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九龙玺?”四海八荒三十六天帝王象征?它现世也未见天地风云变色飞沙走石,可见话折子里讲得多么不靠谱。

“若是搁在天族皇室手中,自然现出原形,方才取出也是这个模样。”也许是施力过多,司命脸色有些白,纤细的胳膊抱住我的肩,“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虚弱冲她挤出笑容,由着她扶我上了岸,除开心里空了一块全身发凉,也未见其它不适了。

那时我想,我身体里属于苍音的那一部分,心口温暖的那部分,被取走了。

直到回到了酆都我才有了些神智,身上是干净了,摸摸心口,冰凉,倒像个真正的死人。约摸数来一年多没回酆都,在同僚无常们看来也就只是出一回差事打个盹儿的功夫。

可我莫名觉得短短一年,似又将这八百年过了一遭。

天色阴寂,奈何桥彼岸花开宛如澎湃妖娆火海,千万年来一如旧时往生墨卷。

我注视上桥投胎的一个个生魂,望了会儿孟婆婆便注意到我,我远远冲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转身朝黄泉路上慢慢走向阎罗殿,嫌路黑了些,袖袍一抖,手提朱楠木花柄,一盏牡丹花灯笼幽幽燃起晕黄的光,将折纸间的牡丹花映得鲜艳。

我低头,一步一步,不知身在何处。末了抬首,黄泉路尽头曼珠沙华渐渐稀疏,零星几点红,远远望去像是散开的梅瓣,男子如我一身黑袍,静静立着宛若夜中一道坚硬寒凉的峭壁。

我望着他脸上黑铁面具,身子停了会儿,复又悠悠走上前去,他的唇紧紧抿着,有些发白,我想了想才到他面前说:“小黑,对不起。”

我如今修为尽散,他定是一眼能瞧出。

他沉默。

我低头继续说:“我知道你又在觉得我是作践自己,我也觉得…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

他过了许久才开口,冷冷淡淡,“你打算怎么办?”

“跟爹爹和钟馗道个别,然后就去投胎,我现在留在酆都也做不了什么事儿,免得给他们添乱了。”又抬起头,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对不起啊,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找你生前心爱的那只桃花妖的。”

他抽开衣袖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侧过脸,唇角一丝冷笑,“牡丹,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为了一个不要你的男人值得么?”

“…他没有不要我。”

“他可曾许给你什么诺言,他可将你升为仙神?你这把自己八百年修为赔进去了为了什么?你可记得为了能独当一面你自个儿吃了多少苦?”小黑面无表情,“他多看你一眼,你连整个酆都的家人弟兄都不要了,你还记得你是花儿爷么。”

我撇过脸去,他话说得难听,字字句句寒凉,忍不住回嘴:“你说这话作甚,你不是也喜欢那个快一千年都未寻见的桃花妖吗?你不投胎不就是为了等那个叶清花吗?连面相都不敢示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咽咽喉咙,眼眶热热鼻子酸酸,声音都颤了,“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啊,我不想离开他啊,可他是神啊,我和他之间隔了生死与种族,还有八百年的光阴,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哪知晓如今他对我情有几分,我只知曾经我不是被抛弃的,他以前曾爱过我,这不就很好了吗?他娶了昭锦登了帝位就可以好好的…我只想要他好好的…”声音却来越小,顿觉自己失态丢脸,我用袖子抹抹眼睛,缓了缓,面前男人一声不吭,薄唇还是抿着,我低下头,又去拉拉他的衣袖,“…对不起,小黑。”

自己声音都哑了,他这次没有抽开,低低轻轻出声:“你可曾想过,他或许不愿要那个帝位呢。”

我怔了怔,抬起脸,他还是冷冰冰的,却是伸手如往常摸摸我的头,继续道:“阴间第一霸不再,你自个儿朝阎王解释。”

我点点头,他便转身,我提引魂灯随他身后。

失了修为这事儿阎王爹爹一见我就明白了过来,摸摸胡子,我煮上一壶上好茶叶端上去,他边饮茶边是叹息,“神气的确是散了,你这可算与他一笔勾销?”

见我默不作声,阎王爷沉思一二,蓦地抬头,一对皱纹堆叠的小眼睛闪亮亮,“等等,牡丹,那你岂不是不再阴间第一霸?那你岂不是无常鬼中最弱的一个?那你岂不是不会再把斩魂剑架在爹爹脖子上?”

我嘴角一抽,“我何时将剑架在爹爹脖子上了,莫瞎说。”

爹爹完全不理我,欢欣鼓舞地拍拍小黑肩膀,语重心长痛心疾首,“哎呀哎呀,恭贺酆都老百姓终于脱离了黑暗残暴花儿爷的压迫统治迈向欣欣向荣的小康生活,顾大人,咱们摆个酒席请风度乡亲父老喝一杯啊。”

小黑面无表情道:“阎罗大人,花儿爷抽刀了。”

阎王:“——?!”

茶几上青玉叶纹背被我一分为二,那红棕木茶几也利利落落一分为二,我收刀对呀呼一声挂在小黑身上的阎王爷婉转一笑,“爹爹,您方才说什么来着?”

阎王爷以手抚额娇滴滴仰头四十五度明媚忧伤望阎王府屋子的黑黢黢的梁顶,“咳咳,今儿天气真好啊,有白云飘过…”

我左右一望,阎王府还是清清静静的,不禁问道:“钟馗呢?”

“去人间溜达去了,据说是看上人间一姑娘,等她死后勾搭她。”阎王爷理理衣裳叹气,“这年头孩子各个不省心。”

我心里浮出钟馗那白玉似的小脸,活脱脱一小美人儿,不被汉子拐跑都不错了哪里需要勾搭姑娘,数年未开垦的八卦心蠢蠢欲动,“他在哪儿,我去瞅瞅那姑娘。”

“别,这小子害羞得紧,随他去,牡丹你把自个儿的事儿办好就成。”

我自个儿的事儿倒是好办。

八百年,身在阎王府又是义女,年年舀俸禄,积蓄倒是有一些,给爹爹买了一堆上等补品,开了方子嘱咐府上的侍女每日炖上一些,请了同僚和一些相熟的鬼在酆都摆宴席最好的银翠吃香喝辣,听闻我准备投胎的消息各个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整个地静了。

我一挥袖,“一世罢了,不过百年,酆都差事儿你们好好做别偷懒,顾殇大人给我把秤,你们这些小鬼们若是有半分马虎,杀错了人,勾错了魂,收错了厉鬼,别怪花儿爷不气等爷回来自个儿洗干净了送上门来。”

同僚们一拍桌子哀叹道:“唉,原来还得回来,造孽啊。”不知是否是我错觉,他们眉眼间却是松了口气。

我想,我还是别告诉他们的真相的好。

在酆都短短几日,其间我去了一次人间,浮空山龙云寺。

依是那个样子,虽只是普通女鬼一枚,有小黑玉佩坐镇,到了后山未觉哪些不适。我飞过湖面来到千佛塔前,石阶一旁,一株白桐花树盈盈而立。

不是开花的季节,枝头却缀满白花,幽幽的香,树旁竖有一块青石墓碑,刻上的字迹描金尚新。堪伍没有骗我,戒尘当真死在这里,死在塔前,我在墓前站了站,我记得我与他穿过月下桐花林,也记得我鬼鬼祟祟绕着他宅子摸索三圈被他当场抓包,他说以为我是月下花妖。

如今的苍音可还将这些看重?

作者有话要说:晕,写文写进去了忘了防盗了…qaq

下一章有个很惊人的真相…其实也不怎惊人╮(╯▽╰)╭不过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不过还是按时写出来了内牛满面…

看在千里双更的份上,不冒泡千里会哭的qaq…真的哭给你看哦!!!!

求撒花!

41十世待君安上卷·结局

如今的苍音可还将这些看重?

走前我将自己屋子打点一番,叫家丁收拾出来空着,出门的时候撞见小黑,怔了怔,“正好,我有东西送给你。”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檀木大箱里舀出来,折得整整齐齐递过去,一套男子式布袍,濛濛暗青色,宽大的款式。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做的?”

我点点头,不知为何有些窘,“嗯。”

这本是以前就算打算送于他的,又被苍音转世下凡的事儿打乱没做完,如今回来把剩下的一点裁缝整齐,将针线理了理,熨了一番,自觉妥帖了才敢送过去,小黑不缺物什,可我还是想表以心意,毕竟八百年他一直陪着我。

他看了看,修长手指抚过衣料,抬首时有了些笑,他是极难得笑的,我愣了愣,他收了衣服道:“还会做这个,花儿爷?”最后三个字放得慢慢。

我瞪他一眼,“你成天穿个黑的晃悠,又板张脸,那酆都西街的姑娘们喜欢你喜欢得紧生生不敢提,这色的衣裳穿了大抵会柔和一些,我做的也许不大好,也许还没她们心灵手巧,你就凑合着穿吧。到时候你喜欢的那姑娘回来了,叫她再给你做一套…”

“不必。”

他打断我,看了看我,“这个就很好。”

我耳根热了热,扭过头去,“我走了。”

我走过奈何桥的那日算是酆都的清晨,忘川水上的雾气格外浓郁,曼珠沙华鲜红似锦,奈何桥边空荡荡的,我只让小黑送我至黄泉路口,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提着牡丹花灯踏上属于凡人的归途。

我总是站在桥边看着凡人红尘纷乱爱恨情仇,一世一世,永世轮回,如今终于踏上,脚下木桥古老而潮湿,吱呀吱呀响,走到中央时孟婆婆佝偻着身子,孟婆汤身旁一锅手中一碗,长柄木勺在锅中轻轻搅荡。

我接过碗,朝她行了礼,“孟婆婆。”

她微微笑,皱纹叠在一块儿,“你终究还是过桥了。”

我望着眼前奈何桥后半段,我一直没有踏入过,尽头氤瘖雾气如梦似幻似深渊,一如我来生的未知,仰头向望天空。

在酆都算来,有个两三日了,他…没有追过来。

他若是有分毫想念,也是会过来找我的罢。

果然,只是想找回失忆前的女人么,如今没了记忆与感情,追忆与怀念都成了累赘。走了,也就罢了。亦或者如今我待他而言只不过是盛放九龙玺的器具,舀出来了便没用了。

那他那晚说的话呢,也是假的么。

不自觉笑了笑,原来只是可有可无,天底下哪有比我还傻的女人。

我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咸的,原来孟婆汤是泪水的味道。

我将忘记我曾经很爱很爱的一个男人,这样挺好,以后不会疼痛不会心酸不会不堪,我以前觉得,只要他过得好过得幸福,我舀性命去换都是可以的。

这样的感情不会再有了,真的太好了。

我搁下碗慢慢走过桥走进白雾中,下了桥,面前的小路越发不清晰,路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石面泛光,那应是三生石了。我正欲看去,身后一声喊叫却生生将我钉在原地。

那是孩童的声音,男孩。

我僵硬回过头去,全身血液都在啪啪作响,隐约雾气里,远远桥头一个白衣男童气喘吁吁扶着桥栏,六七岁的模样,黑发挽起,抬起了一张白净清秀的小脸。

我所熟悉的容颜,曾在苍音第二世便见过的,他小时候的脸。

那么远,我却可瞧见他一双黑眸子盛满水汽,男孩鼓足气,小脸涨得通红,再一次喊住了我。

“娘————!”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问我这一章为什么这么少…我只能说昨晚双更+光棍节单身+订阅扑街伤到我了…真的伤到了

下一章开始防盗,所谓防盗:下午更新章节里放防盗内容,晚上六七点会蘀换成真正更新内容,大家看到的字数会比目录里显示章节字数多,订阅收的jj币依旧是之前的字数。嗯,所以大家还是按原本时间来看就好。

要不就看看文案目录,放的防盗章节时文案上写是防盗。

ps:谢谢泪猫猫和沐良的霸王票!mua

pps:这一章真相不晓得大家有木有惊到…离儿还活着无论如何也是个好消息吧╮(╯▽╰)╭

ppps:就算写的再少撒花是必须的!!>口<

42、十世待君安

钟馗于阳世勾搭人家姑娘总算是闹出点事儿。

听闻这消息时我正在一片荒原间收魂,战场车辙凌乱尸体横陈,破碎的旗帜插在一片高坡间,烈日下拂动。战争肆虐如兽横扫中原大地,在珑国废墟间新起一整座恢弘王城。

残肢干巴巴地晒在土地上,干涸血液脆弱如木屑,轻触便碎。在怎的抱怨差事还是得做,酆都府俸禄没少给,我走在荒原血地间,只觉红日灼灼,手中牡丹灯笼也因此一并燃烧一般。

游魂太多,不得不动用魂锁,将魂魄一只只排好用一条锁链铐起来如同囚犯,我一手牵着锁链扣一手提引魂灯打开了通往鬼城的大道,幽幽鬼火荧绿洞开,暗灰地砖延伸至大门漆黑尽头。

等正进了酆都,守门的牛头马面接过魂锁扣,举火把对我道:“花儿爷,少公子出事儿了。”

都三个月了,我与他们说过许多次,不必叫我花儿爷,如今没了修为只是小小阴差一枚,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道:“哦?他总算出了点儿事了。”

这位少公子平时最是爱搅人间清净,生死薄上好好划下来的名册他偏偏见着可怜硬是给添了寿命,几番下来崔判官气得胡子往上飞。近半年来据说是看上了人间一姑娘,那叫一见钟情,就此在酆都难以寻着他的影儿。好好正事不做去勾搭姑娘,阎王爹爹对此很是不满,训了几通下来不见成效也随他去了。

人间一女子,生死一瞬的事儿,等她死了再召过来瞧上一瞧,若是好收做个妾便是,难得见少公子有这般上心的女孩。

牛头马面跟我将事一讲,我不禁皱皱眉,这下可好,钟馗把自己弄进去了。

正琢磨钟馗他打算如何,小黑正朝我走来,我一见他便道:“钟馗他该不会真被□了吧?想在古墓里和那姑娘上演一出神雕侠侣?”

小黑道:“阎王正想与你说这事,少公子约摸只有你劝得动了。”

我点了点头朝阎罗十殿走去,又转过身,“小黑,我虽然忘记一些事儿,但我可记得你答应过我我投胎前让我看看你的脸。”

小黑面无表情道:“你这不是没投胎么?”

我瞪他,“得了吧,要不是小离儿,指不定我现在在凡世哪户人家了。”

小黑道:“你下次投胎时再则个。”

“还下次,小离儿在这里下次都不知道几十万年以后了吧?”我白他一眼。

我去勾魂在人间驻留三四天,听牛头马面那么说了又听爹爹说了些才晓得始末。

钟馗是喜欢那姑娘,只可惜单恋。世间最是难过而生涩的事情不过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钟馗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现在这姑娘命数到了,死了,见到了钟馗,心里却念着生前夫君只愿下世与他再续前缘,钟馗一见她这模样便知这姑娘急忙要去投胎,她一投胎他又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于是耍了点手段。他在女孩死去的地方设了结界,他俩都在结界里,他就等着她回心转意。

我一听嘴角一抽,少公子平时一副机灵样儿,碰到喜欢的姑娘敢情是脑子灌了水,“他以为这是审犯人?女人的心哪里是关得住的,越是在乎禁锢越是得不到,你说钟馗生得一副小美人儿的模样怎的就不知那些小美人儿的心思呢?他这不活脱脱让她恨他吗?”

小黑默了一默才道:“那么放了她任由她投胎才是好的?”

我道:“咱们可以活得很久,可以从长计议,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像钟馗那般铁定不行,我到时候定是要问问他怎么做出此等丢阎王爹爹面子的事儿来。”

***

钟馗一事推了我两天的差事,我闲闲在屋子里喝了半天的茶小憩几个时辰,又沐浴洗漱去西街买了袋桃花藕糕,临走前小离儿蹦蹦跳跳找到我,穿着我给他做的那件蓝布小衫,雪白如玉的小脸此时红扑扑的。

“娘~”

我见了他心里直乐呵,将他抱起来,他模样只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圆圆小小一团的身子在我怀里蹭啊蹭,我喂了他一块桃花藕糕,他咂巴红艳艶小嘴儿吃掉,又喂了半块,自己吃掉他吃剩了一半又将他嘴边的糕粉拈干净,狠狠在他娇嫩花瓣的小脸上啃一口。

离儿呜咽一声,眨巴水汪汪黑溜溜大眼睛瞅我,“娘,你咬得好重。”

“娘这是疼你,”我眯眼帅气一笑,嗷呜超他脸颊另一边也啃了一口,香喷喷真好吃,“离儿,想不想跟娘去勾魂?”

于是我们俩儿娘朝中原黄土墓葬群前进。

也许全天下把自家儿子往阴森森古墓里带的古今奇葩就我一个了,可这有什么关系,我是阴差,我儿子是神仙。

啊,对的。

据说我生前夫君是个神仙,我当年怀上了神种。不过这据说拿掉大抵也是没问题的,三个月前我醒来,就有一个白衣小鬼头趴在我身上哭得梨花带雨好生惹人怜爱,周身仙气至纯至盛没有敛去甚是将我逼得睁不开眼。

这小鬼头就是我孩子苍离,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哭得皱巴巴。

我当时坐在酆都阎王府房间里,我记得他,我记得酆都,我记得阴间第一霸,我记得这一切,记得小黑钟馗,记得阎王爹爹,记得小白孟婆,连天上来看我的紫衣仙女司命和蓝袍神君九阙我都有印象。

喝了孟婆汤,本该忘记一切去投胎,可中途又折返回来,孟婆拿了解药,酆都里误喝孟婆汤的阴魂无常古往今来不在少数,解药在万年前就开始备着的了。好在及时,那时孟婆汤只起了一小部分作用,我只忘了我生前夫君。

孟婆汤忘情忘事从心中最的人开始,这般想来,我曾经应是很爱我夫君的,虽然据说他是个不要我了的神仙,不过女子不就是这个样子,他爱不爱自己无所谓,自己深爱他就好。

那时醒来有些混乱,慢慢琢磨下来,近一百多年记忆空白隐约,只有断断续续在酆都和天庭与昭锦相处的片段,就着自己情况与夫君身份一算,估摸清楚。

自己大抵是被那个男人伤了。身份悬殊,他身边又有昭锦公主作陪,我再不济也记得苍离当年似乎是掉进了奈河,生灵入奈河灰飞烟灭这些我都是晓得的。

一问离儿他自己回答了我。

的确是任何生魂掉进奈河灰飞烟灭,只不过神族除外,这不算什么大秘密但知晓的人毕竟不多。离儿父亲为九重天帝君嫡子,那么离儿他自己自然保得安全,那年是他父亲将他抱回来的。

我心想敢情他当年是想独占离儿来着,害得我生生以为儿子死去八百年,再一次由心中笃定他是个渣。

“爹爹说离儿身子不好,在东华叔叔那里修行,几日前爹爹来接我了,说娘亲回来了,离儿就回来了…”离儿当时说这个眼泪一波一波的,眼睛红红,“可是离儿回来了娘亲就走了,离儿就追过来了,娘,是不是离儿哪里做错了?”

我愣了愣,爹爹?

离儿的爹爹…是谁来着?

如今这种无非紧要的事我不再去想。我只记得三个月前我抱紧苍离全身酸涩发抖,我记得我一直流泪却没有声音,内心轰鸣,那种莫名的悲伤与不知可否称作喜悦的灭顶情感湮没所有的感官知觉。

离儿后来伸手,他的手很小,生涩稚嫩地抹掉我的眼泪,“娘,你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了。”

苍离之前一直住在天宫,如今时时跑下来与我在一起,时不时可见仙叔仙伯恭恭敬敬在我小院子里候着迎接,仙气震煞一排兵卒。

我一直未见过他的父亲,我是阴差自然上不了天,那个男人也没屈尊下凡。

我曾问离儿,为何一见我便知我你是娘亲。

“因为爹爹时时画娘亲,画完了就挂在墙上,与离儿讲这是离儿的娘亲,绝对不可以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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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哦了一声,心觉古怪却不知哪般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