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接着说,当下她和女儿都跟救护人员连连道歉,徐妈妈见自己女儿也没什么大碍,心里寻思大概是梦游一类的。虽然还是担心,但是比起之前也算是放心了许多,于是她打算等次日看看能否联系个心里医生,来给女儿好好疏导疏导。可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一阵歌声给吵醒。她看了看时间发现才不到早晨6点,而且听歌声就是自己女儿的声音。于是她穿好衣服打开女儿的房门,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大清早发什么神经。可是打开门一看,她就惊呆了。

我问她,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徐妈妈面色凝重,犹犹豫豫的说,她看到女儿光着身子站在床上,一边借助床垫的弹力,一边蹦蹦跳跳的唱歌。唱得还是那些从来都没听过的,连语言好像都不是中文的歌曲。

原本我很想问她,那种一弹一弹的,肯定很好看吧。但是我也很害怕被她泼过来的热牛奶烫伤我俊朗的面容。于是忍住,转而问她,您女儿唱歌,用的是什么语调?你从来都没听过吗?徐妈妈点头说是。

徐妈妈说,不仅如此,从那天早晨开始,自己的女儿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常常自言自语,而且说的全是些从未听过的语言。有时候咧着嘴巴哈哈傻笑,天真烂漫,有时候有齿牙咧嘴,面露凶很,用那种很生气的语气大声用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吵吵闹闹着,还摔坏家里的东西。不吃饭,不喝水,就算徐妈妈给她把衣服穿上,要不了多久她就自己把衣服扯坏,全身脱精光。

我问徐妈妈,你难道这段日子都没叫医生来看看吗?她说,看了啊,看了不少医生,但是给出的结论都是所谓的“间歇性歇斯底里精神病”,这种病症在他们看来除了必须送精神病医院治疗以外,还必须长时间与外界隔离,只在房间里留下一些看似熟悉的照片来帮助治疗。而且医生还说了,这种间歇性的疾病,就好像是一个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去杀个人的变态狂,他杀人毫无动机,而且不留痕迹,再一个,非常危险。徐妈妈顿了顿说,几个医生都强调,这种疾病,治愈的可能性非常小。

我没有说话,心里在演绎着那位小姐癫狂时夸张的模样,当然,是没穿衣服的那种。

徐妈妈还说,后来她也曾想法子通过观花婆端公道士这些人,但是依旧没有效果,而且各说不一,有的说是中邪了,有的说是遇上狐仙了,奇怪的汤汤药药吃了不少,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甚至有个道士来看了一眼就直接说没救了,让徐妈妈赶紧准备后事。顺便还递给她一张丧葬一条龙服务的名片。女儿不吃不喝,连汤药都得用灌的。目前都接近一个礼拜了,人看上去非常虚弱,但是疯癫起来又很是精神,这就更加让人担心,因为这种时候这种大运动量的癫狂,只会加速这个姑娘的消亡而已。徐妈妈不死心,动员了全部亲戚朋友打听,后来才通过老同事找到了我。虽然徐妈妈的老同事和我家没什么交情,但是我父亲一向在单位和社区里都和大伙打成一片,还算挺有威望的。所以我猜想那个老同事知道我的事情,八成也是领里之间传出来的口碑吧。

于是我思考了一会儿,其实就徐妈妈说的这些情况来说,除了和精神病一模一样以外,以我的角度来说,我更担心的被鬼上身。

我曾遇到过很多次鬼上身的情况,几乎都是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有的还会因此说一些外地口音的话。通常举止怪异,阴郁、邪门。但是我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疯疯癫癫像神经病一样的却又被鬼上身的案例。于是我打算跟着徐妈妈一起去她家里看看。我问徐妈妈,那现在您女儿在家里吗?她说是,她临走前把她绑在床上了。我心想真残忍,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徐妈妈说,女儿现在说什么都不肯穿衣服,只要给她穿上她就大吼大叫大哭大闹,所以就只能不给她穿,害怕她着凉,绑上她以后还特别把家里的空调打开,吹点暖风。

于是我的心跳加快,我笃定地对徐妈妈说,那我们赶快去看看吧!

我有个习惯,进别人家后会先看看家里的摆设和环境。有时候若是典型的阴宅的话,解决起问题来,会少走很多弯路。不过让我很意外的是,徐妈妈家里的采光和朝向甚至家里的摆设来说让我觉得没有丝毫问题。于是我心想大概那个鬼是从外边进来的吧,假设真是鬼的话。

徐妈妈带着我走到关住女儿的房间门口,问我说,小师傅,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了吗?我说,请快点开门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于是徐妈妈打开了房门,我喘着粗气朝着里面一看,房间正中央是一张床,床上睡着个憔悴但是很漂亮的姑娘,看那样子还得比我小那么几岁。姑娘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她的身上盖着一层可能是夹层棉质地的空调被,然后脚和手臂的位置被徐妈妈用小拇指粗细的麻绳,连人带被子带床给捆了起来。

所以我失望极了,只能扁扁嘴,取出罗盘,开始在屋子里转悠,无精打采的寻找着鬼魂的踪迹。

我先是在女孩子的身上脸上打着盘,然后是事发当晚她咬人的那个屋角,接着是床底下,甚至天花板上,除了那个被白色布帘遮住的好像化妆台一样的小桌子,我都一一找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我正要做出一个结论,你女儿真的是精神出了问题,就在这个时候,睡在床上的姑娘开始闭着双眼在喉咙里发出徐妈妈跟我说过的那种,“咳咳咳咳…”的喉音。

于是我再度站到女孩子身边,此时起,罗盘竟然有了反应。当我还没仔细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那姑娘突然睁开眼,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准确无误的看着我。或者说不是在“看”,而是在“瞪”,那种眼神里带着凶光。这说明她对我的到来感到非常反感,而且在她闭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所站的位置。看着她的眼神,我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害怕,于是下意识的退了几步。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罗盘转动的频率也在越来越多的增加,这说明这个女孩子的不正常,的确是跟鬼有关系。至少她此刻的醒来,所伴随着的强烈的灵异反应,犹如铁证般的证明了这一点。

我退了几步,女孩子还是目不转睛瞪大眼睛看着我,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响,然后她开始把嘴巴一张一合,频率很快,脖子使劲朝着我这边伸,一副想要吃掉我的样子。此刻的我已经退后到了那个被白布遮住的小桌子边上,我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非常惊讶,不止是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还因为之前那段日子跟刹无道的纠缠,让我的胆子变小了,有些畏惧了。

那位小姐开始使劲挣扎,床被弄得喀喀喀的响。徐妈妈见状,就赶紧冲上来一把抱住床上的女儿,然后对我示意说要我赶紧退出房间去。我正打算出去的时候,突然那个女孩子刹那间突然安静下来,闭目睡去,而此刻我手里的罗盘上,灵异反应完全消失。不过两三秒钟后,罗盘再一次疯狂的转起来,我眼睛看着床上沉睡的姑娘,她一动没动。于是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个缠着姑娘的鬼已经暂时离开了姑娘的身体,而突然如此强烈,这表示它就在我的身边。

我是指,非常近的身边。

于是我把心一横,咬着牙,手里捏着无字决,打算见势不对先打一决再说。因为先前那个鬼魂的反应已经在告诉我,它并没有想要饶了我的意思,我得自保。我的另一只手拿这罗盘,开始准确找寻鬼魂的位置。实话说,我真希望我能有小娟那样的阴阳眼。最终,我发现灵异反应是来自我身后靠着的那个蒙了白布的梳妆台。

鼓起勇气我一把撩开了白布,出现在我眼前的两个东西,让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放着几瓶可乐,牛奶,还有薯片饼干,中间有个小小的香炉,从香炉上被烧尽的香的竹梗来看,距离上一次点香已经有不少日子了。而在香炉背后靠近墙壁的地方,放着两个雕塑般的娃娃。两个都是金色的身躯,样子看上去差不多,但是其中一个的额头上,描了个朱红色的火焰状。

那是古曼童。灵异反应只有一个,所以至少也有一个古曼在这个房间里。

对于古曼童,早几年可能很多人都还不知道,不过现下来说,却是一个风靡年轻人圈子的潮流。相传在很多年前,一个泰国古代将军创造了它。而在目前各大网站甚至公开营业的古曼店对它的解读,大多都是挑好的厉害的说。所以我在此说的这些,没有对这种东西丝毫的不敬,而是客观的来阐述一个事实。

据我说知,古曼的制作方法比较另类,也并非普通人就能制作出来的。但是很多跟风结缘古曼的那些年轻人,又能有多少是实实在在的看到这个完整的制作过程的呢?既然没看到,你又为何要信得如此刻骨。泰国的古曼术需要用到夭折的孩子尸身所提炼的尸油,经过念咒然后引着孩子的魂魄进入古曼的身躯里。再经由高僧大德,念经诵佛,使之具有一定的属性,或旺财,或旺桃花,或防小人等等。于各位听起来,或许都是些正面的效果。所以我必须得承认,古曼术的确是非常神奇,但我自从认识了这种东西后,我就不断在跟我身边的朋友说,命中有时无需求,尤其是那些因为欲望而产生的东西,你甚至还跟一个亡灵求。

我看到很多年轻的女孩尤其是娱乐圈的,特别是那些混也混不上去,只能在模特圈苦苦挣扎的女孩,很多都养古曼童,于是一个个跟那个红十字会的郭姓蠢女人一样,自称“妈咪”,然后称呼古曼为“宝宝”,我其实真想问问她们,你们可曾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个小道消息,我也就无意间说漏了嘴说了出来。由于中国和东南亚对古曼的神奇好奇心越来越大,需求越来越多的时候,泰国的和尚们已经开始供应不及了,毕竟夭折的小孩毕竟是少数,能提炼出尸油的更少,被咒法念后肯主动跟着走的就更少了。所以有些觉得自己挺牛逼、也觉得自己善感动天的和尚们,开始寻觅一些制作古曼的新方法。渐渐的他们发现,很多胎死腹中或者夭折的孩子,由于教义的关系,他们的灵魂无法真正得到超度。于是被迫流浪在天涯海角,成了孤魂野鬼。而那些大鬼、恶鬼,还常常会欺负它们,甚至吃了它们。于是这些孩子的鬼魂就感到害怕。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原来寺庙这样的地方大鬼和恶鬼是不敢靠近的,而它们这些小鬼本身就没有恶意,于是就聚拢在寺庙的周围。然后有一个大法师发现了它们,觉得他们可怜,就把它们一个个带到寺庙里,给它们做了泥身,把它们放在佛前,终日诵佛学佛,直到它们的负面性除去,然后就好像领养孩子一般,结缘给那些爱心泛滥的善男信女们。

听上去很美好对吧,那我再来告诉你一个事实。这么多大师,这么多“龙婆”,谁都有个失手的时候。更别提有些会因为利益的关系胡作非为,我胆敢拍着胡宗仁的胸口保证,现下市面上的古曼,连很多店主都不知道其来路到底正不正宗,的确有真货,也的确能够转运或带来好运,但是数量较之多年前国人还不熟知古曼的时候,少了非常多了。

或许还有人要问,古曼真有那么神奇吗?我一定会诚实的告诉你,真有。并且我还会反问你一句,你觉得信用卡神奇吗?

据我所知,古曼童和信用卡,其原理是一样的。今天你所消费的你自己的好运,其实来自日后你自己的运气。正如同信用卡一样,你可以拿着它去刷一些超过你当下经济承受能力的东西,但是你终归还得把这个钱还给银行去。利息不利息就没必要算得那么精,只是你必须明白,就算你透支了,也只不过是在透支着你自己的本来的财富。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又什么理由再给银行点利息呢?再举个例子,那个姓郭的女人不是号称凭借古曼的力量,在澳门豪赌赢了三十万吗?听她吹吧,当那些开赌场的人是傻的呀,人家可不会养古曼,人家可是养的小鬼。和小鬼比起来,古曼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就算她真的狗屎运来翻了,真是靠着古曼赢了三十万,早晚有一天,她这三十万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出去。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从出现生命的第一天就是这个定律,走着瞧吧。

在得知了是古曼以后,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因为古曼始终是个小孩,而且这个古曼的反噬竟然达到了附身到自己主人的地步,这说明就是在购买这个古曼的时候,没有问清楚来路,或者说是师傅们在制作古曼的时候,或许打了会瞌睡,让一个原本就不纯洁的灵魂钻了空子,这样的例子太多了,谁能保证?于是我断定,这桌上的两个古曼,其中一个,就是眼下凶神恶煞的这个,定然是个阴牌。

阴牌就不需要解释了,看这俩字就明白了。

于是我抵住那个阴牌的力量,开始在两个古曼身上寻找着,于是发现那个头上描红的,力量奇大,而另一个,则温顺的像只绵羊,也是因为另一个的力量比自己大很多,所以它才躲了起来。我叹了口气,把罗盘放在桌上,一只手拿起那个头上描红的古曼,狠狠摔在了地上,接着从口袋里抓了香灰坟土,还有它最讨厌的糯米,以房间为一个范围,由外圈到内圈的撒着,最后把这个逃出来的阴牌困在一小块地方,结绳为阵,套上去,念咒送走。这个阴牌需要重新修炼,所以我送它去的地方,比其他鬼魂去的地方更苦。

当然,期间我也遇到了不自量力的反抗。不过我身上既有明王咒,也有无字决,它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最后我打翻了香炉,叮嘱徐妈妈在我彻底完事以前这个香炉不要收拾。因为她女儿之所以会被反噬上身,八成就是因为自己感情的关系,很长时间忘了给古曼供奉而造成的。

徐妈妈点点头,于是我伸手带走了另一个古曼,虽然我不知道它来自何处,但是我打算亲自把它送到我熟识的佛堂里,重新皈依佛祖,盼它早日苦修成佛。

我和徐妈妈回到客厅,我坐着跟她说明了这次的原委,很显然,女儿跟死掉的亡魂打交道让她很吃惊也很害怕。我告诉徐妈妈,现在你不用再绑着你的女儿了,把绳子松了吧。徐妈妈应声去,捆着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始终还是不忍。随后她回到客厅里,问我要收多少钱。当时的我对于赚钱好像看得没以前那么重要了,但是看在这家人条件还不错,而且女儿因为盲目跟风而去请古曼,最终害了自己,也是自作自受。所以我就要了个挺不错的价钱。徐妈妈很爽快,立刻就把钱结算给了我。就在我把钱放进口袋的时候,女儿的房间里再次传来一声尖叫。

于是我吃了一惊,难道还有东西我没做完?我赶紧站起身来,跟着徐妈妈一起冲进了房间。只见姑娘醒了过来,但是光着身子。我觉得她的身材其实挺好看的,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用枕头砸我。然后尖声叫着让我滚出去。

如她所愿,我告别徐妈妈,然后心花怒放地滚了。

事后几日,我接到徐妈妈的电话,说女儿已经好了很多了,改日带她来登门道谢。虽然我笑着说不用了我已经清晰的记得你女儿的样子了。但是几日后,她们母女俩还是来了。虽然那姑娘对我先前看了她光着身子的样子感到很不快,但我那也是无心的,只不过我有心地加深了点记忆而已。

姑娘告诉我,那两个古曼都是之前跟男朋友去太过旅游的时候,被当地人骗去庙里从龙婆身边请来的,说是能保佑这个保佑那个的,于是她回来后就一直按照大师说的方法供奉着。不过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很难坚持下来的,她还当这东西就跟平日里遇到庙子就进去烧香拜拜一样,犯不着天天都那么小心翼翼的,于是越到后来,就越不上心。直到前阵子跟男朋友因为一些事情而吵架,于是连工作的心情都没有哪还有时间来照顾古曼。甚至到她把两个古曼带回娘家,她心力交瘁,心情也不好,本来还把古曼摆得好好的,却怎么也再也提不起兴趣来供奉了,于是索性就拿了个白布把它们罩住,眼不见为净。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那个阴牌的反噬开始了。

我提醒姑娘,幸好这次只是一个,你要知道,另一个要是你长期不管它,照样反噬你。至于反噬的方法就很多了,你莫非还想再试一次。姑娘摇摇头,我对她说,被我带走的那尊古曼,我已经拜托一个熟知的居士带去了庙里,请庙里的大师帮忙给点化了。

我还告诉她,你当时被鬼上身的时候,说的那些听不懂的话,估计是那个孩子死之前的当地语言,或者说是泰语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别学着别人那样去玩一些邪门玄乎的东西。唯利是图的人比比皆是,你不也自己说了是被泰国当地人骗去买了这两个古曼吗?骗人虽然可耻,上当却也可悲呀。

于是姑娘点头,跟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碰那些东西,脚踏实地,好好做人。

如今很多新潮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很多也与玄学有关。即便再大的好奇,也千万不要盲目的尝试。懂佛学佛的人是不会养古曼的,因为古曼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满足那些没有信仰的人。请始终想想,当你利用一些孩子的亡魂来完成自己的愿望,这样真的对吗?你虽然和它们妈咪宝贝的相称,但是你从它们身上索取,这真的是如同大师把它们交给你的时候,你所承诺的尊重灵魂吗?再说得明白点,和亡魂打交道,你不感到背心发凉吗?当你夜晚听见家里莫名的响动,你还会喊出“宝贝”二字吗?

别跟我说什么身边很多人养都没事,有事的,估计也都说不出话了。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不会说话,那就是死人。

第一百零四章 画眉

2008年的夏天,当时全国还没能够从地震国殇的悲痛中走出来,尽管还得强颜欢笑的举办北京的奥运会。尽管那年我最喜欢的一位选手在比赛开始前选择了退赛,尽管胡爷爷高呼着再大的困难也打不垮英雄的中国人民的时候我也热泪盈眶,但是我还得回到自己的生活中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跟那些鬼怪打着交道。

而事实证明,女人撞鬼的几率比男人要大出不少。

陈姐是我那一年里遇到的所有撞鬼的人当中,给我感触最大的一个。

我原本不认识陈姐,认识她是因为我的一个在罗汉寺修行的姓王的居士朋友。她们俩私交不错,听说陈姐也常常向王姐学习一些禅佛的道理。本来这是好事,如今这种信阳迷失的时代,人总该找点东西来让自己敬畏。可是后来王姐打电话给我,说这个陈姐最近精神有些恍惚,还遇上一些怪事,王姐算是半个我们行内的人,不过她一直不会那些驱鬼打鬼的法门。她说根据她的判断,陈姐多半就是遇到鬼了,希望我能抽个时间去看看并解决一下。王姐还告诉我,不要担心费用的问题,陈姐的丈夫是一个生意人,做药品尤其是抗生素一类药品生意的,我赚那点儿都是小钱,说什么都能支付得起我的费用的。

由于跟王姐挺熟的,而且我也相信她的判断。所以我让王姐先跟我仔细的说说那个陈姐遇到的事情。因为我最终肯定得和当事人见面,而当事人往往会因为被吓到加入很多主观的想法,影响我的判断。

王姐告诉我,事情可能发生了大概好几个月了,这段日子以来,并不是每天都会遇到,起初是一月一两次,到后来变成每周一次,再到最近这段时间就变成每天都发生了。王姐说,陈姐是个家庭妇女,老公在外面赚钱养家,就让她在家里专门照顾下上高中的女儿,做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最初遇到这件事的时候,当时陈姐还认为自己是做了噩梦。按照习俗的做法,有些不好的梦一旦说给别人听了,这个梦就算是破了,不会发生了。于是当时陈姐就把自己做的噩梦告诉了王姐。

王姐说当初她刚听到的时候,还身临其境的想了想,还真是非常吓人,好在她也觉得那是个梦。我问王姐,陈姐到底做了个什么样的梦。王姐说,她说她梦见自己在镜子前化妆,但是镜子里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穿浴袍的女人。但是动作什么的都和陈姐一样,在梦里陈姐问那个镜子里的女人到底是谁,女人含笑摇头,接着五官开始模糊,然后就变成了陈姐自己的模样。

我愣了,我问王姐,这个梦有什么吓人的?王姐说,可能是因为我干这行的关系,有点不怕这些东西了,但是身临其境的来说,还是挺可怕的,尤其是当你早晨醒来的时候还能清晰的记得自己的梦。我点点头,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别人跟我说过的一个看法,虽然是个未经证实的看法,但是依旧显得有理有据。跟我说这个看法的人是一个研究神经心理学的大学教师,原本像他这种几十年都泡在科学的逻辑世界里的人,是不会相信我们所谓玄学上的东西的。但是这个教师却正是因为他的专业知识已经比较高超,在很多连他都觉得无解的情况下,偶然尝试着朝着玄学的方面思考,发现问题往往能够迎刃而解。他告诉我说,人的梦其实不仅仅是反应了一个人当下的精神状态,还具有一定的预知能力,例如我们都遇到过一个情况,在现实生活里,常常会觉得某时某地的场景非常熟悉,熟悉到自己相当笃定的认为这一幕曾经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但是当你用力去回忆那个梦的时候,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而我本来是学习玄学的人,对于这种事情我们也没能给个专业的答案,只能说人的肌肉和神经就好像当年张衡发明的地动仪一样,对于周围频率的改变它们能接受到的信息比我们的大脑要迅速得多,所以当这个信息还没能完整的传输给大脑的时候,我们是对它完全没有印象的。而当这些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则是由大脑迫使肌肉跟神经好像搜索一样的寻找着,于是找到一个相似的或者相同的,然后给自己一个感觉就是这件事情曾经发生在我的梦里过。而之所以还是想不明白,则是因为那原本就是不完整的碎片式的记忆。

但是当时那个教师跟我提出过一个他不敢在教学研讨会上提出的理论,他说可以把人的肉体和灵魂一分为二,肉体就像是我们开的车,它终归要有个休息的时间,这个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睡觉。而灵魂则是不需要休息的,因为它的频率是持续的而不能产生断点,所以说睡觉的时候可以假设为一个我们主观上迫使发生的“灵肉分离”的现象。而在这样的状态下,尽管互相还有一定的联系,但是信息却没办法互通。而那位教师还以为,实体和虚体应该当作是两个在同一平面不同空间的产物,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平行世界”。这个世界是没有上限和下限的无限循环,他当时看我听不明白,还跟我举了个以我的智商能明白的例子,说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在我们的世界里是独一无二的,那是因为是在以“我”为第一主体的情况下,镜子里的那个“我”和我长得一样,也正在做一样的事,不过就是个左右颠倒的问题。所以他曾大胆的设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或是多个“自己”,也许是在不同的空间,但都做着同样的事情罢了。所以他告诉我,当人做梦的时候,可以当作是灵魂在活跃、游离的状态下给休息、停歇的肉体投射的一种正在发生的现象,而那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其实就是当初的平行世界和我们偶然交集的部分。

科学一向都不是我的菜,所以我也听了个半懂,但是我能明白那位老师的意思。没经过证实的一切猜测都只能是假设,而不该好像那些专家说得是一种板上钉钉的事实。

于是我就把当初那个教师跟我说的话转告了王姐,王姐说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深信不疑的认为,陈姐一定是撞鬼了。

王姐叹了口气说,陈姐这人吧,本来性格比较内心,而且也没什么脾气,就是那种逆来顺受型的女人。自己的老公成天在外面,嘴巴上说的是赚钱,但是谁都不知道除了赚钱是不是还干过些别的事情。一般半个月才回一次重庆,回家就只睡觉,休息几天又离开家,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多年了。王姐告诉我,陈姐也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起,说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其实心里还是觉得寂寞。但是老公在外外面赚钱养家,每月按时把钱给家里拿回来,虽然自己也对老公有没有在外面养女人表示怀疑,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更多的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男人。她甚至还告诉王姐,如果丈夫真的在外面乱来,那也一定是因为丈夫也寂寞了,就算心里怨怼,她也会默默的把这件事藏在心里。

从王姐的转述中,虽然我没办法清晰的想象出陈姐两口子的关系,但是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就是陈姐的丈夫已经对她完全没有了兴趣。于是我问王姐,是不是陈姐的老公觉得陈姐岁数大了,然后看上去有些提不起当年的感觉了。我这说得还算含蓄的,因为王姐毕竟是佛家人,还是个女人,我总不能用那些流里流气的话来说。王姐说,起初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王姐还跟陈姐支过招,说应该适当把自己打扮打扮,多做一些以往两口子感情热火的时候的事情。陈姐还为此花了不少心思在自己的穿衣打扮上,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能换回丈夫对自己多一点的关注。但是还是没有效果。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很难懂得女人为了男人肯不顾一切的那种心情。我让王姐接着说后来发生了什么。王姐说,大概在一个月前的一天半夜里,她突然接到陈姐电话,电话那头陈姐一直在哭泣,问她怎么了也不说,就一个劲的让王姐在电话那头给她念段佛经。然后就挂上了电话,第二天王姐不放心她,就主动找上门去,陈姐才犹犹豫豫的说,自己八成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王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陈姐说头一晚自己睡觉的时候,因为精神的疲劳,就吃了安眠药帮助睡眠,但是睡到大概早晨4点多的时候,突然觉得脑袋嗡嗡的响,虽然有安眠药的药力,她还是挣扎这醒来了,但是觉得口干舌燥的,就打算去倒点水来喝,但是在喝完水到卫生间打算洗个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眉毛又细又长,非常工整。

我又不懂了,女人喜欢化妆,眉毛好看能有什么问题?王姐说,这你就又说不知了,原本陈姐的眉毛是比较少的,后来就去纹了眉,纹的始终看上去不太好看于是后来又去洗掉了,现在自己的眉毛已经长不出来了,所以眉毛就只能画才行。我说那是不是她自己画上去的。王姐说,陈姐告诉她,由于之前的一天她完全都没出门,所以也就不可能自己在家自娱自乐的画眉毛,再加上女人晚上睡觉前就一定要卸妆和洗脸,陈姐清晰的记得自己头一晚上床钱,是顶着一个素颜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才吃药睡觉的,睡到半夜起来,脑袋不舒服倒不清楚是为什么,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毛被人重新画上了,而且画法也不是自己以前画眉毛的办法。这才觉得吓到了。

我问王姐,这个陈姐会不会是因为精神压力大的关系,导致晚上有什么类似梦游这一类的情况?王姐说那应该可能性很小,当初她也问过陈姐,但是陈姐说自己虽然睡眠一直不算好,但是几十年来从来都不会有梦游的情况的。所以说道这里的时候陈姐又害怕的哭了起来。王姐告诉我,当时她自己事实上也想到了可能多半都是撞鬼了,只是自己有点难接受,也不愿意承认,所以王姐就问陈姐说,既然不是梦游,那你觉得你的眉毛是怎么画上去的?

陈姐当时盯着王姐,然后颤抖着说,她好像有点映像,好像自己曾经梦到过王姐会在这个时候问她这个问题,而且她还知道自己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一定会回答王姐,就是当初自己梦里的那个镜子里穿浴袍的女人给她画的。

半夜,女鬼,画眉,听到这里,我皱了眉头。

第一百零五章 镜子

我问王姐,今天你来找我,你跟陈姐说过这事吗?王姐说,她只是跟陈姐提过愿意帮忙找个懂的人来看看。我说那好,方便的话你约约陈姐,明天晚上我就到她家去看看。

我之所以说是晚上,是因为王姐之前说的陈姐的事情是发生在晚上,而这种先有过预知梦的事情我还没亲自处理过,晚上比较容易察觉到异常,不管到时候是凶是吉,我好歹都有个准备。

随后王姐挂上电话就给陈姐联系了,然后她给我回电话说,明天晚上让我先和她碰个面,一起吃个晚饭大家也挺久没见了,完了再一起去陈姐家里。我看了看日子,次日恰好是礼拜一,陈姐念高中的孩子估计是要在学校留宿的,因为我知道不少高中都有这种不合理的规矩,要那些家住的很近的人也要念住校。

在跟王姐碰面的这期间时间里,我也通过向前辈打听,查询师傅的笔记之类的方式。初步我觉得问题大概出在陈姐使用的那些化妆品上面。因为据我所知,女人对化妆品的需求大概跟男人对好车好房的需求是一样的,而且以陈姐这么一个家庭经济条件不错,而且每个月不用工作就有钱花的女人来说,给自己买点昂贵奢侈的化妆品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而很多化妆品品牌尤其是一些欧美牌子,会选择到一种提炼物叫做动物精油,这还是说得比较好听的那种。甚至有很多那种下放到地方进行二次生产加工的,还会选择一种东西,叫做尸油。

而尸油里,就很有可能会有人油。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个昔日的传闻。在国家殡葬法的改革以前,听说有些小型的火葬场,在给逝者进行火化的时候,一般都是把死者放在一块特质耐火材料的床板上,推进火炉后,关上炉子的门,这样外面送行的家属就没办法看到了。但是在里面,会有专门的人用锋利如裁纸刀一般的东西把死者的尸体剖成两半,然后麻利的把内脏等转移到一边,分开烧。而骨灰依旧是骨灰,但是内脏的那部分就会被提炼成尸油,然后高价卖给那些化妆品商。

当然这只是我的听说,我没有证据。但是说得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不都说人死原是万事空吗,那些仵作乘机给自己创造点利润,倒也真心有这个可能。所以我初步的判断是,陈家家里的化妆品,有用人体尸油构成的部分。而因此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偶然的召唤出了鬼魂。这是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否则一个学佛的女人,有什么理由半夜被鬼画眉毛?

第二天和王姐见面的时候我说了我的看法,王姐虽然不太懂但是她知道我不会胡乱猜测。晚饭后大概在9点多的时候,她带着我去了陈姐家里。

陈姐的家里装修得非常有情调,一看就是那种上了点岁数的人,想要的那种奢华的感觉。客厅的电视墙是挖进去的一大块,电视的上面放着一个装订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全家人的相框,还有一些DVD的碟片,只是不知道这些碟片里有没有我喜欢看的那种。沙发是靠着另外一面墙正对着电视机的,沙发后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书法卷轴,写着“天道勤酬”。电视墙的一侧就是通往各个房间和卫生间厨房的走廊,另一侧打开门就是一个非常大阳台。房子位于解放碑商圈一带,这样的房子即便是倒推很多年,也是能卖个不小的价钱。于是我就确定了陈姐的确有支付酬劳的能力。

我上门虽然是解决问题去的,但终究是客人,陈姐也就热情的招待我们,但我看得出她心里有事,只是在人前得刻意的装一装。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我告诉陈姐,我跟王姐是老朋友了,她大可以不必这么客气,有事说事,说得越清楚,问题就越容易解决。于是陈姐才叹息一声,放下手里原本想要递给我的茶杯,坐在沙发上跟我说了起来。

除去先前王姐转告我的那些内容,陈姐还说,自打那次跟王姐谈话以后,这种莫名其妙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到最近她甚至都有些渐渐的分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她告诉我,几天前她也就正是为了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刻意的晚上睡前没吃安眠药,于是睡得也就不及之前的沉。几乎每晚都是到大概早晨4点来钟的时候,她都会被一些很轻微的搅动所惊醒。头几次还只是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眉毛一如既往的被画上了,没吃安眠药的那晚,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眉骨上滑动着,于是就心里一惊,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因为害怕的关系头一晚也没关灯睡觉,这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和她面对面,相距不到几寸的位置,张着嘴巴,伸出自己的舌头,用舌头在她的眉骨上画着。

我只记得我当时打了个冷战,陈姐问我,吓到你了吗?我说不是,我…我癫痫。

陈姐告诉我,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的脸有些发青,舌头是黑色的,但是黑里也带点红。我说是不是像那种鸡血放了很久,凝固后的黑色?她说大概是吧,她也没仔细去研究。我问陈姐那个女人是不是先前你梦里的那个女人。陈姐皱着眉说,这个她就真的不能确定了,如果从外形和穿着上来看,就是当初梦里镜子里那个穿浴袍的女人,但是模样就即便很刻意去回忆那个女人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起具体的模样。

我点点头,我说这种情况很正常,有些事情是被你主观上选择性遗忘的,想要再去找,就比较难了。就拿我自己来说,有时候早上被噩梦吓醒,但是想要回想那个噩梦,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陈姐接着跟我说,当时她就觉得很害怕,于是就一边大声尖叫着一边挣扎开来,当她翻滚下床,抄起床边床头柜上的电话机,狠狠朝着那个女人砸过去,但是电话机就直接透过那个女人的身体。我问陈姐,除此之外,那个女人还对你做了什么?陈姐摇摇头说,别的就没做什么了,那个女人只是在原来的位置看着她,眼神里是那种有些无奈的样子。我对陈姐说,她没对你做过什么别的伤害到里的事吗?陈姐说,目前还没有,如果用舌头给她画眉毛不算的话。陈姐还告诉我,她只要睡着了,不管在什么地方睡,就算是在沙发上,也一样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到后来特别是最近几天,她就索性加大了安眠药的剂量,让自己睡得沉一点。但是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都毫无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眉毛被画上了。

我问陈姐,你早晨洗脸的时候,洗下来的眉毛上的颜料,真的是眉笔的那种碳化物吗?陈姐说,那倒不是了,而是有点黏黏的,很容易就洗得掉的那种。

我心里有个想法,但是我没敢告诉陈姐。因为我如果告诉了她,她一定会被吓得连装都装不出淡定的样子了。因为我觉得那很有可能是凝固了的血,只是因为红的过于彻底,才导致看上去很像是黑色罢了。如果说舌头完整,但是舌头上又有血的话,如果这个女鬼不是嗜血如命的话,就一定是内伤吐血。

于是我请王姐和陈姐在客厅坐着,我告诉陈姐,我先去你卧室看看,如果能找到原因的话,就不必等到今晚你睡觉。陈姐点头答应。于是我手上扯着绳子就进了她的卧室。

虽然房子的装修还算豪华,但是陈姐的房间里,除了床、床头柜、衣柜、梳妆台和一个自带的洗手间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我用罗盘挨个找着,其他地方都很安静很正常,当我把罗盘靠近梳妆台上的那些化妆品的时候,罗盘的反应开始猛烈起来。

我心想果然我猜的没错,这次问题的根源,就是来自这些化妆品上。无独有偶,既然这里的化妆品有问题,那么同批次的化妆品多半都有些问题。这要是追查起来,可就太耗时耗时耗力了。我看了看那个化妆品的牌子,E开头的,我曾经因为这个牌子还阵亡过不少百元大钞。而且当时重庆好像还没有专卖店,我给彩姐买这个牌子都还是托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据说这个牌子的东西还是挺不错的,但是至于是不是用到过动物油就很难说了。

以前别人在跟我说香水化妆品什么的用动物油我还一度不相信,看着手里罗盘的反应,我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我退回屋外,告诉王姐和陈姐,问题就处在那批化妆品上,如果要解决其实很简单,统统扔掉就好了。然后我对陈姐说,陈姐啊,我和王姐也是老熟人了,这里有句话,我觉得我还是得跟你说一下。陈杰点点头看着我。我说,其实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想法子让自己活的快乐点开心点,如果你真的跟你老公有些问题,其实你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两人既然都在一张床上睡了几十年,难道这点沟通的勇气都没有吗?

陈姐比我大了不少,其实我说这些话是很不合适的。不过我觉得正是因为陈姐长期以来的压抑,才造成了自己心理防线的虚弱,也正为此才让那些来路不明的鬼有了可乘之机。如果你自己内心是个坚强的人,鬼有怎么会有机会乘虚而入呢?正气旺的人鬼躲都躲不及,是绝不会冒死考前的。

陈姐很尴尬,于是她没有说话。更尴尬的王姐,因为表示她曾经跟我说过这些八卦的事情。

我让陈姐和王姐跟着我一起回到卧室里,我亲自把罗盘凑上去打了一通,以此来跟王姐他们证明我的判断。虽然我没法调查出这个鬼的来历,但是因为化妆品尸油的关系,这些追究起来也很费劲。于是我把化妆品们堆放在地上,用红绳围住,开始念咒送鬼。

奇怪的是,竟然一点反应的没有。于是我把罗盘凑到地上的那堆化妆品上,罗盘安安静静的,丝毫不动。

这下我就犯了糊涂,难道是那个鬼自己走了吗?没理由啊,如果真是像我判断的那样,它的尸油在化妆品里,即便是要离开也得等我念完咒才对啊。于是我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我意识到这次我可能要失手。

我从来都不会蒙人做生意,所以我还是诚实的把当下的情况告诉了王姐和陈姐。对于手法方面的事情,她们也听不懂。可是问题始终是摆在这。于是我只能退到最初的一步,当着她们的面,拿起罗盘重新开始在屋里寻找,这一次我却有了新发现。

当我把罗盘靠近那个被我收拾干净的梳妆台的时候,罗盘再一次剧烈的反应起来。

于是这个信息告诉我,原来问题根本就不是出在那堆化妆品上面,而是这个梳妆台!

我问陈姐,这个梳妆台是什么时候买的,她说是几个月前从一场拍卖会上买来的,说是以前的主人是某个富家太太,有前几年的新货。我又问陈姐,那你第一次做那个奇怪的梦的时候,是不是买了这个梳妆台以后才发生的事?陈姐说是啊,当时的梦境里,那个穿浴袍的女人就是出现在这个梳妆台的镜子里。

这下绝不会错了,原来是我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真正的鬼,一直藏在这个梳妆台的镜子里。这很容易判断,罗盘在台面上的时候反应不如在镜子上激烈。其实我算是个挺害怕镜子的人,尤其是这种明知道有鬼的镜子。

镜子除了有反射光芒的作用,还有一定禁锢灵魂的作用。因为很多鬼都很害怕看到自己的样子,但是如果它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后还执迷不悟的朝前走,就很容易被镜子给封住,这种封住,并不是指它将从此都在镜子里出不来,而是它就得一直跟着镜子,镜子在什么环境下,它才能出现在哪里。很多民居的门口,都会挂上一面镜子,称之为“照妖镜”,是让那些过路的鬼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自己都厌恶自己,所以就不会进屋了。

于是这也让我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先前根据陈姐的描述,女鬼是用自己的舌头当作眉笔来给她画眉,而从笔触的质地来看,多半就是血。而女鬼本身舌头完整,嗜血的可能性也极小,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本身是因为内出血而吐血,导致舌头上沾满鲜血。如果是内出血,肯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中一枪或者中了一刀,然后血就从嘴里流出来了,我真不明白肚子中枪中刀,跟嘴巴能有什么关系。所以我断定这个女人吐血的话,多半就是因为服毒。

服毒的可能性就有很多种了,也许是因为事业,或者是被人追债,要不就是因为感情的问题。根据我以往的经验,鬼缠住一个人若不是因为它吃饱了没事干,或者受到别人操控的话,那么它最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况就是当下的环境,或者说是氛围,和当初它还是人的时候经历过的类似,这才会让它产生一种不正常的共鸣。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只鬼的出现,还是跟我先前预想的一样,跟陈姐的情绪和心境有关。它大概是觉得陈姐一个人在家,深感寂寞,老公也很久不回家一次,觉得空虚。所以在它看来,是因为一个女人应当懂得打扮自己,才会博得老公的在意,这是一种很苦情的想法,但是我也知道,现如今确实有不少女人都在这么苦情的生活着。如果这一切都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镜子里的女鬼,八成生前也是因为和丈夫的关系逐渐冷淡,然后终于有一天压抑不住心里的苦,选择了服毒自杀吧。

于是我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倒并不是只觉得这个女鬼多么可怜,而是觉得这已经渐渐是一种社会现象,也许成天在家等着老公回家的女人,都会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显得多么认真和贤惠,只求他能够多看自己一眼,多陪自己一会,别弄得自己跟仆人一样,甚至像空气一样透明。

我捡起地上的一只眉笔,在镜子上画了一个敷,在送走她之前,我特别请王姐替我念了一段往生咒,不管灵不灵,终归是我对她的一种愿景吧。不论死后如何,在身为人的那段日子里,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甚至没有去追究导致她自杀的那个男人,因为按照我以往的脾气,我是说什么也要好好戏弄戏弄他的。即便是不会真的去伤害他,但是总会想法子吓唬他一下。一个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的人,即便他的生意如日中天,他即使拥有了无限的财富,回到家后,终究面对着一张空床,床上的人也因为他的行为,永远不会回来。

事后我跟王姐讨论过此事,也通过当初的拍卖行,侧面了解一下陈姐家那个梳妆台的具体来历。发现其由来和我猜想的大致相同,梳妆台原来的女主人也是因为丈夫常年在外做生意的缘故,导致内心空虚寂寞。在如今这个人言可畏的时代,一个女人的男人长年累月不回家,在周围邻里间都会被添油加醋的传的很难听,这也在无形当中给这个女人施加了巨大的心里压力。在外面的压力和回到家的那种寂寞相加互乘,继而产生出一个庞大的执念,这种执念强大到可以让人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而事实上我们也得知,那个女人的男人在知道自己的老婆服毒自杀以后,选择了变卖家产,从此消失在这座城市里,没人知道下落。凶宅很难卖,于是只能拆分家产委托拍卖行,而陈姐在众多的家具中单单选择了这个梳妆台,也不知道是偶然看上,还是选择了同样的命运。

后来我想办法透过王姐的关系,辗转找到了陈姐老公的电话和公司地址,我用一半威胁一半恳请的语气写了一封匿名信,其目的是希望他在繁忙之余,也能够回头看看那个夜夜为他亮着房间灯的糟糠之妻。

幸运的是,从那以后我听说陈姐和丈夫的感情有所好转,也许真正在有危难的时候,我们才会发现身边那个一直不起眼但始终默默陪伴的人,她从未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 鞋匠

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我小时候的梦想,除了一直想长大成为一个无厘头的科学家以外,我还幻想过很多职业。例如挖挖车司机,例如公交车驾驶员,例如飞行员等。甚至还有一个挺好玩的职业,磨刀匠。

小时候在家附近玩耍的时候,经常都会听到有个沙哑的男声,一边敲打着金属块的声音,一边扯着喉咙在我们楼底下喊着:

“烂锅烂铁~~废书废报~~家用电器~~梯锅梯盆儿老起来卖~~磨菜刀磨剪刀哦~~”

梯锅梯盆儿,重庆话的意思就是锡锅锡盆的意思。那二年,这种材质的东西很好卖。

没错,当年的我一度被这个职业深深的吸引,成天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背着一个大竹筐,腰上别着两块磨刀石,带着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渣子以及神乎其技的刀哗穿行在大街小巷里,看谁不顺眼,冲上去就先给他脑袋上一磨刀石。我甚至用家里爹妈从厂里车间里带回来的磨砂铁,主动包揽了家里各种刀具的磨刀任务。

虽然长大后这个梦想也就消失了,而这种在楼道下喊磨刀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但是我在2009年的时候曾经认识了一个老人,虽然他并不是个磨刀匠,但是却多少有些关联。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我回想起我自己多年前的这个梦想。

2009年的上半年,我在医疗单位的一个医生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自己接手的病人里,有一个老人,是个老奶奶,喉癌转移性淋巴癌,已经是末期了,在医院里拖了好长时间了,根据他对老奶奶病情的观测,估计这老奶奶也就这几天可能就得去了。医生朋友跟我说,原本他们作为医疗人员,而且是肿瘤科这种高死亡率的科室,原本面对这些生死现象,多少要比我们常人要麻木许多。但是这个老奶奶打从2个月以前入院开始,就显得跟身边很多同样身患各种癌症的病友不一样,那些病友,因为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对待生活的态度就难免出现一点消极和悲观的情绪。只是这个老奶奶,非但不会那么悲观,除了自己成天高高兴兴乐观面对以外,她还不断的劝诫同病房的病友,既然得了这个病,想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所以还是乐观面对的好。

医生朋友告诉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肿瘤科主治医生,其实像老奶奶这种心境的病人也遇到过一些,但是数量毕竟很少,而且是像老奶奶这种年近80却还能知晓天命的,就更加少见了。他说,老奶奶自己入院的时候经过入院诊断筛查,当时已经是确诊为喉癌,而且转移性淋巴癌,身体都虚弱到极致了。所谓的淋巴癌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全身性的癌症肿瘤,跟肺癌肝癌等不同,那些还能通过手术切除治疗,淋巴随着全身血液的流动,几乎可以到达你身上的每个部位,每个脏器。医生朋友跟我说,在他们这个科目的领域里,其实虽然救治病人应该积极主动,但是在他们圈子里私下流传着一句话,现在的人,因为空气质量或是食品污染等问题,一般不生个什么病,一旦生个什么大病,查出来多半就是癌症。而送到他们肿瘤科做治疗,大多数人也都挺不过来,带癌生存的人,始终是少数,但是他们作为医生,就一直在劝慰病人,心态要好,心情要放松什么之类的。

对于病理,我就不多言了,因为不是每个医院对待病人的态度都那么高尚,当然也不能因为现在少数的医疗界败类,而诋毁了医生这个职业。不过他说的的确是个事实,现在的病,真心生不起,而因为自己职业的关系,我必然会时常跟一些丧葬一条龙的人打交道,而他们也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但凡他们经手的一条龙丧事,十个人估计得有八个死于各种癌症,剩下两个才会是因为其他病症或意外去世。

我问我那朋友,那你需要我来帮你们做什么?他告诉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因为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老奶奶似乎快不行了,已经出现了好几次短暂休克,还有点回光返照的现象。因为老奶奶身边就一个老伴,所以希望我能够在老奶奶身后的时候,替他送老奶奶一程。

我一向是一个挺尊敬老人的人,虽然现下社会上很多老人的行径也多少有些让人无奈,例如碰瓷,例如跌倒问题等,但是那并不能因为少数人的问题而否定了老人这个群体,他们毕竟经历的比我们多,能活这么大的岁数,本身就是一种福气了。所以当我听到我那医生朋友跟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就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他。并且我告诉他,谢谢他身为医务人员,能有这样的善举,因为你的善举,就别跟我提钱了。

我曾说过,君子不爱财,但是君子也得吃饭。所以作为一个嗜财的人,我主动要求不给钱,这很少见。

我这个朋友工作的地方是重庆市中医院,如果算上这次的这个老奶奶,这个地方将是我在2009年送过两个人的地方了。因为下半年的时候我还因故在那个医院送走我一个忘年交。

重庆中医院原本在一号桥附近,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迁址了。现在的中医院位于重庆盘溪一带,石马河高速出口附近。医院的建筑风格有些古朴,可能是因为中医的关系,医院的绿化带里放着例如张仲景华佗扁鹊李时珍等名医的雕像,也许是对医院本身有种强烈的排斥感,我只要一走到医院里,就说不出的浑身上下不对劲。而且在医院的时候,我可以去回避一些我们行业里的技巧,因为在我而言,我要察觉到鬼魂的存在或许比很多人要容易得多,而我的职业就是替人把这些鬼魂给送去他们应当去的地方。所以医院这种地方,难免碰上几个迷路的或是迷失的,你说到时候是帮还是不帮呢。

到了医院以后,我先跟我那个朋友碰了面,我那朋友告诉我,老头儿早上的时候来送过稀饭,现在回去工作去了。因为之前他告诉我老奶奶都是年近80的人了,那老头岁数也应该不小了才对,怎么这么大岁数还在工作?于是我问我那朋友,这老奶奶难道没有其他家人可以来照顾了吗?医生朋友告诉我说,最早的时候他就问过老奶奶,说是他们夫妻俩岁数挺大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儿子,但是后来儿子参军的时候遇上了越战,已经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牺牲了,于是后来两个老人就一直膝下无子的生活着。家里原本还有些亲戚,但是随着自己都活到快80岁了,那些亲戚有的也就离世了,还有的也渐渐疏远了,他们夫妻俩本来也不是本地人,籍贯是重庆奉节的一个小镇。大概一年多以前因为被查出来得了这个病,当地的医疗水平有限,于是夫妻俩就卖掉家里的全部家当,也没能卖个多少钱,但带着这些钱来了重庆。先后辗转了好几家大医院,最后才转到中医院来接收治疗。

我有点不懂,重庆的医疗技术在全国都还算的上是先进的,尤其是那个新字头的部队医院,长期接受各种疑难杂症,什么双头婴啦,连体人啊,右心脏啊等等,也在专业领域有非常傲人的成就,癌症这些病,其实到哪家医院就诊都会有比较好的疗效才是,为什么还要辗转呢。

我那医生朋友把我拉到一边说,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的很多医院都会先选择接治,但是人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对生存的欲望就会更大,于是就对医生的寄望更高,而对于医院来说,这样的病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治疗的价值,无非就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但是又害怕实情相告的话,会引起病人情绪上的崩溃,于是就拐弯抹角的劝他们出院,在医生们看来,他其实是把病人生的机会重新放回到社会上,让他们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更好的医疗环境,但是在病人的角度来说,这似乎就是在告诉他们,你快死了,你还是别死在我这里的好,还能给我们腾个床位。

话虽然难听,但这的确是个事实,只不过医患双方的立场不同,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罢了。这也是因为互相的沟通存在问题,造成了误会,挤压久了,医患矛盾也就出来了。

我对我那朋友说,听你的意思,就是这老奶奶压根就没有医院敢收治了,走投无路了你们才收留她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有些生气。因为我原本就有些愤世嫉俗,但是在生死的问题上,我觉得咱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因为我曾经听到过不少次关于医疗的负面消息,例如艾滋病病人需要开刀动手术,但是医院不肯收治,其理由是有在手术过程中让医务人员感染的风险。又或者说那些执意要顺产的孕妇打算去医疗质量较好的医院分娩,但是却被告知顺产占用床位的时间比剖腹产更长,这对医院的收益是有影响的,于是不肯收治。再或者说是一些古稀老人,本身就难免多病,医院方面常常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就把这部分病人当作了一个赚钱的工具,一方面说什么一定积极治疗,一方面还收受病患的红包,另一方面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个人压根就没救了。

我不以偏概全,但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且不在少数。我甚至觉得我朋友当时选择接治这个老奶奶的时候,就可能是最后一种。在我看来,病人看病肯定是要花钱的,这无可厚非,我姑且不去讨论现在医疗费昂贵的问题,因为那也不是我几句话就能改变的事,只是现在存在一个很现实的情况,如今的小部分医疗工作者,的确没有了当初所谓的救死扶伤,生命至上的职业操守。

朋友大概听出了我有些生气,他也知道我这个人是个大龄愤青,于是赶忙跟我解释到,说不是这样的,当初收治老奶奶的确是因为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医院方面也是因为同情这么个老人,再者她目前的病情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你采取什么治疗方式都回天乏术,于是选择中医的保守治疗,作为他个人而言,他觉得既然自己身为医生也能代表医院,虽然没有直接宣判一个人即将死亡的权力,但是却能够用中医国粹的理念,尽可能的延长病人的生命,即便是死,也别死在手术台上。所谓的“保守治疗”,什么叫保守,就是能拖则拖的意思罢了。

我那朋友还告诉我,也正是因为提前知道了老奶奶的际遇,他也觉得自己多少起了点怜悯之心,虽然老奶奶很病重,却依旧乐观。于是他也无数次无意识的进入老奶奶的病房,告诉她其实人得了病,这是天意,没办法的事,不过你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过也是过,高高兴兴豁达自在的过也是过,那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时间过得开心一点,快活一点呢。我点点头,我这朋友虽然谈不上是名医,但我觉得他的心性倒是很多所谓的名医学不来的。

朋友带着我进了病房,对那个老奶奶介绍我,说医院派我这几天在这照顾她。那个老奶奶今天看上去精神还挺不错的,人也比较清醒。但是朋友早前偷偷告诉我了,这其实是回光返照的现象,就是人在弥留之际,会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来使得自己摆脱出那种病后的样子。一般来说,人假若长时间处于一个病怏怏的状态,突然那天精神异于往昔的矍铄,那么就一定要当心,因为如果是回光返照的现象的话,那么这个人的生命很有可能就已经走到了最后。

老奶奶听后对我笑笑,这个老奶奶很是健谈,她跟我才刚见面,却弄得我一个年轻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心想也许人到了自己最后关头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些感觉吧,所以那天我感觉老奶奶的话特别多,还跟我讲了好多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而那天我们却是第一次见面。

想起来很可悲,因为在老奶奶看来,我是来陪伴她的,但是在我看来,我却是在等待她死亡的那一刻,好带着他的亡魂离开。

从老奶奶口中得知,她的祖上非常显赫。虽然他们这个家族的显赫多少有些神话和自吹的成分在,但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听老奶奶讲了他们的故事。老奶奶姓“干”,这绝对是个非常冷僻的姓氏,我也正因为知道了她的姓后,就绝不敢在“奶奶”二字前加上姓。而当她跟我说起自己的家族的时候,却让我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姓本身很少,所以她们家的祖上就一直把自己当作是“干将”的子孙。当然这就是我说的神话了,因为据我说知,干将就只有一个儿子,叫做赤,那个时代,还不兴子随父姓。干将原本是一名战国时期的工匠,擅长铸剑,后来应楚王的嘱托,打造了一雄一雌两把宝剑,分别以自己和夫人的名字来命名,叫做“干将”和“莫邪”。但是由于两把宝剑都必须用干将的族血来开刃,所以当他去敬献宝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有去无回,于是就把莫邪剑给藏了起来。果然到了楚王那的时候,他就被楚王砍下了脑袋,要用他的血来给干将剑开刃。后来干将和莫邪的儿子长大了,问起自己的父亲是谁,于是莫邪就把父亲的事情告诉了儿子,赤决定进楚宫替父报仇,途中遇到一个江湖术士,告诉赤说,楚王梦见他的样子了,现在正在全国悬赏捉拿他。于是赤心想自己如果想要报仇,就必须借他人之手,于是对那个术士说,请他把自己的头和宝剑带进楚宫,替他们父子报仇,说完就用莫邪剑砍下了自己的头,莫邪剑也因此开刃。后来术士把头和宝剑献给了楚王,楚王吩咐要把赤的头在沸水里煮,就在楚王凑近想要看人头的时候,被术士用莫邪剑砍下了头,接着术士自己也把头砍下来掉到了锅里,于是三个人的头就一起在锅里被煮烂。由于楚王是国君,但是肉汤里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所以只能把头骨和肉汤均分三份,一起以王礼厚葬。目前这个墓穴依旧在河南省汝南县境内,称之为“三王墓”。

所以当奶奶告诉我她的家族是干将的后代的时候,我其实是打从心里的不相信。不过她告诉我,自己的家族上面祖传几代都是靠打铁等手艺维生,只不过因为现代工业的发展,手工打铁就被淘汰了,没个生意和营生的路子,就算你有再强的手艺,也得老老实实回到地里去种田。

我问老奶奶,那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还得去工作呢?老奶奶告诉我,没办法啊,家里祖田和和老房子卖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支付自己医疗的费用,后来别家医院也不收了,只能来这中医院,因为中药保守治疗的话,费用相对低了很多。但是即便是这样,这笔费用对于他们老两口来说,也是非常昂贵的。因为老爷子是家族还好的时期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所以老奶奶的父亲也教过他那些营生的技巧。为了方便老奶奶的治疗,从把奶奶送到这个医院住下以后,老爷子就在附近的老居民区200块一个月租了个小砖屋子,屋子里除了一张床板什么东西都没有,白天老爷子把早饭什么的送到医院给奶奶吃了以后,他就去住家的附近摆摊,给人修鞋,磨刀。一个月下来,省吃俭用,勉强才不会欠医院什么钱。

我听到这里,觉得心里怪难受的。虽然我也知道老奶奶这个病,绝非有钱就能够治好。大概人也真的只有到了这种关头,才能体现出亲情的可贵,以及世态的炎凉。

于是我打算干一件回家会被彩姐骂到背肿的事,我对老奶奶说,奶奶你等我会,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出了病房的门,我还刻意走得稍微远了点,因为但凡回光返照的人,各个器官的敏锐度都会前所未有的增加。我转到病房区外面一个中空的打听,找了个椅子坐下,摸出电话打了出去。

“喂,小娟啊,是我,有件事求你帮个忙。”

小娟就不用多介绍了,据说她的支持者比我还多。这姑娘我一直觉得和她的不期而遇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一种缘分,不自夸的说,也正是多亏了我,才让她正视了自己的能力。否则要是她特殊的体质遇上别的女孩子的话,估计就算没吓得自杀,也该是个重度抑郁症吧。我也曾经教过小娟一些基本的最简单的驱鬼手法,因为毕竟她是能看到的人,如果看到了躲开了,那她的能力就多少有些浪费,所以我教了她炼绳和送鬼的口诀,虽然未曾亲见,但是我也听她说过,自己也用这些小方法,尝试着帮助过几个迷失的鬼魂。她还告诉我,起初也是害怕,但是逼着自己去接收,尤其是送走以后,她能够感受到那种来自迷失鬼魂的善意的感谢,她说这让她觉得还是值得的。人一辈子虽然是得为了自己而活,但是能够帮到其他需要帮助的人,自己心里也会温暖。

小娟在电话里问我什么事哥你直说就好了,我说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就是我这会在医院照顾一个老奶奶呢,估计老奶奶的日子就是这天把天的事了,你能不能来陪着我一下,因为等你来了我想要出去一下,你得帮我在病房照顾下奶奶,直到我回来。这期间要死老奶奶去世了的话,你是能看到她的,就劳烦你帮我带个路。

小娟毕竟是个姑娘,但是她还是有些犹豫。因为我知道此刻的她,惧怕的并不是那些鬼魂,而是这种生死离别。即便是萍水相逢的人,看着一条生命的离开,终究是件让人难过的事。小娟这人情感很丰富,也非常细腻,在听到她有些犹豫后,我也挺后悔一冲动就给她打了电话。不过小娟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就一个要求,希望我能够快去快回。

从小娟家里到医院打车大概要20分钟,等到她来了,我简单介绍了一下,交待了一下,就跟老奶奶说我得出去一小会,不会太长时间,有事你直接让小娟去做就好。估计是老奶奶看小娟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以为是我的女朋友什么的,于是乐呵呵的看着我们俩。我没时间耽搁久了,辞别后就出了医院。

作为一个严重的妻管严患者,我觉得我的卡里没有多少私房钱是可以理解的。望着那不到四位数的存款,心中突然觉得一股悲壮。于是大着胆子挪用了家里的公款,取了几千块钱,然后把钱紧紧攥在手里,按照老奶奶说的老爷子摆摊的地方走去。

是的,我想给他点钱,这样他也不会这么辛苦。

老爷子摆摊的地方是一个长下坡,临街就是居民楼,底下全是卖茶叶的商铺,还有个看上去非常牛逼的“龙凤茶城”。据说那一带已经被规划了要建立一个茶叶市场,所以我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茶商、居民中寻找着一个修鞋摊,那个摊位上应当坐着一个岁数很大的老人。当我走到那个通道长长的尽头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黑白格子衣服的女人,大约30多岁,妆化的很浓,正坐在一张小藤椅上,把一只脚踩在一个擦鞋板上。她低着头正在玩自己的手机,而在她的对面,有一个头发只有指甲那么长、身穿蓝色布制劳保装的老头,正弯着身子给她擦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