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是个很闭塞的小地方,轻易不会来外客,而且还是漂亮的过分的一个人。

”你是谁?“白芷戒备地问着,眼睛在斜向他的同时,已经把明察拉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

看到白芷活当他是坏人的表情,文倾澜的心猛的痛了一下,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现在却形同陌路,还真是个讽刺呢。

他微微镇定了一下心神,强笑道:”我们是京城来的,路过此地,偶感身体不适,想找个大夫给看看。“

白芷打量了他几眼,又看看身后一队装束整齐的壮汉,不由将信将疑。

这样貌似高贵的人跑到芙蓉镇只为了求医,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不过若不为此,又实在想不出有另外的理由让这样的人屈尊降贵。

或许芙蓉镇神医的大名当真传遍了大江南北。

”你们跟我来吧。“

她牵着明察的手,带着众人转向一旁的药铺。

此时的寿衣堂早已不复当年颓废景象,店面摆设整齐干净。

各种药物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

文倾澜轻坐在椅上,眼神一直围着那紫衣丽人。

几年没见,她出落的更加艳丽,成熟中多了几分妩媚,越发的有女人味了。

文倾澜不由暗自感慨,看来没有他在身边,她过得依然适意快活。

在他心中说什么也不愿认同白芷跟着凌子墨要比跟着他好,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跟着他的白芷神情永远不会这么平静,这么安逸。

白芷转身在药柜里摸出一个长形的小软包,示意他把手搁在上面。

文倾澜的眼睛定定的盯着她,仿佛在数着她脸上究竟有几根汗毛,几个毛孔,这让白芷很不舒服,几乎摸不着脉。

不过他的脉象平和,除了心跳略快之外似乎没什么大毛病。

白芷沉吟了一会儿,轻问道:”这位大人觉得有何不适?“文倾澜轻抚了一下头,装模作样地呻吟道:”天气炎热,感到身体燥热。“

天气炎热自然会身体燥热,伴随的还有体温上升呢,这是常识。

白痴都知道,他这不是闲着没事拿自己寻开心吗?白芷心中愠怒,冷冷道:”大人且等日下西山,病便全好了,也不必用药,小女子事忙这就不送了。“

三十多岁的人了,火气还这么大。

文倾澜轻笑了一声,也没等她拿扫帚轰人,自动迈步出了药铺。

能亲自见她一面,说上几句话,已略微弥补了他多年的相思。

这会儿,他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出了药铺,文倾澜向左一拐,径自进了不远处的另一家药铺。

他自然不会到这里来看病的,冤有头,债有主,算账也得找着债主不是吗?##或许是察觉到芙蓉镇的微弱变动,早在文倾澜站在寿衣堂门口,张先机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几年安稳日子过得人太舒服了,一时之间竟忘了皇帝主子也不是个吃素的,若被他抓到,最低也是个充军发配。

所以抱着能跑则跑的心态,张先机以最快的速度套好马车,带着夫人和金湘准备逃难去也。

不过,他似乎太低估了文倾澜的行动力,马车还没出院门,就被一队人马堵了个正着。

”太医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凉凉地声音响起,文倾澜的身影也出现在大门正中央。

张先机心知不妙,立刻装作很意外看到贵客临门的惊喜样子。

小步颠着过来,”皇上,小人正要出门进货,没想您居然大驾光临,真是喜煞小人了。“

出门进货需要拖家带口的吗?文倾澜瞅了一眼拎着包袱呆呆站着的另两人,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

”告诉过你了,我出门的时候不要送我,偏你多事磨磨蹭蹭的。

这会儿楞着干嘛,还不给主子上茶。“

张先机装腔作势地对夫人呵斥了几句,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大齐最难缠的人请进了了内堂。

文倾澜也没想很快揭穿他,任着他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的表演着。

直等到茶盏上来,才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张太医这几年辛苦了,朕交你的差事也办的很好呢。“

虽然只是很平淡的一句话,张先机却听得直冒冷汗。

说实话自己这几年的差事办的可不怎么样。

先不说有没有勤勤恳恳,忠心耿耿,就是隐瞒皇上关于白芷和明察的两件事已足以要了他的老命。

不是说了不能见面吗?还巴巴的跑来干嘛?可怜他活了大把年纪,居然会漏算了当朝皇帝可能某一天会亲临芙蓉镇。

张先机心里埋怨着,嘴上却很恭敬地答道:”皇上谬赞了。“

哪个是在夸你?文倾澜被他装蒜的样子惹得有些愠怒,白芷私自嫁给凌子墨的事,他刚到芙蓉镇就让张唯心打听的很清楚了,这且不跟他算,不过关于白芷那孩子是不是自己亲子的事。

今天说什么也得从这老头嘴里套出来。

”白芷生的小子今年几岁了?“”四岁有余。“

张先机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他也没敢说实话,硬是把五岁,缩成了刚四岁。

”是吗?“文倾澜哼了一声,”那白芷嫁凌小子几年了。“

”五年了。“

很好,成亲五年,孩子四岁,这老小子说的还真是滴水不漏。

只可惜通过这些年的表现,他很难相信原来老家伙也会讲实话的。

”张唯心。“

文倾澜轻喝一声。

”奴才在。“

一旁侍候的张唯心立刻上前一步。

”听说张夫人长得美貌绝伦,颇有姿容。

你去让侍卫们请张夫人到屋里说说话。“

文倾澜说着故意顿了一下,随即不紧不慢地冒了句,”没准能培养出点感情来。“

他那意思竟像是要对个女人使三流手段了。

张先机傻了足有一刻钟,才诺诺地道:”美貌绝伦那是二十年以前,现在皇上真要赏赐几个年轻小伙子,那老太婆没准还得千恩万谢。“

合着他的侍卫是要送去母狼嘴里的?张先机还真豁的出去。

文倾澜气到极致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他做皇帝的这些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私下里做事更是少顾及脸面,这也算是大齐开国以来的第一人了,不过今天这个张先机还真让他大开了眼界,不要脸成这样简直让人自愧不如。

其实张先机远没他想的这么伟大,人老了各方面能力都不行了,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以他这六十来岁的老迈体能,哪里满足的了如狼似虎的夫人。

张夫人一时气恼,曾扬言要休了老头,找个年轻体壮的小伙子嫁了。

所以今日这番话,他倒有一半是说的真的了。

文倾澜气了半响,一时还真不知拿这夫妻俩如何,他伸手拍了拍张唯心的肩头,”这里交给你了,务必使他说了实话。“

憋闷了许久,正想出门透透气,更何况刑讯方面,张唯心可比他有经验。

”奴才遵旨。“

张唯心恭送主子出门,然后一转脸,阴阴地对着张先机笑了起来。

正午当头,明明太阳很足,但张先机却忽然连打了几个冷战,觉得屋里的空气也凉飕飕的渗人。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没想到今日竟落在小人手里。

###文倾澜在门口立了一会儿,门内便响起一声声惨呼,仿若半夜里猫头鹰的哀鸣,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他并不理会,一点手叫过一个侍卫,耳语几句。

那侍卫领命而去。

他一个人却在院子里悠闲地迈开了方步。

屋内惨呼之声,在乎者大有人在。

张夫人听得心如绞痛,几步跪爬到文倾澜脚边,频频叩首不止,”皇上开恩啊,夫家年迈实在经不起重刑啊。“

文倾澜有些嫌恶的向后退了几步,自从张先机说了夫人的特殊需要,当这女人一kao近,他立时觉得浑身不自在,竟有些怕她会扑过来。

”哦?若你肯将白芷的事说说清楚,朕倒也不想难为一个老人。“

直退到一个自认安全的地方,他冷冷地声音才想起。

”这…,关于白芷,奴家真是一无所知啊。“

张夫人立刻哭了起来,她是真不知道啊。

”我知道。“

金湘自他们进来后一直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神飘忽也不知看向何处。

此时他若有似无的声音响起,倒真把别人吓了一跳。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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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倾澜微一扬眉。

”你知道什么?“??金湘神色镇定地瞧着他,”白芷成亲,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您是天之骄子,自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心,硬要一个无依无kao的女人去守莫名其妙的活寡。

?大齐是个民风质朴的国家,在很多人的眼里既已是别人的女人,丈夫未死,是决不能改嫁他人的。

文倾澜心里正是这样的想法,他虽知道这样对一无所知的白芷很不公平,但私心里还是希望她永远守着那远去的誓言,即使他们根本不可能再待在一起。

所以金湘这话说的甚重,也正点到文倾澜的痛处,话音未落,就已听到轻微的抽气声。

“这朕知道。”

文倾澜深吸一口气,强烈抑制住想掐死眼前之人的冲动,咬牙道:“你且说另一件。”

“另一件皇上要知道的无非是明察到底是谁的儿子。”

“答案呢?”“答案就是父子连心,是谁的孩子谁知道。”

金湘轻哼一声,感觉这种争子案无聊至极。

“好啊,你…。”

文倾澜气得说不出话来,维持了三十年的优雅姿态都差点破功。

不过气着气着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是谁的儿子谁知道?金湘的意思岂不是他认为明察是他儿子,那一定就是他儿子了吗?很好,果然是很好。

他越想越觉得高兴,竟放声大笑了起来。

整整五年了,他从没有哪一时,像此刻这般发自内心的乐出来。

所有人都听到金湘当面顶撞皇上,却不知文倾澜到底在乐什么。

侍卫们相互茫然的看着,心下暗想:皇上莫不是被刺激的疯了?皇帝家的这锅烂杂碎炖了二十几年,早已烂到头了。

金湘根本就不想管,也不愿陷进里面去,为了干爹,只能说的很模棱两可。

不过文倾澜能这么以为倒是件好事,也省得没完没了的拿他们这些底层人出气。

所以当文倾澜带着一队人兴致冲冲地离开院子时,他明显松了口气。

“老爷啊,老爷,你怎么了啊?”屋内瞬间传来张夫人的哭喊声,那凄惨的样子竟像干爹出了什么不测。

金湘心中大惊,几步蹿进屋内,只见张先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在他身前身后,一滩滩的,湿乎乎的东西,也不知是汗还是什么。

金湘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不由心中一松。

看这架势他竟像是被吓得尿裤子虚拖了。

只是天知道张唯心那厮究竟用的什么恶毒招数?把好端端的人吓成这样?※刚才在张家的时候,文倾澜就让侍卫去约了一个人,一个他早该见。

但又根本不愿见得人。

这会儿他正坐在镇口的大树底下,静等着那人的到来。

眼前这棵树繁茂至极,正是他刚到芙蓉镇时那孩子玩耍的地方,此时地上还有几枚摆弄过得小石子,但那张狡黠的小脸却已不在了。

世事难料,他的儿子真的能归他所有吗?即使贵为一国之君,此时他的心中却一点底也没有。

凌子墨的身影出现在镇口,悠然的迈着步子,他知道躲不过,只得欣然前往,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昔。

“你来了。”

文倾澜低首摆弄着那几枚石子,只听着脚步声便已知道他来了。

从凌子墨一岁时他们已经相遇,相识相守这么多年似乎早已熟悉不过。

两个兄弟,两个情敌,别样的人生。

回想以往,人生宛若一场梦,飘飘悠悠,心无所踪。

但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总有要醒的时候,该结束的早晚也得结束吧?“我来了。”

凌子墨低应一声,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

也伸手抓起一枚石子,一上一下的抛着。

他们兄弟俩的癖好一直很相同,喜欢同一个人,喜欢同一件事,甚至对石子的兴趣也似乎是一样的。

“有些事该坦白的自己说吧,别等我一句句地问。”

他没有自称朕…“你想听什么?”lou出微笑的面容,他也没用尊称文倾澜斜了他一眼,表情颇为不悦。

“你是想听皇后是怎么死的?还是想知道太后如何残的?”凌子墨拄着头,故意多想了一会儿,然后lou出一抹最灿烂的笑容。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抹戏谑,颇有些想找揍的意味。

文倾澜很礼貌地成全了他,一抬手,拳头对着他的笑脸优雅地挥了过去。

“这一拳是替太后打的。”

太后再不对,做再多伤天害理的事,那也是他亲娘。

凌子墨笑了笑,坦然受了,转瞬间左眼圈已经微微泛青。

“这一拳是替我打的。”

文倾澜抬手又是一拳。

凌子墨右脸伸过去,任凭那拳头落在他上面。

他抢了白芷,这一拳受的心甘情愿。

“这一拳是替白芷打的。”

文倾澜拳风劲动,竟像是要捶爆他的脑袋。

凌子墨闪头避过,一纵身站了起来。

他今生最不欠的人就是白芷,细究这些年所做过的种种,反倒是白芷欠他的多些,所以这冤枉的拳头他才不要白挨。

文倾澜一纵身也站了起来,两人撩开衣襟,同时做出了敌对的架势。

这么多年的恩怨,孰是孰非,能用这种方式解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凌子墨率先发难。

“这一脚是替我娘打的。”

悔恨自己没能为多年前惨死的亲娘报完仇。

也气愤太后当年的霸道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