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陆一辰只是被调查,并不是被监禁。在他第一天被带走的时候,明月就已经去找过周东廷,把陆一辰跟自己说的原话原原本本转告给了他。从周东廷那里出来以后,她想了想,又打电话给沈晗。

沈晗——蒋倾南名义上的老婆,靳昊天的表妹,沈家最小的女儿。论起能力来,她不算好,但是论起背景来,明月认识的人里面实在没有比她更硬的了。当年蒋倾南家一朝倾覆,多年根基几乎全毁,在沈晗和她背后强有力的能力支撑下,短短几年蒋倾南就东山再起,虽然不再回京城,但是在容埠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明月曾经帮过沈晗一把,虽然她只是无心,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顾不得太多,只能希冀沈晗能看在当年的份上,帮陆一辰在上面通个方便。

沈晗倒是爽快,接到明月的电话,得知来意,轻声笑了笑,并没有把话说满:“苏小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事儿也不是我说办就能办的。这样吧,我先去打听打听情况,尽力斡旋一下,帮他洗脱罪名这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但是早一点让人先出来应该还能有点眉目。你就等我消息吧。”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明月起初还能强自镇定,但时间越久越觉得心慌难熬,人多的时候她强装笑颜,但是一到办公室,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挖空了一样,不想听、不想看、不想说话。

Janus上来敲门,半晌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推门一看,明月正把脸埋在掌心里,整个人趴在办公桌上。电视机里传来的她正在看的新闻,不出所料,正是陆一辰。

这两天反复播报的都是这条,也没有什么新进展,于是就把以前的内容反复拿过来加以分析、说明、举例、论证和推断。大部分媒体评论人是倾向于陆一辰不知情,但是对于几乎是由他独资的医药公司涉及制毒却一致表示可能性极大,那么即便陆一辰不知情,他也要因为负责而遭受牢狱之灾。

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她听起来都是心如刀割。

Janus关掉电视机,顺便帮她倒了杯水放到办公桌上,拍她肩膀:“明月,明月?”

她抬起头,双眼都无法对焦:“是你啊,有事吗?”

“你振作一点,别这样。”Janus劝她,“我虽然讨厌他,但是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噢。”她抹了把脸,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只是有点困,精神不好,不碍事的。你上来找我干嘛?”

Janus看着她,平日里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没什么别的事。”

她抓抓头发:“还行吧,你别担心。我相信陆一辰不会做那种事的,就是有点……难过。”

“他跟你说的?要你相信他?”Janus嘴角一勾,原本担忧的眼神里带了点阴鸷,“你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制毒!那个医药公司原本都快倒闭了,是他投资一手扶植起来的,就算他不知道原产地是种了罂粟的,这个能理解,他又不常去,只有送来需要的药材就行了,看什么原产地!但是他连公司生产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那么多的罂粟种出来专供他的医药公司,还说跟他没关系?他哄谁呢?”

“行了!”明月大声打断他的话,眼眶通红,一脸暴躁,“烦死了,出去!”

Janus站在当地瞪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我出去!”明月觉得自己也真是快要疯了。她声音很大,几乎是在吼了:“我说你,给我滚出去!”

她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瞪着Janus,一跟手指指着门的方向,目光里全是愤怒。

他突然就笑了。

明月不说话,指着门口的手也没有放下来。

Janus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声音很轻:“我不跟你争,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时间会告诉你,你爱的人,他犯着什么样的错,还用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哄你相信他,为了他不顾一切。但是你知道吗,他可能现在正心里笑话你呢。这案子现在闹这么大,不出半个月你就会知道,陆一辰用这片大棚里的几十万株罂粟花,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那就让他笑话吧,反正你现在已经在笑话我了。”明月睁大眼睛,声音也放轻了,但是眼泪却滚滚而下,“如果没了陆一辰,没关系,我还有采采和包包。他如果真的犯了法,那他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我会好好带采采和包包,看他们长大。但是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爱不爱他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就算真的是毒贩,我知道也太晚了!爱情不是车子,踩一下刹车就能停的,你不要逼我了,你都做不到放弃我,又凭什么要求我放弃他?”

Janus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如果他真的犯法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有意思吗?”明月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我现在还能考虑陆一辰进监狱,我跟哪个男人过下半辈子吗?我能思考吗?”

她用手撑着额头,心里钝钝地疼,像有一只手狠狠地捏在她的心口一样,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喘息着,用尽力量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还是在发抖,她心里发狠,用力咬了舌头一口这才觉得稍微能镇定一点。她抬头看面前的Janus:“对不起,我心情真的差极了,刚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想发泄一下。”

“憋的太难受了,这里。”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闭起眼睛,低着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真的太难受了。”

然后她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胳膊里,一开始只是抽泣声,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哭泣,到了最后几乎是要嚎啕大哭。

Janus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看着她无法抑制地痛哭不已,鼻子一酸,忍不住扭头别开了视线。

他爱的女人,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哭泣。

她不需要他为她遮风挡雨,不需要他替她跨越荆棘,她甚至都不再需要他的关心,他的温暖,他的……陪伴。

这一刻的犹豫,他早已在心中想过千遍万遍,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的时候,他的心中竟然是如此的绞痛,千万只手,千万把刀,一刀刀割在心上,痛到了极致,甚至痛到了麻木。

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他甚至比明月还要清楚,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半晌他抬手抹了把脸,冰凉一片。他吸了吸鼻子,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头发,手指已经快要触碰到她发丝的时候,却又收回来,紧紧捏成了拳头。

.

明月并没有让自己放任很久。在Janus面前痛哭一场之后,她好像终于能够诚实地面对这件事情,她还有采采,还有包包,还要尽一切努力来帮到陆一辰。

为了避开媒体,减少恶意伤害,采采和包包暂时请假在家,由阿姨带着看书玩耍,同时隔离了所有信息设备。包包还小,基本上明月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采采已经大了,她很好奇地问明月:“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和包包请假啊?你要在家里陪我们玩吗?”

明月摇摇头:“妈妈还有事情,最近我和爸爸都觉得你们上学好累啊,早上起床的时候很痛苦的样子,所以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不好吗?”

采采挠挠自己的小辫子,一脸纠结:“好是好,但是家里没有小朋友,也挺没劲的啊……”

包包凑过小脑袋,虎头虎脑地大声说:“姐姐我陪你玩!”

采采特别有作为姐姐的自觉,愁眉苦脸地带着包包去玩。

上班的时候Janus故意找明月聊天,说到两个孩子最近在家休息,他提议:“要不……我带他们出国去玩一阵子?等你们解决好了,再带回来。光是关他们在家里,你关不了多久的,他们很快就会闹着要出去玩,要去上幼儿园,要去游乐场,要去超市买东西。要是一直不让他们离开家,采采那么聪明,她会知道的。”

明月抬眼看他:“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Janus朝她一笑,“我又不是没有带包包出去玩过,采采的话,她比较独立,培养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吧。我不会带他们一直在一个地方的,欧洲那么方便,就算有记者拍到,应该也不会像国内这样跟着跑。”

他笑起来两个眼睛弯弯的,清澈美好,真的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明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晚上明月回家征求采采和包包的意见,包包一听要跟Janus出去玩,兴奋地像个小狮子一样在房间里乱撞,而采采跟Janus并不熟,所以就谨慎了很多:“妈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妈妈不去。”明月拉着她的手让她靠到自己怀里,“妈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陪你们玩,Janus叔叔最近很闲,就让他陪你们一起去不好吗?以前看画册的时候你不是说想去巴黎,那让Janus叔叔带你和包包去巴黎好不好?”

采采嘟着嘴,对跟着陌生叔叔出去玩这件事有点抗拒,但是又对目标地点很感兴趣,一时间很是纠结。

明月帮她把小辫子松掉:“妈妈以前跟你讲故事,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离开。妈妈知道你对Janus叔叔还有点陌生,但是相信妈妈好吗,Janus是绝对可以信赖的叔叔。你看包包,他就很喜欢Janus叔叔。”

采采瞥了眼因为太高兴而在屋子里撒欢的小动物包包,不置可否地撅了撅嘴。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收尾了

☆、chapter11

隔天明月就这件事打电话咨询了乔安,乔安觉得提议虽好,但是对Janus不熟,并不敢把话说的太死。明月还在犹豫,CMI出现了新的进展——总裁陆一辰协助调查期间,由向渊暂代其一切职务,临时执掌CMI。

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周东廷和阮子信拿出来的三个亿,给予宜家花苑业主们补偿,平均每户二十万的补偿款三天内发放到位,行动快捷迅速,想必是盘算过很久。

向渊雷厉风行又慷慨大方的补偿办法让业主们非常满意,在媒体采访中甚至隐晦地表明以前迟迟未决的补偿事宜,都是因为陆一辰从中作梗,想通过拖延时间完成所有工程交工,减少对业主们的补偿。

虽然陆一辰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是陆一辰不在,向渊就得了便宜卖乖,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明月看着新闻,双手轻轻环在了胸前。

Janus带采采和包包出国的时候,明月送他们去机场。一路上包包坐在后座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兴奋溢于言表,倒是采采比较镇定,但是看人的目光也是亮亮的,想必心里也很期待。

他们到的时候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Janus去换登机牌办理手续,明月带着采采和包包坐着等他。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抬头一看,是以前Janus的助理小秦。包包跟小秦很熟,见了他非常开心,兴高采烈地扑上去:“小秦叔叔!”

小秦一把把包包搂在怀里:“包包又长大了!”他摸了包包一把,跟明月打招呼:“明月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明月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也在这里?”

小秦咧嘴笑的憨厚,看起来特别的傻,露出一口白牙:“Janus又雇我了,说他需要个助理,问我还愿不愿意来。我当然愿意了,所以就来了。”

说话间Janus回来,见了小秦拍拍他肩膀:“手续办好了?”

“办好了。”小秦扬了扬手中的登机牌,“行李也托运了,一切就绪!”

Janus对明月说:“我怕一个人带不好他们俩,小秦比我细心,相互有个照应。之前我是不是没跟你说?”

明月笑了笑:“是没说,不过没关系啊反正都是熟人。我也放心。”

“采采,包包,来背好小书包,我们准备过安检了!”Janus招呼两个孩子,他帮包包调整书包带子,边跟明月说,“那我们就先进去了啊,外面人多,说不好就有蹲守明星们的记者在呢。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明月点点头:“行,那你们进去吧。”

她说着,犹豫了一下,摊开手掌——她手里握着一张卡,是刚才Janus去办手续的时候她拿出来的——递给Janus:“这个你拿着。”

Janus用看怪兽一样的眼神看她:“你逗我玩呢明月?来这套?”

她清了清嗓子:“拿着吧,你带采采和包包出去玩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总花你的钱。”

Janus推开她的手:“你这人真烦,收起来,再推来推去我要翻脸了!”

明月吁了口气:“行吧,你不要拉倒。对了我给采采和包包都带了手机,手机里存了你的号码,你等会儿过了安检打电话记一下他们的号码,以防万一也好有个联络。”

“知道了。”Janus一只手牵了一个孩子,低头对他们说,“来,我们要去过安检了,你们来跟妈妈道别。”

采采朝明月挥手:“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妈妈。”

包包冲她做鬼脸:“妈妈你想要什么给我打电话啊!”

自从给包包带了手机,他就经常说“你要是怎么怎么就给我打电话啊”的句式。明月跟着他们到安检口,站在原地看他们过安检,小秦第一个,采采第二个,包包第三个,他一直都调皮,接受工作人员检查的时候还冲她挥挥手,最后是Janus,他戴着大墨镜,隔着人群对她潇洒地挥了挥手,打了个飞吻,然后就消失在安检口背后。

机场人来来往往,大厅穹顶这么高。光洒下来照在人群中间,每个人的面目都清晰可辨。

明月想起自己以前看过一句话,是个英年早逝的男人写的,说你看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遇见了,淡漠地看上一眼,谁也看不穿别人身后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是不是住着这么一个人。

明月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刚才还在身边的四个人突然离开,她觉得有一点恍惚,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看安检口,就在刚才,包包在那里对她笑眯眯地招手道别。

她用生命爱着的三个人,现在都不在她身边。

她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曾经一个人带着包包,过着那么艰难的日子,她都没有感觉到孤单。爱这种东西真的是,拥有的越多,越希望得到更多,心里从来都不会被填满,但是只要突然少了一点,感受便会异常明显。

Janus带着采采和包包出国之后又过了两天,明月下班早早回了家。冬天天黑的早,采采和包包不在,陆一辰也不在,明月一个人在家真是意兴阑珊,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她吃了晚饭就早早洗了澡钻进卧室,倚着床头看书。

她其实哪里能看得进去,根本就是在发呆。

冷不丁有人直接推门进来,她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地以为是了坏人,刚想按床头的报警铃,再一看居然是陆一辰!

他身上还带着冷气,胡子拉碴的,憔悴了一些。她蹭地从床上坐直身体,眼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居然觉得自己不能动弹。

陆一辰两三步就走到她跟前,捏了把她的脸蛋,笑得看起来特别有沧桑感:“开心傻了?”

她呆呆地仰着头看他,突然咬着牙死命在他胸口擂了一拳,觉得手好痛,这才一个挺身,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有烟味,还有点奇怪的味道,大概是有几天没洗澡。明月闻着这么臭的陆一辰,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陆一辰嫌自己身上难闻,想让她松松手,才挣扎了一下就被她又死死搂紧。她的脑袋埋在他脖颈处,拼命摇头不肯松手,眼泪鼻涕蹭了他半个肩膀,连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她低声抽泣着,又好像再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让他整个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反手抱住她,顺了顺她的头发,温声安抚她:“好了好了,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她吸吸鼻子,只摇头不说话,眼泪掉的更凶了。

“我先去洗个澡,快要臭死了,等会儿回来再抱你好不好?”他哄她,“几天没洗澡,衣服都馊了。”

明月抽噎一声,声音闷闷地:“我不!”

“我真的回来了。”陆一辰帮她拍背,“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你再不松开我,我就只能抱你一起去洗了。”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明月恨恨地咬他一口,还没松口,整个人就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她本来就穿着睡袍,被他扛起来以后整个睡衣都快要卷到腿根去了,两条长腿不安分地挣扎着踢他。他两只手一上一下箍住她的腿,脸一侧就咬在她腿根外侧,咬完了还觉得不解气,又把睡袍往上撸了一把,大手在她腿根上拍了两把。

又痛又气,明月惊声尖叫,不过她没叫两声就被扛进浴室里,直接丢到了还空着的浴缸里去。

她可怜兮兮地躺在浴缸里仰面看他,眉毛皱着,眼睛却睁得老大,刚刚哭过还有点肿,鼻头都是红的。陆一辰站在外面看她,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这几天他脑子里除了高速旋转关于CMI的一切,剩下的竟然全是她。

想到她为自己担心,替自己害怕,他就恨不得能长一双翅膀飞回来看她。

然而当他真的看到她为自己掉眼泪,他心里除了心疼怜惜,竟然……竟然只想狠狠地,占有她!

他不想说什么对不起我爱你,也不想说什么谢谢你为我担心,更不想说什么相信我我可以。他们本就是夫妻,相濡以沫患难与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比谁都相信她会等、她能等、她一定在等着自己。

但是再相见的这个时候,他只想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让她知道,什么叫想念。

和爱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那会儿责编校对,专门截了最后一段嘲讽我

-。- 我有h写太多吗,有吗有吗有吗!!!

☆、chapter12

陆一辰离开的这短短几天,CMI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向渊暂代陆总裁一职虽然不到一个礼拜,但是董事会中居然有好几位公开表示支持向渊,并且在陆一辰重返CMI后的第一次董事会上上,拿出了重选董事长一职的提案来。

理由不仅仅是向渊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宜家花苑一事,还因为现董事长陆一辰私人投资涉嫌制造毒品的医药公司,对CMI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抹黑了CMI的声誉,不宜再接任董事长一职。

陆一辰坐在首位,似笑非笑地听着提案内容,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着。

等那位董事说完,陆一辰开口:“既然各位对我意见颇深,那不如这样,我们来表决一下。支持向渊接任CMI董事长一职的董事请举手。”

他嘴角微勾,看着左右两侧哗啦啦举起一排的手。

向渊坐在他的左手侧,见状怒斥:“我只是暂代,并没有真的要接替大哥的意思,大哥现在人都已经出来了,当然会澄清跟11.8的毒品案没什么关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陆一辰摆了摆手:“别着急,阿渊。听听大家什么意思也好,CMI一直都是我独断,想必大家心里都憋了话想跟我谈谈。没关系,让他们说说也好,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向渊朝左右看了一眼,身体往后一靠,把浑身重量都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向总做事踏实,能当大任。”

“是啊,是啊!”

“这几年大部分事情都是向总在做,他对CMI贡献是最大的!”

“对……就是!一直都是向总做到结尾了陆总才拿回去自己做,功劳都是自己的,活儿都得向总干。”

“可不是嘛……”

陆一辰听着下面嗡嗡嗡的说话声,真是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他朝门口招了招手,出来两个人。二人见了陆一辰点头行了个礼,也不说话,就在旁边站着。董事们开始嘀嘀咕咕,一时间会议室里嗡嗡声一片。

陆一辰等他们说够了,轻咳一声:“大家静一静。之前让大家各抒己见,想必这会儿大家也把意见交换的差不多了,那么接下来听我说说。我身后这两位,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左边这位,他是卫星城城中村的村长刘庆华,大家都知道之前我们给了城中村两个亿,其实原本我们不用给他们这么多钱的,原因很简单,刘先生,谢谢你能来,请你给各位董事们讲讲。”

他背后站着的两人中走出一个人来,先给陆一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陆一辰递给他的微型麦克风:“大家好,我是卫星城城中村村长刘庆华。我们村跟CMI要钱,那是全体村民集体的意愿,我知道大家对我们村的这个要求很不满意,但是我们也是为了全体村民的利益,所以这个事儿做的对不对,能不能,那是双方利益博弈的过程,我就不多说。我今天来,主要是受人所托,跟大家谈谈一些细节。最早呢我们是没想到还能通过卡水电天然气来跟CMI要钱的,但是呢有人传了话,说过路费也能收一收,每家钱虽然不多,但是二三十万也是普通人家三四年的收入了,不要白不要。这是第一。第二呢,后来陆总亲自过来,说要给村里几位管事儿的花点钱,希望能减少一部分钱,老实说我们是人,不是神,当时确实是心动过,一共四五户人家,每家两千多万,给谁谁不动心?当然动心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拿是另一回事儿,当晚陆总离开以后,那人又传话了,说这钱我们几个要是敢私下收了,他就能让全村的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这时候我们也明白了,你们公司这是里面内斗呢,我们啊只是普通小老百姓,大公司的事情不敢瞎掺合,也掺合不起,那就老实儿拿了补偿款给全村的人办福利呗。结果啊又来人了,说这个钱只要我们马上要,而且是钱不到账绝对不让动工的话,就额外再给我们村里一笔款子。这时候我们还敢说不嘛?人家都说了,你们这村领导想做就好好做,不想做呢咱们就换一换,各位都是大人物,您觉得我们能怎么办?其实这些事儿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受人所托,不能不来。我们几个虽然有私心,但心里头也还是想给村里办点事儿的,请各位在座的大人物多多担待。就这样。”

刘庆华说到一半的时候,下边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这里面哪个不是人精,他这话一说出来,意思谁都懂。

陆一辰等刘庆华说完,敲了敲桌子:“安静一下!我给大家总结总结刚才的意思,本来两个亿我们不用花的,但是呢CMI里面有人给他们支了招,并且给了他们一笔钱,要求他们一定要见钱之后才能动工。中途我掺合了一下,没成功。当然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那时候就没想到啊,一举一动早就有人盯着了,对症下药,你说办事儿难不难?到后来这两个亿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过呢还真巧了,宜家花苑因为水电天然气这个事儿,一拖就拖了六个月,现在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吧,每户补偿二十万,五百来户业主,这一补偿又是一个亿,外加这五百户业主已经有六个月没交房贷,按照平均每户每月交纳两万块房贷来算,相当于我们又垫付了六千万。前后算下来,我们硬是多花了将近四个亿,还不包括公司名誉受到的损失。业主们在市政府闹的纷纷扬扬,整个容埠都在看我们的笑话,银行贷款不肯批,大家心里什么想法?”

一群人左右对视,没人说话。

陆一辰挑了挑嘴角,指着刘庆华旁边的一个人说:“大家都知道我投资过一个医药公司,私人投资,跟CMI没有关系。这位是那家医药公司的负责人张阳,这回这家公司涉嫌制毒,我们来听听看。”

张扬三十五六左右,人看起来很锐利。他也先对陆一辰点了点算打招呼,接过刘庆华手里的麦克风:“CMI的各位董事大家好,我叫张扬,是步鑫源医药公司的总经理。受陆一辰先生所托,我来跟大家当面澄清一下,关于步鑫源医药公司涉嫌制毒一事。是这样,我们从始至终,生产的产品全部都符合国家规定,绝对没有私自从罂粟果上提取海洛因并且贩卖一事,关于这件事情,警方已经调查清楚,最近几天会发布确切的消息,证明步鑫源医药公司的清白。那么我今天呢主要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关于步鑫源医药公司的原材料供应方,和11.8大案中发现的毒田高度重合一事。当时是向渊先生给我们牵线搭桥,介绍认识的原材料供应方,对方也确实一直长期稳定地给我们供应着原料,那么这一次警方对我们生产的所有批次的药品全部进行过抽样检查,并没有发现我们的产品中存在违规违法现象,但是在调查中发现,原材料供应方在向我们步鑫源医药公司供货的途中,同时向容埠输送着大量的罂粟膏汁,以及成品海洛因。据推断和线索,警方已经锁定目标人物,当然这个由我说出来,信服度大概不是很高,但是相信大家很快就能明白。”

他话音刚落,向渊“唰”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向渊,你急什么?”陆一辰坐在原地,面不改色地看着前方的两排CMI董事,“反正你也走不了,不如我们来最后聊一聊。”

向渊原本已经快到门口了,听到他说话,转身一眼,眼神中全是狠戾:“还有什么好聊的?陆总。”

陆一辰左手按着了打火机,右手扶着烟,点着了抽了一口,吐出一片烟圈。他平常并不常抽烟,开会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抽过,这时候整个会议室里反常地安静着,甚至能听到陆一辰指尖烟燃烧的声音。

“这些年我待你不薄。”陆一辰直接把烟灰掸在桌面上,侧身看向渊,“CMI所有重大项目上,哪个我不是给了你最大的权利和信任去做,对你提出来的意见和建议,我很少反对。在公司你几乎是说一不二,你就这么报答我?”

向渊冷笑了一声:“大哥,是你教我的,做事要做最好,做人要到顶峰。手段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要说我做的最错的,就是帮你找回苏慕了,要不是她,我也不至于到了今天。”

“她?”陆一辰想到明月,唇角一勾,似笑非似地上下打量了向渊一眼,“我倒是真的没想到,你能跟明月说真话说的好像假的似的,一面跟我说假话说的就跟真的一样。你跟我是怎么说的,哦,编个借口哄她回来,不过那天我才知道,你说的借口居然是句真话。你哄她说你帮她回来复仇,让她好好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然后替你拿CMI的账簿让你扳倒我。也真是挺为难你的,这么哄她她都能信。不过那女人也真是蠢的够可以,还是那么轻易相信人,还没等你帮她复仇呢就自己放弃了,连底都漏的一点儿都不剩。她取没取得我的信任不好说,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是取得她的信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