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今天要说的,和酒店有关。

说到酒店,不得不提的就是时下最热门的新闻,加拿大华裔女学生蓝可儿的事情了。我记得在我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我就发了一条微博,说如果条件许可的画,大家可以尝试着将电梯门关闭后开始的画面,尽可能的多截图几张,然后通过图像软件进行曝光处理,看看是否能够发现一些普通肉眼在一般光谱下看不到的东西。

果然的是,有人按照我说的做了,也有人看到“东西”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依赖科技的时代,很多人都会比较一板一眼,思考问题重视逻辑性。也正是因为过度的依赖那些惯例与常规逻辑,使得把别的看似不可能的情况给忽略掉,而其中最容易忽略掉的,就是有关玄学的一切。这其实是历来的一个矛盾问题,科学家们思考问题的方式从来都是从实际出发,而玄学家们,但凡遇到一点常理无法解释的问题时,会直接运用起自己的专长。我不敢妄称“玄学家”,江湖上也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头衔,我只不过是一个略知一二,不入流且有着浓重口音的神汉。

所以在看到蓝可儿的视频的时候,我发现了几个比较可疑的地方。首先是电梯门关不上,这无非有几个可能性,她自己一直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从而导致关不上,但是我们都看到了,并非如此。有人在外边一直按着上或下键,不过从那个姑娘进入电梯的姿态来看,不像是外边有人的样子,当然这也是猜测,最起码她在进入电梯的时候,情绪是正常的,甚至看上去比较轻松。电梯故障。这个就比较好解释了,那个地方的电梯没遇到过啊,不过如果是这样,紧接着而来的她的动作就有些让人意外了。她开始非常谨慎小心的查看电梯外的动静,继而开始露出害怕的样子,藏在电梯里。有东西挡住电梯,使其无法关门。这就是作为我个人来说,看到这段视频所优先考虑的一点。而视频里是门口是没有人的,而我们知道现在绝大多数电梯,其开关门的时候都是有安全设定装置的,为了避免夹头夹手等事故,最为普遍的,就是红外线装置。我虽然不懂机械,但是这点简单的道理我还是能够想明白的,当有物体遮挡住红外线的发射器和接收器之间,电梯门自然就关不上。而说到红外线,这就让我想起了2004年的一个真实案例。

那一次也是电梯,也是关不上,而发生的地点则是在重庆南岸区金台附近某小区。该小区是高层,而且位于商业中心,那栋密集如猪笼城寨的大楼,被不少人改造成了家庭式旅店,成天在步行街截住那些过往的情侣,让他们开房的。

那栋房子电梯没有监控,有人在电梯门关到快一半的时候发现,门就此突然又打开了,并且每关闭一次,到达一半的位置,就会传来一声“哎哟~”的呻吟。就好像是有人正在进入电梯,却没门给夹了一下的哀嚎。起初很多住客并未引起注意,因为他们本来也都是过客,也许过了一个晚上就不会再在这里出现。而是晚上值夜的保安发现了这个怪现象。后来管理方找到我们的时候,希望通过我们调查一下,看看是设备故障的问题,还是由于真的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随后在电梯顶部的灯上画了个敷,这样电梯内灯光所能照到的范围里,都在一个敷的范围内。这样一来如果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它就没办法出去,我们只需要把电梯从一按到顶楼,再从顶楼逐一按下来,接着查找电梯内有无灵异反应即可得知是否闹鬼。

结果是闹鬼,这个鬼不害人,它本是这栋楼内某套房子的房主,而他的房子租给了别人,改造成了家庭旅店,除了嫖娼或者打炮,估计没正派人会到这种地方住宿。而男女交欢虽然本是阴阳相补,但是同时也会留下大量的污秽之气。这才造成了引诱一些路过鬼魂的驻足。

当然这种理由我不可能去跟那些租户说,也许讨不到好还被揍一顿。你断了人家的财路,人家可会断了你的生路。而且我们无法确定究竟是否除了那一个以外,再没别的鬼魂,而通达每家每户的除了煤气管道和水管以外,就没别的办法。这两样都是我们没有权利去做手脚的,最后的解决办法,只能通过管理方,假借节日的名义,给每家每户的门上贴福字送年画,当然,那是我们动过手脚的,如此以来,再才没有发生过类似事件。而此后电梯也装上了监控,至今还算太平。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我知道鬼魂是完全可以影响,甚至是扭曲红外线的发射和接受的。红外线,原本就是一种有别于普通光谱的光芒,而绝大多数不具备阴阳眼体质的人无法看到鬼魂,也正是因为光谱频率的不同,而摄像设备能够相应捕捉到红外线路径,也能很大程度上拍摄到所谓的“鬼魂”,由此以来就不难推断,鬼魂和红外线,至少是存在于同一个频段之内,也许会视其力量强弱来决定是否能被拍到,但是相互影响,那是一定能够的。

所以当我看视频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什么东西一直挡住了电梯的红外线,使得它始终关不上呢?当然我也没有办法证实,因为我是在手机上看的,而手机却没有曝光工具来让我证明。

于是依我来看的话,假设这是一起鬼事,那么被东西挡住了红外线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把蓝可儿的视频划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算作正常,刚刚已经说过了,第二个阶段则应该称之为“怀疑”。她显然是怀疑了,或者是困惑了,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自我保护的意识想必还是足够的。而她怀疑并且打算求证的方式,就是不断的探头出去看,甚至还摆出了一个吓唬对方的姿势,而正是因为这个姿势,我断定当时的走廊上是不该有人的,如果有人,又发生这么奇怪的事情,蓝可儿不该是左顾右盼,而是直接看着出问题的地方,也就是走廊上的人。第三个阶段,我觉得是“受影响”,不知道是受到电梯外那个“人”的影响,还是自己本身被什么东西所影响,她开始出现一些浮躁的动作,开始不断的挠头。我们都知道外国人的动作可能比起中国人来说,更加夸张,他们更习惯用夸张的姿势,来呼应自己当下的情绪。蓝可儿虽是华裔,但是从小是在西方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这点我完全不怀疑。她看上去像是在和别人理论,而那个“别人”所站的位置,应当是位于电梯按键的那一侧。假设现在蓝可儿看到了一个人,才有了理论的肢体动作,而先前她左右寻找,表示那个“人”至少当时还没被她看到。我事后看了酒店回廊的图,如果那个“人”并非凭空出现,那么他出现的地方,只能是另外的房间,或者另外一部电梯。这应当就是纯粹的犯罪了,并且是高智商变态的犯罪,而推翻我这个想法的,是蓝可儿接下来的那个动作。

她的双手呈鸡爪状,并开始做出一些类似划水的动作。从这里开始,我认为她进入了第四个阶段,叫做崩溃。

所谓的崩溃,并不仅仅是说,她精神和情绪上的崩溃,因为这种崩溃,先决条件是她收到了极大的刺激。但是从她进入电梯的状态来看,何来刺激?坐电梯很刺激吗?而且如果一个受到极度惊吓的女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慢慢回到电梯里,再度重新按下电梯键吗?值得注意的是,此刻先前的按键已经复位。而此时的蓝可儿,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当下的情况,虽不说泰然,却也没有惊慌失措的乱跑乱叫,甚至呼救。接着她再次出了电梯门,面朝着电梯按键的一侧,却消失在另一侧的死角里。

而中间则是一段等待电梯门关闭的过程,在此过程里,我们并没有发现有人从电梯右侧穿过,去追赶蓝可儿。接着就是一楼一楼的下去。而我后来尝试用曝光的手法,试图在电梯里找到一些灵体的东西,如果找到了,那么在我的所学范围内,我基本上能够确定她的案件肯定和灵异有关,而一种比较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恶意操纵鬼魂,制造一起看似不可能的凶杀案。

整个视频看完,心里会感觉比较压抑,压抑在什么地方,却又不能明白的说出来。大概是因为整个气氛的诡异吧。起初我想过,这有可能是鬼打墙,因为其症状实在太像,所谓的鬼打墙,就是指鬼的力量影响并压过了人,使得人看到的并不是现实里看到的东西,而且鬼打墙通常不会闹出人命。盗路鬼就是鬼打墙,它是为了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也许那个所谓的“安全”的地方,在鬼自己看来,就是顶楼那个密封的水塔,可在蓝可儿这样的人看来,似乎还死得更快。所以鬼打墙的几率,非常低。

至于接下来她是怎么上到楼顶的,又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水塔上,又是怎样在全身无外伤的情况下钻进那个小口子,然后把自己淹死在里面,我就不敢乱说了,在我所知的范围里,还没有遇到过什么鬼怪,能够让人有瞬间转移到水塔里的能力,具备这种能力的,只有七龙珠里面的孙悟空老师,别人我还真没见过。

归根结底的说,这个视频非常诡异,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不过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就是一件鬼事,只是单纯以自己的角度加以分析,浅见而已。如果是一场凶杀案,希望早日破案,罪犯不得好死。

至于有不少朋友被我那天晚上的一句“无解”给吓到,我想说的是,假如一个人成心要害你,并且用这种灵异的方式来害你,除非你是童子金身,或者道行非凡,那么确实是没有办法。蓝可儿我也去查了相关资料,这是个有口皆碑的好姑娘,那么也许很多人要问,这么好一个姑娘,怎么会遭此不测,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好人有好报,这是佛家最常说的一句话,也是咱们中国人信奉的道德准则。可是你做好人,你就做到一身正气吗?好人有好报,说大了是我们的一个愿景,但是人命该如此,这从来都不能作为一个标准。就好像我去跟一个杀人犯单挑,没理由好人就一定该打赢。

所以在此,我只能以我的方式,告诉大家一些所谓的“防范规则”。

进电梯的时候,假若电梯有面对面的两面镜子,那么在这个电梯里,就能够制造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镜子里的事物是相反的,如果一个体质偏阴的人上了这种电梯,我打赌你一定不会觉得舒服。如果遇到这样的电梯,且非坐不可的时候,请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看看里面是否有人,而这个人受否低头看着地面,如果有,这趟就别上了,还是爬楼梯的好,因为那个你看到的人,不见得就是人,两侧无限循环的镜子,相互折射,在中间的位置也就是轿厢,会给你一个人的影子,如果你不信可以冒险进去看看,两侧的镜子里,除了你自己,你是看不到别人的。而那个“人”低头,也是因为不敢看到自己的样子,至于为什么,还用多说吗?

其二,现在的电梯大多具备监控设备。而监控的位置一般都是在电梯顶部的一角,或者是在楼层显示器下面那块黑色或者是镜面材质的背后,我不敢说我的方法是最有效的,也许还有更靠谱的办法,至少我每次坐电梯,都不会选择靠近有监控设备的一角站,因为那个地方往往会是死角,谁知道在你看不到的情况下,有没有别的东西站在那里。

其三,现在随着自己的成长,父母或者爷爷奶奶都在老去甚至去世,所以我们长大以后,参加葬礼的次数会相应的增加,殡仪馆的电梯有个特点,会在电梯一侧摆上一张条凳,凳子上搭着一张明黄色的绸布。那个椅子你千万别以为是让你累了去休息的,那是专门给那些逝者准备的,明黄色在中国是皇帝专用的颜色,这也是为了表达对逝者的一个尊敬。殡仪馆的员工统一都穿黑色的衣服,当然黑色本身有吊唁和庄重的意味,但是我知道,黑色也是尤其在夜晚,不容易被鬼魂发现的颜色。西方传说里,死神穿的是黑袍,所以穿黑色比较不会被跟上,中国没有死神一说,但是我们有索命的黑白无常,所以我们的黑西装里,总是一件白色的衬衣。

再一个,关于蓝可儿视频里,有人说看到了旗袍女鬼,那就有点扯蛋了。但如果你质疑一个信奉上帝的国度,不会出现东方的鬼魂的话,那你的蛋估计也快被扯碎了。

如果在电梯里遇到了那些东西,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是你要始终记得,你是一个人,应该鬼怕你才对。所以你可以把你平日里最残暴的潜能激发出来,无论你是冲着它大吼大叫,还是满电梯的追打它,你要明白“鬼怕恶人”这个道理,鬼为什么怕钟馗呀?不就是因为长得可怕吗?不过前提是,那只鬼不是奉命奔着你来的,如果是奔着你来的,你最好是想想自己是不是对不起谁了,先学会自省,再学会自保。

感觉不对的时候,你可以掐大腿或者打自己耳光,但是别打得太狠,抽晕了自己就不划算了。有刘海的女孩子可以使劲用嘴巴吹自己的刘海,尽量不要跟那些玩意眼神相对,以免鬼迷心窍。为了防止钻字眼和找茬,我特意多说一句,此处的鬼迷心窍并非成语意思里的鬼迷心窍,而是鬼真能迷惑住你,这取决与你自己能否战胜自己的畏惧。

而我起先说了,酒店更容易撞鬼,这往往取决于酒店的前身或者是选址的问题。通常星级酒店都会有师父做过手脚,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尽量选择星级酒店入住。而我经常住的那些连锁酒店,因为大多是旧房改造后落成的,所以相对要麻烦一点,但并非必然会撞到。酒店流动人口大,谁知道什么人会不会带点什么东西进来呢?例如我这次在三亚住的酒店,虽然是个老酒店了,但是一进大堂我就放心了,几个活生生的大海龟坐镇电梯口,我还怕什么呢?要知道海龟壳上的纹路叫做玳瑁,而玳瑁可是避邪驱邪的大宝贝。

当你只能选择普通旅店或者连锁酒店的时候,请尽量选择带独立卫生间的,如果能一个床解决就尽量别叫两个床甚至多床的房间。

要独立卫生间的目的,在于入店拜厕神,这道理就跟以前在野外大小便的时候,要说路过路过,莫怪莫怪一样。厕神其实只是我们行内通俗的喊法,人家之所以是个神,那么就有拜祭的必要,厕所是一个酒店房间内,相对最为阴湿的地方,所以这样的地方更容易招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厕神其实就是紫姑,也就是茅姑,或者茅神,人家可是当年封神榜里的一个大神,进酒店拜厕神就跟搬新家拜灶神是一个道理,虽然你是付钱消费,但在早前的时候,这里可是别人的地盘,你得尊敬才是。

而拜厕神,作为各位这种没有修道的人来说,以恭敬的姿态打个招呼就是了,告诉茅姑娘娘,我只是暂住在这里,请娘娘行个方便。

而不要浪费床位,则是因为如果你只有一个人,却点了个双床间,那个床实际上是空着的,那么你就不免让那些好朋友误会,你是不是给它留着的。空床以待,没准人家晚上就来睡了。所以当你迫不得已选择到这样的房间的时候,请记得把空床整得杂乱一些,并且把自己的行李什么的都堆到床上,表示这床有人,您换个地方吧。

住酒店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在衣柜一角,或是窾洗盆底下,或是床底下找到些本不该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例如我又一次在贵阳住店的时候,就在窾洗盆下面找到一个折成四方形的黄色符咒,并且符咒还是用红蜡给烫边的。如果你在酒店里找到这样的东西,那就表示在你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过一个懂得玄术的人,并且是不怀好意的人。符咒的目的在于控制你的精气神,如果你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人,那么人家就会对你做点什么不应该的事情,而你却全然毫无察觉。

此外,进房间之后,可以先看看床架,也就是被床单遮住的侧面部分,如果有那种黄色的纸张,贴上去然后被撕掉的纸痕,这种房间还是建议你换房吧,因为很有可能那儿之前贴了一张符纸,而在一个好端端的床边贴这些东西,为什么难道你还想不到吗?

再一个,能够选择的房间的情况下,就别去选择位于走廊两侧尽头的房间,尽头在我们看来,就是拐角,中国有句俗话,叫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意思就是当一件事情做到了尽头,才终于发现没了路走。人遇到没路走的时候,就会回头走来时的路。鬼也是一样,所以尽头对于鬼来说,是一个折返点,也是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虽然不一定住那样的房间就必然遇到点什么,但是防范于未然,自己小心一点总是一件好事。

很多酒店因为格局的关系,迫不得已做出一些无奈的设计。例如镜子对着床。这种房间虽然违反风水学说,但是也不是没有克制的办法。如果你是女生,你可以用自己的口红唇膏之类的,在镜子上画个小叉,男生就恶心多了,你得把自己的尿液蘸着画个小叉,很小的那种就可以,所以很抱歉的说,不少酒店的镜子上,都沾了我的尿。所以那些喜欢近距离对着镜子挤痘痘化妆的朋友们,对不住了。

如我刚刚所说,镜子里呈现的是一个相反的世界,也许很多人不理解镜子怎么会具备这样的作用,那我这么说吧,当你对着镜子抬起左手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抬起的其实是“他”的右手,你笑,他也笑,你哭,他也哭,但是你永远无法保证,镜子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就是你自己。

自从多年前酒店设备常常被盗开始,酒店用品开始选择实用一次性物品。而我每次都会把它们用个遍,牙膏牙刷,洗脸帕浴巾,包括拖鞋。我用了,一次性的作用也就达到了,当我离开店的时候,不会因为没有用到什么东西,而留下自己的味道。当然,如果你原意带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酒店的窗门记得要常开,窗帘也别老是拉上,开窗户除了换新鲜空气以外,还能把一些屋里的东西给换走。

至于睡觉时拖鞋的摆放方向,那跟哥一样,是个传说。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今后我要是再想起什么,也许还会写下来。鉴于蓝可儿的案件,我只想说,人不可作恶,但也不可畏恶。因为换成我自己的话,即便我没有这些本领,我也会选择跟它们干了。

您说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茶花

在我家里,至今还摆放着一个黑色的、老旧的随身听。随身听有四个按键,一个快进一个快退,一个播放一个停止。需要上两节五号电池,不过常常会因为电池电量不够而发出一阵销魂的呻吟声。此外我还有一大堆很久没听过的磁带。当数码产品开始疯狂的更新换代的时候,这些老旧的东西似乎已经应该退出舞台,进入橱柜当作纪念品,或是被丢弃进垃圾堆,然后回收,变成别的东西,再度发挥价值。

我算是一个喜欢听音乐的人,从最早开始进入中学,学习英语,我就去买了一盘迈克尔杰克逊的卡带,虽然听不懂但是深爱那种独特的节奏。后来开始听BEYOND,不得不说的是,他们四位就是我的粤语老师。此外,当时的李玟也是我的最爱之一。而我众多的卡带当中,有一盘王菲的精选带子,那盘带子是我在1998年年底买的,包括那个黑色的随身听也是。而买了以后不久,就迎来了我从小到大,没在父母身边过的第一个春节。

1998年一整年,大街小巷到处都放着一首歌,来吧,来吧,相约酒吧。我当时一直很不明白为什么要相约酒吧呢?难道他不知道我当时还未成年吗?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认识了封面上那个脸蛋涂的红红的王菲。甚至在那一年的年底,我在昆明滇池边上的一个小跳蚤市场里,买了这个随身听和这盘卡带。

那天难得师傅心情很好,他告诉我说,云南的山茶花开了,刚刚开始开花,虽然还没到盛放的季节,但是也非常漂亮了。于是那天,他主动要我放下所有的功课,陪他一起赏花。

那时候的我,顶着当年黄家驹式的中分,而在那个年头,中分是红色电影里汉奸的标准配置。不过从没有人喊我汉奸,起码没有当面这么喊过,我想那一定跟长相有很大的关系。当年的我,青涩无知,甚至还对鬼神一说抱有强烈的怀疑。师傅虽然收下了我,也因为我自己悟性的关系,顶多带着我见见世面,以自己的方式来扭转我根深蒂固的世界观,而我却更加觉得这是一种游戏,一种体验不同生活的方式。

虽然当时还没满18岁,但是中国对于喝酒是没有年龄限制的。而我的酒瘾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一群坏朋友习上的,师傅到小卖店里买了6罐听装啤酒,跟我说四罐是他的,两罐是我的,海埂公园当时还要门票,但是那点小钱对师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于是我们沿着公园的堤坝上,一路赏花,一路聊天。师傅和我的岁数相差好几十岁,且又是师徒关系,所以师傅跟我说话的口气大多带着引导和诫训,他是个严师,尽管有时候也挺不正经的开玩笑,我当时并没指望真能跟着师傅学到什么天大的本领,只是换个方式生活。没有父母的责骂,没有老师的讥讽,没有同学的畏惧,没有社会小青年的勾搭,虽然走偏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十分享受。

那天在路上,我跟师傅聊了很多。师傅在我当初入门的时候,并没用很深切的去了解我的过去,也许就是在等着这一天师徒间彼此坦然地说出来,我和师傅聊了很多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也许在很多长辈看来,这叫做顽劣,可在我师傅看来,他认为这是每个小孩成长都会遇到的问题,也许我的个性,张扬跋扈,相对于那些坐在写字楼办公室里的人来说,更适合这项边缘化的工作。当然师傅也跟我说了很多他一辈子得意的事情,不过本来融洽的氛围,却被我的一个愚蠢的问题给破坏了。

算是破坏吧,起码在说完这件事以后,师傅开始变得黯然,酒也很快就喝光了。

这件事就起因在于一株山茶花。因为当我看到堤岸边上,有一颗花蕾颜色比起其他山茶花更加粉红一点的花的时候,我问师傅,我说这颗树好特别呀,周围的话都是白里有点粉红,但是这个却是红得有些发白了。而且树干也要粗壮一些,看上去不像是同一批种植的。师傅听后笑呵呵的说,这就是当时杨瞎子在车站把你交给我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你身上的一个特质。你很会观察,而且你常常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或是不容易被引起注意的地方。刚刚路过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能不能发现这棵树的不同之处,果然还是被你看到了。你说得没错,因为这颗山茶树和周围的不同,它并不是云南土生土长的山茶树,而是其他品种,所以它要比其他的稍微成熟得早大约半个月的时间。而这颗山茶树,是1959年我回到昆明后,和一个老朋友一起种下的。山茶树是油性植物,比较长青,当时海埂公园还没有修建,周围老百姓都喜欢到这里来游玩,甚至还有渔船在打渔。整个昆明,也就属这里最为山清水秀了,所以我和我那朋友种下这棵树,代表我们的友情长青,就如这棵树一样。

接着师傅摇摇头说,可惜了,一个大鬼师,出身富贵,本来应该世袭他们部族的土司地位,却自己放弃了,将其禅让给了自己的兄弟,而自己却开始游历山水,深入民间。他们的部族正统的如今这年头剩下不到500人,而当年还是好几千人,散落在各个地方。而我这个老朋友在现在玉溪市附近的一个老村子里,寻访族人的时候,遇到当地的祭司。惊叹其玄妙之处,后来拜他为师,凭着过人的天赋,很快就成长起来,在当地,是一位名声赫赫的大鬼师。不过好人命不长,60年代的时候,海埂公园落成,他也就去世了。

我当时很疑惑,我问师傅,鬼师是个什么玩意啊?还有,土司又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禅让这些啊,师傅你能不能讲点我能听懂的话啊。

师傅看着我,也许是从我天真无邪的眼神里看出我是真不知道,而不是明知故问。师傅说,当初你来云南之前,你对云南最大的印象是什么?我说云贵高原啊,地理书上写了,云南还是一个少数民族地区啊,有很多少数民族在这里生活。不过我怎么就没常常看到呢?街上偶尔看见几个苗族老太太,在卖银…饰品。

师傅问我说,那你觉得云南的少数民族,你能知道的有哪些?我回答师傅说,苗族、土家族、彝族、布依族,还有很多我喊不出名字来,但是我知道这里的少数民族很多。师傅说,其实在昆明大街上,你能看到的大约百分之二十左右的人,都是少数民族。只不过他们现在穿汉族的衣服,说汉人的话,也是因为很多民族其实没有自己的官方语言和文字,逐渐被汉化了。

我点点头,师傅接着说,而你刚刚提到的那几个民族,其实是云南众多民族的一部分组成而已。例如土家族,他们的发源地并非在云南,而是在贵州湖北等地方,云南的土家族,绝大部分都是几百几千年前,从各地迁徙过来的。或是因为部族迁址,或是因为躲避战乱,总之原因很多,最终在云南定居,生息繁衍。而你师傅我,就是个土家人。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师傅的民族,土家族。这也使得我对这个民族好感倍增,也因为师傅的关系,我深爱上了土家酱饼这种销魂的食物。师傅对我说,而我刚刚跟你提到的我的那位好朋友,他姓名那(nuo),他也是个少数民族,但是因为根源的关系,国家把他们这一族,划分到了彝族里面,追根溯源的话,彝族不过是他们正统种族的一派分支。

师傅说这些的时候,强烈的引起了我的兴趣。谁叫我从小到大,就属地理和语文学得最好。师傅告诉我说,云南境内,北至如今昭通和武定一带,南到红河一带,在战国时期,是个独立的国家。叫做滇国,古滇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朝,而古滇国的民族,叫做“滇族”,如今这个民族已经不独立存在了,而滇族,则是古彝族的先祖。

我惊呼,滇族,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师傅说,不光是你,当初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民族呢。现今纯正彝族的大部分习惯,都是承袭的古滇族。而古滇族当初的王国,又分为很多类似我们汉族的诸侯国,就是由一个领袖的很多子孙分别统领的部族,而部族的首领,就叫做土司。土司在他们民族里,是世袭的爵位,传长子。那师傅就是他们部族的长子,而后来离家拜师,最终成长成一个大鬼师。

我问师傅,鬼师就是抓鬼的师傅吗?师傅说,当初他也这么认为,可是鬼师虽然有个鬼字,却跟鬼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们主要是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有就是一些民间的祭法,通过和他们的神明做交易,来换取出入平安,家庭和睦等。云南气候比较适宜居住,但是蚊虫蛇兽也多,所以也很多奇怪的疾病。虽然现在的医学对大部分疾病都有了定义,但是在治疗起来却很麻烦。古滇族的祭司就能够通过简单的祭祀以及独到的咒语,将人体的疾病对应到天地万物交互更替里,寻找解决途径,往往比医学更快,但是却没人说得出是因为什么。

师傅说,师傅和他的认识也是因为当初去了他们的村子,两人一见如故,相互交流,结为好友,师傅也从他的手里学到不少实用的技巧。师傅告诉我说,我们属于民间小派,本来有没有名字都不重要,也没人会请我们去交流之类的。但是我们的正名叫做四相道,四相并非道教里的四象,我们所谓的四相是天相,地相,兽相,鬼相。我问师傅,那为什么没有人相?师傅笑了,他说,因为人是会说谎的,相由心生,心里都在说谎了,面子上自然也是虚伪的。我们是人,我们把自己排除在外,而天地兽鬼,虽然与我们并存与同一个世界里,但是它们却比我们人类更纯粹,它们几乎不会说谎,就算是偶有欺诈的行为,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但是我们人类,欺骗却是为了欲望和目的。

师傅总能用这些简单的道理,让我明白,虽然作为人,却一定要做坦荡之人。不说对得起天地,起码对得起兽鬼。

师傅说,而我们四相道的道字,则是因为我们这一脉如果追根溯源,确实是属于道家。不过几百年的发展下来,我们身上的本领,却远远不止道家一派。江湖上熟悉我们的人,称我们为地巫,这个地字具体指什么现在已经没人说得清了,大概是说的各个地方的意思。而巫则是每一个民族古时候都会存在的职业,包括那些少数民族,部落里总有个“巫”,那师傅就是个巫,不过我们四相道却巫得不怎么正宗,因为我们的师傅师祖们,不断的收集一些民间稀奇古怪的方子和法术,从而整合为一个另类的派别。而我们现在,主要还是承袭了当年十三经里,“书禁”这一脉,土方土技或许不如他人,但是驱邪捉鬼,我们还算牛逼。

我知道我们是四相道,我却在那之前,从不知道四相道的由来,更没人跟我这么仔细的分析过我们的师承何脉等,我只知道我们的祖师爷,就是师傅家墙上那幅画上的人,那个人长相凶狠,还有两个羊角,他的名字叫做蚩尤。

当初我问过师傅,这个人为什么头上有角。师傅告诉我说,传说中,盘古开天,但是后来却灾祸连连,后来有个人头蛇神的女人,她用彩石补天,她叫做女娲。而女娲的哥哥,也是个人首蛇身的人,他叫做伏羲。而他是中华文化的师祖。天地太平以后,伏羲将自己的两大心血,太平经传给了黄帝,祝由术传给了蚩尤。

师傅接着说,伏羲的太平经和祝由术,分别来源于天和地,黄帝秉承了太平经后,与炎帝发生了战争并且战胜了炎帝,后来又发起了对蚩尤的战争,最终蚩尤死掉了,自己的部落也纳入了黄帝的麾下。但是庆幸的是,太平经和祝由术都传承了下来,是后来中国道派的宝典,道家太极八卦空前绝后,一个小小的图形能够解释万物万生,非常玄妙。而祝由术就相对倒霉了许多,很多后世的道人,觉得祝由术也应当发扬光大,却始终无法掌握起属“地”的要领,真正正统且完整的祝由术,不复存在。而祝由,也在不断的分化和被统一的过程中,融合了很多地方性的偏方窍门,如果道派称之为“道”的话,我们就叫做“巫”。

师傅说,“巫”字,上下各一横,分表天与地。而中间是人,有一竖联通天地,表字是能通天晓地的人。这种说法,夸大了,我们没那么了不起,无非比常人多懂点皮毛,既然能力比老百姓大一些,我们的责任也就大一些。千百年来,无论哪家,都不能当不吃饭的将士,所以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拿钱了,就要把事情给做好,不说对得起天地,至少要对得起别人的嘱托。

师傅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我。而我正在努力消化师傅跟我说的这些。

师傅接着跟我说,那位古滇族的那师傅,虽然已经去世,但是他也有子孙。我虽是他的故友,但是我和他的后人却从不来往,至少这10年来是这样。我问师傅,这是为什么呢?按理说你是他后人的长辈,又算是同道,怎么这么没礼貌呢?师傅叹了口气说,这其中缘由,是因为一把扇子。而他自己却只在几十年前看到过这把扇子一次,还是当年那师傅给他看的。两家再无来往,是因为他们认为我觊觎他们的扇子,虽然那师傅的手艺算得上没有后起之秀,子孙都干别的事去了,懂得不多,那把扇子就是他们维护家族荣耀的宝贝,因为一场缘故,他们认为我想要抢夺他们的扇子,从此闭门,不在与我联系。

师傅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下来。眼睛望着滇池远方,我不敢轻易去打扰他。隔了一会,他喝了一口酒,转头对我说,这件事情,上一次说出来,还是10年以前。而你知道师傅朋友虽多,但是身边却没人陪伴。在你之前,上一个知道这个故事的,就是你的师姐。

师姐?师傅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有个师姐?师傅说,说也罢,不说也罢,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10年前,也是这个季节,我带着你世界来这里赏花散步。她也发现了这颗茶树,我也欣然给她讲了这个故事,但是这个故事,却成了她一辈子的转折。所以今天讲给你听,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我伸手拉着师傅的臂弯说,师傅你放心吧,我胆子小,我不会乱来的。你能再跟我说点关于师姐的事情吗?我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她。

师傅没有理我,只是两眼茫然的望着滇池,然后黯然的说,对啊,你师姐,师姐…哎!

第二卷 番外

第一章 交换

上世纪70年代初的时候,有一名姓华的茅山道士,因逃灾而去到了湖北襄阳一代。在逃难期间,他披散着自己的发髻,也脱下了道袍,一路颠簸,弄得整个人也是脏兮兮的,看上去像是一个乞丐。虽然身怀绝技,但如今却落得自己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境地。襄阳地处湖北腹地,中国古代多个朝代以来,都把襄阳视作为一个命脉气数的要塞,所谓“破襄即得神州”,便是由此而来。华师傅走到当地后,因为实在是太过潦倒,于是心生绝望,打算远离尘嚣,即便是死,也要重新梳起自己的发髻,穿上自己的道袍,找一个僻静的山野,从此安然死去。

而他却在走到山间被溪流附近的蝴蝶所打动,从此悟道,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如今自己遭受的这一切,不过是上天给他的一次考研而已。于是当时已经高龄的他,靠着山里的野果野菜果腹,随之自己搭建了一个小木棚,自创“山溪华家”,秉承茅山师祖,开始自立门派,收不收徒弟并不重要,他仅仅需要一个理由来让自己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悟道。

可是这样的光景并没用持续几年,他即便是身处荒山野岭,也一样会有尘世的干涉,众人早已不信道,更加不会对他这样一个隐居在山里连饭都吃不饱的老道士感到神秘,于是他只收到一个徒弟。在自己悟道有成,却悲哀一身绝学后继无人,他悲愤之下,将自己唯一的门生赶出,开始回到最初的状态,继续朝西游历四方。一路上,所见所闻却和他悟道前的心境大为不同。华师傅原本是个热血的人,看到这些让人动容绝望的事情,他渐渐开始心灰意冷,一个原本已经悟道的人,也不得不在现实中开始钻牛角尖。他认为,“天无道,便刹也!地无道,便刹也!”看众生如看众鬼魂,统统屈膝在大魔王罗刹脚下,他感到“无道,无望,无理,无奈。”于是屏弃了自己茅山传人加山溪华家的身份,在湖北境内开始游说各路行内人士,组建“刹无道”,为的是解救底层百姓苍生,与大鬼头对峙。

后来,华师父仙去,所起先想要贯彻的组建刹无道的初衷也没有能够完全得以实现,算起来,他终究是含恨而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刹无道尽管逐渐扩大发展了不少各门各派的弟子,但是大家似乎跟初衷背离得越来越远,最终也就分散成为了很多股小势力,大的吞并小的,或者是小的自己失势,从此淡出此行。剩下的,又各自为战,互不往来,只是在每年由领头人聚会一次,以表互相从未忘记对方。

自此,起初以行侠仗义对抗不公平的刹无道,渐渐渗入了大量行业内的败类,名声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甚至转入地下,有人依旧默默挣扎,有人却因此干起了胡作非为的勾当。

所以,在我被那个裂开头的女阴人跟着的长达1年的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再跟整我的那几个刹无道的人抗争着。女阴人,我能够有办法压制住,但是我每抗争一次,对方的施压就加重一次,长此以往下去,我就算是个铁人,也会经不起他们这种轮番轰炸巴不得置我于死地的折磨。于是,2009年,我决定不再躲避,既然你们这么想弄死我,那么我就主动来找你,省得咱们互相玩阴的,是死是活,就当面了清吧。

我曾拜托黄婆婆,请她带着我阴一次下去,让我先灭了那个女阴人,但是她不肯。不肯的理由是我从未下去过,所以我的身份对于她所接触的那个世界,叫做“生人”。我的出现就像是厨房里出现的蟑螂,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无情地抡起拖鞋。失去了亲自下阴的机会,我开始尝试着在哪个女阴人身上反向调查那些害我的人。黄婆婆不能帮我,我也就只能寻找别的路子。我必须直接对话那个女阴人,于是我去了万州,拜访吉老太。

在去的路上,我给吉老太打了电话,谁知接通电话的时候,她竟然告诉我,你可算是给我打电话了。我也就暂时先把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先放下,先问问她是何出此言。虽然猫眼吉老太能够洞晓先机,但是应该不至于连我遇到的麻烦都测算得清清楚楚。“现在还没事吧?”她这么问我。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说这事已经发生这么长时间了,和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多少听说了。并且她侧面打听到,这次他们欺负我的原因,绝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起初我一直以为,他们还是因为之前我的开罪而耿耿于怀,以至于不把我彻底弄熄火不肯罢休。吉老太告诉我,孩子你想的太简单了,小道上都传开了,他们是要利用你。

利用我?我虽然长得一副清纯可人但我并不是蠢货啊,这么多年都混出来了,哪能说利用就利用?吉老太说,傻孩子,你还是快点到吧,别来我家了,我请了个老朋友,带你见见,你到了万州就直接来某路某店吧,我大概11点就过去。看了看表,还有足够时间,于是路上尽管止不住还在就吉老太的那番话胡思乱想,我还是尽快赶到。

茶馆里,我见到了他们。吉老太跟我那时候已经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平常我也就偶尔打电话闲聊几句,这是我一个晚辈,对前辈的敬重。坐她身边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老人,光头,但有长长的胡子。所不是下巴上有一粒大大的肉痣,我真要以为是霍元甲。老人看上去60多,但吉老太告诉我,他已经73岁高龄了,姓夏,是来自湖北的一位老师傅,若按辈分算,他该当是我师祖那一辈的了,所以从见到夏师傅的那一刻开始,吉老太就叮嘱我,得叫他夏爷爷,因为夏师傅已经不问这行很长时间了,再称师傅,有些不合适。吉老太在跟我介绍他的时候,特别说老夏是元老级的人物。本是佛家,后来弃佛入道,虽说两大派别都是一心为善,但终究不属同道,于是对于佛家来说,老夏始终是个弃徒。入道后曾在70年代至90年代,在湖南湖北地区,帮助了很多人。

乘着夏老先生去洗手间的空隙,我低声问吉老太,这个老人来头不小吗?为什么请他来?能帮上我的忙吗?吉老太很凝重,当然我不知道她的这份凝重是否是由我而起,不过她的答案让我非常吃惊,她告诉我,夏老先生,是当年跟随华师傅最早的一批刹无道的成员。

我这个人吧,也算是没出息。当刹无道这三个字从吉老太嘴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竟然背心一紧,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吉老太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恐惧,赶紧安慰我,说夏老先生早就退!出了,不是和整我的那伙人同道。他算是眼睁睁看着刹无道分化和部分人走向歪路的。也正是因为劝诫无果,他心灰意冷才退出的,但是他在退出以前立下重誓,如若他有生之年觉察到有他们刹无道的门生为非作歹,就会义无反顾出手制止,所以他的退行,其实没有实际的用处,因为不断有败类会自讨苦吃弄点事端。这次也是因为我的事闹的有点大,他听说了,后来辗转得知吉老太与我相识,于是就自告奋勇要来帮我一把。我听完后,才放心下来。虽是刹无道的元老,起码跟我还是一伙的。

没一会,夏老先生回来了。从坐下到现在,除了简单的招呼,我还没有跟夏老先生认真介绍过我自己,再加上吉老太对我说的一番话,我对眼前这个老人心生敬畏。于是我正打算开口,夏老先生却抢在我头里对我说,小伙子,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会整你吧。因为你的八字,跟想要害你的那拨人其中的一位是相生的,而且你是行内人,底子硬,八字也硬,他弄你,是要拿你续命。

续命,楚楚那次,已经弄得我十分狼狈,没想到这次居然自己成了主角。我像是一个A片演员甄选现场的男优,脱光了衣服被一群女优们观摩着,在我的身体上指指点点,说这里好那里不好,最终被一个女优选中:就是他了,我要了。所谓毡板上的鱼肉,大概就是指我现在这个样子。有能力拿人续命的,定然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我这样的小虾子,似乎只有坐以待毙的份。想到这里,我有些绝望,原本打算豁出去放手一搏,没料到还没开始,就提前宣告了我的失败。那挣扎还有意义吗?

夏老先生接着说,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谁下的黑手,但是他可以肯定,对我下手的那个人,一定是拿自己的命跟鬼魂交换了东西,否则他也没有理由要拿我续命。我问夏老先生,还有跟鬼魂交换东西这种事?换什么,纸钱吗,哈哈哈哈。我开始干笑以此对我的幽默感默默赞许一下。接着夏老先生详细跟我说了说跟鬼交换的事,他的话很深奥,比较难懂,所以我还是说得稍微通俗一点吧。

在鬼的世界里,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族群,他们是由死人而变成的,但是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却算不上是地道的鬼。因为在我通常接触到的鬼魂当中,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因为某种理由而主观选择了停留,而这一类,却是因为受到一种宿命的选择而留下。例如有的留下是为了报恩,或是报仇,还有的是为了保佑,还有的,就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一些人得到那些原本并不属于那些人的财富或能力。小鬼就是其中的一种,古曼也算,而现实中的人们,即便是提前得到了那些东西,也不过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或运气而已。

夏老先生给我举了个很容易懂的例子。我们中国有个成语,叫做“英年早逝”,说的是那些成就很大,却因为一些宿命的原因而过早离开人世,他说,当然这当中有大多数是因为疾病意外等,但是有些却是因为跟鬼做交易。于是我突然想起来我钟爱的一部叫做邪恶力量的美剧,那当中尽管很多和真实鬼世界脱节,但是的确提到过“恶魔契约”这件事,人们可以通过做法,来用自己10年的寿命交换一种原本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天赋,10年后,地狱的恶魔就会来索命,剧中的男猪脚大概是因为长得帅而被例外的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夏老先生说,事实上,在中西各国的文化当中,都或多或少有涉及到和异界做交易的例子,虽然说法有不一样,其实面对的,都是同样一种鬼魂。鬼是一种状态,和宗教没有关联,他还说,就近几十年,被怀疑是和鬼做交易后暴毙的人很多,他们大多都是突然之间声名鹊起,却在事业最得意的顶峰黯然逝去,虽然只是夏老先生的怀疑,但是他提到了几个人,却几乎都是如此,如把“功夫”二字写进英文词典里的武打巨星,唱片销量累计4700万的台湾一姐,传言因鬼片而影响情绪抑郁坠楼的顶级天王,还有我多年深爱却在日本意外死亡的那个乐队主唱。

坦白说,我先前对他们的死,仅仅是遗憾,却从未把这一切归结到鬼的身上。听完夏老先生的猜测,我才深感惭愧,原来我所知的,竟然这么少。

夏老先生说,这次想要我命的,也一定是个做过交易的人,我问他理由是什么,他微笑,丢给我三个字:我会算。他还说,他跟吉老太都猜到我这次到万州来找吉老太,是希望请她帮忙唤阴人上身,一方面可以逮住灭了,另一方面想要套出些话来,现在想套的话夏老先生都说了,但是也别灭了那个女阴人。因为灭了这一个,还会有新的,再灭一个,人家就再弄个给你,无穷尽的。还不如乘着目前这个能制住,拿它挡一下,而且你爷爷还在,暂时伤不了你的。

我问他们,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因为此行的计划被他们一说,已经全盘乱了,我孤注一掷,并没有提前想好别的办法。夏老先生望了吉老太一眼,然后对我说:

“回去等着,很快你就能见着真家伙了!”

第二章 帮手

“回去?”我有些惊讶“我这不是刚刚才到,我现在回去有什么意义呢?”我试图提高我的声音来表达我对夏老先生这样的决定表示不解。吉老太笑了笑说,谁说是让你一个人回去了?我跟夏老先生都会跟着你一起回去的。夏老先生接过话来,对我说,你要明白,你现在遇到的事情大概比你以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要凶险,如果我们不知道,你也不过就是在这件事上默默死掉的一个小角色罢了,没有人能够单独应付的,你需要一些帮手,我和吉老太也只能帮到你一部分,我们跟着你一起去,就住在吉老太的侄儿家里,平常不会打扰你,多个人帮你一起调查和解决问题,总是好事。然后他斜着用他的三角眼看着我,说,怎么,难道你觉得以你自己现在的能力,就能给和那些在暗地里对你下手的人对抗吗?他还坦言,其实他帮不帮我于他来说意义原本不大,只不过我的事情自从发生开始,渐渐在行内尤其是老一辈的人里传开,大家一方面都不敢轻易招惹那群人,因为并非人人都知道刹无道的所作所为,知道的往往也都知道他们的一些劣行。吉老太跟我是老熟人,谈不上是非常亲密的伙伴,但是要她看着我这么可口的人儿香消玉殒,她还是办不到的。

我想了想,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我原本就本着孤注一掷以死相搏的心来的,企图透过吉老太唤出那个阴人,然后套出害我那个人的身份信息,然后我直接找他玩命去。在经过夏老先生和吉老太这么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我似乎想得要理智一些了。我心想既然是别人要加害于我,我干嘛还要这么主动去跟他拼命呢?他会跟我玩阴的,我也就顺着他阴着来就是了。而且最初打算的以死相搏,我想得也太过自私,因为这段日子我出门解决自己的麻烦,都一律跟彩姐说的,我是去做业务去了。我没有告诉她真实的情况,一方面我不希望她跟我的工作有过多的交集,二是因为我也不愿意让她替我操心。原本我也想过就此金盆洗手不干了,或许那群人会考虑放我一马,打不过,我总跑得过。我不是那种电影电视剧里总是会迎难而上的超人,我也会因为这些而害怕,于是在我的宗旨里,能办的尽量办,要是有什么会危害到我或是我身边的亲人,我一定会选择逃跑。

这是一种可悲的个性,我必须承认,我没有那种中学课本上,八路军战士一听到号声就红着眼杀出去的勇气,我也不是那种明明知道斗不过,还会想方设法挑战极限的死脑筋。在这次的事情上,之所以选择抗争到底,起初是因为对方一直穷追不舍,我防不胜防。到现在,则是因为夏老先生他们告诉我,他们要的是我的命,所以不管我是选择躲避还是迎战,这一劫,我终究是必须面对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打从心里感激吉老太替我赵老夏老先生帮忙,但是也对夏老先生那种故作神秘的姿态略感不爽。当天时候已经不早了,吉老太说今晚就住在她家里,明天一早再动身。

老实说,我去吉老太家里的次数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寥寥几次而已。我并非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只是吉老太离我比较远,平常也就常常打打电话问候下,走动到是少了很多。更别说在她家里过夜了。那次在她家里,我才又一次仔细打量了她家里的陈设。以一个老太太的标准来说,她家里似乎略微豪华了一点。起码那台壁挂式的电视机还算高级。他们两个老人家睡得都很早,由于只有两间房间,所以我自然得把原本该我住的那间留给夏老先生住,我则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的看着电视,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天亮。

说起万州这座城市,我了解得其实并不多。除了那青龙大瀑布和吉老太太,我几乎一无所知。来过不少次,印象最深的是当地人那可爱的口音。

“新根儿,以屋泱泱打个定花来,说以屋舅舅遭定打死哒。”这句话的意思“刚才,你阿姨打个电话来,说你家舅舅被电打死了。”

“有哒包名以命都不要哒!”意思是“有了馄饨你连面都不吃了。”

“老板儿以哪阵发情哦?”意思是“老板你什么时候发工资啊?”

总之,各种口音,结尾大多跟上一个“哒”字,我想这“哒”字跟重庆人说话后面总跟上个“撒”意思差不多。没有特别的含义,无非就是个无谓的语气助词。除了口音,还有万州的美食。人说川东地区的人无所不食,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只要是没毒,统统都能变成食物。吃是我的致命伤,我曾想过,假如明天便是世界末日,那么今晚这一顿一定要吃好才行。不过那一晚,我几乎翻遍吉老太家里的厨房,试图从种种生冷且未加工的食材中寻到一点能够吃的,哪怕是方便面或是鸡蛋,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我并不算休息得很好,但是多年来熬夜无压力的习惯使得我对开长途回重庆还是把握十足的。我开车除了有不爱系安全带的坏习惯以外,我还一定会把车载音响开得比较大声,以此来凸显起亚赛拉图那原装的出色的重低音,我是BEYOND的铁杆歌迷,他们的歌曲也是我车里最常放的,为了我车上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我特意把音量调到很低,因为我实在是不希望有其中一个因为过于吵闹而中风于是我剩下的人生都要在医院伺候他们度过。

令我意外的是,虽说夏老先生已经不年轻了,但是他说起BEYOND似乎比我还更了解,当然我并不是指的在我们这个专业领域里的问题。当我的CD放到《长城》这首歌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他告诉我说,这首歌有一个故事。当时我很好奇,因为我实在不相信竟然有关于BEYOND我不知道的故事,于是我问他是什么故事,他开始告诉我,这首歌是1990年写下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早在还是随身听满大街的年代,他们的卡带我可是每一盘都会买正版。夏老先生说,你们这代年轻人,没感情。你们光是觉得一首歌多么好听,你们却忽略了一个创作人为此付出的心血,以及他写下这些歌的时候想要传达的精神。我反驳他,BEYOND的精神大多是以励志为主,把励志唱进摇滚里,这在华语摇滚史上算是一个另类,他们不同于其他的摇滚,除了爱来爱去,要么就是对社会多么不满。今天谁有受伤了,明天谁又爱上别人了,那些歌才真的是在鬼扯。也许我的话有点逗乐,夏老先生僵尸般的面孔开始出现了一些笑容,他说,《长城》这首歌的歌词,你可有仔细去读过,我忿忿的说,当然读过,虽然是广东话,但是他们的每一句歌词我都明白,这首歌不就是他们当年想要在北京开演唱会,于是提前来北京采风,旅游的时候感叹祖国的山河壮丽,国家的文化富饶,有感而发才写下的吗?

我这么一说,夏老先生更是呵呵呵的笑了出来。他说,所以我才说你们这代人没什么感情啊,所以你们读歌词,无非就是读个表面,你们压根就没能明白黄家驹当时写下长城的歌词,是想要说明个什么。我问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夏老先生说,那首歌的确是1990年的时候写的,黄家驹虽然并不是个文化程度很高的人,但是有些事情在他看来是非常愤慨的,而且不吐不快,于是他才在歌词里写下了“老去的国度”“神秘的中央”“皇帝的新衣”“事实的真相”等歌词。我更加不解了,我问夏老先生,这些歌词看上去很普通啊,有哪里不对?他说,你仔细想想,在他写下这首歌之前的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想,于是恍然大悟,听BEYOND的歌十几年了,竟然这次是在一个古稀老人的口中,才明白了这首歌的真正所指。虽然惭愧,但是嘴硬还是必须的,我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哼,我哪里知道这些,那一年,我才8岁…后来想想这个理由确实符合嘴硬的标准,好在夏老先生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话题也就就此中断了。

途中经过梁平,我在车上等着夏老先生和吉老太去双桂堂参拜,因为双桂堂的开山祖师破山禅师和吉老太的祖上先师据说有一定的渊源,我并非佛家弟子,所以我就不进去了,这么说丝毫没有对这座西南名刹不敬的意思,只是因为我身上背着两个阴人,若单单是那个裂头女阴人也就罢了,奈何我的爷爷也跟在我身边,这样的佛门圣地,我害怕进去以后无论善恶好坏,一律永不超生。我也正好乘着他们离开的时候闭目休息片刻。

回到重庆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从出发到到达虽然时间也就那么短短几个小时,不过由于几乎全线都是高速路,四周的参照物看上去都差不多,再加上我原本头一晚并没有休息好,开着还是稍微有些吃力的。我把吉老太和夏老先生送去了吉老太的侄儿家,他们便让我回家去等着,以前该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别有什么思想负担,他们会在我身后默默帮我调查的。有了两位老前辈的帮忙,我似乎是安心了许多,但是谁身上莫名其妙跟着个阴人会好过呢?嘴巴上我谁也不能说,包括彩姐。但是我心里却无时无刻不顾虑着那个跟着我的阴人。我原本打算让小娟来帮我问上一问,但是根据黄婆婆先前描述的那个女阴人可怕的样子,我也实在不想让小娟因此而受到什么刺激。尽管在临别时,夏老先生意味深长地跟我说了一句,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写封信,交待一下,如果这样能够让你觉得好过一点的话。本来听到这句晦气话的时候,我实在是很想发飙,真想告诉他他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是比较另类难怪刹无道都不要你了。但是后来一想,其实夏老先生说得是有道理的,因为原本我们这行虽说并不是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的职业,但是怎么说都算是游走在死亡和异界边缘的人群,我们同样是人,同样有感情和七情六欲,我们也同样有自己在乎的人和放不下的事,我忘记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活,这样我们就能够做个有所准备的人。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到那个阴人被我从身上彻底拔除继而反攻刹无道的日子里,我按照夏老先生所说的,该接的业务一个不落下的接,该赚的钱一分不少的赚,因为我别无长处,我只能靠这份收入生活。中途时常他们会回馈过来一些信息,有些有价值有些却没有,后来因为一件我非常不愿意说明的事情,我被迫请求黄婆婆替我把我爷爷给请了回去,于是剩下我孤军奋战,直到我认识了夏老先生介绍过来的一个人,他也是因为某种原因跟刹无道的人结仇,于是我和他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因为有了同样的敌人而成为战友,尽管他算得上是一个奇葩,一个行道上的疯子,他的出现让我明白,假若我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高级警官,那么他就是一身痞气的街头城管。我原本就是一个一身痞气的人,所以被我说一身痞气的他,自然是和流氓无赖没多大差别了。

他叫胡宗仁,和委员长的大将胡宗南仅仅有一字之差,却同样拥有不可一世的高傲和混蛋王八的气质,四川仪陇人,据他所说,他的师傅是多年隐藏在成都民间的瑶山老道邢崖子,后来有跟着另一个高人学习过,15岁学艺却到28岁才离开师门,到2009年的时候独立行走江湖也才不过5年,论资历比我老,论经验却不如我,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开始打鬼,虽然粗暴,但是事情却常常因此而解决。夏老先生介绍他给我认识的时候,特别跟我说,他和胡宗仁的师傅是多年老友,连他师傅都管不住他,提醒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尽可能的不要激怒他,而且别喝酒。听他这么一说,我开始觉得这个人亦正亦邪,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是不要招惹好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胡宗仁,我身上的麻烦事,才开始慢慢清晰,慢慢出现了转机。同样因为他,我才算是真正见识了瑶山道法的厉害之处。

那年接近夏天的一个深夜,夏老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一定要让我认识一个人,于是简单告诉了我胡宗仁的情况,原本我并不太愿意,但是他坚持说我认识他会有些帮助,我说那好吧,在哪呢?夏老先生告诉我,你明天一大早就到荒沟安福堂去吧。那地方我听说过,是个告别厅,据说那附近很多人的人生的最后一站都是在那儿。我问夏老先生,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你说的胡宗仁师傅家里有什么亲人去世了吗?夏老先生说不是,他混在亲友的队伍里,因为后天就要出殡,有人要来偷魂。

听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凉气,偷魂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绝对不是正派人的作为。怀着一丝侥幸,我问夏老先生,是什么人要来偷魂?

果然,他告诉我,刹无道的人。

第三章 偷魂

所谓偷,就是指以见不得人的手段窃取一些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里,对偷盗的行径都是深恶痛绝的。而被偷的人,大多是一些财物或是重要文件等,他们通常会选择报案,要求司法机关给予一个合理的结论,若是成了大难题,大家也就叹息一口,喊上一声破财免灾,随着时间的推移,顶多也就是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今后千万小心,然后渐渐也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不过偷取人的灵魂这种事,我至今只经历过两次。听说到是不少,在很多农村,若有心术不正的内行人,会以给逝者做法事为理由,寻求单独与尸体相处的时机,在尸体的耳朵、鼻孔、口内和肚脐涂抹松脂,如果尸体的眼睛没有合拢的话,还必须在眼睑涂上。因为人死后灵魂是与肉体相分离的,但是它们都会在段时间里守护自己的身体。涂抹松脂是因为松脂凝固后,会呈晶体状,它是隔绝东西绝佳的材料,琥珀就是同样的道理,几万年前的昆虫被松脂所凝固,几万年后被发现也依旧保持新鲜完整的尸体。偷魂的人堵住上半身的主要出气口,是在迫使灵魂在肉体的进出只能通过尿道跟菊花,这样一来,原本就属阴的灵魂体就会变得更加至阴,如此便于他们的捕捉和控制。

一般来说,胆子大的败类会选择用封好符的布袋来抓灵魂,然后偷偷带走,或者是不动声色地等到葬礼结束。但是像我这样大多数看不见鬼魂的人做起来是非常有难度的,于是这一类偷魂的人,多数是有阴阳眼的。他们不会看见谁死了就去偷,因为偷盗有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缠上,试想你看着别人偷自己的东西,你会饶了他吗?这种人大多集中在80年代至00年代期间的中国农村,相对闭塞一些,还保留着不少原生的风俗习惯,也就被一些心怀不轨的游道钻了空子。大概有人会问我,他们把魂偷去做什么,我大概会告诉你,他们收集亡魂,有的是为了奴役,让亡魂去替自己办一些自己办不到的事情,这跟养鬼差不多,不过这样一来,亡魂就没有办法得到解脱,直至主人死去。还有的是为了用来贩卖,他们通常是受人的委托寻找一个八字相当的亡魂,用来添寿、转运、以及替自己守护好所谓“阴间”的元神。总之,都基本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曾经在2000年的时候跟着师傅在滇西见过一个偷魂被抓的师傅,他的下场是被当地德高望重的大师破掉心智,让他从此倍受鬼魂的折磨,能活多久就是他的造化了。这跟武侠小说里,被筋脉尽断废除武功差不多的含义,不过被道上师傅惩罚过的败类,一般我们见到了,差不多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

所以当夏老先生通知我是刹无道的人的时候,我便问他,这件事跟我身上的事情有关系吗?他说他也不清楚,最近了解到刹无道的人活动得比较频繁,你还是先去了,找到胡宗仁再说吧。挂了电话以后,我那一晚也是在忐忑里度过的,我反复想着,若是逮住那个人,我该怎么办?是逼问他还是悄悄放了他然后跟过去?而且我究竟能不能奈何这个家伙都还说不准,也许因为我和他们结仇的事情在他们内部早就传开了,所以我去的时候他认出我来也说不定。那一夜,就这么胡思乱想,既兴奋又不安,痛苦的熬到了天亮。

出门前我特意看了看时间,9点钟,这个时候通常灵堂里已经给逝者供过了早饭,头一晚回去休息的亲友也都陆续又来了,人应当是不少的,所以我混在当中应该不太引人注意。最重要的是,我赶过去的时间差不多是到10点半的样子,坐下呆不了多久,就到了午饭的时间了,这样我还能够节省一顿午饭的钱,而且既然夏老先生说了胡宗仁师傅在那里,我去了也能跟他多了解一些情况。我特意戴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子,昨晚没休息好胡子也长了出来,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一番以后,我便出了门。

根据夏老先生说的逝者的姓名,我很快就在众多告别厅里找到了。逝者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孩子也才刚刚上中学,在咨客那里给了个奠礼,声称我是逝者的朋友,然后故作悲痛的进了灵堂,开始在里边四处打量。我看到桌上有瓜子,没有忍住就去抓了一把,一个人站在靠墙的地方像只松鼠一样吃瓜子,顺便观察屋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大约到了11点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比我岁数看上去大几岁的男人朝着我走过来,我正在想这人是不是夏老先生说的那个胡宗仁,因为目前我知道他跟我一样也是混杂在亲友的队伍当中,伺机调查。但是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一把用手挽住我的脖子,以一副我和他是亲密朋友的态势把我朝着停放尸体的冰棺跟前拉去,我原本也没打算要问他是谁,因为在双方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大家还是闷着不做声的好,省得打草惊蛇。但是我显然是被他这没礼貌的动作激怒了,于是我试图用手把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掰开,不过这个人力气挺大的,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

他就这么胁迫着我走到冰棺前,说道:“来吧,给老朋友上柱香。”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浑厚低沉,是属于会吓坏小朋友的那一类。我心想,若是此刻我像其他宾客一样,对他的举动反抗一下的话,他或许或觉得我就是来吊唁的普通人,于是他这么说,我就取过香来点起来。他也跟着我在灵前站立,待得我插上香的时候,他冷冷的说了一句:“到底是来了啊?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听他的语气,似乎是把我当作是来偷魂的人了,我心想我没有天理的来奔个丧也就算了,还要被这个粗鲁的人怀疑,于是我没好气的说,和你一样啊,胡宗仁。

他就是胡宗仁,瑶山弟子当中最不规矩的一个。瑶山道法若要追溯,要从宋代开始说起,起初和重阳宫的道士们一样,炼丹修仙,渴求长生不老,接着开枝散叶,一个门派分出了不少小派,其中很多都流落到民间。胡宗仁的祖上先师结合了民间的道,以及自身修道的所悟,于是就成了别具一格的瑶山道法。正统的瑶山道士,主要还是以修身养性为主,据说他们对于治疗眼疾非常有心得,而胡宗仁这一派,则是属于瑶山众多弟子当作的另类,正因为学习了降妖除魔的本事,于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世间的老百姓是多么重要。胡宗仁性格暴躁,而且有些蛮不讲理,认识他很久以后我才听说他在江苏一代曾经因为跟一个老前辈因为喝酒谁喝多谁喝少的问题闹了个天翻地覆,还抡起拳头把人家一个老师傅给揍了一顿。害的人家的徒子徒孙还发了追杀令说一定要好好惩治下,虽说是追杀但是也不会真的对他下什么杀手,最后胡宗仁被追得无路可退了,才亲自上门道歉谢罪。

胡宗仁听到我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先是有些吃惊,后来才反应过来,我就是夏老先生口中说的那个跟他一样得罪了刹无道的苦逼。他才略微神色和缓,然后我俩走到灵堂的一边,开始聊了起来。我先跟他介绍了一下我自己,当然我师傅的情况我并没有告诉他,因为在那一年,我师傅已经早就退出这个行业了,我若是再度提及,是对他老人家的不敬。我简单跟他说了说我目前所知的开罪刹无道而导致被报复的事情,他冷笑一声,说你这个算什么,我惹上的麻烦比你大得多。我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告诉我在2007年的时候,他因为赌博被成都警方抓进去蹲了几天,在看守所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刹无道的人,那个人是因为在夜店吸毒。俩人本来聊了一阵后,发现彼此都是内行人,起初还惺惺相惜,而且当时的胡宗仁还压根都不知道刹无道到底是个什么组织,还以为是那些乡间家族的宗亲会一类的。但是后来那个刹无道的人主动邀请他跟他一起干点非法的勾当,胡宗仁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对于大是大非他还是非常清楚的,也有自己的底线。因此两人发生了争执,胡宗仁告诉我,当时在牢里他没有做什么,后来两人先后给放了出来,他就给那个刹无道的人打去电话,假借自己想通了,约他喝茶,然后细谈为由,把那个人给骗了出来,然后在成都锦里外街的小茶馆里把人家揍了一顿,还用臭袜子塞住他的嘴,皮带捆住人家的手,他以为他是解气了,打完就跑,别人也找不到他,谁知道却跟我一样受伤,流了些血。后来被人制住了八字。

我听他说到这里,觉得眼前这个粗人简直就是个疯子,虽说看得出是个性情中人,但是也太无法无天了,我问他后来怎么样了,他说后来别人暗地里整他,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就主动找到对方想要言和,却始终放不下自己的架子,谈判途中,连他师傅都没有做声,他却因为受不了别人言语上的辱骂,再一次在谈判桌上跟人动了手,并且丢下一句:“你们要整就来整,老子从现在开始要跟你们干到底。”然后就逃出了成都,这两年一直游荡在川渝的其他地方,时不时跟自己的恩师和那些肯帮忙的前辈知会一声,这其中就有夏老先生,而夏老先生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和吉老太联系,继而知道我的事情的。

听胡宗仁这么说着,我倒是真觉得比我凶险得多,因为我不是他那种火爆脾气的人,面子上我还能忍着,暗地里,别人跟我玩阴的,我也一样玩阴的。师傅说,斗得过,就往死里斗,斗不过,赶紧逃跑。如此说来,我师傅也算是个务实的人。所以,我怕死,但那并不懦弱。这是师傅教我的道理,因为不管一个人有如何强大的能力,千万不要自作多情的在人前炫耀,就像是开屏的孔雀,虽然大家都在赞叹你的羽毛多么美丽,但是在你身后你看不见的人,却实实在在看见了孔雀那光秃秃的屁股。谁都有弱点,千万别觉得自己不会被看穿。

我问胡宗仁,是不是那群人也在你身上下了个什么咒之类的,他说可不是吗?虽然他身上没有跟着什么阴人,大概是那群人知道阴人奈何不了他,但是给他下了血咒结果终究是比较严重的。说完他挽起他的牛仔裤,我看到他的膝弯处,有一个类似麻将五丙的五个小黑点,他苦笑着问我,这是什么颜色,我说黑色的啊,他说错,这是红色。是我的血,因为一次次的凝固,红里发黑了。我本来想要挖苦的称赞他,说他这个纹身还真别致,别人都是纹个龙啊凤啊什么的,他到是纹了个麻将。当然我知道那并不是纹身,他说,他现在每隔7天,膝盖内侧就会有一种被钻头死命钻洞的刺痛,每次都是在夜里,他就只能把双腿伸直,然后咬牙忍着,等到这种感觉稍微减弱,才立刻自己给自己扎针灸。他有点苦笑有点自嘲的告诉我,没办法啊,拳头惹的祸,我宁肯跟他们死磕到底,也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去言和了。

他还说,从那以后,他才多方打听到了这个组织的存在,虽然是个粗人,但是起码还是个有良知的人,再加上他对这类人本来也就没什么好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都非常鄙视和唾弃,所以才选择了对抗。

听完他的话,我对眼前这个痞子产生了一种相惜的感觉,至少他跟我一样,不会甘愿被人踩在脚底下孬种的过日子。聊着聊着,我们说到了这次来这里的目的,他说他早在大半个月钱这个逝者还没死的时候,就听说了有人会在他的守灵夜晚偷走他的魂,为的是要集齐十二个因同样原因死去且八字互不相克的阴魂,说是要做大法。我问他什么大法这么阴毒他说他也不知道,当初告诉他这个信息的人,就是夏老先生,也就是我最初告诉吉老太我的事情的时候。他还说,夏老先生本来就是刹无道的退行人,所以这些人是什么手法他都知道,只不过目的只有施法者知道罢了。我问他那这两天你在这里查到什么了吗?他说暂时还没有,不过他发现了一个共性,如果偷魂的人来了,那么一定是一个人来,因为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情只容许一个人和尸体单独在一起才行。而且那个人必然是有阴阳眼,有阴阳眼的人额头相对饱满,不管人有多么肥胖,眉骨的轮廓始终是清晰可见的,而且他们一定不会和灵堂里的任何一个人交谈,因为他们不是来吊唁的,而是来偷东西的。

我这才明白,也许是因为我一进灵堂他就瞄上我了,看我给了奠礼后就没有再跟谁说话,于是就怀疑我是那个来偷魂的刹无道。我问胡宗仁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摇摇头,说等着。

等归等,午饭还是要吃的。逝者的亲属估计家庭条件不错,伙食还是比较地道的。就这么等到下午3点多,我听他们家属说开路的阴阳先生来了,由于我跟胡宗仁都是行家,也就用一种内行的态度看着这些阴阳先生带路。

于是这里我觉得我应该说明一下,很早以前我曾经说过,我们这行人,若是用心找,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遍布几乎每一个城市。我们是不会像旧社会的术士一样,举着铁口直断的旗帜在大街上游荡,更加不会端个小板凳,坐在路边,铺上一张纸写上算命。除了你们能够打听到的某某地方的知名先生外,最容易找到行内人的,就是在殡仪馆和丧葬一条龙。因为他们往往会为逝者家属准备一些开路人做法事,当然这当中有假冒的,也有真的。当我们说起阴阳先生,可能很多人都会觉得他们是道士,其实不然,他们是佛家子弟,拜的是地藏王和幽冥教主。道家的手法过于刚烈,动不动就拍符打鬼,让道家人驱邪消灾是对的,但是给亡者开路,远远不如佛家人来的温和。所谓道家是“令”,而佛家则是“劝”。而真假其实也非常容易区分,只需要注意他们的口诀及姿势。口诀外行人听不懂也就罢了,佛家人有个特点,他们念咒的时候,会伴随这很多毕恭毕敬的鞠躬的动作,也许咱们普通人鞠躬也就是一个动作而已,讲究的佛家人在鞠躬低头的时候,一定是双目紧闭的,低头闭眼,抬头睁眼,这是佛家对逝者最大的尊敬。而这些人往往都有法名,因为法名是他们出师的标准,否则是没有资格来干这事的。

好在我师傅教我的本事都还比较厉害,于是我也就免去了沦落为阴阳先生的地步,否则我这样一个脑子空空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还真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手段来谋生。

那家人请的阴阳先生还是很靠谱的,烧纸洒水,起灵引魂什么的都做得非常到位,在一众晚辈跟着磕头作揖了很久以后,那个掌惊堂木的先生说,你们现在先休息会,我要把布帘子拉上,给逝者净眼,这样他就能够早日看到极乐世界的光芒。

一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不对劲了。死后再去碰死者的眼睛,那是大忌!我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胡宗仁,我想他此刻也意识到了,这种在外人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在我和他看来,却是恰恰给这位先生和尸体制造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还不敢肯定,但是不能不怀疑,难道这个被请来的开路先生,就是这次想要来偷魂的刹无道吗?我很着急,但胡宗仁却出奇的镇静,他按住我的手说,别急,等他开始了我们再进去,说完我们俩装作没事的绕到被拉上遮住冰棺的布幔子附近,我看着胡宗仁的眼色,约莫过了5分钟,他朝我一点头,我心里默念一句壮胆的口诀,大着胆子就迅速钻进了布幔子里。

谁知道我刚进去,就感觉到眉心额头一阵压迫感,接着我的头上好像戴了个铁帽子一样,非常沉重,我看胡宗仁的样子,他也大概跟我一样。转头看那个先生,他正站在我们四十五度角的地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们,冰棺已经打开了一截了,不过看尸体的模样,似乎我们进来得还算及时,眼睛上还没有被涂上黄色的松脂。那个先生开口说话了,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语气和神情中,带着挑衅。“哼,想不到你们俩竟然凑到一块来了。”他摘下那个正面写了佛,后面写了法字的帽子,挠了挠头皮,说:“来了也好,你们是不让我拿走这魂是吧?今天我还真是拿定了。”

我突然想到,以前师傅告诉过我,偷魂者,必然不让生人靠近,他们一般会在他们做法的地方画地咒。我问过师傅,什么叫画地咒,他说,就是在地上用白色粉末,或滑石粉或面粉,只要是白色的粉末,用来把他要做法的区域跟外边生人的区域分开。这个地咒并不是要画个什么符号之类的,更加不是画给人看的,是为了让那些鬼魂能够区分,跨界的人,没有好下场。这就像我们小时候在桌子上用粉笔画上的三八线,我的同桌总是会情不自禁的越线,而我总会悄悄地乘他不注意把圆规的尖利的那头,放在线上。

这时候胡宗仁压低了嗓子喊了声,抓住他。因为闹得太大声,咱们三个一个都跑不掉,于是我冲向那个先生,想要抓住他。谁知道这个先生侧身一退,拿起他刚刚做法事的时候那个铜叉,双手一手拿一半,平放在尸体头部上方,作势要打响。那意思是大家听到声音总会有人冲进来看,而闭目闭棺后的尸体在脑门心上方发出铜器的声响,这是能够影响亡魂的,鬼怪之所以害怕铜器,其原理我是不知道,但是自古以来铜叉都是打鬼的利器,在古代传说里,法海的铜叉铜钵下,不知道有多少因此灰飞烟灭的亡魂。所以我们看见他把叉子举在尸体头上,也就不敢乱动了,生怕他亡起命来,拍打下去,惊动了堂上的宾客和死者家属不说,只怕是这个死者的亡魂也就从此散掉。

那个先生看见我和胡宗仁有顾及了,冷笑一声,开始叽里咕噜的念咒。咒反复念了三次,内容我是没怎么听明白,到是清清楚楚听到了两个生辰八字,其中一个还是我的。这说明我的事情在他们刹无道的人当中,大家都是知道的了,而且说不定不少人还捏着我的八字,想制我就制我。想来他口中的另外一个生辰年月自然就是胡宗仁的了。我心里也挣扎过,我在想要是我不顾那个死者和他的家属,也许我就这么冲上去了,但是人家刚刚过世,这里又是因为他而架设起来的灵堂,死者为大,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还是不能做的。倒是胡宗仁,突然一口口水朝着那位先生吐过去,然后迅速绕到我的身后,抓起起先做法时候,烧了符咒泡在水里的碗,狠狠朝着墙上挂着的地藏王菩萨的头上砸去,哐当一声响,碗碎了,水也洒了一地,那个先生明显被惊住了,因为他们再怎么胡来,也不敢对他们的正神这么不敬。我见他走神了,也是一口口水吐了过去。这其实是我们行里人都清楚的一个小伎俩,无论哪个国家,对人吐口水都是一种蔑视和侮辱,而在咱们中国,口水虽然并不是脏东西,但却一直都被当作是污秽的、唾弃的东西,这一口口水,表示我们不承认他先前的咒,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咒到底是什么,吐口水也至是乱枪打鸟,碰运气罢了。胡宗仁在碗碎了以后,大声念了一句道家的口诀,以此来提醒那些听见碗碎声音的外堂的人,里边是在做法,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