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体微僵,按灭了卧室里的灯光。

一片,黑暗。

闭上眼睛,宝柒倚靠着他,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浓烈的阳刚男性气味儿,双手轻轻搭在他精壮的腰上,满足地叹息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按常理来说,她今儿被撵出家门了,又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应该在床丶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才对。

可是,实际情况却是,这小妞儿窝在男人的怀里睡过去便是呼儿嘿哟,等她一觉醒来,天早就已经大亮了,而一向总是习惯早起,每次都会在她醒来之前就离开的男人,竟然没有走。

睁开眼就对上他的幽沉的眼睛,宝柒心里跳了跳,满心欢喜。

她小猫儿一样软软的在他身上蹭了蹭,晨起的声音哑哑的:“二叔,你今儿没去部队?”

“嗯。你醒了?”

视线落在她脸上,冷枭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轻轻‘嗯’了一声,宝柒刚睡醒的时候,脸蛋儿是红得像苹果,嫩、粉、白,三色配在一起煞是好看。下意识地,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巴,就怕一不小心流个口水什么的,太影响她的光辉形象了。

唇上干的。

还好还好,没有节操不保。

咧了咧嘴,她笑容刚刚绽放,一不小心手指触到了左脸,拧着眉头‘嘶’了一声,那件差点儿被她忘记的烦恼事儿,又浮上了心来。

娇俏的目光微微一黯,她放下了手,重新搭上他的腰,脑袋垂得低低的。什么话也没有说,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就往他怀里钻了进去。

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冷枭查觉到她反常的沉默。

眸色一沉,他又把她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将她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

她脸上那五道指印儿没有昨晚上那么清晰了,明显消下去了不少。可是,和她另外一边脸上嫩白柔滑的肌肤比较起来,仍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协调。

轻触一下,他沉声问。

“怎么了?很痛?”

咳了咳,宝柒再次垂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心里的郁结。

家庭、命运、父母…貌似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不能改变的,老天也从来就没有给过人自己选择出身的权力,这种事儿,哪怕天神般无所不能的二叔也没有办法解决吧?

他能让宝妈爱她如可心,如普通家庭的母亲那样么?他不能,他不能左右宝妈的思想。

他能改变她的出身,让她不用面对那么多纠结的问题么?他不能,如果能的话,他肯定也不愿意她是自己的侄女。

一提起来,这个话题,一不小心就会生出彼此许多的不愉来。

还是不要说了。

所以,她迷雾般潋滟的眸子微眯了起来,盯住他,然后认真地说:“心情不好,因为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恶梦。”

“什么梦?”

难得和她聊天的枭爷,摆明了今儿聊兴挺浓。

歪了歪嘴巴,宝柒眨了眨眼睛,随即便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来,装神弄鬼地笑了笑。

下一秒…

她猛地揪住他的手臂,尖吓似的大叫了一声,恐怖地摇头晃脑。

“我梦见,我梦见…我拿着一把尖锐的刀子,把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然后,一块一块给吃进肚子里了。哎哟妈呀,你的肉可真硬,太是太难吃了,害得我做恶梦。”

边描述边联想,她自个儿被说得毛骨悚然了——

然而,冷枭神色自若,完全没有她料想的反应。

眸光里一抹郁色掠过后,他捏着她下巴的大手紧了紧,往上微微一抬,盯住她的眼睛,他低低的声音,仿佛沉重了不少。

“宝柒,哭出来。”

脑门儿‘嗡’了一下,宝柒错愕了。

她知道,她应该哭的。

可是,她真的哭不出来。或许,她的泪水早在六岁那年就已经哭干了。那时候,年仅六月的她被冷家弃如敝屣地放逐在偏远的鎏年村时,她是会哭的,多少个夜晚,她都在黑夜里哭泣。从一开始的失声痛哭,到后来的默默流泪,她哭得够多了。

结果就是,她几乎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才发现,眼泪这玩意儿,除了能排放身体里多余的盐分之外,其实并不能带走她半点儿悲伤,更加不可能改变她的命运。

慢慢的,她就失去了这个功能。

不是不想哭,而是不习惯哭。

装疯卖傻的假哭可以,但她要真心的伤心了,真的哭不出来。

说起来,她和二叔还真是绝配,一个不会笑,一个不会哭。

真是挺好。

神思恍忽一圈,她随即收起脸上的不自然,皮笑肉不笑的调侃说:“我哭什么啊我哭?闹的你!明明就是你被我削来吃了,该哭的人是你才对,我才不哭。”

话音刚落,腰上倏地一紧——

原本侧身躺着的男人突地翻转过身来,狠狠地压住了她,额头抵在她的额上。

目光,微沉,声音,暗沉又低哑。

“真想吃了我?”

闻言,宝柒的面色,微微僵滞一下。转瞬后,意会到他的话,她身上又发烧般的火烫了起来。入目的男人,俊朗的脸,深邃的眸,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心跳加快。

唇儿微弯,她没有拒绝。小手更是顺势就探进了他的睡衣。

然后,指尖压在他的心脏位置,慢慢往下游弋…

“是啊,真想吃掉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吃掉,吃到肚子里,让谁也没有办法来给我分享,这样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二叔。”

冷眸凝神望他,男人喉结上下滑动着。在她低软煽情的声音里,他无法压抑的冲动和浑身的热血在一起沸腾,晨起就勃动到现在的*更加的热切。

这个小丫头,总是能如此轻易就撩动了他。

对她的渴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仅仅范铁理解不了,其实连他自己也理解不了。从来就将原则和生活规则看得非常重要的自己,究竟是如何跨越禁忌的防线,击垮心里那座道德堡垒的?!

和她的一切,都是他的极限。

此时。

他精壮的手臂撑在她左右两侧,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在空气里不断交织。

“宝柒。”

“二叔。”

眸色微暗,含情带欲,他将她作怪的小手拉上来,放到自个儿的肩上,俯下头就覆盖住她的唇。一个几近狂乱的吻在他心里莫名情绪的催动下,热情而急切。

“宝柒。”稳稳地扣紧她的后脑勺,他的手指插入她满头柔软的长发。

纠缠,夹裹,决绝,放肆地侵入她,侵入她…

“喔…二叔…”拧着眉,宝柒闭上眼睛。

“睁开眼。”捧着她的脸,冷枭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唇,动作急切地再次与她唇和舌纠缠了好一会儿,唇滑过脸颊就来到了她的耳畔,望着她陡然睁大的眼睛,声音低沉里夹着粗喘,问。

“好吃吗?”

呼吸窒了窒,宝柒难耐地嘤咛着,脑子有点儿不会转弯。过了好几秒,在他狠狠地研磨里,才想起自个儿刚才说的话来,脸蛋儿通红,她轻轻扭动身体,舌头有点儿打结。

“…好,好吃,还要吃,全部…”

闷闷地低哼一声,枭爷被她的话弄得浑身神经收紧。

下一秒,再被她突然而来令人窒息的箍弄,搞得一脑门儿的汗。盯着她,死死盯着她,他的眸色里饱含亘古流传下来的欲念之色,紧紧抓牢她青葱的十指,一点点收紧,身体往下猛沉。

“那,多吃点。”

皱眉,啊的尖叫,宝柒脑袋微微摆动,小身板儿哆嗦一下。

“二叔…”

一个轻呼,一个挣扎,那柔劲儿,那娇劲儿,那要命的小样儿,几乎就在一瞬间,过电般将男人从来没有被人给逮住的命门儿给扣住了。

要命的女人!

潜藏在心底深和睥魔兽如同浴火重生,接下来,他的掠奈和进犯更加的肆意与霸道。

每一次颠簸的羁狂,都带起她妖丶媚的嘤咛无数。在他凶狠的进犯里,宝柒微眯着眼睛,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看见,心就不会跳动了。

因为,他眼睛的迷乱里,有一种让心惊的认真。

对,认真。

如果这样的男人认了真,哪怕仅仅只是在做这事儿的时候,也绝对没有女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引诱。如此霸道,如此张狂,如此恣肆,如此阳刚。

这样的他,比世界上任何的毒药都容易让人沉迷上瘾。

那是一种纯爷们的质感!

她怕她会傻掉。

牙齿咬着下唇,她就这样儿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紧蹙的眉,看着他额头的汗,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没有看眼睛,慢慢地还是迷失了自己。

口干舌燥间的微张着唇,她与他交缠着,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承受着他凶猛的袭击,觉得自己像那只奋不顾身的飞蛾,扑入了他的火焰里,整个人都在燃烧。又如同被卷入了一种激昂的状态,在彼此的身体配合发出来的哧哧声里,骨头酥了,精神飘了。

这一刻,她宁愿被他撕碎…

天,地,一切都不在存在,如歌似泣…

“二爷,冷家大嫂子过来了。”

兰婶突如其来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了进来,立马让卧室里正在颠鸾倒凤的两个人变了脸色。

冷家大嫂子,宝妈来了?!

宝柒一阵激灵,一瞬间就从混沌的世界里拉回了现实的神智,心如擂鼓一般,狂烈的跳动了起来。来不及给她考虑,就在这失神的几秒,宝妈的声音就在也跟着传递了进来。

“老二啊,小七起来了没有,我来看看她。”

“呵呵,他俩都在楼上呢——”

兰家的大婶子显然是不清楚情况的,闹不清楚冷家关系的她,心里认为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儿。昨儿宝妈来这儿找宝柒的时候,她是见过的。所以,恭敬的招呼着她就任由她上来了。

头皮发麻,宝柒急得脸蹙成了一团,神色慌乱,小手紧紧揪住身上的男人,无语凝噎。

几乎下意识的,她撑起手就想爬起来开逃。

可是,四周一望,她该往哪里逃?!冷枭这个人简单,就连他的房间摆设都简单得不行,简单得一目了然。连衣橱间都有另外的单独房间。在这个房间里,压根儿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包括窗户都是密封的,完全不像冷宅那种,还能供她逃匿。

尚且不说他俩正在办事儿,就算他俩什么也没有做,让宝妈看到她睡在二叔的房间,睡在二叔的床丶上,将客房全当了摆设,也会要命的难以解释。

如果她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敢想,脑子里一团糟乱。

而这个时候,一墙之隔的宝妈,正规律地敲着门。

“老二,起来了没有?小七住哪一间,我看看她去。”

咚咚的敲门声和宝妈的喊声,每一下都像落在了宝柒的心里,她几乎失声尖叫。咽了咽口水,她压着嗓子,紧张地小声喊:“二叔…”

怎么办?他俩怎么办?

瞄着她的神色,冷枭一脸凝重。

接着,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脸,缓缓抽身出来,一边套睡衣一边冷冷地向外面吼了一句。

“稍等一下。”

“咦,这都十点了,老二你还没起床呢?要不然你继续睡,我去找小七…”

房门是上了锁的,即便没有上锁,宝妈到小叔子家也不可能直接闯进来,更不可能一间间客房去找,这样不符合规矩。

至少,得征得主人的同意。

紧张的揪住床单,宝妈的声音清晰得让宝妞儿想去撞墙。

“来了!”冷枭嘴里低沉的应着,飞快地穿好了衣服,然后摸了摸小丫头慌得肿红的左脸儿,小声安慰说,“不要怕,我来应付。”

慌不迭的点着头,宝柒心里有点儿抓狂。

但是在他镇定的眼神注视下,她还是乖乖地将自己缩进了被窝里,光着身子连人带脑袋钻了进去。

心,跳得怦怦的。

掖好她的被窝,枭爷神色自若地打开了房门,不给宝妈往里看的时间,‘砰’地一声,走出去,再次将房门关上,声音平静而冷漠。

“大嫂,客厅里坐。”

“老二,小七呢?”

宝镶玉望着他,语气有些迟疑。

她是过来人,一个刚刚在*里转了一圈的男人,再怎么镇定都和平时不一样的,看着他湿湿的寸发,还有门开的瞬间里面太过旖旎明显的气息,一切,都太过明显。

何况,在刚才那阵儿的疯狂里,小野猫还在他脖子上留下了吻痕。

望了宝妈一眼,冷枭拂了拂头发,手指微攥,镇定地冷声说。

“她昨晚受了冻,身体不舒服,一大早上医院去了。”

目光凝重,宝妈又问:“你没带她去。”

“我忙。”冷冷的声音里,冷枭的样子,是对她的事儿不太关心的态度。

忙,忙什么呢?

宝镶玉望着他,没有动弹。

而一直立在她旁边的兰婶儿眸光满是诧异。她张了张嘴,但是在接触到冷枭冰冷刺骨的目光时,她的质朴和善良不敢流露出来半分了。

当然,想不明白的话,更不敢出口。

她知道,那姑娘压根儿就没有出去过。

而眼前这个原本被她理解为是岳母的女人,却被他叫着大嫂,兰婶儿再笨也能明白一点儿了。谁发给她工资她懂,再傻再笨也不会去砸掉自己的饭碗。

此时气氛的不对劲儿,依宝镶玉的聪明,自然也感觉到了。

所以,她默默站在那儿,并没有听冷枭的话离开下楼。而是往他身后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微笑着笃定地问。

“老二,里面藏着姑娘呢吧?”

她这句话不是疑问,其中肯定的意味儿,让冷枭的眸色沉了沉。

直视着她,要说心理战,枭爷觉得是拿手的。

他没有否认,声音冷冷地从唇角迸出一个字。

“是。”

望了望天,宝妈呵呵笑了。老实说,她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承认。

下一秒,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瞧你,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老头子要是知道你屋里有人了,还不得高兴死啊?得了,闪边儿上去,让嫂子先给你瞅瞅,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入了我们家二爷的法眼。”

说完,手迅速伸到了门把上。

其实,在这一刻,宝妈的心,跳得不比任何人慢。

她有怀疑,她也怕。

“大嫂!”

一句斥责的称呼,带着枭爷浓重的警告,即冰冷又无情,更有着冷枭独有的霸道和倨傲,“我女人不喜欢见人。”

宝妈的手顿在那儿,手就扶在门把上。

一拧开,就会是真相。

但是,她顿住了。

一秒…

二秒…

三秒…时间流动得极慢…

房间里,宝柒捂在被窝里,紧张到了极点,紧紧攥住被子的手都在抖。她真恨不得自个儿能变成土行孙,钻进地缝里就逃走了。

门外,寂静无声。

她默默祈祷,宝妈千万不要进来。

终于,在冷枭冻得人骨头缝儿都泛寒的目光逼视下,微怔了十来秒钟之后,宝妈还是放开了门把。慢慢地退后,然后转身下了楼。

当然,疑惑还在,她不会就这么走了。

一边走在楼道上,一边对着随后跟来的冷枭叨叨着。

“哎,嫂子老了,不知道有啥可害羞的?你们现在的年青人啊,我真是看不懂了。丑媳妇儿不早晚都得见公婆么?咱家老头子虽然有点儿门弟观念,但他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儿。说白了,他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是你不找媳妇儿。既然你已经有人儿了,还瞒个什么劲儿?”

眉头微蹙,冷枭默默下楼,一言不发。

客厅里。

兰婶儿殷勤地泡了上等的好茶过来,心里也在打着鼓。

在茶水的雾气里,宝妈静静地坐在那儿,脸上神思复杂。

人就怕生疑,一旦有了疑问,好多东西就会产生联想。

越想,她心里越惊。

小七和二叔…

她头皮发麻。

可是这种事儿,她不敢胡乱猜测,更不敢随便拿出来问冷枭。她只有静静等待,偶尔捧着茶水喝上一口,脸上依旧是常期身处上流社会的贵妇人式的优雅和闲适。

沙发的另一边儿,冷枭点着了一根烟,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微眯着眼,他偶尔在烟灰缸里磕一下烟灰,淡淡地听着宝妈唠家常。听得烦了,他便微侧着头,用牙齿咬着烟蒂玩,任烟雾丝丝缕缕的往上飘动。

不急,不怕。一双特别摄人的眼睛笼罩在冷漠里,看着礼貌周到,其实又无比疏离。

他不怕,就怕她怕。

有的时候,谎言憋得久了,他甚至宁愿它一朝儿迸发出来,该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但是,她会如何?!

他不敢想,想到她刚才的紧张劲儿,他心里就抽抽。

“老二啊,你让谁送小七去医院的?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有。”

冷枭寡淡的脸色,始终平静地迎上宝妈审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