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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穆良不可惜三梵宝衣,凤如青却是不能不担心,“大师兄很快便要进境了,这关头必然要万分小心的!你是不是用三梵宝衣去换了那什么宝器,这怎么行!你快给我看看!”

她说着,便急急地去拉穆良的领口看,穆良无奈地后退两步,被她拉了个正着,肩头滑下去一些,露出白皙细腻的皮肉,脸上不由得一红,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将衣服拉上去。

“小师妹啊……”穆良叫住她。

凤如青是真的急,那三梵宝衣是佛门之物,除了驱邪辟祸,还有些凝心静神的功效,大师兄平日都是贴身穿着的,今天竟然真的不在,凤如青知道他必然已经命人为她换宝器了!

大师兄就要进境,还要去灵雀山出任务,这个关口上没有三梵宝衣加持怎么行,凤如青反抓住穆良的手腕,急急道,“快将人召回来!我听你的好好呆在焚心崖躲着师尊便是了,你怎可如此冒险,灵雀山的任务去了那么多的二境修士,还有青沅门联动,定然是非同小可,大师兄,你……”

凤如青失言,穆良面色沉下了一些,“你如何知道此次任务同青沅门联动?”

只有报名之后才能看到具体人数和任务动向,穆良鲜少神色如此凝重,凤如青心虚地缩了下,不敢看穆良的眼睛,心虚地说道,“我是在五谷堂,听一位报名的二境师兄说的……”

此次任务确实不同寻常,也是一次极好的历练机会,穆良亲自带队,报名弟子众多,弟子们私下讨论任务倒也正常。

穆良神色放松一些,又恢复了一派温柔,“小师妹无需担忧,我即便是仙门问心阵赶不及回来,焚心崖受罚之人也不需要过阵,待过两日宝器送来,会直接送去焚心崖,你且好生躲在那,暂时不要与荆丰四处野玩,知道吗?”

事已至此,凤如青再是着急也无用,大师兄虽然宽厚温柔,决定的事情也不是她轻易能够左右的,凤如青只恨自己心智薄弱,修不好无情道,累得大师兄为她如此操劳。

凤如青垂下头,眼泪蓄在眼中,决定此次待那宝器送来,她必然好好配合着涤荡心魔,好好修炼,不再去见师尊,不再胡思乱想了。

只要辟过那窥天石上面的灾祸源头,一切就都会回到正轨的吧。

她低下头,泪珠滚下面颊,砸到地上,穆良顿时就心疼了,他其实不是对每个门派弟子都如同师尊所说的如此“多情”,他只是格外疼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凤如青和荆丰,也是因为他们格外的活泼,需要人时刻付出精力看顾着,看着久了,自然也就疼到心里去。

“别哭了,”穆良拽了一点袖口去给凤如青抹泪,“这本不算什么事,不过是道心不稳,修无情道的弟子,又有几个未曾动摇过呢。”

凤如青抬起盛着泪水的眼睛看向穆良,穆良理所当然地说, “我也动摇过。”

穆良原本是凡间大户人家的公子,入道之后,曾因看不得出身世家败落,企图以仙术干预凡间事,险些遭到天罚,还是施子真及时出手制止,用了巧妙的办法暂时帮着他化解的家中危机,穆良这才安心回到山上。

凤如青被安慰,却还是担心他,穆良再三保证一定安全回来,凤如青知道自己撒娇太过了,却还是忍不住听着大师兄一遍遍对她保证,人总是这样,在纵容自己的人面前,格外的娇揉造作。

凤如青眼尾红红的,小女儿情态做到极致,柔软脆弱,有些郁闷地说,“可师尊说我不适合修无情道。”

穆良笑着坐在桌边,凤如青就坐在他面前整理出一块空缺书案上,微微歪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顺着头顶的发带散落在肩头,配上哭得红红的鼻头,还晃荡着两条小腿,轻轻地踢在穆良的衣袍上,可怜又可爱。

穆良摇头,“莫要信,人有七情六欲,要真的说起来,谁都不适合修炼无情道。”

穆良说,“况且你不知道吗?师尊跟谁都这么说。”

凤如青眨巴了一下眼,有些难以置信。

穆良继续道,“跟我也说过,就前些日子,我还听到师尊和荆长老也说来着。”

凤如青噗地笑出声,荆长老的境界仅次于施子真,她能想象出施子真真的说他不适合修无情道,荆长老会露出何等憋闷的表情。

她笑出犬齿,但又想到什么,笑容淡了。

穆良伸手又拍了拍她的头,“你啊,平日真的看不出胆子那么大,竟然敢恋慕师尊,整个修真界,我就从未见过哪家仙子敢打师尊的主意,连以双修之法为修炼法门的姝女宗,向来也都是不敢多看师尊的。”

凤如青臊红了脸,小声道,“大师兄你就别说了,我其实也不敢的……”可心之所向,又有谁能自控。

她如此羞赧,穆良又如何能不懂她的身不由己,施子真风华无双,境界修为更是无人能够比肩,若不是所修之道乃是无情道,怕是悬云山前来求双修求合籍结为道侣之人,要踏穿碧云石阶,这世间谁人不爱美人。

如小师妹这般灵动纯净的少女,又正是灵窍初开的好年岁,最是多情,穆良震惊的不过是她的大胆,却并不讶异她会动情。

和穆良聊了一阵,凤如青觉得自己豁然开朗,不一定非要走极端,或许她还能像大师兄安排的那样,留在悬云山,有大师兄庇护着,还能看着小师弟真真正正的长大成人,品尝五谷殿的各种新菜式。

越想越觉得希望满满,她甚至真的开始期待起了那法器的效用,涤荡心魔之后,她会好好恪守自己,安心修炼,再寻着机会,将那三梵宝衣为大师兄赎回,即便依旧不成器,至少还能继续过这样安然平稳的日子。

凤如青满怀希冀的被穆良送回了长春院,路上再三叮嘱穆良一定要在任务中小心,穆良都耐心应声,两个人在长春院的门口分开。

凤如青独自朝着院内走,这时候应该是冰真殿的弟子回来的时间了,可是院中还是空无一人。

这倒也不稀奇,毕竟修道不同于凡间的私塾,私塾老师尚且时常拖堂甚久,冰真殿的仙长有时候兴起,一拖是要拖上个一夜的,最高纪录是一天一夜,把众弟子彻底榨蔫,未能辟谷的饿得鬼哭狼嚎才下课。

凤如青习以为常地走进到自己的屋子门口,结果手才按在门上,手腕就突然被冰凉的手指捏住了。

不知谁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凤如青吓得短促地“啊!”了一声,猛的转头一看,正对上施子真的脸。

她呼吸下意识地屏住,施子真灵力却已经强横地探入了凤如青的经脉之中,大抵是被凤如青一团糟糕的内府震惊,短暂的沉默过后,眼中流露出了怒意,珠玉坠地般的清越声音,却开口便是轻叱,“内息凌乱至此,你却还敢去找穆良?!”

作者有话要说:

凤如青:师尊你这么说话我很容易误会,没找你可是醋了?

施子真:……生平从未被调戏过,傻了。

第7章 窥天石·心魔

凤如青被施子真一凶,憋气也到了极致,面红耳赤地喘气,却因为不慎呛到,开始咳了起来。

狼狈地把自己咳得佝偻成一小团,凤如青弓着腰顺势把手腕从施子真不似活人的指尖中挣脱,蹲在地上嗫嚅道,“我知道错了师尊,大师兄明日便要下山去,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施子真有些听不懂她的意思,穆良如今的境界,修真界鲜少能遇敌手,再者他性子沉稳慎重,整个悬云山都再找不到比他更让人放心之人。

施子真冷冷道,“他不需要你的担心,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他看着凤如青,印象中这小弟子在自己的面前,十几年没有长进,一如当初趴在他脚边上哀哀求救的模样,总是这般畏畏缩缩,好似他是个什么吃人的妖魔一般可怕,可他方才明明看着她同自己的大弟子穆良就笑得春花灿烂。

施子真亲传弟子一共也才四个,除穆良凤如青还有荆丰之外,另有一个常年不在山中,走的是苦修之路的女弟子雁风。

施子真不懂如何做好一个师尊,他自己也知,似乎除了修炼之外,他做不好这世上大多的事情,尤其是像凤如青这样的女弟子,同从不用人操心的雁风相差太多。

他抬手用灵力将凤如青托起来站直,施子真不懂什么少女情动,只知道既然已成心魔,有损修行,自然便要斩断根源,于是肃声道,“你们今后不许见面。”

说完之后再度伸手抓住了凤如青的手腕,“去洗灵池。”

凤如青顿时吓得险些瘫软,在窥天石看到的那一幕幕本来这两日已经忘了一些,现在却立刻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过,洗灵之痛,她只是在窥天石前共感体会过一次,就已经痛彻心扉,再不敢回顾!

再说她答应了大师兄明日要去焚心崖,等着青沅门送来涤荡心魔的宝器,她不去!

凤如青再度蹲在地上不肯起身,施子真拉了一下,她甚至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耍赖,“师尊,师尊我不去!”

施子真手被甩开,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他已经记不得多少年不曾被人忤逆过,他站在长春院之中,夜风撩动他不染纤尘的衣袍,周身寒凉更胜夜色,可神色却是一片茫然。

“你说什么?”威压无声地荡开,凤如青顿时五体投地脸都扣在了土里,她后怕得脊背爆出了一层冷汗,她居然和师尊顶嘴!要死!

急急地补救,“不是的,弟子是说,是说……”

“今夜太晚了,弟子明日再去!”凤如青趴在地上喊道。

施子真垂头,再度看了一眼凤如青,他心中觉得十分麻烦,不若直接抽取神识,剥离记忆来得更快。

他抬手悬空在凤如青的头上方,灵力流动,却看到了她战栗的脊背,太消瘦太纤弱,难以想象这样一折便断的身躯,何来的如此浓烈的情感,竟经年累月的成就心魔。

凤如青像施子真无法理解的一株藤蔓,初始看着纤弱可怜,便带回山中,随意种在一处,不曾刻意精心浇灌,他带弟子一向如此,可不知她是如何生长,待他发现之时,藤蔓已然丰茂地爬偏了路线,施子真一贯喜欢将事情简单化,想要索性将延伸出来的枝蔓斩断,再矫正方向,左右根茎活着,便还能再生。

可他还未等动手,纤细的枝条便在颤栗畏惧,施子真最终没有下手。

“明日卯时来悬云殿找我。”他说完了这句话,便原地消失,心想就再容她一日。

穆良同她一般的“多情”,于无情道来说全无任何益处,施子真生怕放任下去,真要酿成什么祸事,此次穆良下山回来,他必然要督促穆良修习固心印。

待凤如青察觉到威压消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施子真已然不见踪影了。

凤如青坐在地上,呸呸呸的把嘴里的泥吐掉,心知完了,师尊要带她去洗灵池洗灵,她就必须得去。即便是今天含混过去,依照师尊的性情,她便是躲去了焚心崖也没有用,洗灵池就在焚心崖,她简直羊入虎口!

大师兄这次预估错误了,师尊没有那么轻易放过她,今夜找来,明日必然要把她弄下洗灵池,谁叫她让师尊误会她倾慕的人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呢……

祸患必然要被扼杀在摇篮里,她现在就是那个祸患,大师兄不在,她进了洗灵池,若是不慎昏死,再像从裂石秘境出来时一般,说上两句胡话让师尊听到……凤如青绝对相信,施子真知道了她狗胆包天竟然恋慕的是他,一怒之下会将她直接拍死在洗灵池!

夜风吹得她一身冷汗凉透了后背,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悬云山,无论如何是真的呆不得了!

凤如青很想听大师兄的话,这世界上无人不爱有人疼着,有人为自己筹谋,有人站在自己的前面遮挡风雨,尤其凤如青幼年最是缺失依赖,如今有人纵着,她怎能不愿?

可不成了,她若是明日去找了师尊,洗灵效果若不尽如人意,她便是不说胡话,必然也是要被抽取神识查看,到那时就什么都完了。

于是凤如青迅速回去收拾东西,在长春院的弟子们回来之前,乔装打扮好了,便偷偷溜到了山门处。

她知道此次任务出行的时间,一夜未睡,也没有调息,反正也不管用,她就在山门口的不显眼的地方避着守山门的弟子,一直蹲到了寅时。这时天色还未亮,山路两侧的灯看似平平无奇,如凡间灯烛无异,却无需灯罩,在这夜风中火光纹丝不动,只要山门大阵不出事,便是烧上几百年也不会燃尽。

没多久,凤如青终于看到了将要下山的弟子们,从碧云石阶上下来,在这山门前逐渐聚拢。

凤如青没有马上过去,她做了乔装,可这门派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鲜少有不认识的,大师兄还没有到,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这山中无人不知她境界低微,毕竟她施子真弟子的身份让人嫉妒,然修为实在令人不齿,背地里看不惯她的人也不少。

渐渐山门前弟子越聚越多,凤如青粗略数了下,足有二十多人,看样子还有未到的,她还是没有贸然过去,这时候大师兄也来了,短暂地和弟子们说了两句,便率先递出了手腕,三元印上通行符文亮起,他和守山门的弟子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通行符文乃是弟子下山的凭证,若是没有,守山弟子就不会开悬云山大阵,若是没有符文大阵不开,即便是“出”了山门,走上个三五年,也走不出去悬云山。

这些弟子中修成辟谷的占了大多数,但这其中也不乏有还未修成的,有人在分发干粮的时候,凤如青悄无声息地混过去,一边领了两人份,一边用眼睛瞄着大师兄穆良,同时捏扁了手中一个粗制滥造的布偶。

布偶上的一缕蕴灵从被捏扁的身体中飞出来,环绕着凤如青,这是在她储物吊坠里面摸出来的,这个蕴灵能够帮助她降低在人群中的存在感,当然还没到能够完全隐形的那种能力,甚至维持不住多久,但足够了,只要混出山去,她就借机溜走……

理想总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她混在一众弟子当中,把自己遮得严实,成功出示了参加驱邪任务的三元印通行符文,出了悬云山,这期间确实没有引起注意,毕竟这队伍中的女修不止她一个,共有四个,个个都捂得严严实实,和她一样,她这打扮,倒是不突兀了。

但她是为了不让大师兄认出来,这才捂成这样,其他女子是为何?而且貌似还有几个男修也包把自己起来了……

凤如青心中疑惑,出了山门算是明白了。

大师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温和地交代,“御剑两人一组。”

这倒是不难理解,毕竟此次驱邪任务,不仅是扶正除恶,更是历练弟子,两人一组锻炼灵力控制的能力也无可厚非。

可凤如青眼前一黑。

她倒不至于不会御剑,蕴灵佩剑在裂石秘境自爆了她还有悬云山为弟子们备用的普通佩剑,就算她内息紊乱,到灵雀山也不算很远,能坚持。

可两人一组……她能带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带个人!

怪不得女修们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御剑极速在上空而行,若是不分出灵力控制周身风速,别说头发被吹乱,头皮都可能被扯掉了,独自御剑再怎么也是能够自顾的,若是带一个人自然就顾忌不到头脸,毕竟这一行人中,除大师兄穆良之外,也没有修为太高的。

且大部分人都是爱美的,即便落地就可用清洁术休整,也不想在天上飞的像块破布。

相熟的人已经在自发分组了,凤如青现下找不到机会溜走,心急不已,她倒是有认识的人,可这时候上前去攀谈相认,立刻就会被发现了,凤如青原地站了一会没动,眼见着人几乎都组队成功,她腿都麻了。

接着脑子也有点麻,因为大抵是因为大师兄再是温和,也是掌门大弟子,门派中代理掌门之事,积威已久,竟然无人找他组队!

所有人都组队成功之后,已经有人先行而去,凤如青眼见着大师兄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过来,一派的谦谦君子气质温吞,站定在她面前,礼貌一笑。

风如青只庆幸自己包的足够严实,且那蕴灵的效果还没过,大师兄没有一眼就认出她来。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看大师兄的眼睛,大师兄倒也没有格外留心地去辨认她,只是说,“这位师妹,可否愿意与我通行?”

凤如青又没有伪装声音,她哪敢说话,她但凡敢放出个屁来,都一定会被大师兄认出来!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幸好穆良性子极好,也不在意她这样不礼貌的不看人不说话,山中弟子众多,个别性子格外孤僻也是有的。

照顾人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抽出佩剑灌注灵力,将琼林幻化成足够两人站立大小,悬浮膝盖高,对着凤如青说,“师妹,你在前还是在后?”

在前得御剑,她只能御一些野鸡剑,哪敢御大师兄的琼林剑,于是率先蹦上去,站在了……后面,垂头规规矩矩地站着。

穆良没什么表示,弟子们先后走了一大半,他踏上佩剑,温声提醒一声,“师妹站稳。”而后琼林便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急冲青云而去——

凤如青已经调动了全身的灵力竭力稳住自己,可谁能想到素日说话都慢声细语的人,御起剑来竟然如此暴躁!

转眼之间,已经将先行弟子甩在身后,凤如青本就灵力有限,内息还乱糟糟的,实在是撑不住了,未免自己摔下佩剑直接成了肉泥,她只好一咬牙一闭眼,抱住了前面人劲瘦的腰身。

穆良绝无可能想到身后师妹会有这般突然的举动,这未免太过亲密,穆良除了荆丰和凤如青之外,从未与人这般亲近,极其不能适应,他身形剧烈一抖,脚下佩剑失去控制,在半空中画起了龙。

作者有话要说:

凤如青:……大师兄你(剑)车技不行啊!

穆良:……我车技你又知道?

第8章 窥天石·心魔

在天上画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脚底下方寸之地不稳,凤如青本就灵力紊乱,再一吓,更加的稳不住身形,于是抱着穆良腰的手就更紧,死死勒住。

穆良不是个受到惊吓会大喊大叫的人,短暂的惊诧过后,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垂头看了一眼扣在自己的腰上的手,正想说句什么教身后人松开,视线猛地在那紧紧绞在一处的小手上顿住,片刻后眼皮猛地一抖。

穆良操纵着佩剑又加快了一些速度,凤如青整个人贴埋在穆良的后背上,根本不敢抬头,大师兄这剑御得实在是太过风驰电掣,凤如青从不知道穆良竟也会这般性急。

她被耳边呼啸的风声占据了所有的感官,琼林剑速度越来越快,将身后师弟师妹迅速甩开距离,穆良寻了一处适合说话的隐秘山林,带着身后人下落。

凤如青察觉佩剑停下,还纳闷这么快就到了灵雀山?她松开勒得自己都疼的手臂,心虚无比地蹦下了佩剑,垂头站在不远处,不敢说话,就只盼着大师兄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柔,不要去计较她刚才差点在半空中把他生生腰斩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她的祈祷没有什么作用,穆良收起了佩剑之后,面色微沉,转头站在凤如青的面前,酝酿了一肚子责怪的话,出口却是,“你怎么报的名?”

此次灵雀任务,最低修为必得是一境上品,面前这人有几斤几两,穆良再清楚不过了,他当真不知道她还有这种能耐,竟能骗过三元印。

凤如青还以为大师兄是责怪她方才在御剑之时的失态,毕竟就算随便换成一个外门弟子,也不至于表现得比她更差了。

起码要道个歉,否则看大师兄这样子,是真的含混不过去,凤如青余光环顾着身边,这一会了,怎不见有其他弟子来?

穆良眼神犹如实质地落在她身上,凤如青实在没有办法,便咬牙把声音压低放粗,“大师兄对不住,我方才一时没有准备……”

她还抱着道个歉能含混过去的想法,自己听着自己声音伪装得还算可以,却没曾想,有人能够看一双手便能辨识出人,她话音刚落,大师兄突然伸手将她脸上围着的遮面给扯下来了。

“还装,”穆良难得有些气急道,“你平日闯祸也就算了,怎敢这样混出山来!若是让焚心殿知道,必然罚你吊在焚心崖受罡风割裂之苦!”

凤如青被拽了面巾之后,下意识是伸手去捂脸,但是捂了一半也知道没有用了,缩着脖子后退一小步,讷讷说道, “对不起大师兄,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穆良一见她这样子,就是和小师弟荆丰学的,积极认错决不悔改,顿时心中气结。可此次灵雀山一行,非同以往,据传信来悬云山的浮罗门弟子描述,灵雀山这邪祟,乃是个生魂鬼修,是活生生的凡人入鬼道,献祭生魂只为得到能力,此类例子倒不是绝无仅有,可不惜献祭自己之人,必是有必须完成的事情,或者天大的冤屈苦楚,需要报仇雪恨,执念深重,这类向来不好对付。

此次断然不是凤如青能够胡闹的,穆良面沉如水,对凤如青说道, “此番由不得你胡闹,我不管你用何种办法跟来,现在我送你回山,你老老实实地待在焚心崖……”

“大师兄我不回去!”凤如青急急抓着穆良的手臂哀求,“我不回去,不能回去,你带着我,我保证不添乱,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不野玩也不闯祸,就当做是一次历练不行吗?”

凤如青仰着小脸面带哀求,“或者待会随便路过哪个城镇,大师兄便将我放在那处,画个圈都行,我绝对不踏出一步,等着你回来好不好……”

“不好。”穆良鲜少如此没有耐心,但现在耽搁不得,弟子们都是他带出来,此刻定然已经越过他先行而去,灵雀山上还有青沅门弟子在等着,青沅门向来性情暴躁,为防止伤和气,穆良必须快些赶过去。

“无需多言,我这便送你回山!”说着便拉着凤如青上剑,凤如青漂亮的小脸蛋皱在一处,还没放弃,“大师兄你别送我回去,大师兄求你了!”

眼见着琼林剑升空调转方向,凤如青不得不说实话,“我不能回去,昨夜师尊来找我了,说要送我去洗灵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洗灵池就在焚心崖之上,大师兄你怜我,我若是洗灵,就我这烂资质,十几年修个一境下品,洗灵说不定直接洗成废物了!”

穆良动作一顿,垂头看向凤如青,“师尊昨夜去找你了?去长春院?”

“对啊对啊!”凤如青说,“我昨夜忤逆了师尊,才没有被拉走,师尊定然生气了,我怕啊!今晨好容易混出来,你也知道师尊性情,说一不二,若我回去才是死路一条啊!”

穆良皱眉,虽然诧异,却也相信凤如青不会对他撒谎,师尊会去长春院是穆良没有想到的,看来师尊并不如表现的那样不关心这个小师妹。

凤如青一见穆良犹豫了,立刻添火加柴道,“再者马上便是仙门问心阵,若是师尊执拗要我过问心阵可怎么好……”

穆良想象了一下,顿时嘴角轻微抽搐,若是问心阵上全派弟子都看到小师妹的心思,依照师尊的性子,非将这孽徒拍死当场不可。

于是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运剑上升,将凤如青的面巾戴上,又扳动她的肩膀将她转向前面,双手护持在她身侧,语气严肃却带着妥协,“跟着去也不是不行,但此次灵雀山邪祟凶恶,你需得时时刻刻地跟在我身侧,不得私自行动,知道吗?”

凤如青当然说好,说完之后赶紧调动灵力稳住身形,免得被穆良骤然飞起的琼林剑给甩下去。

不过这次速度虽快,却没像先前一般让人毫无准备,也没有在空中画龙,甚至她还能看到大师兄护持她的手臂,顿时心中一暖。

凤如青始终觉得自己的童年,是从上悬云山开始的,之前在人间受的那些苦,比起悬云山上堪称混吃等死到处作妖的日子,也变得不那么苦了。

她有一起胡闹的小师弟,一群时常带给她新鲜玩意的师姐,一个如兄如父的大师兄,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师尊,这一切原本多么美好,只可惜……

凤如青恨自己没出息,资质差,又愚笨执拗,也无法因为窥得预言,便立刻将十年的倾慕之心迅速磨灭,若不然那预言到最后,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的凄惨境地。

凤如青深知自己心智软弱,否者无情道也不可能修成这个糟糕模样,但她不想像预言中那样,只有暂时舍弃这些,躲避开灾难的源头,找机会溜走,再改投别派。

如此一来,师尊不会因为她的孽障心思杀她,大师兄不会为她经脉尽碎,而小师弟也不会被她累得身死。

她想的清楚,现下也已经混出了悬云山,只等寻着机会便溜掉,躲起来,这样就能够规避掉一切的不幸。

凤如青胡思乱想之时,穆良加紧速度,终于追上了先行弟子,一行人,前前后后,御剑大约两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灵雀山脚下。

一行人到的时候,青沅门弟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这不是凤如青第一次见到青沅门的弟子,但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青沅门弟子还是第一次,青沅门弟子服是草绿色,站在山林之中衣袍和树枝野草一同被风吹得舞动,竟然有种诡异的可爱。

尤其是那一个个顶着高高发髻扬起来的小脑袋,凤如青忍不住笑了下,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堆排队发呆的蚂蚱。

不过等到凑近了,看清了这些小脑瓜脸上的表情,凤如青就想起了修真界给青沅门弟子的绰号——野狗。

他们显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满脸暴躁地盯着悬云山弟子陆续从剑上下来,一行人脚落在地上,还没等站稳,就见一个青沅门小弟子冲出来,不客气道,“眼看要午时,到现在才来,难不成悬云山的弟子驱邪除祟有在半路上绣花的习惯吗?”

真不愧对野狗外号,上来就是一口,不过悬云山弟子们也不甘示弱,站好之后,个个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用他们的话来说,便是狗咬你一口,你不可能去咬狗一口,最狠的打击就是无视。

让凤如青比较意外的是大师兄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做和事佬,而是由着两门弟子较劲。

凤如青站在穆良身后,看向青沅门弟子们,虽然衣服的颜色实在太晃眼,但剑修的精气神确实同修无情道的淡然不同,个个飒爽凌厉,气质尖锐,像一柄柄出鞘的利剑戳在地上,多看上几眼都割得眼睛疼似的。

对方那第一个蹦出来“咬人”的小弟子,许是没有见过这般骂不还口就死盯着你看的,一张圆圆的小脸有些僵,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

不过修者是不能从面貌上来分辨年龄的,例如凤如青自己,在山中空长岁数,早些年还算勤奋的时候,一修炼起来三五月很快过去,到了悬云山十八年,现如今看上去也才十六七岁,还是大师兄帮她找百草仙君寻的驻颜丹,停留在了最好的年岁,否则她这把年纪在凡间,大抵是个半老徐娘了。

大师兄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却已经足足一百六十多岁,师尊更是凡间弱冠上下的模样,据说已然有一千多岁……

不过对面这个小胖脸看上去是真的年岁尚浅,心智许是不够坚韧,被悬云山弟子的“上坟脸”给吓得后退了几步,缩回了自家师兄弟队伍当中,去做个蔫头蚂蚱去了。

两门弟子短暂地沉默对峙,穆良眉目温润地站在悬云山弟子前面,却不说话,还是对方人群中终于又有人沉不住气了,站出来对着穆良拱手示意,然后强压着被太阳晒出的暴躁,说道, “在下青沅门池诚,恭候贵派弟子多时,门内弟子一时失言,还望道友海涵。”

穆良看着他没有马上说话,在他要忍不住骂人的时候,才轻飘飘开口道,“无碍的,悬云山门中没有小肚鸡肠尖酸刻薄之人,必然不会和贵派弟子计较。”

那人被噎得呼吸一窒,凤如青惊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同穆良出门,可看他与人这般较劲还是第一回 ,她居然不知道大师兄竟也如此牙尖嘴利!这指桑骂槐的真解气!

不过凤如青没想到这还没完,穆良继续说,“浮罗门弟子传信,说邪祟昼伏夜出,因此在下率弟子们清晨动身,现在才到。此次能与贵派合作,悬云山弟子不胜荣幸,让贵派久等真是惭愧,贵门派到得如此之早,可已经进村中查探过了?”

言下之意便是,那邪祟晚上出来,你来早了有屁用。

作者有话要说:

凤如青:没想到我大师兄这么刚。

第9章 窥天石·心魔

自称池诚的青沅门弟子已经被穆良噎到阵亡,凤如青眼见着他嘴唇都有点发白,没忍住轻笑出声。

池诚气得不轻,见状有两个青沅门弟子一左一右的从池诚的身侧冲上来要与穆良理论,很显然这一帮青沅门弟子当中,此次领头的便是池诚。

可惜穆良没有给他们机会再说话,把池诚噎死之后,就沉下了眉眼,无声地散出威压,在场两门人中,无人是穆良对手,威压一出,他们便是梗着脖子装无事,难看的面色还是暴露了他们。

“走吧。”穆良对门中弟子说。

而后径自迈步,朝着道路尽头影影绰绰隐没在漫山青翠当中的村庄走去。

悬云山弟子立刻跟上,徒留青沅门一众弟子,个顶个的原地从一群蚂蚱变成了气鼓鼓的绿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