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声开着车,从二人身边经过,能看到莫靖言和邵一川隔着车窗向他们招手。

  “莫莫和少爷隔了这么多年能破镜重圆,也不容易。”夏小橘感慨,“看现在的她,真的是一脸幸福。”

  “那是,爱情的魔力呀。”方拓揽着她的肩膀,“感同身受吧?”

  夏小橘情不自禁笑起来,板下脸来搡了他一下,没推开,反而被拉得更近,便低着头,含着笑,和他偎依着向前走去。

  她想起方拓前两天顶着呼啸的西北风跑了全程马拉松,问道:“你膝盖怎么样?还疼?”

  “还行,就是好久没跑这么长,之后又没充分放松,觉得有点紧。”方拓答道,“疼能怎么办呀?你背我?”

  “疼就打个车,要不,今天不去溜达了。”

  “我还没那么脆弱。”方拓笑,“陪你溜达,轻伤不下火线啊。”

  “说起马拉松,我想起一件事儿来。”夏小橘说道。前几日她的心思都在方拓身上,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想起什么?你也觉得全程不够,我得再跑个百公里?”

  “不是,我是想起来梁老师和莫大,觉得有点奇怪。”

  方拓问,“你是奇怪他俩一起来接你?”

  “有点儿,你那天是给莫大打的电话吧?”

  方拓点头。

  “过不了多久,梁老师的电话就打来了,怎么这么巧?而且还说和一个朋友一起来接我;见面后才说,‘原来你和莫大认识呀’。但他俩跑完半程就应该遇到了吧,难道梁老师没听到莫大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我们认识?”

  “有道理。我也觉得,梁老师给你打电话不是偶然,或许是因为我说了怕你强撑,但是莫大又不擅长劝说别人,才由梁老师出面联系的你。”方拓分析道。

  “我现在回想,他们说话时的态度,不像好久没见的邻班同学那么客套;但是说熟悉,又觉得梁老师开始的介绍有一种距离感。刚才吃饭的时候说起梁老师,莫大也是一样的态度。”

  “哈,夏小橘,别名夏洛克吧。”方拓笑,“夏洛克·Junior·橘·福尔摩斯。”

  “我就是感觉。”

  “在半程终点能遇到,也不容易啊。”方拓话中有话,“将近二十年没见,不是自己班的,还能认出来。莫大和梁老师,都驻颜有术。”

  “会不会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念念不忘……”夏小橘说完,惴惴道,“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八卦了?”

  “咱俩自己分析,也不和别人说。”方拓笑,“你觉得,谁对谁念念不忘?”

  “这……不会是梁老师吧,她那么通透,才不会在乎这些;但莫大,他一个工作狂,也不像啊。”夏小橘左思右想,“最好都不要,莫大还有佳敏呢!”

  方拓附和道:“就是,他俩就是老同学呗,当初都是风云人物,肯定彼此都有印象。别多想了,尤其不能和佳敏说。”

  夏小橘嗔道:“我有那么傻吗?”

  方拓乐出声来:“你说呢?”

  夏小橘佯怒,“都是你传染的,你比较傻!”

  方拓顺势应道:“对,我更傻。”

  “嗯?”

  方拓:“明知道你傻,还和你在一起,我傻到家了。”

  从小区出来的街道转上主路,晚风扑面而来,一瞬间凉意四起。

  方拓把夏小橘拉到自己的侧后方,“多少给你挡挡风。”

  “还好,不怎么冷。”

  “不冷你缩个脖子?”方拓笑,“想好去哪儿没?”

  “不知道啊。”站在地铁站入口,夏小橘也一时懵住,“以前我们都去哪儿来着?”

  以前总是混在一起,也经常漫无目的地闲逛,似乎也没有特意商量过。现在换了身份,摆出约会的架势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方拓答道:“吃吃喝喝,看电影,K歌,打游戏。”

  夏小橘莞尔。二人最常做的,似乎就是找一条商业街,从这头吃到那头,看到有趣的店就去试试看,两人分享一份小吃,在人家店里聊上一小时。

  只不过今天吃得饱,两个人先去了商场的游戏厅。方拓看到有满额返赠的活动,便掏出一张粉红大钞,换了满满一口袋游戏币。他又要了一只口袋,把钱包交给夏小橘拿着,自己分着游戏币。

  “可别贪小便宜吃大亏,”夏小橘提醒,“这得来几次?”

  “也就来个两三次,又没有有效期。”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像个开心的小孩子,“你不是挺喜欢来玩吗?”

  “说我,难道你不是?”

  方拓笑了一声,“连吃瓜你都能和我比赛,别说打游戏了!”

  以前二人也没少一起打游戏,然而不同的是,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揉她的头发;一起玩投篮机,他可以托着她的胳膊纠正她的动作;闲聊时方拓讲一个笑话,她可以不顾形象地笑倒在他肩头。

  说是吃多了,看到有卖奶油泡芙的,还是没忍住,两个人牵着手,你一口,我一口。方拓举着泡芙,喂到夏小橘嘴边,故意一抬手,就在她鼻尖沾了一点奶油。夏小橘瞪圆眼睛,他再笑着帮她擦掉。

  就这样游游荡荡,直晃到商场打烊。

  方拓打车送夏小橘回家,到了家属区,还执意送她进去。走到楼下,夏小橘略感紧张,羞赧道:“我家里乱,今天出门一大天,还没来得及收拾。就不请你上去坐了。”

  方拓看出她的局促,也没再调侃,微笑道:“没关系,你回去早点休息。我也有点困了。”

  “嗯,那我上去啦。”手还被他握着,夏小橘轻轻向外抽了抽。

  “嗯,晚安。”他说完,也不走,依旧笑着看过来。

  夏小橘有些心跳加速,她想起方拓表白那天,两个人看了电影回来,也是在楼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他说过晚安,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

  只是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的双颊似乎就恢复了当时的热度。看着笑而不语的方拓,夏小橘心中更是慌乱紧张,“那,那个,晚安。”

  方拓略一探身,低头看她,神色认真,“男女平等。今天换你了。”

  夏小橘窘迫尴尬,又不想他看出来,踮脚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亲。拍他肩膀,粗声粗气道:“可以了吧?走啦走啦。”

  “太敷衍了吧!”方拓拽着她手腕,将她带到怀中,手臂圈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看过来,凝望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

  只要目光和他相接,夏小橘便心若擂鼓,她略垂了眼帘,看向他的肩膀。

  方拓的气息近了,温热的双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带着笑意,“你这个橘子还是奶油味儿的呢。”

  她“扑哧”一笑,略一放松,他的唇便覆过来,盖在她的嘴巴上。温润,柔软,还真的有一丝丝的甘甜。

  真的是那只奶油泡芙的味道吗?

  她脑中轰鸣,无暇分辨。和前一次礼节性的晚安吻不一样,他的唇瓣和她的轻轻摩挲,又含住她的一片唇,小心又细腻地抿着。他并不急迫,只是停在她唇边,温柔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夏小橘渐渐回过神来,鼓起勇气,紧咬的牙关松开来。他的舌尖划过来,触碰在她嘴唇上。

  夏小橘心中一惊,浑身再次僵住。她十足紧张,不仅是担心会被来往的人窥视,更重要的,是她心中涌起一丝无法言喻的不安。

  方拓的手掌托住她的头,想让她放松下来。他似乎感受到她无声的抗拒,只是揉着她的头发,本想深入的一吻,变成流连于唇边的缱绻。

  夏小橘也说不出自己的压迫感从何而来,她两颊绯红,心底涌上一丝愧疚。方拓笑了笑,没说什么,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她点点头,“你到家也和我说一声。”

  “我看你上去。”他松开手,在她肩头拍了拍。

  夏小橘一步三回头,和他挥手道别。回到房间里,透过后窗,看见方拓依旧站在楼下。看到灯光亮起,她的身影出现在窗旁,他笑着扬手,一边转身离开,一边挥手,直到走过转角,再也看不见。

  夏小橘看着他的身影,心头甜蜜而温暖,可是,她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欢欣的情绪却笼上一片阴翳。

  这不是她惦念牵挂、会为了他而吃醋伤心的人吗?

  这不是她想要的不再暧昧、稳妥确定的关系吗?

  她喜欢方拓的气息,迷恋他的拥抱,想要时时刻刻和他黏在一起。可为什么对于这种亲密的触碰,却有一种难言的抗拒?

  夏小橘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惆怅。

第41章 第十二章 (中)

  “你觉得,谈恋爱这事儿,是不是也需要学习?”夏小橘拿了一只香梨,心不在焉地左手换右手。

  “那还用问?”邱乐陶白她一眼,“看你愁眉苦脸的,是来看我的吗?”

  “当然是啊,再说,我哪有愁眉苦脸?”夏小橘争辩道,“顶多算心事重重。”

  “不是刚在一起吗?心事重重,应该如胶似漆才对啊。我还指望你这次带某人来瞧瞧呢。”

  “下次吧,我这不是想和你聊聊天么。”夏小橘逗着她家小女儿,“笑了笑了!你看,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邱乐陶笑道:“现在有点像啦,不过我觉得更像她爸。刚生下来觉得她可难看了,都想揣回肚子里。”

  “有你这么当妈的吗?这么说自己闺女。”

  “你自己生一个就知道了。在肚子里怀着的时候,其实最省心。”

  夏小橘脸红,撇了撇嘴。这要是在以前,揶揄只是揶揄。现在这句玩笑却成了意有所指。生个孩子好像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儿了。不过嘴上依旧不放松,“哪儿和哪儿啊,八字没一撇呢。”

  “我当时也这么想,但结婚生娃,感觉都是一眨眼的事儿。其实我可羡慕现在的你了。”邱乐陶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还备受爱情滋润啊。看说起人家时你那个害羞劲儿,和高中比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娃都有了,回过头来羡慕我什么?”

  “还是不一样,那种怦然心动,多美好!”邱乐陶搡着夏小橘,“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仔细说说呗,也让我的少女心复活一下!”

  夏小橘略一忸怩,还是从方拓约自己跑马拉松说起,讲到他大风中孤身跑完全程,在办公楼下表白。

  “名为跑步,暗度陈仓!”邱乐陶笑道,“不不,其实应该更早就有苗头了!我早就说了,你俩有奸、情!还不承认!”

  “你哪儿说过……”夏小橘无力地争辩,“你就是问过那么一句么。”

  “问过就说明我嗅觉灵敏呀!你不是早就说和他聊天很有意思,能聊到一起能玩到一起,还想怎样?”

  夏小橘义正辞严,“开始真的是好朋友的!”

  邱乐陶毫不客气,“好朋友在一起亲嘴!”然后挥着小宝宝的手,指着她,“小橘阿姨不害羞!”

  夏小橘脸红,“那,现在不是关系变了么……”她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想法就变了。本来我觉得,自己对友情和爱情,分得很清楚。”

  “呐,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你对程朗属于前者,对方拓就属于后者。量变终于产生质变了。”邱乐陶说的头头是道,“你说分得清,不就是说大土么?当初你心里一直有程朗,才没接受大土;如果没他,你和大土怎么发展,也不一定啊,对不对?”

  夏小橘被她说得无言以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