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却是一直在和刘原商量加盟店的事。也不知刘原和柴云飞是怎么扰到一起的,两个人竟是合伙开店。听说,之后只要是加入力会的码头,都会开“好吃再来”。

刚知道两人合伙时,林贞娘还很是怀疑刘原和柴花儿是不是好事近了。可是看柴花儿的模样,却不大像真的已经两情相悦了。那瞧着刘原的眼神,时不时地就带出一分忧郁,虽然刘原不在意,可瞧到的卢磊却是心疼得不行。

不好去问柴花儿,林贞娘偷着找机会,悄声问刘原。却被刘原狠狠瞪了一眼,“你当我是什么人?那些一心只想着生意,什么都能出卖的庸俗商人?就算我刘原庸俗,可也不会出卖自己…”

“什么出卖不出卖的?我有那么说吗?”林贞娘撇着嘴,小声嘀咕:“我不就是关心关心嘛!才不像有些人,还知己呢,都不知道关心…”

“你又说?”刘原掀着眉毛抱怨,“还要说几回啊?不是都和你说了,不是我不关心,而是我知道那事儿有没有我,都有人能好好解决嘛!”

林贞娘嘟着嘴,“直接说不想——就好了…”其实她知道刘原说的是实话。说书案,就算没刘原,也一样解决得很好。只是,抓着刘原这错处,她怎么能不提呢?

果然,被林贞娘满是怨意的低喃声怵到,刘原不好再说别的,只好一叠声地叫道:“好了好了,是我做得不对。我该去衙门听审,去给你助威——连李安都去了,我居然没去,真是天大的错——成了吧!林老板!”

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林贞娘,刘原哼道:“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别又拿那个来将我…”

“还是刘老板聪明!”林贞娘嘻嘻一笑,丝毫没有被揭穿心事的尴尬,直接就道:“这不是快到三月三了吗?”

“是快了——怎么?你想约我逛庙会?还是去城外踏青?这个,我可得考虑考虑——你要知道,刘某人也是很受小娘子喜欢的,说不定到时候来约我一起踏青的…”

“是啊是啊,你刘老板简直是潘安在世,喜欢你的多着呢!”横了刘原一眼,林贞娘忽又笑道:“说不定柴花儿就要约你…”

“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是知道的…”

看刘原瞪起眼,随时都要翻脸似的,撇了撇嘴角,也不再逗他,“说真的,三月三,四里八乡来看祭龙王,逛庙会的一定很多。到时候,我店里一定很忙。要不,你先借我个伙计…”

“你店里忙,就再请人呗!”直接回绝,刘原嘿嘿笑了两声,“再说,我可没觉得你店里会忙到那个地步,还是你又有什么别的花样…”

“猴精似的…”林贞娘嘀咕,“什么都瞒不过你。”

既然被看破,林贞娘也不再回避,笑盈盈地道:“往年龙王祭时,龙王庙外的庙会来的人至少也有上千。那么多的人,这卖吃食的想来也有不少,我想,到时候搬了车到龙王庙外头卖盒饭。这样的话,店里的人手就不够了——我说刘老板,反正你们那连锁店也要派人过来学手艺,倒不如现在就派过来。一来学手艺…”

“这二嘛,也好当个免费帮手…”刘原哼哼着,“好事全让你想了…”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到最后却还是点头答应。没两天,就派了五个厨师过来。

知道这是刘原为以后的店找的师傅,因是要从林贞娘这学手艺,进行统一培训的,刘原请的,都是才出师的年轻师傅。工钱便宜,学东西也快。

林贞娘随便一问,才知几个师傅都和刘原签了合同,在她这里学完手艺后,要在刘原的店里做足五年,才能另觅高就。

刘原看人的眼光很好,选来的师傅个个老实肯干,没几日,倒把“好吃再来”所需的菜式都学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还有两个聪明的已经开始研究新菜式。

做了几天师傅,林贞娘对自己带出来的徒弟还是很满意的。眼看他们的学得差不多了,也就开始琢磨庙会所用的食材。

赶庙会的,除了城里的人,更多的却是那些乡里人。种田的农夫,和田地打一辈子交道,最看重,最在乎的就是风调雨顺。这祭龙王的大典,自然是要来参加的。

因为这,林贞娘在食材上的选择更注重实惠。既然要做实惠,那些精致的鱼脍、上好的羊肉,较贵的鸡鸭,就不能上场了。

从刘家肉铺里买了六挂“灯笼挂”,花了一天的时间把那些下水依样分好,肝尖、肺子、腰子,这些料理干净,可以做溜肝尖,炒肺片、、溜腰花这样的菜肴。

而肠肚这些用食碱去油,清洗干净后,直接红烧,放了茱萸,红扑扑,带着一层辣油,让人一看就觉得有食欲。

像这些下水,大酒楼一般是不做的。而有些小馆子做的又总是去不掉那一股子腥臭味。所以基本很少人吃,价格很是便宜。

林贞娘之前引进店里,就是码头上的工人都有些不敢试。还是柴云飞带头尝了后,那些人才喜欢吃这几样菜的。

除了这些下水,又割了上好的五花肉,和芋头一起烧了,做的芋头红烧肉。

这样,肉菜基本就定了下来。除了肉菜,又有烧白菜,炖蘑菇,还特意用两根大骨头配着脊骨熬了一锅肉汤。

其实,林贞娘很想炒些青菜,可一来现在大宋的食谱里多半都是用酱烧的菜,清炒这样的做法很少有师傅做。再来,在庙会上,炒菜到底比不上炖菜来得方便。

做好了这些准备工夫,就是场地问题了。三月初二,就雇了大车,搬了些桌椅过去。之前,早就在龙王庙外头圈了块地方,又搭了一间小棚子。花了半天时间,把场地布置好,虽然仍然略显简陋,但比起旁边那些只是随意摆放的摊位,已经好太多了。

“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站在食棚前,看着左右同样是过来布置场地的人,林贞娘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明天到底会来多少人,可是她却仍是抱着极大的希望——就指着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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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月三龙王庙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十六章 喜获

第十六章 喜获

起了个大早,赶到定陶城西的龙王庙。林贞娘以为自己一行人,已经很早了,可到了地方,才发觉比她们早的还有人。

龙王庙虽然是在城里,靠近西门的位置,但平时的香火却不旺盛。龙王司雨,除了三月三龙王祭时,大概也就只有大旱、大涝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这位神仙吧?所以,要说香火、声望,龙王庙比起戚姬寺可是差远了。

不过今个儿,逢三月三龙王祭,有很多附近的乡民三更后就动身,城门一开,就挤进城来,到龙王庙天还没大亮。

没料到这么多人赶早,林贞娘有些后悔没准备早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旁边卖包子、清粥的摊子生意兴隆。

“老板,你看咱们要不要也熬些粥?”林四探头,脑筋倒是转得快。

林贞娘偏了头,想想,还是摇了头。

贪多嚼不烂,这时候临时弄始终晚了,还不如只做好午餐。

“先生炉子,一会开始炖肉。”

这次她带了四眼炉灶,一会全架上,香味飘散,就不信吸引不到人。

转过头,林贞娘瞥见蹲在对面啃干粮的老汉,心中微动。转身提了水壶,拿了碗过去。“大叔,别只吃干粮,喝口热乎水吧!”

“怎么好意思…”衣衫褴褛的老汉慌忙道谢,接过碗,却是先递给身边只有四、五岁还在还在流鼻涕的小男娃。

笑着摸了摸歪着脑袋看她的小男娃,林贞娘笑着问道:“大叔,你这是卖什么啊?”

低下头,她看着老汉面前摆的几个面袋子,也猜不出他这是卖的什么。问这话,不过是无心之语,可当那老汉解开其中一个袋子时,林贞娘的眼神立刻就粘在那袋子上了。

“大叔,你卖的这个是——”

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红彤彤的植物,林贞娘不用去嗅、去尝,也可以确认这东西就是辣椒,而且,还是晒干的红辣椒。这个大小、形状,看起来有些像是小米辣,论辣度,比其他辣椒更甚。有些紧张地看着老汉,林贞娘还真不知道这时候是怎么称呼辣椒的。

看到林贞娘感兴趣,老汉隐隐有些兴奋,“小娘子,这个是山椒,生在蜀地云贵的老山里,咱们这边的人可都没见过呢!这个辛辣无比,就和茱萸是一样的味道,听说那头的土人,用这个治风寒的。”

治风寒?用辣椒!倒也有几分。不过这宝贝可不只是药。

“大叔,你这山椒是怎么卖的?”

见林贞娘问,老汉抿了抿嘴角,似乎是迟疑了下,才伸出一根手指,“十文、十文一斤。”

“十文?”林贞娘扬起眉毛。这个价格可真是说不出的低。要知道,这辣椒,可是个稀罕物。林贞娘在定陶就没见过,问人,也没人听过。

看她扬眉,老汉只当她嫌贵, “小娘子,我这个可是晒得干干的——不压秤!”看林贞娘不出声,连手里抓的那一把山椒也丢进了袋子。老汉有些急了,“要不,就八文钱!小娘子,我这东西可是孩他爹大老远从外头背回来的,不容易——要不是他爹摔断了腿,我也不会把这东西拿出来卖…”

看着老汉急切的表情,林贞娘不免有些动了恻隐之心。虽然不认识,可是这样爱子之心,应该不会是装出来的。

“大叔,你这里有多少山椒?这样吧,你称一下,这些我都要了。”看老汉惊讶的表情,林贞娘又道:“就按十文钱算好了…”就冲着老汉那份心,她也不好讨价还价。

听到林贞娘说全包了,老汉又惊又喜,却道:“不、不、不,都说好了八文,哪儿有还再涨价的道理呢!”看看林贞娘,他又追问:“小娘子,你是真要?这一袋子少说也得三、四十斤呢!你家大人…”

“大叔,你放心,买东西我自己就能做主。你秤起来就是——别说这一袋子,你要是还有,我照样包了。”

“这个可没有了…”老汉嗫嚅着,忽然去拉别的袋子,“小娘子,要不你看看这些个,你看,这是白果,还有这个,是党参,这个这个…”

挨个袋子看了,林贞娘有些小失望。老汉卖的,大多都是些药材,虽然这些药材同时也是极好的调料,可是很明显,老汉只是把这些当成药材卖的。除了辣椒稀罕些外,其他的东西药店都有卖的,算是很平常的东西。

“大叔,你不用挨个打开了,我不开药店,我就是个开饭馆的…”声音一顿,林贞娘看着老汉打开的最后一个袋子,忍不住伸手去抓。

“这个东西好啊!”老汉看到林贞娘蹲下身细看,忙道:“小娘子,这个波斯胡椒可就能做吃的。听说杭州那头的人用这个阉肉…”

“波斯胡椒?”这个明明就是孜然。

“嗯,就是波斯胡椒,好像还有人叫这个野茴香。”老汉凑近些,压低了声音道:“小娘子,你要是买,我就给你个好价钱,只要十五文一斤——这个价钱不算贵了!”

看着老汉着急的模样,林贞娘偏了脑袋,想想,也不再和他讨价还价,“大叔,这个和刚才的山椒,你都秤好了。一会我叫伙计来拿,再结帐给你。”

一听林贞娘全要了,老汉立刻现出笑容,“好好好,我马上就秤出来…亏得小娘子你识货,我还说我儿子大老远带回来的东西,怕是要砸在手里了呢!”

“哪能啊!好东西怎么可能砸在手里…”

林贞娘正笑着,就听到旁边有人插话,“什么好东西啊?让某瞧瞧…”

一扭头,林贞娘眼角不觉微跳。这瘦高个的男人,她还真认识。武记太白楼的掌柜。要说这位刘掌柜,可是眼高于顶,就算是林贞娘近来的小铺子红火,可到他跟前,还是照样拿眼斜愣人,“小打小闹,混饭吃的铺子,也好意思说什么创新,这吃食可是有大讲究的…”

当然,就连这话,也是林贞娘听人说的。她可还没资格和这位刘掌柜对话呢!只不知,这位刘掌柜怎么也这么早就来龙王庙了。才天刚亮,太白楼可是也不卖早点的。

似乎没看到林贞娘,刘掌柜往前一挤,蹲下身就去看袋子里的东西,“这个,是安息茴香…”抓了一把孜然,刘掌柜的嗅了嗅,又送了一两粒进嘴里,嚼过后才吐了出来。

“还算是好东西!不过,这个可不是近来才有的。早唐朝的时候,西域就有人进贡来朝了。就是我们太白楼,也有用这个做香料…”

说这话的时候,刘掌柜的用眼斜楞林贞娘。虽然没说别的话,可林贞娘却觉得他分明是在暗中讽刺她没见过世面。

“这个,”看到辣椒,刘掌柜皱起眉,先是嗅,然后就送进嘴里去嚼,只一口,他就“呸呸”地吐了出来。“这又辛又辣的,比茱萸还…”挑起眉,他看着那老汉,沉声问道:“老丈,你这东西怎么卖的?有多少我要多少。”

一听这话,林贞娘不禁皱起眉来。

同是做餐饮的,虽然刘掌柜未必厨艺多高超,可是对这些个调料却一定也很是熟悉。所以才会一尝就知道这辣椒是取代茱萸的好东西。且不说味道比茱萸更重,这辣椒还没有茱萸的那股子涩味。

看看听得发呆的老汉,林贞娘想想,没有同他说话,只是笑盈盈地对刘掌柜道:“刘掌柜,怕是您来迟了一步,这东西我已经定下了。”

大宋的生意人一向都重信用。她这会儿用这话将住刘掌柜,是想让他放弃,却不想刘掌柜翻了翻眼皮,哼了声,竟是冲着那老汉道:“老丈,我们太白楼是定陶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这生意不是只做一回的。你想清楚了,是要长期做还是只赚一回钱…”

“刘掌柜,你这话说得可不妥了,就算你们太白楼是大酒楼,可我们小酒楼还连长期用调料的钱都出不起了?哪个饭馆不用调料呢?”

“我出双倍!”不和林贞娘说话,刘掌柜直接和那老汉发招,而且一出就是必杀招。

双倍?林贞娘飞快在心里盘算。这两样调料,不到二两银子,她买下是没问题,就是双倍,她也是出得起。可是,要是长久双倍,可就…

皱起眉,她又气又恼,只能把目光转向那老汉,看他是怎么个说法。

被两人盯住,那老汉也是犹豫。似乎是挣扎了许久,他才道:“大官人,您看,您要不要其他的药材?”

“其他的有什么用——哦,你要是买这两样调料卖我,我买下其他的也没问题。”刘掌柜甩了甩手,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老汉苦起脸,“这个可使不得。大官人,我刚才就答应了这位小娘子。人无信而不立,更何况这小娘子那么好心,素不相识还送水与我和我孙儿喝。我不能做出背信之事…”

拱了拱手,老汉歉然道:“大官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听了老汉的话,林贞娘喜出望外,刘掌柜却是哼了一声,似乎要说什么,远处却传来女子的低唤:“刘大官人…”

刘掌柜回头,瞧见不远处正冲他招手的艳丽女子。想说的话立刻就全忘了,瞪了林贞娘一眼,拂袖就走。

第十六章 喜获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十七章 大宋的情人节

第十七章 大宋的情人节

“呀,这是约会?这一大早的…”看出那女子装扮不像良家妇女,林贞娘不禁撇了撇嘴角。

情人?小三?婚外情?嗯哼,好吧,其实在大宋,这些什么都不算。上青楼嫖ji,那是名士风流;在外面养小星,是男人本色;接进家门登堂入室,那是情理当中…哪怕女人再怨再恨,可这种司空见惯的事,要是不接受就是不贤慧。

大宋,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可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她,是个女人。永远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观念。

皱着眉,林贞娘转过头,笑着向那老汉道谢,因见那老汉一直在盯着刘掌柜的背影,似乎很是遗憾,就随口道:“许是他一会还会转回来的…”

“不过转回来了!”老汉摇了摇头,“小娘子,我秤好了数,给你搬过去吧!就是对面的食寮是吗?”

“嗯,多谢大叔。大叔,我虽然不做早餐,可是午餐却是有的,大叔一会就带着小兄弟过来吃吧!”

“这如何使得…”老汉一叠声地说着,那男娃娃却是含着手指,一直盯着案上的肉。

瞧着他黑溜溜乱转的眼睛,林贞娘不禁笑了起来。

林静也是这个样子。每次看到肉,都要流口水,只不过因为要守孝,一直忍着。单只说这件事上,林贞娘还真是佩服自己那个兄弟。就连她,时间长了不吃肉,都觉得馋,何况一孩子呢?

摸着小娃娃的头,林贞娘笑着又叮嘱一句:“一会儿一定要过来吃哦!姐姐等着你…”

老汉还要说话,可目光瞥见那小娃娃可怜巴巴的眼神,也就不再说话了。

笑着取了碎银,与那老汉。林贞娘又和他客气说了几句,才叫林四把两只袋子都放进筐里,摆在最里面的位置。虽然在别人眼里看,也不过是普通的调料,可是在她眼里,却是极珍贵之物。

把大骨棒剁开,白花花的骨髓直往外流,连同剁好的脊骨用热水烫过,放好了葱姜蒜,八角、桂皮等调料,提前熬上。这骨汤不比别的,一定要熬得火候到了,才会香浓。虽然卖的是廉价商务餐,可是做东西却仍是精细。

红烧肉也是,切得大小块相同,先用料阉制半制钟。这样,是为了更加入味。有好些人做红烧肉是不阉制的,味道没有这个浓。用热水烫过,滤干,加热油后先用糖炒出红焦色,这才下肉,翻炒几下,肉就已经上了红色。加糖的红烧肉,看起来颜色更鲜亮,泛着油光,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普通百姓,天天见油星的少,所以这个红烧肉,可算是在老百姓里最受欢迎的菜肴了。而林贞娘的红烧肉又不像别家都是放酱料炖出来的,别有一股浓郁的肉香,所以在下门桥,这红烧肉是极出名的。

肉一炖起来,味道飘得老远,走过路过的,也就纷纷扭头看过来。甭管现在饿不饿,都忍不住过来打听这肉是怎么卖的。

林四在铺子里也做了几个月,这业务早就熟练了,笑盈盈地和人解释着,还把那炖着肉的锅掀开,“大哥,您闻着这肉味,就知道咱们的饭菜多好吃了!您瞧,这又是肉又是菜还有饭,一荤两素还外送一碗大骨汤,才十文钱,可是便宜到家了。您想着,就吃碗馄饨不还得五文钱,买个烧饭还两文呢!您不信我们的菜好吃?那成,等一会中午了您再过来,那时候我们这烧肉也炖好了,您尝上一块再决定买不买…”

抬头笑看林四拉客,林贞娘手下却没闲着。切好,烫过的肥肠、猪肚也下锅了。不过这个却是放了大量的蒜,烧好后除了肉香还有一股子蒜香。这样做的好处是腥臭味不浓,甚至烧好的大蒜头吸收了油,比肥肠还香。

这炖的肉菜需要时间,所以都是先炖的。其他几个素菜就不那急了。

站在棚子前,林贞娘踮着脚看龙王庙那头,离着也不过几十米,可因为挤的人太多,她还真看不清楚那头祭祀的情形。不过眼见人头簇拥,她踮了半天脚都只能看到一排黑脑袋,想来一定很是热闹。

“小娘子也去瞧瞧热闹吧!左右这肉也炖上了,我们看着锅就是…”东伯发了话,看林贞娘还在迟疑,就笑道:“东伯你还信不着吗?”

“自然是信得着——不过东伯,您可别添什么酱料之类的东西。”林贞娘笑着回了句,转身就奔着那龙王庙去了。

一路上,却是看到许多年轻女子。

虽然大宋社会风气没有明、清那么保守,可是寻常时候却也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年轻女子在大街上闲逛的。不过,这一年里总是有那么几回例外,不只是年轻没有出嫁的年轻姑娘家,就是出了嫁的小媳妇也常结伴游玩。

一,是正月十五看花灯的时候,黄昏方至,街上已有佳人倩影。有好些个词人,还专门写过这正月十五的美人。二呢,是七月十五水畔放莲花灯,为逝去亲人祈福。许多年轻女子都是结伴去放祈福灯的。

只是这两个,都是夜里。月朦胧,灯朦胧,美人于灯下看着虽美,却未免有几分不真实。

只有这三月三,踏青之日,却是白天。青草新绿,柳枝吐芽,迎春的杏花、梨花俱都含苞待放,是一年里最美的时刻之一。

在这一天,只要是未婚男女俱可结伴郊外踏青,来点小暧昧,玩些小花招,说不准,就有谁和谁看对了眼,来年结一段好姻缘。所以,这三月三,可算是大宋的情人节。

就是卖荷包、香囊的小贩都把这一天看作是最佳商机。不过是几十米路,林贞娘就被小贩笑着拉了好几回。

荷包虽好,可她买了也没人送。

笑着摆手,一一让过,林贞娘挤进人群,尽量往场中挤去。

人实在太多了,龙王庙庙小容不下这么多人,索性这祭龙王的仪式是在龙王庙外的空地上举行。所幸这里临近城门,周围没有多少民居,才有这庙会的场地。

虽然匾额上写的是庙,可是这庙里却没有和尚,主持庙中事务的乃是道士。没人觉得奇怪,反正龙王本来就是道教的神仙,由道士奉养也是应当的。

在场中,摆着一张长一米左右的香案,铺着直拖地面的杏黄罩子,上有香炉、黄纸、朱砂盒,又并一把明晃晃的上清宝剑。

林贞娘踮着脚,想看得更分明,她只是看个热闹,全看不出哪里不妥。倒是身边有人低笑:“这是祭龙王又不是捉狐妖,还用什么宝剑——你说是不是,玉梅小姐。”

乍听到玉梅小姐四字,林贞娘心里一突,不由扭头看去。

她刚才挤进来时,全没留意,现在才看到,在她左边,那一块地方几乎是被人圈起来的。站在外围的,是几个年轻男子,还未入夏,已先带着拆扇,时不时地摇上一两下,怎么看都像是纨绔子弟。而被护在里面的却是几个衣着鲜亮的女子。其中最美艳的那个,可不就是林贞娘见过的玉梅小姐。

想来,这大宋的情人节,对这些青楼女子也很是重要,所以也都随着这些平日相好的恩客出来逛庙会了。

虽然见过,可毕竟不熟,林贞娘也不过是瞄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偏她虽然不注意了,可耳朵却好似有自主意识似的,竟是仍能听到后头的说话声。也不知是哪个女子在低笑,“玉梅姐姐,怎么今个儿没见到沈师傅呢?小娟说,沈师傅有约你出城踏青的…”

玉梅小姐默然,还未曾言语,旁边一个男人已经皱眉冷哼,“胭脂小姐,你这可不对了。玉梅小姐已经与我等出来游玩,你怎么还好当着我们的面,又提别的男人呢?”

“哟,梅大官人,您还真生气啊!那沈师傅不过是个琴师,穷酸一个,根本就不足挂怀,您何必在意呢?再说了,我们玉梅姐姐,要是不在意您梅大官人,怎么会和您来,而不是和那沈师傅…”

“胭脂,”玉梅突然冷声唤了一声,“你话太多了…”

那胭脂讪讪笑了两声,掩了唇,果真不再说话。而玉梅姑娘却未与那梅大官人言语,只是目光冷淡地望着前方,也不知是在透过人缝看场地里面,还是根本就是在看前面的背影。

那梅大官人似乎也觉得无趣,忍了会儿终于还是恼道:“玉梅小姐,你既与某出来,为何还这样冷若冰霜?难道是某让你觉得失礼?”

“梅大官人,”转目望他,玉梅淡淡道:“玉梅不过是一青楼女子,艺技娱人,以色伺人,实在是最最轻贱之辈,梅大官人又何苦与我们这样的人认真呢?认真说起来,不是梅大官人失礼,而是玉梅丢了大官人的颜面…”

似乎一声轻叹,玉梅现出哀色,“大官人,玉梅轻慢之处,还请大官人莫要计较了。今日,到底不是在楼里,可否容玉梅也享一享良家女子的矜持…”

第十七章 大宋的情人节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十八章 美人!英雄?

第十八章 美人!英雄?

声音淡然,玉梅说这话的时候,眉间隐有哀伤之色。虽未垂泪,但美人轻愁也是令人怜惜的。那说话的梅大官人,看得一呆,一时间竟没有再说下去。

可偏偏,与他同来的一个锦袍男子却是哼了两哼,啐道:“我呸,装什么假清高啊!一个青楼里卖笑的*子,也好意思还说什么做一日良家妇女!真金白银捧着你,你还敢当着爷们的面扮这样的苦瓜脸,难道大爷们的钱不是钱吗?!”

玉梅闻言,脸立刻更冷了三分。虽说艳色不减,更显韵光,可是这么冷却也是让人看着心里不快。

那骂玉梅的锦袍男子骂了一噪子,就伸手过来拉扯她。

玉梅身子一缩,虽然碍于身前身后都有人,不好躲闪,却仍是拂开那人的手。皱眉,她低喝一声,“武公子,你不尊重小女子不妨,总要尊重下自己的身份。您武家在定陶可算是无人不知的望族,以你的身份又何必与我这小女子计较?虽说四官人不在定陶,可您这样的事传出去可不好看。”

那武姓男子闻言,更显怒意,“好啊!和大爷说我那四哥了是吧?我知道四哥是你的入幕之宾,可那又怎样?他现在可没在定陶。”

虽然如此说,可是到底他没有再伸手。

梅大官人皱眉,笑着劝道:“武兄弟,咱们是来找乐子的,何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呢?再说了,名士风流,重的是怜香惜玉,要是动粗,传出去可是有碍兄弟的名声…”

“还是梅大官人这话说得好!”不知是哪个,竟是直接鼓起掌来。

林贞娘听着只觉耳熟,忍不住扭头去瞧。

眼角一扫,却是瞧见好几个相熟的面庞。心头一跳,她慌忙回过头去,下意识地就往前面又挤了几步。

只听得后面沈墨亭笑盈盈地道:“梅大官人,有些日子不见,您更显风采…”

虽然是在夸赞,可是梅大官人却只是淡淡哼了声,并不打算多作客套。虽然平日寻欢作乐时也赞这沈师傅琴技了得,又喜他说话凑趣。可出了楼子,却还是不屑一顾的。

沈墨亭笑笑,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让到一边,让出身后的几人,笑着介绍道:“与梅大官人介绍,这位乃是本县安主簿——啊,大郎,是我失言,许是该叫县丞大人了…”

“沈兄说笑了…”安容和淡淡笑着,甚至没有去看那梅大官人。

可是这样的冷淡,却更让对面几人诚惶诚恐。不单只是立刻躬身施礼,更是百般讨好。那武姓男刚才还一脸嚣张,可是现在却是连半声都不敢应,只一昧向后躲闪。

武家失利,安容和在定陶的声望可是前所未有的高。

也正是因为安容和的出现,几个邀了相好出来散心踏青的风流客也没了那个心思,没多久,就找了借口散了。

“多谢安主簿解围之恩。”玉梅上前,福了福身,却并没有借此献媚,反是她身后的胭脂,一双眼,盯在安容和身上,好似蜜蜂见了蜜糖般。

“安主簿以前也到过我们楼里,只可惜那时候安主簿就贵人眼高,看不上我们姐妹。以至,今个儿才知道原来主簿大人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哟…”

身子一歪,没倒在安容和身上,反倒差点栽在地上,胭脂白了安容和一眼,媚态横生,“安主簿是瞧不上奴这样蒲柳之姿——不过我们玉梅姐姐可是艳冠定陶呢!”

好似没有听到胭脂的话,安容和有礼地笑着:“玉梅姑娘不必客气,安某没做什么,是沈兄为诸位解围。”

胭脂掩嘴低笑,睨着沈墨轩,虽然没说话,可眼底那抹嘲讽之色却是认不错的。

沈墨亭一个小小琴师,能帮得上什么忙?不过是借着虎威的狐狸罢了。如果不是安容和,哪个给他面子呢?只不知他怎么和安主簿有这么好的交情。

虽然安容和这么说了,可玉梅却根本没有去看沈墨亭,只道:“沈师傅不用谢的。”

这话就说得有意思了,不是不谢,而是不用谢。这明显不是因为沈墨亭不值得谢,而是交情在那,用不着谢了。

说这话的时候,玉梅的眼睛却是在看着安容和身边的少女。那少女,一双明眸,面上隐隐带着笑,虽然不过一身布衫,也没有金银玉饰装扮,却端得是温婉贤淑,一派大家闺秀的体面。

只是玉梅却知道,这少女虽然生得一双好眼,却是看不到的。而且,她还知道,这盲女的兄长就是现在定陶的红人安容和。

“还未请教这位妹妹芳名——方才没有吓坏吧?”温言相询,玉梅在问安媛话的时候,眼角却是瞥向沈墨亭。

她素知沈墨亭生性风流,对哪个女子都是温温柔柔的,就是没情义也是做出三分情深义重的模样来。如今眼见沈墨亭与安媛站得不远,甚至还在安媛行动之时,抬手做出相扶的姿态,如何能不疑心沈墨亭和安媛的关系?

其实,这样——也是好的…

心里闪过那样的念头,玉梅眼底却无法控制地显出几分哀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