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起身站起来对姜清婉屈膝行礼。还叫赵玉婉跪下去对姜清婉磕头,谢她的救命之恩。

姜清婉忙一把拉起赵玉婉, 让她在椅子中坐了。然后看着赵夫人说道:“夫人不必这样跟我见外,我救赵姑娘是再应该不过的事。”

怕赵夫人多心, 就又微笑着说道:“上次我在周指挥使府中见到赵姑娘, 也不知道怎么, 便觉得和她极亲切。倒是和我的亲侄女儿一般。看到她有危险, 我如何能袖手旁观?夫人实在不必这般跟我客气。”

一面说,一面还倾身过来,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赵玉婉的头,目光甚是温和。

她心里既是将卞玉成当成大哥来看待,自然也将赵玉婉当成自己的侄女儿一般来看待。

赵夫人见她明明年纪不大,但刚刚说的这两句话,还有看赵玉婉的目光,总让人觉得她好像经历了很多事一样。

有心张口要,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询问。最后也只得罢了。

不够刚刚姜清婉到底救了赵玉婉一命,所以赵夫人心中是很感激的。就忙着叫伙计的上最好的茶水,还有最好的糕点,要请姜清婉吃。

姜清婉作辞要走,也被她苦苦的拉住,一定要她再坐一会儿。姜清婉盛情难却,也只得又坐了下来,跟她们母女两个说话。

目光却还是忍不住的飘向二楼,在想崔季陵到底在跟卞玉成说什么话。

崔季陵跟卞玉成说的是姜清婉已死的事。

虽然他对卞玉成和姜清婉之间自小一起长大的成分依然耿耿于怀,但现在他也明白姜清婉心中一直都只有他,只将卞玉成当成自己的兄长来看待。

既然她将卞玉成当成兄长来看待,那她的事,也是应该告诉卞玉成一声的。

卞玉成听了那些事,一方面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另外一方面又是疼惜难过。

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娇娇软软,连绣花针儿扎下手指尖都会喊痛的小姑娘,竟然受了那么多的苦,最后还那样凄惨的死去。

连他这会儿听着都觉得心如刀割,那经历了这一切的姜清婉该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的无助?

卞玉成红了眼眶,想也不想的,一拳头就朝着崔季陵的脸重重的挥了过去。

崔季陵明明看见,也能轻而易举的躲开,但他却没有躲开,而是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拳。

纵然只是个文人,但卞玉成现在很愤怒,手上的力道自然就很重。

左脸立刻就火辣辣的痛,口中也有腥甜味,想必是流血了。

崔季陵忍着,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卞玉成还在气的骂他:“当年你跟我说,会护着婉婉,会让她过的比以前还好,结果你就是这样护着她,这样让她过的好的?你身为她的丈夫,连自己的妻子在家里受了你母亲和你妹妹那么多的委屈都不知道?最后竟然还让人把她作为贡女送进宫里去了!那些事,那些苦,她都是,都是怎么受下去的啊?”

说到这里,卞玉成都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只觉得再多的谩骂也消除不了他心中的愤怒。于是又是重重的一拳对着崔季陵挥了过去。

崔季陵依然没有躲,还是结结实实的受了他这一拳。也没有说话,只垂着头。

他确实没能保护好婉婉,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和折磨,所以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他该受的。

所以他绝对不会反抗一下。

两拳头砸过去,虽然卞玉成还是觉得很愤怒,但较刚刚已经好了很多。

卞玉成目光恶狠狠的看了崔季陵一会儿,看他一直垂着头不言语,左脸颊上被自己刚刚两拳打过去,这会儿已经青紫了,也有些肿了起来。唇角也有一丝猩红的血迹。

都打成了这个样子,肯定是很痛的。但是他却一声不吭,甚至都没有反抗,连要躲的意思都没有。

卞玉成清楚,崔季陵现在不同以往,是个武将,想要躲过他刚刚的那两拳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婉婉死了,他肯定很难过的吧?不然也不会短短的时候就削瘦成这个样子。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憔悴,了无生气。

长叹一声过后,卞玉成颓丧的在旁边的一张椅中坐了下来。又抬手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语带恨意的问道:“孙映萱现在在哪里?以前婉婉待她若亲妹,她竟然如此蛇蝎心肠。将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我不会让她好过。”崔季陵抬头看他,眉眼皆是阴郁,语气发寒,“她现在零零碎碎受的罪,绝不会比千刀万剐好过。”

卞玉成看了他一眼。

饶是他心中也深恨孙映萱,但是还是被此刻崔季陵身上的阴冷给吓到了。

想必也不用他再细问了,数月之前孙家三姐弟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事肯定是崔季陵干的。

倒是孙兴平在那之前就死了,可真是便宜他了。

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崔华兰可就是溺毙在御湖中的…

心中震惊,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崔季陵。

这个人可真是,离疯魔不远了。

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然不知道再跟崔季陵说什么话了。

崔季陵这时却在想刚刚姜清婉救赵玉婉,以及看着卞玉成一家人时面上满是欣慰和隐忍神情的事。

那个小姑娘对卞玉成确实是很不一般,他心中不由的有些疑心起来。

想了想,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你以前,认识楼下的那位姜姑娘?”

第119章 开口维护

卞玉成先是一愣。过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冷笑两声。

“你好好的问我这句话做什么?是看从前婉婉对我好, 你心里不平衡, 所以现在看着那位跟她同名姓的姑娘也对我, 你心里就更加的不平衡了?还是说, 因为姜姑娘和婉婉有同样的名姓, 又生的年少美貌, 你就看中了她, 想让她代替婉婉留在你身边?心里还能安慰自己, 你这是一直忘不了婉婉,所以看到一个跟她有同样名姓的人才会动心动情。崔季陵,你那个时候口口声声跟我说,会对婉婉深情不移,怎么,现在就忘了你当初说过的那句话了?”

崔季陵沉默,没有解释。

他自然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是看到姜清婉实在有很多地方跟婉婉相似, 心中多少就会有些疑心。不过现在被卞玉成这样一骂…

罢了,也许只是他多心而已。那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婉婉呢?

卞玉成见他不说话, 就目光瞪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听到陈平的声音隔着门有些急促的传进来:“大都督, 卫国公来了。”

*

姜清婉原本还坐在楼下大堂跟赵夫人母女说话,忽然听到门外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她转头望过去, 就见薛明诚正疾驰而来, 身后跟着几名侍卫。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 应该是刚刚护送她的六名侍卫之一。

想必是刚刚发生那样的事, 侍卫担心薛明诚事后知道会责骂,便有一名侍卫回去禀告薛明诚这事。而卫国公府离这里也不算太远,薛明诚立刻就骑马赶了过来。

姜清婉隔窗看到薛明诚翻身下马,眉头微蹙。

虽然她知道薛明诚无论从各方各面来说都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夫君人选,也知道刚刚他对她说的话应该不假,但是她始终没法子对他有什么感觉。

甚至刚刚被他握着手表白情意时,她非但没有感动,反而还觉得有些被迫的恼意。

薛明诚这时已经翻身下马,大踏步的就要进酒楼的门。但是被崔季陵的几个侍卫给侧身挡住了。

刚刚崔季陵在路上才遭到刺杀,他们现在不敢随便放任何人进去。

薛明诚虽然平时看着温雅,但到底是卫国公。从小也是贵公子一般的长大,见被人拦阻去路,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眼中也有了寒意。

“让开。”他低声喝叫崔季陵的那几名侍卫。

但是那几名侍卫都没有动弹。

对于他们而言,眼中只认崔季陵这一个主子。其他的人,哪怕贵如卫国公,他们也不会听他的话。

薛明诚大怒,正要出声呵斥。就听到有人在说话:“请薛国公进来。”

薛明诚抬头一望,就见崔季陵正站在二楼。他旁边站着另外一个人,薛明诚见过,认出来是工部右侍郎赵玉成。

薛明诚这会心中既有对姜清婉的担心,也有刚刚被拦阻的愤怒,饶是他平日一贯以温雅示人,这会儿也忍不住的冷笑一声,望着崔季陵就不客气的说道:“大都督好大的架子。竟让侍卫把守酒楼门口,不放人进出。刚刚还纵马闹市行凶伤人。大都督就不怕御史弹劾?”

若刚刚姜清婉被崔季陵的车马给伤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崔季陵自然不惧会不会有御史弹劾他。说起来他现在对什么事都懒得放在心上。所以他也没有要跟薛明诚解释他刚刚路上遇袭,所以马匹才会发狂,随身侍卫也比平常更警觉的意思,只是侧了侧身,让卞玉成先下楼梯。

既然婉婉心中视卞玉成为兄长,他也愿意视卞玉成为兄长。

卞玉成看他一眼。

在云州的时候他就看崔季陵不惯,其实即便现在他也看崔季陵不惯。总觉得他这个人沉闷寡言,偏偏又孤傲的很,好多事都宁愿闷在心里也不对人说。哪怕旁人会因此误解他。

简直就是个闷葫芦。也不知道婉婉那样活泼的性子如何会看上这个人,还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就算再如何的看不惯,这个人也是婉婉的丈夫。就容不得旁人在他面前这般的说他。

他也没有推辞,抬脚就先行下了楼梯。崔季陵随后也下来了。

薛明诚看到,难免心中惊讶。

这两个人,论起官位来,崔季陵是正一品的大都督,而卞玉成只是个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而且崔季陵还是靖宁侯,但是刚刚崔季陵竟然侧身让卞玉成先行,而卞玉成竟然没有推辞…

他们两个人难道以前曾相识?且关系绝对不一般。

可他明明记得,有一次耳听到工部的几个同僚谈论起崔季陵来,都说他战无不胜,卞玉成可是在一旁嗤之以鼻的。

姜清婉这时也注意到崔季陵对卞玉成的谦让,心中也很惊讶。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崔季陵的左边脸颊上的伤。

刚刚崔季陵的脸上明明还是好好的,现在却有了这些伤。那只能是…

卞玉成为什么要打他?而崔季陵竟然不躲?她不信崔季陵若真的有心要躲会躲不过去。

崔季陵有察觉到姜清婉看他的目光,不过他并没有转过头看她。

刚刚卞玉成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甚至连他自己都在反思,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小姑娘跟婉婉有同样名姓的缘故,所以他才会一直刻意的留意她?而留意的多了,只怕忍不住的就会觉得她好些方面跟婉婉相似。

所以就刻意的想要跟她疏远。非但没有转过头看她,反而侧头去看窗外的一株柳树。

已经是初冬的时节了,柳树上的叶子虽然还没有落尽,但看着也是无精打采的,颜色也不青翠了。

卞玉成这时已经上前去跟薛明诚见礼,称呼他国公爷。待见过礼,直起身来的时候他就说道:“刚刚大都督在路上遇袭,马匹中毒发狂,这才会控制不住,在闹市奔走。所幸并没有伤到一人。便是门口的这些侍卫,也是下官和大都督在里面说话,不放心姜姑娘,拙荆和小女在楼下大堂,这才请了大都督的侍卫在楼下守卫。若有冲撞国公爷的地方,都是下官的不是。还请国公爷见谅。”

一番话说的极是光明磊落。但对崔季陵的维护之意也很明显。

崔季陵讶异的望着他。

没想到他竟然会维护自己。不过他怎会让卞玉成出面担下这些罪名?便要开口说话。

却被卞玉成眼尖给看到了,伸手一拉他的衣袖。

卞玉成知道现在崔季陵和薛明诚分属两党,若这会儿因着这点事正面扛上可就不太好了。而且崔季陵位高权重,只怕有许多人在背后盯着他。若是让他因着这件事真的被御史弹劾可就大不值了。

倒不如将侍卫冲撞薛明诚的罪名落到他的头上来。

薛明诚双眼微眯,目光扫过他们二人,带着疑惑的问道:“赵侍郎和大都督以前相识?”

若照刚刚的事来看,这位赵侍郎怎么着都该和崔季陵相识才是。且只怕关系匪浅。

“惭愧。”卞玉成倒没有隐瞒的意思,笑道,“大都督的妻子算得上是我的妹妹。他自然也就算得上是我的妹夫了。”

崔季陵大感惊讶,不由的看向他。

卞玉成对他一直都是嫌弃的。曾当着婉婉的面说过他,纵然腹有诗书,才华横溢又如何?但他压根就不会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便是往后得中进士,入了仕途,性子执拗耿直,一辈子也只能做个底层的小官员,能有多大成就?他能给你什么样的好日子?

不得不说,卞玉成看人确实还是很准的。崔季陵其实就是个阴郁的人,嘴也笨。若是做了文官,不会同人虚与委蛇,往后难有大作为。不过好在后来他弃笔从戎,身为武将,在战场冲锋陷阵的多,同人打交道的少。而且凭着实力说话,又握有兵权,旁人自然要忌惮几分。

便是他沉默话少,落在旁人眼中,那也只会觉得他冷厉难亲近,反倒会越发的忌惮他。

但是现在卞玉成竟然这样说…

崔季陵心中生了几分感动。

薛明诚也大感意外。望着卞玉成,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原来赵侍郎和大都督之间还有这样的一段渊源。”

卞玉成这番话,无疑于自站崔季陵阵营了。

到底是工部右侍郎,也是不容小觑的。

卞玉成生的温润,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当下拱手笑着同薛明诚寒暄,倒教薛明诚心中对他有几分另眼相看起来。

薛明诚这会儿重又恢复他一贯雍容闲雅示人的模样,从从容容的同卞玉成寒暄。

不过心中到底还是记挂着姜清婉,所以同卞玉成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往姜清婉所在的方向走。

却看到姜清婉目光正在望着崔季陵。

薛明诚的面色不由的微沉下来。

第120章 暗暗关心

姜清婉很震惊卞玉成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把她当妹妹这没什么,两个人原本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彼此之间情分深厚。但是他竟然说把崔季陵当成他的妹夫。

他不是从来都看不上崔季陵的吗?刚刚崔季陵到底是和卞玉成说了什么话, 一方面让卞玉成忍不住的动手打他, 另外一方面, 现在又要在薛明诚面前维护他?

心中思量着这些事, 目光不由的就一直看着崔季陵。

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论身处在什么样的场合, 多少人之中, 他依然眉眼微垂, 惯常沉默,给人的感觉总是疏离冷清的。即便他现在是位高权重的大都督,靖宁侯,但看来依然如此。

而她以前,喜欢的就是崔季陵身上的这种疏离冷清感。总觉得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忽然就觉得鼻子没来由的有些发酸起来。

不想再看他,就转过头来。却正好对上薛明诚有些发沉的目光。

她先是一怔,过后又是一惊。等回过神来, 就对薛明诚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就算是跟他打过招呼了。

薛明诚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戾气猛的一下子冲了上来,让他压根就无法在姜清婉面前保持他以往一贯的温雅模样。

他不知道这就是嫉妒。

刚刚姜清婉看着崔季陵的目光, 里面包含了很多情绪。但唯独没有世侄女看着世叔时该有的恭敬。

而且姜清婉的眼圈到现在还是红的。

她心中分明就没有将崔季陵当成她的世叔来看待。她是将他当成什么来看待了?

转过头看了看崔季陵。也不得不承认,崔季陵身形虽削瘦, 但颀长挺拔。眉眼间虽有阴郁之色,但相貌依然隽雅。更难得的是他身上被岁月打磨过留下来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