊见没有说什么,只是轻敲车厢,示意鬼一继续前行。不是他无情罢,只是,要放下,需要狠下心肠。

待我们去得远了,早将那一队兵士抛在身后时,他在轻声太息。

“争如不见,才相见,便有别离时…”

我的反应是,喂他一颗酸梅,看他被突来的酸涩刺激得蹙眉敛目,笑做一团。

“爷,咱们已经出了京城,快到通州了,您饿不饿?要不要找家小店,下来歇脚?”鬼一在前头问。

说话间,一声尖锐的隼啸,在我们头顶盘旋而过。

鬼一警觉地停下马车。

“啧啧,十四爷真好雅兴,好福气。”一把有些油滑调侃的声音,远远响起。

我忍不住挑开帘幔,而卧在我膝上的渊见也没有阻止。

倒是装扮成随从的魉忠和十二死士,不落痕迹地趋上前去。

“呦,感情是想不认帐么?”一名青衫男子笑容可恶地站在官道旁的一株大树横生的枝桠上,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神气活现、顾盼自若的大隼。

我眯眼,想起榆林关一役,那残阳如血中,一飞而过的禽影。

呵,是他。

“接着!”他一挑眉,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衣女子,扬手抛出一包东西。

鬼一忙伸手接住,在掌心掂量过,似乎没有伤人的东西,才递进马车里来。

“我答应了保定司空,这一票买卖,拆四成给十四爷府上的一位小公子,这左右瞧着,大抵是我眼神不好,竟然没找到,不过交给十四爷也是一样。呵呵,还望十四爷今后多多关照弊号的生意。后会有期!”

说罢,他似一抹青鸿,纵身而去。他身后,是那一身雪色的女子,那么柔弱的身姿,却透着无比的坚定。坚定的,跟随着,永不回头。

“保定司空…”渊见接过月白色锦缎小包袱,喃喃一句,“君毓呵。”

然后,他把包袱交到我手里。

我打开一看,呵呵,五百万两银票,厚厚的一叠啊。嗯,路费不愁了,也算我的身家呢。

渊见笑眯眯地望着我,也不说话。

我扬扬银票。

“将来等咱们游山玩水腻了,再开一家赌坊,好不好?”我敢肯定,那青衣人这笔买卖得的好处一定不止一千二百五十万两这么些。因为当日我和君毓约好,只要赌坊当日收入的四成。

“好。”他纵容地笑,完全不认为一个女子开赌坊有什么不妥。

“嘻嘻。”我眉花眼笑,钱途光明啊!

“傩…”渊见低低唤我。

“嗯?”我尚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

他伸手,拉低我的颈项,吻上我犹自带笑的唇。

前路不知行,惟有此间风景独好…

他模糊的笑语,终止于唇齿之间。

马车,载着我们,缓缓向天涯…

(全文完)

番外之前缘

偌大的兰馨苑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息,让所有来往的宫人们无不屏息凝神,放轻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了来这座城郊别馆小住的天皇贵胄。

福江淡定自若地指挥着宫女太监将一总主子们日常惯用的器物摆放到最妥当的位置,唯其眼底的轻愁,泄露了她的担忧。

如今,宫中为了争夺太子谪位,所有可能不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们,无不主动或被动地卷进这场可怕的宫闱游戏之中,无法自拔。

娘娘虽然以十四皇爷身体违和,奈不住严寒,向皇上请了旨意,带着他和冉惟,到京郊行馆里过冬,暂时回避了这一波的宫闱惊澜。可是,避得了一时,终避不了一世。

“福江姐姐,这如意碧玉盏搁哪儿好?”小宫女悄悄接近,低声问。

福江敛起所有澎湃思绪,指了指雕花长案。

“放那上面罢。记得每日早午晚都要进来换上干净的水,再往里头撒几枝腊梅花苞。”

“是。”小宫女诚惶诚恐地点头应是。她们这班人,长年留在行馆别苑里,一年之中也难得有几次能见着宫里贵人的真颜,紧张,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