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个毛啊!女人有时候都有一股作劲儿。

男人越是觉得错了,越是不停的道歉,女人越是觉得受了侮辱。他完全可以义正辞严的告诉她:宝柒同志,因为组织需要你配合,所以你必须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嘛。一遍遍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抽泣着,她扁着嘴巴,眉头狠狠挑起,一把推开了他,挺着大肚子叉着腰的样子,颇有几分泼妇的气概。

“滚犊子的对不起!老子不喜欢听…”

母夜叉一般的暴喝声出口,她停顿住了。

什么时候把冷枭的口头禅也给捡回来了?

不过,女人说老子的时候,其实也挺有几分霸气的。

冷冷一哼,她磨着牙齿,看着冷枭耷拉下来的黑脸儿,再看看旁边目瞪口呆惊诧的姚望,女土匪一般咽了咽口水,以怀孕的庞大体型为优势,狠狠转过身去,一摆手,潇洒地哭着说。

“行了!老子懒得跟你们计较!走了——”

小样儿,忒拽!

她并不是一个记仇的妞,更不愿意因为这点屁事儿就开始情感大虐。

得了,撒撒小气儿行了,日子还不得过么?

难不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欺骗就大演琼瑶剧要生要死,绝对不是她的个性啊!

嗵——

“首长——”

背后,有人栽倒的声音,还有姚望的失声惊呼。

她乱转的思绪到此便嘎然而止。

他怎么了?

受伤了?不是说特效表演么?

持着怀疑的态度,她慢吞吞地转过身,愣了几秒,眉头狠抽一下就扑了过去。

“二叔,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身体抽痛了一下,冷枭死死捂着胸口,一字一句说得气若游丝。

“咝…妈的,狗日的替机报复老子…真他娘的下了狠手!”

真受伤了?

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宝柒一把抱住他:“你傻的啊!你身体痛不知道说吗?还陪我在那儿瞎白话什么啊?冷枭,你脑子没抽风就奇怪了!”

说着,吼着,又急又快地巴拉巴拉埋怨着,她扶着他的肩膀往上拉,又慌不迭地冲着姚望喊。

“姚美人,快,把他扶起来!”

姚望歪了一下嘴,望向了冷枭。

在宝柒看不见的角度,冷枭冲姚望挤了一下眼睛。

多荒唐!

姚望苦逼地望天,不再搭茬了,赶紧和宝柒一起把他给扶了起来,将‘全身无力’的他倚在自己身上,重力压了过来,心里的震惊感至少旋转了360度才着到实处。

在他的印象中,冷枭是严肃的,冷漠的,不苟言笑的,做事更不会瞻前顾后的,对于自己的决策更是不可能说什么对不起。而他竟然为了哄宝柒开心,使出这么‘不要脸’的小手段…

这,算不算大丈夫能屈能伸?

唉!不服他,还能服谁?

他摇了一下头,背上却感受到冷枭的轻拍。

看过去,他也正看他。那眼底,大概意思是说,‘谢了啊,兄弟!’

姚望动了动嘴皮儿,再次无语。

一只扒开胸腔找不着心的老狐狸,怪不得宝柒会掉入他的情感陷井!

只顾着担心冷枭的宝柒同志,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背后的小动作,更不知道自个儿又一次做了傻瓜,额头急出了汗来,苦着脸东张西望着这片儿长长的海滩何时到尽头,心里早就忘记了被冷枭欺骗的那点儿纠结了。

“疼得很厉害吗?二叔?”

“咝,还好…没关系!”望着她,冷枭表情非常痛苦。

一见没关系,宝柒心又狠下来了,“活该!”

善于转移斗争目标的冷大首长,脚步踉跄了一下,‘痛苦’嘶声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声哼哼:“是没关系,大不了断两根肋骨,小事!”

什么?肋骨!

扶着她的宝柒吓住了,心疼得不行,“你不要再说话了,说话费神儿!”说着蹙了蹙眉又停了下来,“不行,我看你这情况太严重了,来,我先替你看看!”

“看什么?!”摇头拒绝着,在她摸上来时,冷枭故意吃痛皱眉,躲避着她的小手儿,“你又不是骨科医生!”

见他像小孩儿一样讳疾忌医,宝柒炸毛了,“别动!”

冷眸敛了敛,冷枭再拧眉头,按住她的小手儿,“不要怕!估计就是软组织挫伤…骨头还在!”

“废话,骨头当然还在!”

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宝柒见他气息又均匀起来,心里略略放心,估摸着伤势便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他的伤少一分,她的怒气就多一分。

好不容易咽下气,她想了想,说:“姚望,你先去开车,我带着他慢慢走过来!”

“——”姚望拧了一下眉头,“宝柒,这是在海岛上,没有车。”

“那船呢?”

“也没有船。”姚望再答。

“没有船,你们怎么过来的?”

“我潜过来的!”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姚望的确是一个人潜过来的。

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俩,宝柒差点儿一口血吐死,“那现在怎么办,他受了伤,不能下水的啊,姚望,你快点儿联系部队吧?手机有的吧!”

“咳!”

姚望正想说话,却听到冷枭轻咳了一声儿。

他咽了话!

在宝柒不解地望过来时,冷枭‘虚弱’地说:“我来的时候看到对岸有一个小镇,咱们过去看一下,有没有摆渡的人,先在小镇上歇下脚。”

什么,还去歇脚?

宝柒横眉绿眼地瞪着他:“你不是更应该马上就医吗?”

“放心,我没事。”冷枭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那个小镇上…有一个很不错的赵医生!咱们找他瞧瞧去!”

“冷枭,你没有烧糊涂吧?”宝柒真着急了,懵懂地看着明显在抽风状态的男人,“这种地方的赤脚医生,他能治你的病么?”

冷枭揉了揉自己的脑子,表示它清明得很。

不过,他十分享受她的着急,严肃地说:“不怕,我撑得住!”

“可是我撑不住了,我饿死了!”咕哝了一下,宝柒昂起脸蛋来,45度斜视他良久,没有搞清楚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在她吃掉了姚望递过来的压缩饼之后,便没有时间再说话了。

冷枭预计得不错,绕过那片海滩,他们果然看到一个摆渡的船,就好像专门停在那儿停他们的一样,船上设备很齐备,就是没有人。

带着一个伤者,一个饿者,孤独的狙击手姚望同志划着一只破船,大约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了对岸的那个临海小镇。

心里,唏嘘…

冷大首长的浪漫,果然非同小可!

——

天色,渐渐暗了。

三个人走在小镇上,是一种特别诡异的组合。

这个临海小镇,果然很小。

两条直直的街道,一眼便可以望得到头。

可是,姓赵的医生到底在哪儿呢?冷枭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从对岸到小镇的工夫里,宝柒从他们那里大概了解到了自己那一觉究竟睡去了多少事情了。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早已经转移到了千里之外,离锦城相当遥远了。

走在小镇破旧的公路上,她依稀嗅到缕缕的鱼腥味儿。

几块压缩饼干,并没有解决她五脏庙的问题。

又累又饿,还疲乏,她想骂天!

不过,一想到冷枭受上还受着伤,比她还要惨烈一点,她心里那杆天平似乎又平衡了不少。

没有路灯的镇子里,依稀的光线全是家户里传出来的,街面上没有人了,想找个人问问路都没有寻到,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可是旁边的男人仿佛半点都不担心,平淡得有些可怕。

该不会,被上野寻揍得脑子坏了吧?

一想,她更担心了!

大约两分钟后…

街边的房檐下,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在地上摩挲了一下,像是捡了一颗石子,然后举着手里的弹弓就对准了街边的玻璃,眼看要射击——

“喂!”

扬着嗓子喊了他,宝柒慢吞吞地走过去。

这小孩儿约摸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憨态可鞠,没想到却这么皮!抿着嘴乐了一下,宝柒拍了拍他的脑袋,“小朋友,姐姐向你打听个事儿呗?”

大慨听不懂她的普通话,小家伙儿拿着弹弓愣了一下,昂着小脑袋望着她并不回答。

清了清嗓子,宝柒躬着腰有些不便,“小朋友,你能听懂姐姐的话吗?”

小孩儿都认生,防备地看了看满身是血的冷枭,又看了看她的大肚子,最后落在姚望手里的狙击枪上,小心翼翼地咕哝着回答。

“什么姐姐?妈妈教过我的,大肚子的女人该叫阿姨!”

宝柒愣住了!

背后,适时传来姚望的浅笑声。

瞪大了瞳孔,她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

装嫩被小孩子给鄙视了,她面子有点儿过不去。

好在她有厚脸皮的底子,很快便武装了神经,一把拉过小男孩儿的肩膀,叉着腰,说“行吧小鬼!阿姨向你打听个事儿,行不?”

“我不叫小鬼。”

憋着一口恶气,宝柒直翻白眼儿,“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墩!”

轻‘咳’了一下,宝柒吸了吸鼻子,“真是名副其实!小胖墩!你们村子里有一个姓赵的名医吗?”

小胖墩是个老实孩子,挠着头问:“名医是什么?”

嗷…

宝柒又比又划,好不容易才对这十来岁的孩子说明白而且让他领悟到,所谓名医就是一个不仅能治病,还能治许多人的病,更会在镇子里为人所熟知的人物。

“哦!~你说的是赵爷爷吧?”

小胖墩明白了,指着一下不远处黑不咚咚的一排房子。

“他就住在那儿!”

“额…。小胖墩,你能带我们过去吗?”

小胖墩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歪着脑袋问:“你们是坏人吗?”

宝柒愣住了,“算…不是吧?”

扁着一下小嘴,小胖墩不再多说什么了,开心地领着他们就往那排房子走了过去。多聊几句,小家伙便不再怯生了,嘴里的话也多起来了。据他介绍说,这个赵爷爷是几个月前才搬到镇子上来住的。开始说是来海边上旅游,可是在镇子里住下他就不再走了。小镇上没有专门的旅馆,他就租了小胖墩家的两间平房住了下来。平时也没有见他做过什么事儿,偶尔会跟着镇上的人一起去赶海,有人身体不适的时候,他也会替人瞧瞧病。

没有想到,一瞧就瞧好,这下不得了。小胖墩说,那个赵爷爷医术真了得,再加上他又是免费看病,两三个月的工夫,他就在镇子里取了良好的信誉,小地方的人都是热情又淳朴的,大家很快便接受了他在镇子里的存在,没有人当他是外来人。

在小胖墩断断续续,扯鸡抓狗的零碎介绍里,宝柒对这个赵爷爷更加好奇了起来。

当然,更好奇的问题在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冷大首长,一个巴掌能遮得有多远?连这种地方有一个‘隐世名医’他都能够知道?

隐隐约约的,她有一种感觉——笨,没那么简单!

两条街道笔直的延伸着,不到五分钟时间,便走到了头。

小胖墩家正是在小镇的东头,而现在小鬼头已经彻底相信他们是好人了,直接将他们领到了赵爷爷家的门口,不待宝柒吩咐,便蹦蹦跳跳地跑上了台阶,敲响了那两扇破旧的木门。

站在五六米开外,宝柒摇头失笑。

小家伙儿也太容易阵前倒戈了!

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出来,会不会有他这么调皮搞怪?

“来了——”

小胖墩的敲门声后,屋内很快便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响起,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儿便打开了,那张特别容易让人记忆的脸便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宝柒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是他?赵爷爷就是那个在看守所给她小册子的中年男人?

太扯了吧?

不过,她确定自己不会认错的,虽然距离她第一次在看守所见到他已经整整六年过去了,但她还是一眼便能认出来。中年男人的个头不高,瘦削的身材好像稍微胖了一点儿,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疤随着时间和岁月的推移也略略散了不少,没有当初那么狰狞可怕了。

不过,一个脸上有那么多伤疤,又能那么淡定从容,面色平和的人并不多见。

那时候,宝柒就曾经为他叹服过。

但,二叔不是说他死了么?搞不懂了!

瞪着一双红肿还没有消散的眼睛,宝柒看着他不知所措。

撑着身体上前,冷枭手掌搭上她的肩,率先开了口。

“赵先生,打扰了!”

“呵呵…不打扰不打扰!”中年男人温和地笑了笑,反手一把将大门全部推开,迎客一般摊开了手,“受伤了吧?先进来我给看看。”

“小伤,不碍事!”冷枭点头,带着宝柒往里走。

“首长!”姚望停在原地,提着狙击枪的身影有些寂寥,一身狙击手的装备看上去清冷又孤独。他心里知道,自己杵在二人中间已经不合时宜了,“那啥,我先归队了!”

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冷枭眸底有他才能懂的感激。

“去吧!多谢!”

“首长你客气了!”

缓缓牵着薄唇笑了一笑,姚望不以为意地又将目光转向了宝柒,挥一挥手,笑着不再多话。

宝柒吸了吸鼻子,冲他挥手,“姚美人,你慢点儿啊,这边儿路不好走!”

“知道了!”姚望微笑。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他的车就停在镇子外面的芭蕉树下。

——

“来来,先坐下!”

两个人在赵先生的引见下进了屋子里。

屋子是一进二的套间。里一间,外一间,旁边有一个偏房,和小镇上的建筑保持着一致,房屋是青砖瓦修建的平房,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墙壁用石灰抹白,屋内放着一张木桌,四条长木凳,还有一个书架。除此,别无它物。

不远入隔着一道布帘,布帘后的木门打开,就是小胖墩的家了。

这屋子,完全是旧式的穿堂结构。

老实说,真是简陋得可以。

有了小胖墩的通报,没多一会儿胖墩老妈就急冲冲地过来了,瞧了瞧冷枭身上的血迹,她好像吓了一大跳,带着点精明的扫了一眼,警惕又小心的问,“妹子,你们俩这是遇到劫匪了啊?”

宝柒抽搐一下嘴,点头,“是啊,大…姐!”

胖墩娘的面相较为显老,她差点儿脱口喊出大婶儿了。不过想到刚才的教训,她又活活把大婶给吞进了肚子里。

轻轻‘哦’了一下,胖墩娘满脸痛惜的表情,像是相信了。

“现在的人啊真是不学好,咱这地儿好久没遇到过这种事了。妹子,你们不要怕啊,赵医生医术好得很,你家男人…”说到这里,她瞄了宝柒一眼,“妹子,是你家男人吧?”

抿着嘴,宝柒忍不住乐了:“是啊,大姐!是我当家的!”

“呵呵,小两口儿这是过来赶海玩呢?听你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呢?打哪儿来的呀!”胖墩娘的身上,有着中国广大劳动妇女最基本的特点,问起话来毫不含糊。

宝柒微笑,“嗯,我们从京都过来!”

“哦哟,首都啊!呵呵,真是,真是,你瞧瞧这…俺们这犄角旮旯的也没啥可招待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跑前跑后,又是替他们烧水,又是给他们砌茶,还特地回家拿了两套自己和男人的衣服过来,说是还没有穿过的新衣服,让他们将就用着,那股子善良劲儿能让不少人汗颜。

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宝柒感动了。

“谢谢大姐!”

“不用谢,谢什么啊!穷门小户的东西,又值不了几个钱?…对哦,你们饿了吧,我去给煮碗面吃吧?”呵呵乐着,她自语自语般,完全不得宝柒回应,又径直离开了。

在这个过程里,赵先生自始自终只是微笑着并不怎么说话。他仔细瞧过了冷枭身上的伤,又进行了处理,实际的情况呢,真的没有冷枭本人说得那么严重,不过也不是半点儿事都没有。虽然没有脾脏破绽也没有断骨头,不过确实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皮下出血,建议他要休息一段时间。

感叹着谢过了这位曾经的‘狱友’,宝柒心里颇为感叹。

“赵先生,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我们还以为你…”

呵呵一笑,赵先生像是并不太乐意提起这档子事儿。

“说来话长啊!”

“赵先生…”冷枭冲宝柒使了个眼色儿,正准备说话,胖墩就掀开帘子过来了,手里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素面,带着满脸的笑容,一边儿将面条放在木桌上,一边儿烫得直摸耳朵,“不好意思啊,家里头只有面条了。剩饭剩菜不好招待贵客,一会儿我出去钓蟹子,赶明儿给你们蒸螃蟹吃!”

“大姐不用了,面条已经很好了!”

被人这么友好热情的招呼着,宝柒心里特别温暖。就连向来不喜言词,不爱表达情绪的冷大首长,都向那位大姐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姐姐,你不要管,我都给我娘说好了,让她好好招呼你们!”小胖墩躲在他娘的背后,冲宝柒挤眉弄眼一下,又扬了扬手里的玩具枪,“…嘿嘿,我长大了就要去当兵,扛刚才那位叔叔那种机关枪,啪啪啪啪啪…打日本小鬼子…”

宝柒愣了愣,和冷枭互望一眼,哭笑不得。

小家伙抗战片看多嘞吧?

笑着点了一下头,她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行,当兵没问题。不过,你得好好念书,不许再调皮,尤其弹弓砸玻璃这种事儿不能干,知道吗?调皮蛋儿,可不能当兵,部队不要!”

“报告司令官!得令嘞!”

“小兔嵬子…去玩儿吧!”一把刨开儿子,胖墩娘笑着说:“妹子,一边儿你们俩就住旁边的偏房里,我去收拾收拾!”

红着脸点了点头,宝柒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