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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侠靠树而睡。他与圣教弟子大部分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如今镇日沉默,不怎么跟人说话。把自己缩在一个壳子里,默默地观察身边人。前半夜是他守夜,后半夜与某教中教徒换了后,找到个风口,闭目打坐休憩。

打坐也是修习内功的最正常方式。

同时,也能帮人周身气血流转,恢复精神。

迷瞪中,江岩似睡非睡,陡一刻,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同,蓦地睁开眼,摸上腰间剑。多日与魔门势力打交道,江岩已经习惯随时起身而战、应付对方夜袭。然他一睁眼,对上的,便是几乎凑到他眼皮下的明妍面孔。

长眉青翠舒展,睫毛一眨一眨,眼瞳黑亮,鼻头圆润,小嘴嫣红。眉骨眼梢间,还荡着风流韵味,一波波流转。悄无声息出现在眼前的少女,山鬼一样窈窕妩媚,颇为荡人心弦。

这么近的距离下,她当真荡的江少侠差点被一口唾沫呛死。

看少年被她的美貌呛得咳嗽不住,望月愣一下,谄媚无比地拍他后肩,帮他缓口气,同时没好气道,“我是洪水猛兽,能吃了你?”

江岩好半天,才压低声音,不打扰到身边教徒,问她,“你过来干什么?”

圣教中弟子叫望月“圣女”“大人”“您”,江岩实在不习惯这种叫法,也不好再喊她“杨姑娘”,只好模棱两可地称呼她为“你”。

望月笑眯眯。

江岩被她笑得汗毛竖起。

望月手搭在他肩上,“过两日就是七夕了。”

“嗯。”

“你往日七夕,都是在云门山上过的吧?”

“嗯。”

“今年却要跟着我在外面胡乱忘过去,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啊?”

“我并不想找女人。”江岩道。

望月脸上笑僵了下,然后继续无所谓般地笑了下去,还眉目流丽,嗔了少年一眼,“我是说,我很对不住你。想偷偷带你回云门,让你见一见你昔日的长辈们,给他们磕个头。你以前每年,作为大弟子,不都要给长辈磕头的吗?”

“七夕好像没这种传统。”

望月:“”

江岩:“”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江岩终于被望月理直气壮的瞪视瞪得败下阵来,低头发笑。他低头笑的时候,又有点儿以前在云门时的影子了,羞涩,无奈,宽和。他在魔教的日子,和在云门时,一点都不一样。但是望月,这么快活,这么没心没肺,又很容易把江岩带回去以前的他。

他笑着投降,但却道,“好吧。我确实好久没见他们了,也确实很想念但是这边的战事吃紧,我们哪来的时候,跟你偷偷回云门?”

这话倒不是假的。

虽然仍有些困窘,然当日有杨清开解,现在又有每天望月无声无息的言传身教,江岩已经放下了很多。至少,不会提起云门,他就心痛得无法开口。

望月这才笑了,吩咐他,“这场战事胜了的话,圣教这边,我就暂时让大家自由活动。然后我和你回云门,我们走水路,很快的。去一夜,第二天就回来。让你在七夕那晚,见你家长辈,跟他们问声好。”

江岩看她一眼,心中微动。这场战事胜了就可以吗?

遥想到昔日山门,少年有些跃跃欲试。

望月临走前,又不经意般,告他一句,“你上山后,碰到杨清,叫他下山,我在山下等他。我只让你传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江岩眸子闪了闪。

喃声,“调虎离山啊。”

他并不笨,望月这么一说,他就知道望月打的什么主意了。云门从内门开始,武功都很不错。望月这么个魔教妖女,是上不了云门山的。尤其是现在,她和杨清的事情曝光后,恐怕云门早提防着她去找事。

于是,望月就找上江岩。

让江岩去调开人,好让杨清下山,跟她碰面。

望月站起来,在少年头上敲了下,哼笑,“调虎离山怎么啦?你去不去?”

江岩道,“去啊!”

虽然望月是利用他,但是他是真的想念云门那些可亲可爱的长辈们。

之后两人,与魔门势力打斗时,江岩都使出了十成力,万分希望此战能胜,并且尽快胜,不要耽误他和望月的计划。老天爷大概不希望他们两人的奸计得逞,天下了暴雨,让双方打得很艰辛。不过最后,在三日后,这场战事,还是告了段落,以圣教胜出为结局。

当天,与火堂主明阳说一声,望月和江岩,就走上了水路。

看着圣女和那少年走开,明阳沉着眼,默然无语:大人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的人抢他的位置。他却毫无办法。

他默默看着圣女背影,心中怅然,无可诉说。

却说望月和江岩赶了两天,陆路水路并进,到底在七夕当天,赶到了云门山下的镇上。傍晚时,望月就催江岩上山,反正他曾是云门弟子,现在就算是弃徒,不能从前山光明正大地上山,他肯定知道别的上山路。望月给自己的任务,就是去联系船家。

时间很赶。

西南那边的战争,还在等着她。她能因为一夜之梦,千里迢迢,走来见杨清一面,已经是很难得了。

不管江岩怎样,她都要很快回去的。

江岩被望月催得紧张,没有做好与山中长辈见面的万全准备,就被望月踹上了山去。日暮西陲,江少侠站在后山口,四肢僵硬半天,终是捏捏鼻子,认了。

走上这条偏僻山路,一路躲避开巡山弟子,向上行去,影影绰绰,山中挂满了黄灯。灯罩下有铃铛,风一吹,便沙沙作响。熟悉的山道,熟悉的师弟面孔,熟悉的草木江岩鼻子酸涩,曾经不放在心上的,现在也只能躲着走。

他到底武功高,一路惆怅着,也这么绕开了弟子们,几下进了内门。

想到望月的叮嘱,江岩定定神,决定先去见杨师叔。比起旁的长老,杨师叔是最好对付的。

往杨师叔的院子一径飞掠而去,即将到院口时,他看到院门口,杨清的身影。青年与两名弟子低头嘱咐什么,那两名弟子离去。然后青年抬目,目光直接看上了对墙的树荫中。浓浓密密的树影婆娑,杨清与江岩目光对上。

江岩:“”师叔武功好像更上一层楼了。

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感知到了。

江岩跳下了树,怀着激荡之情,快步走向院门口的青年,“师叔!”

他很快发现杨师叔衣衫紫白,紫色与白色重叠,玉冠缠绕抹带,发带与青丝贴着修长身形,而腰间玉坠璎珞,修饰极繁。这是极为正式的衣着,云门衣饰以白色为主调,在其上,兰色、月白、紫色、黑色、灰色,等等,都有不同的意思。每种颜色下,也有日常穿着,和正式着装之分。像杨师叔现在这套紫白色泽的衣袍,又是蔽膝又是绣衮的很明显是正式场合的着装。

杨师叔有要事?

他一时踟蹰,不知道该不该把望月的嘱咐说了。

反是杨清诧异之后,温和问他,“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来这里了?”

江岩抿了下唇,“今日过节,我想念长辈,想回来看看。师叔,门派晚上有大事吗?”

杨清答,“是啊。碧落谷深陷魔教战场,掌门与其他两大门派约了吉日,来云门商谈针对魔教的计划。”他觉有趣般,笑了下,“没想到我被关这么久,出来就碰上这种大事。”

江岩“哦”一声,闷不做声了。

杨清看着他,温笑,“不必沮丧。你想见长辈的话,先在我这里留下。等掌门那边散会后,你再去见几位长老,会好些。如今山上有别派弟子在,你莫要乱走动,被人发现了不好。”

江岩只剩下应“是”的功夫了。

杨清拍下他的肩,示意他进院中去。此时苏铭听到了外面动静,已经出来了。看到久违的江师兄,眉心朱砂的少年只是睫毛颤了颤,与这位师兄拱了拱手,并未多言。吩咐苏铭照顾江岩后,杨清便往阶下而去。

他走了两步,在江岩复杂的目光中,又回来了,看着少年半晌,低问,“是阿月有事找我吗?”

听到“阿月”二字,苏铭苏少侠惊讶看看师父,再看眼江师兄。

江岩讶然地看眼杨师叔:他这么快就猜到了啊?

杨清是很擅长猜人心事的,他唯一不擅长的就是望月。只看江岩一眼,杨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寻思望月即使有话吩咐自己,江岩也不必这么犹豫。而江岩如此纠结,那么就是——“她是不是来找我了?”

江岩:“”

杨清微笑,问,“她在山下哪里?”

都到了这个地步,江岩也瞒不下去了,直接说了一个渡口名,“她、她在那里等你。她说她没时间,只等你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你不到,她就回西南了。”

一个时辰!

杨清平静的面色微顿,不自觉往院外的路看去。他衣衫一扬,便要行去。然身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杨师弟!”

回头,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杨清停顿片刻,上前拱手,“林师叔,沈师兄。”

两位长老的衣着,与他一样繁复。在凉夜中,两人走来,都有种仙风道骨的飘逸感。而在同一时间,江岩面色微变,苏铭反应很快,立刻拉这位师兄进了院中,关上了院门。

把他师父、还有过来的两位长老,一起关在了门外。

笑眯眯的林长老和沈长老:“”刚过来,就被苏铭拍了一门灰。

沈长老很生气,瞪眼杨清,“你好好管管你的弟子!这是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林长老倒是好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眼身旁的沈清风。方才有一道影子,飞快地进了门里。也不知道沈清风是不是当自己眼瞎,以为自己没有看到。然林长老是他们的长辈,却心性宽和,懒得理会他们这些龃龉,只摆了摆手,示意沈长老不要气怒,跟杨清说,“前堂的人都在等着了,杨师侄,走吧。”

杨清踟蹰一下,“我有些事”

林长老眯眼,“你忘了你刚从闭门崖回来?师兄好不容易原谅你,你又打算不给他面子?”

沈长老还心中直跳,脑子里一直闪现刚才看到的那道影子,疑心杨清院子里藏着谁,但当着林师叔的面,他也不敢问杨清。现在听杨清又要出事,登时瞪他,恶狠狠道,“几大门派商量对付魔教的事,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错过了今天,掌门可未必再给你面子。你忘了总之,别出乱!”

杨清沉默片刻,无奈笑了笑。

夜中,两位长老一左一右,堵住了他的路。纵他天纵之才,到底年轻,两位长老加在一起,他打不过。况且,今晚之议会,错过,确实会让他后悔。杨清只能跟两位长老去了。

耽误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出去后,听到山间钟声,算出当下时辰,杨清便匆匆下山,往江岩说的那个渡口赶去。

他用上自己最出众的轻功,在夜间飞纵,如风一般飘扬自在,吹一下,就跃出了几丈。青年下了山,在镇上穿梭。今夜七夕,镇上很热闹,家家灯火明耀,发着温柔的光。杨清在夜中飞掠,根本来不及看。

心中捏了汗,唯恐望月已经走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心中也越来越没主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赶到江岩说的那个渡口。渡口松松散散地停着几只船,没有船夫,空空荡荡的,船飘在河道上,用铁锁系着。渡口挂着一长串灯笼,照亮寒夜。旁有一间茅草屋,供来往客人休息。

青年孤零零站在渡口下,风吹得他衣袍宽大。打在面上,在盛暑时,感到一丝寒意。

果然空无一人。

杨清站在岸边,看着无边的墨色河道,在夜中发着银光。看着那天,看着那水,却没有望月。

她已经走了吧?

杨清攒紧了手:阿月是很果敢的人。她说忙,那就是忙。说等他一个时辰,那就是一个时辰。她不跟他开玩笑的时候,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她是真的走了。

杨清站在风中,站了许久。目中星火寥寥,暗了下去。灯笼在身后,拉得青年身形瘦长。红通通的灯影下,青年挺拔如竹,看着长夜漫漫,听到远处百姓的笑声,一个人在无人渡口站半天。

又是过了好久,他垂下了眼。

转过身,打算回山。

回身一眼,身后灯笼在风中飞起,灯影乱窜,照着前方的路。江边风大,吹得一个灯笼掉了下来,砸到了杨清脚边。杨清弯下腰,捡起这只灯笼。他忽然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到少女。

米分衣襦裙的少女站在重重灯影下,刘海微乱,发带打在衣上,灯火照得她面如桃花,娇妍热闹。她向他走来。

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拾灯笼的杨清。

望月弯腰,长发拂在他抬起的面上,对他打个招呼,“你在干什么?”

“捡灯笼。”

望月一愣,忽而笑,眉眼弯弯。

她让他眷恋而望,让他要强烈克制住咚咚咚狂跳的心脏。

杨清仍然蹲在地上,灯笼的火光,映着他秀丽而怔然的眉目。他仰着头问她,“一个时辰,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是要走了啊,我连银票都交了。船夫突然跟我说,今晚有大风,不宜出行。我死活都走不了。”

杨清蹲在地上,白衣飞上清风朗月。他眼睛里星光形成烂烂银河,灿然无双。满天的灯火照着他的眼睛,他微微一笑,笑得望月眼睛闪了下,心口急跳。

她俯下身,低头问他,“你又为什么迟到了整整一个时辰?”

“山上有客,我走不了。我想来找你,但是赶不到。”

“那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啊,”望月笑,“我想走,走不了。你想来,来不了。但是我们还是见面了。”

“那你见我有事吗?”

“欣赏你的美貌,算是事吗?”

“”

她笑嘻嘻地弯腰与他说话,开心而快活,无怨又无悔,却没有告诉他——

【我就想见你一面,仅仅因为梦到了你。】

赴你千里之约,为看你一眼。多么简单。

第125章 125|54321

河边风大,两人自然也不能一直在渡口这么站下去。望月又不可能跟杨清回云门,杨清便领她去找客栈夜宿。得离渡口近一些,因望月说,夜里风停后,老船夫第二天早上就应该到了。她交了银票,可不能错过了机会。

两人进了客栈,杨清与掌柜登记。他面相比望月要和气的多,望月长得漂亮,然总带着一种凛冽邪气,不装傻装无辜的时候,看着就特别“妖女范儿”。杨清则正好和望月相反。两个人一起走在外面,路人与他们说话时,往往衡量一二,都找杨清,不理望月。

望月早习惯杨清受人喜欢的气场了。

他天生就是那种谁都喜欢凑过去、却都无胆亵渎的那种人。

杨清与掌柜记录客人户籍,望月则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说起自己一路找他的经历。说到第二天早上赶船、江岩却不必着急的时候,杨清已经从客气的小二那里取了灯烛,踩上年久失修的吱呀木梯。望月跟在他身后,灯火影子幢幢,夫君紫白色长罩宽袍,玉冠博带,背影落落拓拓,萧疏清润。

她说了那么多话,杨清只问她,“我不如你的银票重要?”

他指的是她为了交出去的银票,第二天就要走的事。

望月嗤笑,快步往上蹿一丈,越过了杨清,开了一扇门,回身,邀请杨清进客房。她靠在门边,用调戏的目光打量青年,语气玩味,“那怎么能一样?你又不会跑,我的钱没了,那可就是没了。”

杨清默然半天,盯着她似在想什么,突而笑一下。

他笑起来,真让人心动。

“你笑什么?”

杨清寥寥道,“以前问你这样的话,你必然答我更重要些,”他看眼望月,语气感慨,“果然是得到了,便不知珍惜了吗?”

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