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悲伤呀。

我的银子呀,呜...青城的城主府就那么点古瓷陶器,加上清央府也捞不到什么油水,我那可都是好不容易捞到的,和当铺的老板讨价还价,费了好大力气才赚到的!

不能压榨工人阶级的苦力!

皇宫的好东西虽然不少,可都是盖着章的,如果真拿出来变卖了,不说没有哪家当铺敢收,就算敢收,不出三天也要露馅。

这点觉悟费妍还是有的,能拿就拿,不能拿的绝不乱碰。

可是,她唯一失算的是

风陵南居然真让她请,而且点了那么一大桌。

费妍的筷子握的紧紧,骨碌碌的圆眸从桌上的菜肴,移动到风陵南的脸上,再从他的脸上,移动到楼阁外,张罗的满头大汗的小二身上。

满心的悲愤。

这年头,银子不好赚,点都点了,吃!

“小姐,你看那位公子的吃相。哈哈...活似饿死鬼投胎!”刻薄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说不出恶意的嘲讽。

不用听,费妍也知道外面传来的声音,说的正是自己。

“我的痴,也总比没得吃,在外面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好!公子我有的是银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费妍额上划下三条黑线,冲锋陷阵的筷子不落风,饶是嘴里塞得满满,一边还不忘狠狠地反将一军。

如果在平时,她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现在花的可是她自己的银子,心里极度不平衡中,忍不住有些头脑发热。

听到她的话,本应该顺着楼梯的脚步声,却忽然顿了一顿,其中一个女声喃喃似在自语,“好耳熟的声音,好像是...二小姐...”

“小姐,您说什么?”

其中说话刻薄的那个女嗓惊讶的问着,费妍一开始听着隔壁那个清脆的女声觉着有些耳熟,回想下,又不敢相信,于是压下疑惑。

再听到这个声音,她忍不住放下筷子,一把揭开雅阁的珍珠帘。

当那袭水蓝色的影子落入眼帘,费妍眼前立刻蒙上了层模糊的水雾,连声音都颤了起来,“秋红,秋红,秋红,是不是你,秋红!”

她一把扑上去,想抱住那袭水蓝色裙子的少女。

可是,她的双手还不等拥抱过去,旁边一个伶俐的丫鬟眼疾手快,先她一步,立刻伸脚一绊,费妍措不及防,整个人扑到楼梯,眼见着遥遥欲坠,就要跌了下去,周围传来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丫鬟双手提着食盒,眼角一挑,咄咄逼人。

“哪家的登徒子,白玉城在天子脚下,连王法都不顾了,就这么调戏我家小姐,也不打听打听我家主人是谁!”

疾风一掠,原本在雅阁中坐着好好的风陵南竟然快如闪电地窜出门来,他猿臂一勾,恰巧将费妍捞入自己怀中,避免了费妍受伤的可能。

他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掠向丫鬟,乌眉灵目,俊秀逼人,唇角的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只是薄凉一声轻笑。

“舍弟只是遇见故人,一时有些失态,这位姑娘好尖的牙儿,好快的手脚。”话音虽轻,却带着凛冽的威迫,小丫鬟心肝一瑟缩,双脚忍不住开始发软。

“风陵公子!”

“你说的是四大公子之首风陵南?”

“可不是嘛!天呀,我没有看错吧,居然看到才貌双全,文武并具的第一公子!”

醉仙楼是白玉城最大的客栈,出入来往的,纵然都是些文雅风流的官员,更多的却是身家丰厚的商贾。

风陵南第一公子的大名传遍沧原云州,何况都是帝都白玉城,一个人嚷了起来,其余的立刻探出脑袋前来观望。

相对的,和第一公子作对的丫鬟显然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用评估、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那丫鬟和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仰慕着沧原第一公子,却又被他的话,弄的自己下不来台阶,只能绞紧手帕,不知所措。

“我...我...”如果知道这个小公子和风陵公子的关系,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会出脚去绊“他”那么一下呀。

“这位公子是...”

对比丫鬟的局促,水蓝色裙子的少女仰起一张秀美的脸蛋,美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风陵南怀中的人,一颗心怦怦跳动,几欲跳出胸腔。

“我...我是...”

我是夏侯绛,这四个字,小费妍含在嘴里,踌躇了半天,也没有蹦出来,只是挣开了风陵南的怀抱,上前两步,一张激动的小脸就这么落入秋红眼中。

第二十二章(9)

“二小..." 二小姐!

“对呀对呀,我是二公子!”

费妍眼睛瓦亮瓦亮地看着秋红,先一步截下她的话。

秋红不明所以,却依然双眸含泪,用力点了点头,大声地唤出一句:“二公子!”

这话一出来,费妍眉开眼笑,跟在秋红后面的小丫鬟还有风陵南,浑身冷不丁一个寒颤,各自有一种想笑笑不出来的感觉。

秋红,风陵南自然是见过。

这主仆俩,好像只要呆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搞笑事儿。

“秋红你不是在夏侯府上吗?怎么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小...公子您不是在宫...呃...您怎么也出来了?”宫里的规矩可严着呢。

秋红再不通世故,也知道入了宫,想出来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事儿。

“哎呀,一言难尽!我们进来慢慢说呀!”

费妍挣开风陵南的怀抱,一把拉住秋红,不由分说地往里走,跟在秋红旁边的小丫鬟立刻急了。

“小姐,再不回府,将军回来了,一定会责罚奴婢的。”

秋红犹豫了下,然后破釜沉舟般对那丫鬟,正色道:“我不回去了...你和将军说,我找到原来的主子了,秋红曾说过,生死相随,不离主子,自然不会再走,代替我谢谢将军近月来的照顾!你...回去吧。”

“小姐...”任由那丫鬟怎么说,秋红再也不理会,只是把食盒什么的通通塞在她手里,转而投奔费妍。

费妍乐得眉开眼笑,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找到秋红更让她高兴得事情。

预见风陵南,风陵南会不会像云皇告密,然后自己会不会受到云皇的苛责,这些后事儿,小丫头纷纷抛之脑后。

“别指望活生生个人,能从市委眼皮底下进宫。”

虽然知道,由风陵南口中道出来,费妍依然忍不住垮下张小脸,“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有,你毕竟是王上的妃子,即将成为后宫之主,一国之后,只要你想,随便多少个宫女都可以带进宫。”

“那不就是告诉侍卫我出宫了,而且是偷偷溜出去的!”费妍不迭摇头,迅速否决了这个提议。

“除了这个办法,没有任何的办法能让秋红今晚随你入宫。”

“把秋红偷偷摸摸地带进去呢?然后再按程序来办?”费妍异想天开。

风陵南无奈摇头,“你当皇宫是个随意来、随意走的地儿吗?”

“不过,也不是全没办法。”风陵南眼角流光一闪,抚着下额,缓缓道出。

费妍一开始只是漫不经心,随着他细细讲解,眼前不由亮了起来。

这天晚上,费妍回宫。

风陵南带其小厮求见王上,临走时,没有侍卫发现,小厮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是偷天换日,秋红终于如愿以偿地伴随在费妍身边。

第二十二章(10)

对于秋红,费妍的感情一只很微妙。

这样的微妙,不在于秋红对她的忠诚、对她的信任,而是在于一种心理。她穿越到沧原王朝后,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犹如刚破蛋壳的小鸡,下意识相信第一眼见到的人。可周围得人或事件,都在排斥着她的亲近。

例如夏侯文,虽然许了她夏侯家二小姐的身份,却只是满足了她的衣食无忧,这只是白养个米虫的心态,夏侯文身为品级不底的武将,自然不会把那么小小个闲人放在眼里,何况在这个朝代,养门客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费妍,算不得门客,却发挥了门客的作用。

再比如夏侯清,这个她名义上的姐姐,对她是一点也不友好的。甚至可以说,夏侯清是仇视、厌恶她的。

费妍自然也不会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更何况那样骄傲的夏侯大小姐,也决不会接受她定点的示好、示弱。

夏侯初岚,也就是夏侯澈也是天人般的存在,可望不可及,遥在云端。那朵浮云。恍惚地根本容不得人碰触。

费妍玲珑心思,岂会不知。

细数来,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云皇杜子腾,然后才是第一公子风陵南。

按理来,她应该对这两人十分信任或者好感不减。

然而这两个人对费妍而言,不知是祸是福,费妍不敢贸然亲近两人,他们的城府和手段,都是她不敢碰触的。

这样看来,秋红的意义,就绝非寻常了。

秋红是她的丫鬟,但费妍却拿她当朋友,甚至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想到稻草,费妍忍不住想起清央羽,不由失笑。

清央羽可不是稻草,他如果要干什么,可不就是轰轰烈烈,费妍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一根燃烧着的稻草,漂浮在水面...

单想着这样的画面,就和清央老爷他无意争锋的庞大身躯成为鲜明对比。

哈,这样的稻草,谁敢去抓。

费妍拥着厚厚的被子半倚在床上,喷笑出声,打消了找清央羽当稻草的念头。

初冬时节,卧寝里燃着上好的熏香河炭火,烘烤着一室温暖如春,明明灭灭的炭火,发出略显喜庆的红色,是不是“吡吡”作响。

秋红在一边铺着被子,和以往一样就准备宿在费妍床边的地板上。

皇宫中的取暖虽然在地板下铺好了炭火、金石密制的地面敲出来,发出叮咚的声音,犹如金石,也十分暖和,费妍拥着被子,滚到下面。

秋红一见就愣了。

“小姐,您怎么下来了,别着凉了,快上去睡着!”

费妍的精神很好,一双幽亮的眸子,含着盈盈笑意看着她,“秋红,若有一日,我离开了这皇宫,你会在那里呢?”

“小姐在哪里,秋红就在哪里!”

这相貌秀美的小丫鬟斩钉截铁,坚决不移地回答着。

一边,又扶着费妍,让她上去睡好,费妍却笑着闪开她的手,朝她扮了个好大的鬼脸,“我今儿个和你睡在一起。”

“那让奴婢帮您把床铺好,睡着也舒坦些。”

费妍晚上睡觉,有时候极不安稳,会做很多的噩梦,秋红知道她有做噩梦的习惯,于是也不推辞,细细在地板上铺好了一层又一层的被褥。

第二十三章(1)

立后大典已成,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立典大礼已成的当晚,皇宫中发生了一见大事件。当晚,向来比较透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皇后夏侯绛,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戒备森严的皇宫。

她消失后,洒扫的侍女们在寝宫中找到一封信,呈报上去,云皇放任新婚的皇后,根本无暇顾及。

一直到第三日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皇后,竟然是第二次逃离了自己。

“呯”

捏碎的茶盏,尖锐地瓷棱扎入指尖,殷出妖艳惊人的血珠,一滴滴流淌在第,沧原的王,的面色在明亮宫灯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冷峻。

“禀王上,属下已经严加封锁整个皇宫,在皇城也禁令出入。三千近卫军原地待命,等候王上指示。”

“禀王上,祭奠已经准备好了,皇后娘娘不在,您... ...”

话音未落,犀利的冷光从云皇的眼角骤然掠过。

“王上...”

一声凄厉的女嗓,尖叫着划开一场杀戮。这晚的皇宫,血腥笼罩,云皇是失去禁锢的魔神,任何人都不敢站在他的面前。

当他的目光掠过,所有人战战兢兢,生恐灾难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这晚,云皇亲自御驾追寻。

宫中上上下下,议论的沸沸扬扬,从宫中一直到皇城,从酒肆茶馆到坊间,所有人都在议论逃宫的夏侯娘娘。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有什么不满意要逃宫。

王上的怒,是燎原的火,眨眼间可以吞噬千千万万的性命。

在这场灾难中,即便是后宫中只手遮天的太后也不敢多说一句,即便是八面玲珑的暖晴也惨遭了诛灭的命运,所有侍奉过夏侯绛的宫女太监,无一特例,纷纷被诛。就连夏侯娘娘的家人,都被关押入牢。

百姓的议论很快被怨言与愤恨所取代。

每天都能看到钢盔加身的侍卫们匆忙来去,搜查客栈当铺及所有人家,企图能找到逃宫的夏侯娘娘。当他们发现皇城中没有人以后,马蹄扬起了滚滚黄尘,沿着官道向四面八方追逐而去,势必要找到失踪的那人。

此时,昏暗的地牢里,蜿蜒着流淌着腐臭的水滴。

“啊...蟑螂!老鼠!好,好可怕呀!”地牢里传来女子的凄声尖叫。

“都是二小姐,都被封做皇后娘娘了,还逃什么宫,累得我们遭殃!爹,就是你呀,没事儿收什么义女,这下好了,看我们大家都被你那劳什么的宝贝二女儿送进牢里来了!”

夏侯清狼狈的跪坐在地上,娇美的脸上染了些许灰尘。

分明秋水盈盈的美眸,却因为怨毒,使得她整个人透出分说不出的阴冷。

“大小姐,您别哭了...”她的贴身丫鬟和她哭成一团,忽高忽低的哭泣声,回荡在呻吟处处的地牢里,鬼气森森。

地牢的另一边,是夏侯文,这个征战沙场的老将,如今眼袋深深,穿着破落的囚服,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如困狮般,无奈地倚在墙壁。

与众人对比分明的是墙角那个俊秀的年轻男子。

即便是身处劣境,他周身似乎依然环绕着淡淡水气,即便是囚服,穿在他身上竟也素白可人,宛如一缕清新的晨风,让人忍不住嫉妒起他的从容淡定。

他就是沧原四大公子之一的夏侯澈。

一只灰扑扑的瘦小老鼠从他身边哧溜一声窜去,正正好好撞倒他的衣角,那老鼠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活灵活现地抬头,好奇地看着他,抖抖嘴角的胡须。

旁边的侍童们纷纷尖叫着跳到一边,唯独夏侯澈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竟从自己的碗里,掰了一小块馒头,放在它嘴边。

“公子,您自个儿吃的东西,何苦便宜了这畜牲!”

“就是,谁知道这个些狱丞们打着怎样的主意,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臭的,若不是皇城里有小姐们探监,送些吃食来,咱们可就苦大了!”

关押在其他牢房的众家丁议论纷纷,大多在骂夏侯绛不识好歹,逃出皇宫,还连累众人,也有在骂狱丞的,说什么虎落平阳,众说纷纭,叫骂声不绝于耳。

夏侯澈修长如玉的手微微顿了顿,看着灰老鼠欢快地吃着自己手中的馒头,他拍拍沾上食物渣的双手,安静地坐在墙角,并不参加府中家丁们的议论。

向后绛,给他最深的印象,应该是她有一双分外清澈的眼眸。

看上去的确是一个挺迷糊的少女,但他分明有理由相信,她并不像表面那么迷糊,何况有那么清澈眼眸的孩子,绝不是奸佞之辈。

没有理由逃宫,连累到无辜之人。

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