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人王啊,怪不得这般的好吃。

不过如此隐忍如此心机如此出身,竟会有人当他是人人喊打的野狗,竟还想要用他做傀儡?怕是会被这凶狼咬得鲜血淋漓吧。

凤如青一路跟着白礼的身后,进了一件别院,颇为雅致,收拾得也很干净。

带头的那个婢女,还算客气地对白礼微微躬身,“就是这里了公子,白桃和红梅就留下来侍奉公子起居,每日会有专人给公子送来饭食,有先生来给公子授课,公子便安心住下吧。”

“谢谢谢……谢姑娘,这,这太好了,帮我谢庄主!”白礼简直语无伦次,这倒是十分符合他在冷宫之中被欺辱长大的该有的性情,见着一点好东西就不知如何是好。

这婢女顿时露出了一闪而逝的不屑,被叫到名字的白桃红梅两个婢女,脸上也不见高兴,不情不愿地向白礼见礼。

白礼连忙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自己有婢女,画眉?”

凤如青为了口吃的也是不容易,立刻上前躬身,“公子,奴婢在。”

那带头的婢女用眼睛斜了一眼凤如青衣冠不整的样子,也不顾他们是从哪里杀回来,便直接用手轻掩着鼻子道,“庄子里可没有这般不懂规矩的婢女,想必也伺候不了公子起居,不若打发去马棚吧!”

凤如青心说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啃成傻子,但白礼很快开口,语气卑微,“她在我身边伺候许多年了,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人,还望姑娘通融,她粗笨,干些粗使的活还成,院中的粗使便不用人了。”

他母亲自己都死了,能给他留什么人,凤如青心中稀奇,白礼在半路就知道了她并非画眉,现在不趁机打发了她,还费力留下她,胆子如此大?

这领头的婢女看上去在庄子里面,是个说话有点分量的,当然也无甚其他原因,不是能力多么强,只因为爬了庄主那个糟老头子的床,枕边风三五月吹上一回,也是管用的。

她奉庄主命,要安排两个人看着白礼,但也没有必要太过苛刻,于是便道,“那成吧,就留下她,只是白桃和红梅伺候人极其周至,就留在公子院中伺候,顺便教教那个不懂规矩的婢女。”

白礼笑着将这婢女送走,白桃和红梅也跟着走了,说是去拿自己的东西,下午才会过来,所有人走了之后,院子里只剩下白礼和凤如青。

凤如青眼见着他脸上表情收起,变回惯常阴郁模样,环视了一圈这院子,和他被从小关到十九岁的冷宫,也无甚区别,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等死。

他安慰自己,可心中肆虐的恨意简直要化为实质,好半晌,他才转头看向凤如青,又问了白天的问题,“你是谁的人?”

凤如青眨眼,白礼直接猜,“是丞相一党?他们拥护的六皇子死了,要用我这个被遗弃的皇子,反过来捅太后一刀,为他们所用吗?”

凤如青:“小公子,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白礼面露疑惑,似是不信,凤如青环着他走了一圈,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吸着他身上的恶劣情绪。

“公子如此聪慧,都已经看出了我不是画眉,如何想不出我既能悄无声息地替代画眉,还会受制于人?”凤如青贴近了白礼的身后,问他,“你留下我,不怕我是要你命的邪祟吗?”

白礼确实害怕,此刻的战栗是实打实的,可是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你救了我两次。”

“还是个知恩的好孩子,”凤如青捏了捏他的耳垂,知道他是未来人王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她又不贪图人间富贵,她贪的不过他的魂魄滋味。

白礼一动不动,他身形修长,却清瘦得厉害,在冷宫之中确实是被遗忘的野狗,能活着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我在马上说的话是真的,你若是乖乖的,我可以做你的人,你现在孤立无援,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你的,”凤如青绕到他的面前,说道,“你要吗?”

白礼确实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往后要怎么办,逃不脱,死不甘,只能由人操控,任人鱼肉!

可若他有了个妖邪呢?

她救他两次,对他释放了善意,他应了她是不是能够有一线生机?!

白礼到这关头了,却还是理智的,他思索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带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那种紧张的时候独有的生涩,“那我要用什么来换?”

凤如青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白礼低下头,凤如青看着他脖子上被咬的还没有恢复的缺失魂魄处,选了选,寻了脸蛋上一块肉多魂厚的地方,轻轻咬了下,“就用这个来换啊。”

她仰头看着白礼,口中柔滑细腻的魂魄无需咀嚼就自动滑入了喉咙,她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意,看在白礼的眼中,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她……她是要他?

可他的脸……根本无法见人。

白礼慢慢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摘下自己的面具,其下,正是这些年被太医院的人拉着试药,导致留下的黑色斑块,十分可怕。

身有残疾之人,是不可做帝王的,何况容貌尽毁?太后不可能不知他的真实模样,说得好听,许他贵不可言,他却从未相信,分明太后只当他是个预备在出了岔子时,送上断头台顶罪的残子罢了。

况且他母亲当时为何生下他死去,还不是太后一句——婢女做妃嫔,未免太过卑贱,皇帝荒唐也当有个度。

于是他母亲才生下他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成了一缕冤魂,而他被扔给冷宫疯妃,日日折磨长大。

他会感激太后?他只恨自己手中无刀剑,没有能力没有机会取她项上人头。

凤如青当然也没有直说我就是食你魂魄,毕竟凡人大多对魂魄十分看重,认为人活着全赖魂魄在体,这倒也没有错,不过他们不知连走夜路都有可能吓掉一块,被吃了些,也很快能够生长出来,不影响的。

她没有用这种吓人的说法,是怕白礼不同意,却不知她这不清不楚只不轻不重地啃人之后还笑得妖娆,简直就是调情,彻底让白礼误会了。

他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但若说唯一有的,便是他这个人,这条命。他当然想要答应凤如青,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不是吗?

可他又怕若他不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样貌,她日后知道了,取他性命。

毕竟就算是妖邪,也是懂得美丑的吧,他半边露出的模样虽然还算好,可面具之下犹如恶鬼,她会不在乎吗?

于是他犹豫片刻,只说,“我能考虑一下吗?”

凤如青点头,“自然可以。”她说着,在院子里面散漫地游走,到处乱看,一路上东一口吸一口的吃了不少的东西,她现在饱饱的,准备寻个地方睡觉。

白礼却是回到屋内,洗漱整理自己。

待凤如青窝在一处临水的石台上睡了一觉起来,便已经是晚上。

她闻到一股香味,十分的香,进了屋子就见白桃和红梅两个人正在白礼跟前站着,桌上摆放着很多菜,她们要伺候,白礼却再三推辞。

白桃和红梅本也不是多么诚心,见白礼拒绝了,便心安理得地出门,正和睡醒了寻着香味找来的凤如青撞上。

凤如青还是那副披头散发的衣衫不整的样子,又在石头上滚了一下午,两个婢女见了,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连话都懒得和她说一句,躲开她出了门,回到了偏院去待着。

凤如青循着香味进屋,见白礼正在吃东西。

一桌子的菜,他吃得并不快,按理说他在冷宫之中吃的东西应当不好,这会该狼吞虎咽才对,可他偏偏吃得像个真正矜贵的皇子,赏心悦目。

凤如青长时间吃不到正常食物,都忘了自己能吃,闻着饭菜实在是香,就站在桌边发愣,想起了当年悬云山五谷殿的吃食,疯狂咽口水。

白礼大概是看她那样子太馋,于是礼貌性地问,“你吃吗?”

凤如青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能吃吗?”

白礼其实对于凤如青的妖异之处,还是很敬畏的,他下午在她睡着之后,又仔仔细细地观察过。

看她的模样,确实是宫中出来之前,跟在他身边的婢女,他早早猜测到她不是太后的人,却想不通是谁还想要他这颗残子。

而画眉先前应当是个人无疑,白礼仔细观察过这个“画眉”衣服上的血污,猜测面前这个“画眉”是在真的画眉死后才出现的。

白礼不敢对她有什么不恭敬,况且她还救了自己两次,于是点头,“可以。”

凤如青就坐下了,拿着筷子将食物送到嘴里,然后……她差点哭了。

她能吃了!她能吃出食物的滋味!

她一边好吃好吃,一边风卷残云狼吞虎咽,桌子上的菜肉眼可见地减少。

白礼本来还绷了一会,但是很快绷不住了,他很饿啊,天知道在这样好的吃食面前,他要用怎样的克制才能够忍住不毫无形象地吞食。

可菜马上要没了,白礼也开始狼吞虎咽,一开始还用眼睛溜着凤如青的神色,怕她生气,很快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便彻底放开了。

若是现在有人进来,一定会被两个人这般吃相给吓到,这哪是人吃东西,这一看就是两个饿了八百年的饿狗在吞食。

很快桌上连一粒米也没了,凤如青意犹未尽,白礼却吃饱了。

两个人隔着桌子面面相觑了片刻,一个抹嘴,一个轻咳,想要找回正常人类的形象,但都失败了。

于是很快乱飘的视线又隔着二十来个空盘子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短暂地笑过,白礼很快又收敛起了表情,他记不得自己除了装出来的,有多少年没有笑了,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手背碰上了冰凉的铁面具,顿时一个激灵,他太清楚自己丑陋无比的样子,他笑起来,一定难看至极。

他低下头,不声不响地起身,朝着里屋走去,而凤如青则是意犹未尽,看了看盘子上的残渣,抑制着自己想拿起来舔一舔的欲望。

做人真好啊。

她不走了!这里有小公子好吃的魂魄,跟着他还能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

于是她很快也起身进了里间,问白礼,“我晚上在哪里睡?”

白礼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凤如青能感觉到他心情非常的不好,这一次的情绪是悲苦。

不过他还是声音如常地回答,“我同白桃和红梅说了,以后你来守夜。”

白礼说,“你就住在偏房……或者随便你想住哪里。”

凤如青按照他说的,顺着这屋子一处门直接穿过,便是偏房,和其他两个住在外院的婢女不同,偏房东西只比正房差一点点。

她终于想起来清洗下自己,然后换上了婢女衣服,正琢磨着夜里去山中看看,也巡查一番庄子里面的状况,结果才穿好了衣服,就听到了房间的门被敲响。

“画……画眉?”是白礼的声音。

凤如青整理了一下自己还湿漉漉的头发,转身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白礼正要说话,看到她的样子顿时吓得接连朝后退了好几步,而后迅速捂住了自己险些惊叫出声的嘴!

白礼露在外面那一半完好的脸,眼睛瞪得老大,活见鬼了一般。

凤如青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她洗完澡没有照镜子,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样,确实和鬼也差不离,

白日里好好的面容,现在像是烧化的蜡烛一般,脸上皮肉都坠下来了,十分可怖。

她自己想不到她临时钻进的这身皮肉,根本就承受不住她的本体,是真的开始融化,把白礼这最擅长伪装情绪的人都吓得差点魂飞。

第33章 第一条鱼·人王

白礼多亏是自小被磋磨, 无论见到多么腌臜的事,都能够保持住沉默, 不去尖叫, 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可恐怖到底是和那些人做出来的事情有本质上区别的,面前这一幕实在是超出了他活了这许多年的对于可怖的接受范围。

他见过井里捞上来的泡得苍白发青的尸体, 见过人活生生地被火烧成焦炭,恶心, 令人不适,却只是心中悲凉难受, 仿佛预见自己的未来。

但此刻不同, 一个好端端的人在你面前融化一样的脸皮垂下来,虽然不见血,可在这夜里跳动的烛光下看上一眼, 也实在是让白礼心神俱震。

凤如青本还纳闷, 白礼这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吓成这样?

她疑惑地左右转头看去,在这个屋子里面, 并没有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邪祟, 正转头来问白礼怎么了, 就察觉到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晃。

她伸手摸了一下, 感觉到不妙, 赶紧转身回屋找到了镜子看了眼, 然后自己把自己吓得一个后仰。

这……也太丑了吧!

比她曾经在极寒之渊的最底层看到的那些胡乱长的魔兽还丑!怪不得把白礼吓成那样!

她连忙伸手拖着松松垮垮的皮推到脸上, 按回原来的样子。

可是她在拖另一面的时候, 这面又再度掉下来, 把眼睛都给盖住了。

这不是那种老妪的松弛,这他娘的简直像是猪大肠挂脸上了!

凤如青抱着自己的脸欲哭无泪,她好容易弄了个身体,吃到了好吃的魂魄,再度尝到人间烟火的滋味,这这这……这可怎么好啊!

她正愁眉苦脸,五官扭曲到一起,这时候要是个真鬼来了,都得被她吓得魂飞魄散。

这死人的尸体怎的如此不经用!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白礼压住狂跳的心,甩了甩捂自己嘴捂到发麻的手,艰难地迈动脚步再度敲门,出声询问,“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事大了啊!

她要是变回本体了,倒是能够继续跟着白礼,可就吃不到人间的饭菜了。

而且她总不能吃了人家的魂魄,却不帮人家办事吧,她可是个有原则的邪祟。

于是凤如青隔着一扇门,跟白礼对话,“那个……我这身体怕是不行了,我要是换个身体……你怕吗?”

白礼好半晌都没有声音,凤如青也是很心烦,索性直接道,“那这样吧,我们之前说的那些就不作数了。”

她还是随便找个山头称王称霸吧。

白礼是真的走投无路,否则无论如何,一个正常人也不会想要和邪祟达成什么协议,他一听“画眉”说之前约定的要作废,那不是连最后的一丝生机都要断绝吗?

他顾不得去害怕,直接急急开口,“不要!”

他顿了顿又说,“你换身体……是需要我杀人给你吗?”

凤如青捧着自己堆在一起的脸,连忙道,“当然不是啊!我不是那种害人的邪祟,画眉也是中箭死了,我才会进入她身体的,你想什么呢!作孽是会有业报的。”

白礼不是个什么纯良的好人,哪怕他没有戴面具的这一边脸看上去确实很无害,但能够活到如今,他也不是没有还击过想要害他的人。

为了活着,真的逼到了绝境,他未必不会杀人。

可听到“画眉”这么说,他还是狠狠地松了口气,将吊着的心稍稍放下,连带着想起她方才恐怖无比的样子,都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微微吁了口气,咽了口口水说,“那你是需要尸体,可我被关在这院中,很难脱身,我要如何为你寻来……”

里面没有回音,凤如青还站在门边上,没有说话,因为她没有嘴能够说话。

画眉的尸体就软趴趴地堆在地上。

而凤如青站着,她发现能够凭借本体维持个人形,甚至能够碰到实物,手指脚趾四肢头颅长发,这些细节,全都能够变换出来。

只是她的脸还是一片空白,她正在努力回忆画眉模样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白礼说了一半的,“你不会走了……”在看见面前这景象的时候,瞳孔剧烈地颤动,喉咙涩涩的干,嘴里甚至弥漫上了血腥味。

是他自己咬坏了自己的腮肉,无知无觉。

他看了看地上堆在一起的人皮画眉,又看了看凤如青已经变换出来的赤着的无脸女体,一时间嘴唇颤动不已,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是……画皮?”白礼声音发飘地问。

画皮的故事在民间还是流传甚广的,凤如青听闻大师兄曾经斩杀过一个画皮,乃是以自己的皮包裹住活人,接着便能够成为那个人,音容笑貌一样不差。

但几日之后,那活人便会被这画皮吃空,待到画皮换身体的时候,那个遇害的人类只会剩下一层皮。

当然也有一些话本将画皮的本貌美化,变成了香艳的画中美女从墙壁上下来,再与书生展开一断缠绵悱恻的爱情这种故事。

凤如青不知道白礼知道的是真实的记载还是话本中的艳鬼,但凤如青听过穆良的口述,真的画皮就是不折不扣的邪物,低等且恶心。

她现在倒是和那东西像了,像是正脱皮完的,但凤如青无口难言,她不是那种恶心的东西!

白礼被凤如青属实吓得不轻,但他竟强行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人在求生欲的面前总是能发挥出难以置信的特殊技能,他看了凤如青这样子片刻,先是将自己外袍脱了,披在她幻化出的身体上,又转身进了里屋。

徒留凤如青在地上一脸……好吧她没有脸。

不过白礼很快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不知道在哪里寻来的一支笔,满头冷汗地看着凤如青。

他紧张得声音又变成那种生涩却好听的调子,“我……我会画画,你需要吗?”

他确实是从画本子里面得知的画皮,却和凤如青知道的两个版本又不一样。

他那画本子是残本,还是在冷宫的角落里寻的,墨迹褪了很多,他只知道,画皮需要每日脱下皮肤后,自己再重新画上去……

凤如青站着没动,白礼就拿着笔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压住手腕上的战栗,说道,“那……我画了,我画得很好,你别怕,我记得画眉的样子。”

凤如青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她这幅模样,白礼却让她不要怕?

也好,她确实没有好好地照过镜子,不知道画眉的模样。

她倒是想要变回曾经自己的样子,但……六百多年了,她在极寒之渊中混沌不清,又在尘世深山中做一团无所事事的翳魔,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的模样了。

屋里的烛光跳了一下,白礼战战兢兢地提起笔尖,第一下,极轻极轻地落在凤如青一片空白的脸上。

两个人的脚边还堆着一副人皮,而他们离得极近。

白礼一笔一划,每一下,都非常非常的小心。

他庆幸冷宫之中有个房间,那里面堆放了很多宫中丢弃的东西,里面便有笔墨。

而那个以打他羞辱他为乐的太监,偶尔喝多了心情好,也会许他动那其中的东西。

他一开始上手还是抖的,但是随着他沉下心,手上便越来越稳,很快一对秀眉出现在空白面容上,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而凤如青根据这双眉,很快变化出了真实的双眉,接着便是眼睛,鼻子,嘴唇。

待到差不多半个时辰,白礼嘴角因为含过笔头,污黑一片。

而凤如青眨了眨眼,和白礼对视,一张脸活灵活现,像画眉,却又比画眉多了些独特韵味。

凤如青动了动五官,开口第一件事,是抓住白礼的手腕,在他的腕内白皙的皮肉上咬了一口。

人王之魂,果然与众不同。

凤如青毫不怀疑,她能够这样利用本体变换出身体,白礼的蕴着紫色的人王之魂,功不可没。

白礼似是没有想到她的动作,下意识地朝回收了下手,但很快又重新递了回去。

凤如青吃了好几口,这才抬眼盯着白礼的双眸,在他眼中看到烛光,以及自己现在的模样,开口道,“谢谢了小公子,你画得很像。”

白礼看着她如活人一般生动的眉眼,指了指地上堆着的画眉,“她怎么办?”

“这个我来处理,你不用怕。”凤如青把这句话还给了他。

两个人沉默地站在偏房的门口,对视了片刻后,都无声地勾了勾唇。

他们都不怕。

白礼手中还捏着毛笔,垂头片刻,也对凤如青说,“我有件事,也想向你坦白,如果你……你不嫌弃,我愿意答应你白天说的条件。”

白礼说着,转身回了屋子,站在他主屋内门的门口,转头召唤凤如青,“你跟我来?”

凤如青赤着脚跟上他,进来了里间。

白礼把笔放回去,又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和他脸上的墨渍,这才坐在桌边上,半边清秀的眉目透出一种决然。

他慢慢伸手,解下了系在脑后的面具系带。

接着将面具拿了下来,他坐下之前特意端了一盏烛台过来,此刻摘下面具,他丑陋的,布满了黑斑的那半边脸完全地暴露出来。

半面俊美似仙,半面丑陋如鬼。

第34章 第一条鱼·人王

因着美的那一面, 和黑斑遍布这面的强烈对比,甚至给人一种恶心眩晕的冲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