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

他猛地又睁开眼来,手臂挥了出去,一把将桌面上包括那本线装书在内的所有东西,一并扫了出去,暴怒的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慨。

“出去,你们都出去…通通都出去!”

“是,老首长——”

一群人面面相觑。

接着,低着头,鱼贯而出。

终于世界清静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不,还有他刚才盛怒时吼出来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嗡嗡嗡在他耳边儿回响。

望着无穷尽的天空,他讷讷的说。

“还好…我还有孙子…”

——

出了门儿,天色变阴了。

格桑心若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了。见到宝柒完好无损的出来,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儿,本来她想上来安慰几句的,可是看了看冷枭冷着脸的凛冽样子,吐了吐舌头,没有敢说话,只能缓步地跟了上去。

天儿,真的变了。

看着冷枭比天还要阴沉的冷脸,宝柒心里并不好受。

冷枭一直没有说话,拽着她的手,快速地穿过小别墅的门庭,朝陈黑狗停车的地方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

看到不远处庞大的车身,熟悉的线条让宝柒真想感叹一声儿。

异型征服者,又见到它了?

刚才,她真的好害怕!

一边走着,想到刚才的危险,她忍不住又佩服起自己的勇气来,微笑着看向冷枭,“二叔,你来得可真够快的。差一点儿,你就见不到我了哦!”

“你还笑?”冷枭板着脸,眸色沉沉。

“额,我没有笑啊…?”嘟哝了一下,宝柒撇了撇嘴,“好吧,我是在笑!”

皱眉微微一皱,冷枭揽着她的腰,轻轻将她扶上了车,接着自己也坐了上去。格桑心若看着这火花四溅的现场,思考了一下,还是准备跟着宝柒也坐到后面去。脚刚迈出,就看到陈黑狗伸出头来,声音颇为不悦。

“喂,你坐到前面来。”

“我为什么要坐前面来?我要跟着老大…寸,步,不,离!”格桑心若反瞪了回去。把‘寸步不离’四个字贯彻得十分彻底。

手撑在车门儿上,陈黑狗看了看冷枭的脸色,嗤她,“你懂不懂事儿?”

“我…我怎么…”少了根筋的姑娘,偏过头看向了冷枭,准备听候命令。可是,冷枭显然心情不爽。只是搂着宝柒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的黑着脸儿像在思索什么。

再转头,她又瞥向了陈黑狗——

当再次接收到陈黑狗又挤眉头又摆手的信号时,虽然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是大概反应过来了情况,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不过,她没有忘记恶狠狠地回敬陈黑狗一眼。

黑色的异型征服者,在阴沉的天地中疾驰着——

宝柒看着冷枭的脸,眸子里有一万种不同的情绪在胡乱窜动。

安慰么?哄他么?

默了好半天儿,她还是只能耸了耸肩膀,叹息着自嘲地笑,“哎!二叔啊,现在你也跟着我被家里抛弃了!啧啧,咱俩真是可怜啊,以后是不是只能亡命天涯了?”

冷枭阖着的冷眼,缓楥睁开了。

偏过头去,一双锋利如刺的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冷冽的气息瞬间就包围了过去。一句话,他说得不疾不徐,声音有些沙哑艰涩。

“宝柒,你给老子记好了,你是我媳妇儿。”

“呃!怎么了?我没有说不是啊!”

“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你!”微一皱眉,冷枭又接着补充:“包括我爹,他也不能!”

宝柒咧着嘴,眉头飞扬了起来,开心的笑,“知道了!不过,如果有人欺负我呢?”

“谁?”

“你啊!你不总欺负我?”宝柒吐了吐舌头。

勾了勾唇,冷枭坦然望着她,“只有我可以。”

噗哧一声儿,宝柒摸了摸鼻子,有点儿想笑,“你啊,真是军阀作风。其实话又说回来,你跟你爹吧,一样一样的蛮横,不管什么都得听你们的。”

冷枭伸手揽她过来,声音略沉,下巴搁她头上,“就是太像了!杀伐果断,不皱眉头。”

宝柒抿紧了唇,脑袋靠向他的肩膀,不时拿眼睛瞄向男人,那雕刻般线条流畅的侧颜冷硬如故,浑身绷紧着神思不爽。

不期然的,她想到了老爷子刚才讲过的那个故事。

会是真的么?

他一直敬爱的冷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女人,替他生了一个女儿?

而且,那个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神思飘荡间,一只大手又伸了过来,轻轻扣紧她的后脑勺儿,将她整个儿地纳入他宽敞的怀里。低下头,男人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有我在,他不敢怎样!”

软乎乎地腻歪在他的胸口,宝柒眼眶有些湿润。

她知道,他在保护自己。无微不至,无孔不入的保护自己。六年前是她不要脸的勾引了他,而现在,他已经把她当初给他的那点儿柔情,千倍万倍地还给了她。

喟叹着伸出手来,她紧紧环上了他的腰。

声音哑然,悠远,真诚。

“二叔,我只有你了!”

159米红刺全美英雄会!!

“放屁!”

头顶冒出来的两个不雅字儿,把宝柒的满腹柔情化为了悲情,顿时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不悦地昂着脑袋,宝柒瞟着他,恶狠狠地咬牙,“你你你,干嘛?打击人的积极性,你很有一手啊?”

拧着锋利的眉头,冷大首长宠溺地捏了一下她未施粉黛的小脸儿,淡淡地补充,“除了我,还是咱们的孩子。”

对哦,除了他,还有孩子。

耷拉下来的眼皮儿又飞扬了了,宝柒思维有点儿飘!

咳!原来是多虑了!

脸蛋乖巧地蹭了一下男人壮实的手臂,她声音放得很轻,“嗯,冷枭同志,你说得对极了。”

冷枭圈住她,收紧了手臂,眸底略沉。

叮呤…叮呤…叮呤…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从男人的兜里响了起来,宝柒懂事儿地侧开了身体,容冷枭掏出手机来接听。电话里面,隐隐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宝柒贴着他的身体距离挺近,不过却没有听得太过分明。

“行。”冷枭回应着,就一个字。

宝柒拧着眉头,眉头挑起,观察着他的表情。

冷枭没有忽略她的小动作和小表情,安抚地摸着她的小脸儿,眸色沉沉地挂掉了电话。等他掌心再次揽住她的肩膀时,又放缓了神色,说是红刺几个兄弟约他过去吃晚饭,大家许久没聚了。

宝柒看着她,没有吭声儿。

知道她心里的担心,冷枭重重撞了一下她的头,“不用怕!”

“嗯?我?我怕啥啊?”宝柒小嘴儿一噘,分外撩人!

“不怕人说了?”

男人低沉的声入耳时,她稍稍不安的动了动身体。

真的不怕人说了么?假的。

更何况,如今,只怕说得人会更多。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会有一个男人和她一起来承受这一场暴风骤雨。身体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她轻唤,“二叔…!”

一语既出,稍稍哽咽。

“二叔,是我对不住你,害得你跟着我受这些非议!”

有力的手掌安抚着她,冷枭抿着唇,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所谓非议都不是事儿,只要她好好的就行。对冷枭这样的男人来说,不管对待感情还是婚姻,都只有一根简单的单弦在弹奏。一辈子只找一个女人,关心她,呵护她,全心全意地护着她,不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仅此,而已。

“二叔,你怎么不说话了?”靠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宝柒想着近来的糟乱事儿,声线儿放得特别的柔软。

“说什么?”

“我们俩该怎么办呢?”叹着气攀着他的手臂,她浑身都没多大劲儿。

“什么怎么办?”

“…”大概意识到自个儿的话来得有些没头没脑,宝柒抬起头来,撩着唇说:“太多事儿了,比如老爷子那边儿,还有那些舆论…二叔,不瞒你,我实话说了吧。其实别人怎么说我,对我来说真不觉得有啥,反正我都是没脸惯了。就是…”说到这里,她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有些别扭。

冷枭面色微沉,手指掰过她的脸来,“就是什么?说?”

“这事儿对你,真的没有影响么?你的职业,你的身份,我怕有人心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你知道那些人的嘴忒损,说话又毒…何况,不是每个人都会理解我们的。在别的人看来,咱们就是两个龌龊的男女搞到了一块儿,悖伦丧德。”宝柒的声音有些闷,说得小嘴儿也噘了起来。

不过,实事上,话丑理端。

“傻丫!”男人怜惜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蛋儿,凉薄的两片唇间,冷硬的线条绷得极紧,“瞧把你急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再说,为别人增加了茶余饭后的笑料,也算大功一件,不是?”

丫真会自娱自乐!

宝柒苦逼着脸蛋儿望向他,看到他严肃板脸的样子时,‘噗哧’一声儿,忍不住又笑出来了。手指戳着他的胸腔,她痞劲十足儿的打趣。

“说来也是,既娱乐了社会大众,又丰富了京都人民的精神生活,我觉着吧,市政府该给咱俩颁个奖啥的。…好市民奖?五个一工程奖!…二叔,你看成不?”

“…”

缓缓抱着她,冷枭扬着唇不吱声儿,神态依旧慵懒自在。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件事儿吧,真没有那么容易就落下去。生存在社会上,人言可畏都是其次。对于他俩,尤其是冷枭来说,还有一个最高权力机构——组织。

指不定哪天,‘组织’就来找冷枭喝茶了。

而且不爽他俩‘苟且’的冷老爷子,真的会善罢某休么?难道他不会再在中间搞几出幺蛾子么?

扯!

不过,也没法儿!在任何饱受关注的热点舆论后面,都会有一件不为人知的实事和真相。别人要骂要损都没啥事儿,他们只要过好自己的幸福日子就行。

不就是骂她不要脸么?那她就不要了呗!

要比不要脸的程度,她宝柒得数京都第一份儿吧?

成了,就这么办!

翘起饱满红润的小嘴儿,痞里痞气又邪恶的宝妞儿,又满血复活了。微眯着水色的眼儿,她笑眯眯地睨向冷枭,憋不住直发乐,一边儿诱惑十足地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儿用十根搞怪的指头,插入他短寸刚硬的头发里,指腹使劲儿磨蹭着他的脑袋。晃着,笑着,欢乐着,拍着他的马屁,“行了,我就知道我家二叔老牛逼了…其实你应该说一句——来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冷枭笑傲江湖,谁他妈都不怕!”

“又给老子灌*汤!”冷枭捏她的脸,憋不住有些发笑。

“咦,二叔你笑了?”

“谁说的?”看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像发现了世界十大遗迹似的小表情,冷枭忍不住又板着脸去逗她,一逗吧心里就着火儿。抱着,搂着,吻着,稀罕着,就想要上下其手偷摸两把。

奈何,前面有一位格桑心若。

有姑娘在,多多少少,他还是比较顾忌,叹口气,规矩了不少。

不料…

一秒后,汽车前后卒的格窗就落下了。

啧啧啧…

瞧这动静儿,宝柒捂着嘴叽叽直笑,笑得合不拢嘴不说,慵肿的身体更像一根不停拧动的胖麻花儿,在男人的怀里笑得咯咯直抖,上气不接下气,还压着嗓子。

“哈…二叔,我发现狗子哥都快成你的心肝儿了。查言观色的本事简直一流,只要首长你眉头一皱,他就知道你要干嘛…”

“…”冷枭无语,眉头狠跳,直掐她耳垂。

宝柒还忍不住笑意,憋得胸腔直颤,“哈哈…我可没乱说。你看啊,他多配合你的流氓行为?”

“…”男人继续无语。

“二叔,我有一个提议啊,你看成不成。等年终的时候,你得给狗子哥颁发一个‘优秀士兵’大奖。咳!以表彰陈黑狗同志在你淫荡无耻的车震生涯中作出的杰出贡献。”

“…我看成!”没有了视线关注,冷大首长的手就没有了阻碍,东摸西突,全身泛着热气儿的雄性荷尔蒙都充分的发挥和调动起来了,尤其那根扎人的金箍棒,竖起来了怎么都落不下去。使劲儿啃着女人红扑扑的脸蛋儿,骨头缝儿里都在发麻发酥。

“喂!心若还在前面呢!…你真当地球没有人啊?”笑得快要岔气儿了,宝柒咯咯地软倒在男人的怀里。

“知道!”冷枭急喘。

“知道你还闹个啥劲儿?”宝柒翻着白眼儿推他。

“没闹,就亲个嘴儿。”又粗又糙的话,冷大首长不要脸皮的说了出来,抱着小猫儿般乖巧的丫头,心里稀罕得不行。搂着她,抚着她,觉得怎么抱,怎么搂,怎么亲都不够劲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叹啥呢?”宝柒抬头儿瞅他。

“生活没法儿快进!”冷枭表情有些憋屈。

“…快进?干嘛要快进?你嫌日子太长啊?”

抬起小丫头圆润了不少的下巴,冷枭嘴唇覆盖着她的,吸一吸,咬一咬,吮了吮,声音低沉磁性又性感:“快进到生孩子多好?老子又可以抱儿子,又可以干媳妇儿…”

“嗤!~流氓!”

推着他大山般困着自己的手臂,宝柒又笑又憋,两个人裹在一块儿,像两只蛐蛐般在后车厢里,你侬我侬,唱得了忒煞情多来!

前面——

“喂!…注意你的眼神儿,规矩点儿!”握着方向盘的陈黑狗,瞄了一声旁边的格桑心若,别有深意的指点她。

“我看看怎么了?”格桑心若压着嗓子小声儿吼吼,好奇心十足。不时侧过脸去往后面瞅。虽然隔窗挡着什么都瞧不见。不过那种可以想象的二人暧昧劲儿,还是让这位姑娘脸蛋儿红透了。

然而…

接下来陈黑狗鄙夷的一句话,差点儿就气炸了她的肺。

“瞅来瞅去有劲儿么?我告诉你啊姑娘!我家首长他已经有老婆了,麻烦你了,收起你那点儿小心思。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啊?靠!你说我什么?谁是癞蛤蟆?”虽然他最后那句声音小,可格桑心若还是听见了,瞪起眼睛恨不得戳他一脸疱。

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陈黑狗哼了哼,“实话说吧,就像你这样的姑娘,我在首长身边儿,真瞧得太多了。一见到首长就两眼发光,恨不得扒光了自个儿往上扑…丢人!”

“陈黑狗!”格桑心若气急攻心,怒气上脑,几乎听得见自己在磨牙齿的声音。

如果他不是正在开车…

如果没有关系到首长和老大的安危…

如果不是后面还有两位老大,她非得一脚踹过去,让这狗屎男去填马路上的大坑。

咬牙,切齿,她恨恨地骂:“人模狗样,一肚子龌龊!”

“呵,谁龌龊了?不过是好心警告你,免得吃亏和后悔。”

“我呸,放你娘的狗屁!”

“不信?自己瞧瞧你那双眼睛…啧啧,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

不会吧?!

格桑心若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自己的滚烫的脸,被陈黑狗说得有些心虚来着。话说在新兵集训大队的时候,她曾经是意淫过冷枭来的…可是,后面不还有谢铭诚,还有卫燎么…她又不是专偏爱谁,不就是花痴一下么?

哎呀妈!

想到那茬,她脸噌的红了,闭着嘴心虚的不说话了。

不过,喜欢型男,她错了么?不就是多看了几眼?被陈黑狗那么一说,像是她犯了多大罪过一样。

她扁着嘴,垂下了头。

陈黑狗看着格桑姑娘那样儿,心里坚定了想法儿,鄙夷的嘴角都弯了下去,“行了,迷途知返,还是好孩子!”

“关你屁事!”

“姑娘,人得有自知之明啊!”

“关你屁事!”

“嗤~狗咬吕洞宾!”

“谁是狗啊?你才是狗!”被他又贬又损的语气给闹腾得,格桑心若的小脾气也上来了,“行了,属狗的,你千万别说我…谁知道你心里又打了什么歪心思呢?说不定一直暗恋咱老大呢,是不是?”

“靠!少他妈胡说八道啊!”陈黑狗心里骇了骇,顿时被她给吓住了,真想直接去捂这姑娘的嘴。

天!要是这话让老大给听见了,他这司机还当得成么?

“哈哈——”格桑心若怪异地嘲笑,然后乐了,戳中了别人的软肋,她笑得颇为得意,“弱智!果不其然!”

陈黑狗搔了一下头,“算了算了,总之…咱俩是最能接近他们俩的人,那是对咱们的信任你,懂了没?谁都不许动歪心思!”

“哼!谁像你!”

——

大约一个小时后,汽车停了下来。

原来,已经到郊外了。车窗外面,飘起了绵绵细雨。

这是一个瞧着就非常有品味儿的一个地方,休闲的会员制餐饮娱乐会所。外观乍看之下古朴大方,园林式的装修风格特有内涵。

两个创艺字儿风格迥异于常——谨园。

好地方!

冷枭撑了伞,扶着宝柒下车,就吩咐陈黑狗先送格桑心若回去了,接下来的时间让他自己安排,一会儿打电话再过来接他。

接着,两个人便往院子里走了。

留下来的狗子和心若大眼瞪小眼,像是吃了五公斤火药,谁也看不惯谁。四束目光在空气里短兵交接了好几秒,差点儿没有直接动手打起来。

“算了,我自己打车,谁要你送?!”

瞪着眼睛,陈黑狗直撇嘴。轻嗤了一声儿,看着车窗外已经下起来的雨,好不得意,“好走啊,不送!不要后悔!”

呲牙裂嘴地看着他,格桑心若恨不得掐死她,“不要脸!”

“癞蛤蟆!”

“老娘杀了你,信不信?!”

“…来吧,砍死你!”

“臭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