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妇还在作法,还妄图谋害君王把持朝政,其罪当诛!”

“五马分尸!”

“千刀万剐!”

“宫廷卫何在!速速集结,随我等前去诛杀妖妇!护我君王!”丞相沛从南自白礼身侧起身,双目赤红,情绪悲愤,

他头顶发冠在方才“情真意切”地扑到白礼身侧的时候掉了,此刻衣冠不整,却更加像个为帝王,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的忠臣。

在这一刻,若不是了解他是何等阳奉阴违背信弃义的狗东西,凤如青都要忍不住被他此番刚直之态所带动感染!

果然除凤如青和弓尤之外,大殿之中几乎所有人都附和了沛从南的振臂一呼,甚至有些太后党羽都已经隐忍太后多时,当场反水。

“宫廷卫左将燕南在此!”

“护廷卫右将祁百军在此!”

“护城卫聚集完毕,即刻随诸位大人诛杀妖妇,护君王安!”

白礼已经十分合时机地“昏死过去”,而剩下的一切,与他这个被迫害也要阻止妖妇害人的仁君,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是满朝文武,是整个天下在诛杀妖邪!

弓尤和凤如青在远处看着有人紧张地将昏死过去的面具掉下的白礼,抬进了后殿,声嘶力竭地叫着太医。

而沛从南和其他刚正老臣,带着浩浩荡荡的护廷卫,正朝着如今太皇太后空云的遇仙殿气势汹汹而去——

旁观的弓尤和凤如青神色各异,凤如青从石柱上下来,飞掠到龙渊大殿之上,看着下面如同热锅上蚂蚁正在来回窜动的人头,神色复杂。

“你的陛下今日之后,便会万民归心,”弓尤说,“好手段。”

凤如青也笑了下,啧啧道,“我去看看他。”

说着便朝着龙渊殿的后殿掠去。

弓尤跟在她身后,凤如青疑惑道,“你怎么还不走?我都说了我不会马上跟你去,你这人……”

“两次。”两个人落在一处无人长廊之上,弓尤伸出两根苍白的手指,举到凤如青面前,“你欠我两次。”

凤如青被讹诈得瞪圆了桃花眼,“什么?”

“我为你降雨现身,一次,派人跟着那个修士,一次。”弓尤说,“一共两次。”

凤如青无语,“你一条龙召点雨就动动爪子的事儿……”她点头,“行行行,这算一次,那你的鬼官跟到了书元洲吗?他去哪里了?”

弓尤声音从鬼气后传来,“悬云山。”

凤如青一愣,“他去悬云山做什么?”

书元洲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悬云山掌门施子真驱逐,他做了那许多恶,还敢回去,不怕施子真一剑捅死他?

“不知道,”弓尤说。

凤如青皱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走吧,两次我记着了。”

结果她走了一段回头看,弓尤还在原地,凤如青站在不远处又问,“你怎么还不走?”

弓尤看向遇仙殿的方向,说道,“有大恶者要死,我等着收魂。”

凤如青瞬间明白,怕是空云就要死了,书元洲去了悬云山,并非是去作恶,说不定是放弃空云了。

她得赶紧去看看白礼,然后去遇仙殿!

白礼被好多人围着,凤如青到了龙渊大殿的后殿之后,根本无法上前,太医乌泱泱地正在对着“昏迷不醒”的白礼施救。

凤如青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索性化为本体,直接出现在白礼的被窝里面。

床幔放着,外面人声喧闹焦急,而白礼躺着的床上,被子里突然多了一团东西,这要是个正常人,没病也吓出病了。

可凤如青出现的一刻,白礼眼都没睁,手臂便捞住了她的身体,翻身半骑在身下。

凤如青闷笑出声,虽然知道白礼无事,还是问道,“没事吧……”

不远处就有老太医们在争论用药,白礼和凤如青说话,几乎是闷在被子里。

白礼贴着凤如青的耳边说,“鸡血太腥了,含了好久。”

凤如青闷笑着亲了亲白礼,“那陛下便好生养着,沛从南他们去了遇仙殿,我去看看。”

白礼嗯了一声,嘴唇印上凤如青的发顶,“万事小心,不要涉险。”

凤如青悄悄地也亲了亲白礼的喉结,“你今天真的好迷人。”

白礼笑了笑,被子里便陡然间一空,一个太医正在此时回头,对上了白礼的视线,白礼即刻趴在床边上,装着痛苦干呕,十分的流畅自然,比怀胎十月的妇人,呕得还要情真意切。

他真想看着空云自食恶果,但这时候,他要做一个被害者。

凤如青到了遇仙殿的时候,看到所有护廷卫全副武装,将遇仙殿围得水泄不通,以沛从南为首的老臣,正在义愤填膺地在殿门外叫嚣。

可他们迈不进殿门哪怕一步。

凤如青一眼便看出,被结界拦住了,是书元洲设下的结界,虽然并不强横,不过挡住这一干凡人,是足够了。

凤如青顿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以为书元洲见空云气数已尽,已经放弃她回悬云山求死,却没想到,他留下了结界,保护空云绝不会受到凡人干扰,只要她不踏出结界。

这结界是悬云山特有,非悬云山弟子不能解。

他并没有放弃她,凤如青却反倒觉得,本就应该是这样。

凤如青落在这结界之外,她是学过这结界的,只是当时修为低微,还不能成,现在要解开的话,给她些时间琢磨便能解开。

而被众人围在宫殿中的空云,仗着这结界,旁若无人的在悠闲地浇花。

她殿内一人没有,都被她赶走了,她此刻身着的不是太皇太后的服制,空云从来都对宫廷后妃的衣物厌恶至极,恶心至极。

她穿着一身粉色民间少女衣裙,彩带飘飘,长发束得简简单单,垂落脸颊边一些,显得十分娇俏可人。

这是一张二八年华的少女容貌,若不抬眼,是连凤如青都会侧目的娇柔美好。

可她抬眼看向了外面进不得殿中,只能乱叫的一群疯狗,那眼中的荒芜和空寂,却是切切实实属于一位饱经沧桑,被生活摧残致死的老者。

在凤如青研究如何破结界之时,沛从南便带着众臣说透了难听的话,用尽所有办法,引空云出结界。

空云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将窗台上的花都浇了一遍之后,听够了沛从南的狗叫,这才站在结界的边缘,歪头如少女般调皮地说,“带新帝来,新帝登基,自然要来拜见皇祖母,他若不来,我便不出。”

空云说,“我不出,你们也休想进来。”

凤如青后背汗湿,她解不开这结界,这是个三重结界,她解开了第一重,第二重,却解不开第三重。

第三重结界之上有人类生机附着,凤如青若是没有猜错,这第三重,乃是书元洲用他的本命设下。

她破界,便是杀人。

凤如青震惊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进不得,便真的只能等着空云自己走出来!

弓尤这时候到了凤如青身后,看了眼结界,出声道,“疯了吗,用生机做结界,他有多少寿元能够消耗?”

凤如青深深出了口气,抿唇皱眉。

空云死活不出来,外面人喊得嗓子都哑了,有人开始提议带着白礼过来,不过是拜见一下,又不能怎样,好引这老妖婆出来,将其诛杀。

凤如青听着来气,不肯去通知白礼,谁知道这空云是不是临死想要拉着人垫背,她若是对白礼出手怎么办!

可她不去通知,有人悄悄跑去通知,凤如青还在尝试着这结界有无其他破界之法,便见白礼竟是被人簇拥着已经到了殿前!

他作一副虚弱的样子,俊秀的脸上满是忧郁,凤如青急得顾不得和结界较劲,连忙化为本体,到底下护着白礼。

“皇祖母,孙儿拜见皇祖母。”

白礼在天下之人面前作忧国忧民之态才令众人之心倾向自己,现如今这种状况,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

他叩拜得端端正正,并无任何为难之色,也并无被羞辱的神情。白礼一生受的最多的就是他人侮辱,这点程度,丝毫影响不到他。

况且按照礼制,他确实该称空云一声皇祖母,而在某种角度来说,他也确实该叩拜她亲手将他推上大位,将天下民心这把利剑,亲手送入他手中的恩德。

现在他握着这把利剑,能够开始同她对抗,不过卑躬屈膝一下,又如何呢?

空云看着白礼,笑起来,当真走到结界的边上,抬手朝他勾了勾,“我倒是真没看出,你竟如此堪当大用。”

空云说,“你与隐娘果真完全不同,你这般性子,这般机谋,也不枉她为你活命而死。”

母亲是白礼毕生渴望,也是他一直想要弄清的软肋,闻言那张纹丝不动的脸上也确实出现了松动。

空云说着,似乎累了,扶住了旁边的桌案,“当初你我说好,待你登基,我便将隐娘的事情告知你,现在我已然是强弩之末,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过来,我与你说说隐娘之事,便出去甘受诛杀。”

外面所有人都在看着白礼,凤如青急得不行,只好自地底暂时附身到白礼身边扶着的一位护廷卫身上。

她第一次附身,有些不习惯,尽量不上人生魂,抓着白礼的手没轻没重,白礼被抓得一皱眉,对上身边侍卫担忧神色,愣了一下,便眼中浮现出了暖意。

是他的青青。

凤如青有时候都会很惊讶,惊讶于白礼与她的默契,惊讶于他无论自己是什么样子,总是能够第一眼便认出自己。

她抓着白礼,不让他过去,场面一时间僵持,空云也没有催促,只是淡淡地看着白礼,片刻后又开始拿着剪子,为那几盆花修剪枝杈。

外面大臣们开始小声地商议对策,但凡人对于邪术终究没有应对之策,而这结界,乃是修士生机所设,虽然书元洲境界一退再退,他却切切实实,曾是名动修真界的济光仙君。

凤如青暂时扶着白礼到旁边,将这事情同白礼说明,白礼再是想要知道他母亲之事,却也十分听凤如青的话,不擅自靠近空云。

幸而大臣也只是议论,没人敢逼迫帝王做什么。

这般僵持了一阵子,空云剪完了花,又说道,“这样吧,你怕我也是寻常,那你便稍稍站近一些也成,不必贴着,不过你母亲之事,想你也不愿被人听见,便叫那群乱叫的疯狗退出殿外,我单独同你说。”

“我也没有什么时间了,”空云说着看向屋顶处,她知道书元洲设下了结界保她,去为她寻续命之法,可她真的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每活着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无穷无尽的煎熬,看着书元洲为她痛苦为她落得如此下场,对于空云来说,比死还要难受。

白礼考虑片刻,答应了空云的要求,凤如青守在他身边,倒也不用怕她骤起攻击,而弓尤也被凤如青叫着守在白礼身侧,一同护着白礼,这般便又欠了他一次,一共三次。

而大臣退出遇仙殿院外,白礼稍稍站近了一些,空云对他竟算和善地笑了下,语气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

“你母亲隐娘,有个相好的,是当时圣真帝殿内伺候的小太监,”空云说,“他们本来约好了等隐娘到了岁数,出了皇宫就可以在外成个家,可那小太监,为了一个倒夜壶的职位,将隐娘引给了醉酒的圣真帝玩弄。”

白礼面色白了一分,空云说,“不必觉得愤怒惊讶,这宫墙之内,此等肮脏阴暗的事情,你见过的还少吗?”

凤如青扶住白礼,低声道,“倒也不必全信,左右无人佐证,莫要被影响。”

白礼点头,却仍旧面色阴沉。

空云继续说道,“隐娘一遭成孕,东躲西藏,那小太监花言巧语,还欲再利用。”

“她本用所有积蓄,打点好了身边之人,那个低贱的苦劳局里面,人并不难买通,可被那权势迷了心智的小太监给捅出去了。”

“她身怀六甲,虽然低贱至极,好歹也是龙种。当时圣真帝子嗣不多,是以隐娘被拘在一处宫殿待产。”

白礼额角青筋微微暴起,紧紧抓着凤如青,虽然是十分久远,他不曾参与过的事情,却因主角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听来格外的摧心裂肺。

“你一定听说过,当时是我提醒圣真帝,卑贱之人不宜留在宫中,”空云看着白礼仇恨的双目,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点感同身受的悲凉。

“可你知道的,这宫中太脏了!”空云激动起来,片刻后又压制住,抖着手将刚刚修剪好的花撕扯了一地,“你知道一个被皇帝临幸过的女人,失势之后,会落到什么下场吗?”

“那些不能人道的阉狗好奇啊,皇帝临幸过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呢?”

白礼面容狰狞,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层。

凤如青也想到狐女所说,当初空云在书元洲终于赶到的时候,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

空云压下面容上同白礼一般的扭曲之态,继续道,“宫中有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这两种说法,但母不贵,子的贵,带给母的只有无尽地狱。”

“相信我,隐娘若不是舍不得你,早早便自尽了,”空云说,“我命人将她换了个地方安置,生下你之后给她送了白绫。”

“至于你,母亲太过低贱了,在哪个妃嫔宫中都活不成。圣真帝以你为耻,将你扔去了冷宫自生自灭,你活到如今,却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番话说完,白礼已经浑身战栗,空云对他道,“恨我吧,我确实是想要你死的。”

听完了这些,你便安心地去死吧。

空云说完之后,便不再看着白礼,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牌,凤如青一眼便认出,是悬云山中,只有长老之上的仙长,才有的身份玉牌。

上刻——悬云山,书元洲。

这乃是当年书元洲应下她心意之后,声称要回去门派求得师兄谅解,要她等待些时日,赠给她的。

可这一等……等来的是她至死无法摆脱的噩梦。

凤如青扶着白礼,在院中桌边坐下,门外大臣又开始嚷嚷着要空云兑现承诺,从结界中出来受死。

空云却充耳不闻,只是一遍遍摩挲手中玉牌,面上神情带笑,似乎是在回忆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凤如青安抚着白礼,片刻后,她突然感知一阵震动,结界上方冲出一束刺目光亮,妖气浓重,接着迅速朝着一处飞去,转瞬消失。

结界出现裂痕,凤如青看着那其中的已经跪在地上的空云,她抓着玉牌的手,青筋暴起,抬起头来,那眉心正中,一个深深的圆形孔洞,正是先前那狐狸妖丹的放置之所。

是她自己取出的,她迅速衰败,双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转瞬间头发全白,面容寸寸苍老。

她却爬到桌边,喝下了什么东西,接着自胸腔燃起了红光,身体寸寸被腐蚀。

她却安详地躺在了地上,手中还抓着那枚玉牌,宁可亲手将魂魄身体灼烧,也不肯让自己再落在任何人的手上!

空云仰面,眼睛半阖着,灼烧灵肉的邪药,能够让人不欲再世为人。

可她并没有觉得很痛苦,因为她的一生,早已经对这种痛苦麻木。

结界裂痕从内部开始扩大,空云躺在地上,脑中回忆着过往所有,却如同走马观花,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她罪孽深重,她牵累了倾心喜爱的仙君,累他堕落成魔,累他无处可去。

那场突如其来的噩梦,是烙印在她灵魂上的始终流着脓血的疮疤,四十多年,没有一刻停止过。

她不敢去多看书元洲一眼,甚至不敢多和他说什么,她多想让他带着她远走高飞,可她不能不甘亦不愿!

她已经是腐朽之躯,如何能配她的仙君。

空云整个胸腔都消失了,被腐蚀成了飞灰,萦绕在她身侧,她却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嘎嘎如鸦。

所有罗炎帝的后代都死了,白礼是最后一个了。

她早在两天前,书元洲走了之后,便将转生归一阵转至他的身上,没有妖丹相辅,他很快,便会被抽去魂魄。

而那具身体,不知道会在哪里抽出个孤魂野鬼,转到身上,至此,那残暴君王毁她一生,她用四十多年的时间,要他断子绝孙,江山易主。

空云畅快地笑了会,随着结界的寸寸崩散,身体也跟着崩散。

她又不笑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手却再也抓不住那枚玉牌。

她好悔啊,她不该去招惹书元洲,不该……在自己快要腐烂至死的时候,说出了一切都怨他不在身边才会发生这种话,不该用这强加的愧疚,哀求他救她一命。

空云哭得无声无息,却悲痛至极。

她没有料到,他为救她一命,铸下大错。

他们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天道在上,他们已然无法回头,而她的元洲哥哥,竟还为她续命奔波,从不曾怨过一句。

他是个多么好的仙君,他本都取得了他门中师兄的原谅,该有多么美好漫长的一生,这一切,最终都被她给毁了。

空云看着头顶崩散的结界,和自己的身体飞灰,最终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念出一句——元洲哥哥。

当年花灯节上,她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实在因为少女娇羞,羞耻不已。

她想问,元洲哥哥,你可喜爱我?

一时羞涩,她一生没有再敢问出口,不看去想,不敢知道。

到死,也耿耿于怀。

烧去肉身魂魄,便没有来生了吧,元洲哥哥,便不会再被人所累。

空云闭眼,结界崩,身魂散。

这一生,有幸遇得仙君,奈何命如污泥——终是误人,误己。

第53章 第一条鱼·人王

结界轰散之后, 外面的大臣与护廷卫冲进来,气势汹汹地对着空云所在的遇仙殿。

但冲进殿内之后,里面早已经没有了空云的影子, 她已然身死魂消, 湮灭于世间。

而结界崩散之后, 那结界之上附着的生机破碎, 也十倍反噬在了书元洲的身上。

他现如今正跪在悬云山大阵之外,整整几天了, 一动未动。

本来只是面色灰败,生机逐渐断绝,此刻却是骤然呕出一口鲜血, 心中也更加的焦灼起来。

他是设界之人,远在人界的梁景国中用来维护空云的结界破碎了, 若不是他还能感觉到生机犹在,转生归一阵还在继续着,书元洲必定会忍不住冲回宫中。

她妖丹在身,他还为她留了数十个草木傀儡,只要她生机未断绝,便一时半刻, 无人能够敌她。

此刻书元洲并不知,空云自己亲手挖处了妖丹, 将傀儡派去诛杀最后遗留的罗炎帝子孙元贝王一脉。

她心知自己罪孽深重, 甚至连入黄泉鬼境去等待清算罪孽业障的机会都不肯要了, 现如今已然身死魂灭。

至于转生归一阵还在持续不断传过来的生机,乃是从被她转移了阵法的白礼身上传来。

书元洲什么都不知, 只知道自己时间所剩不多, 如今跪在这悬云山之外, 也不是要再度取得掌门师兄的原谅。

他是有一件事,务必要同施子真说,也算是他为悬云山做的最后一件事。

奈何施子真正在闭关,听闻他又来,只命门中弟子将其驱逐,根本不肯相见。

“元洲师……掌门说了,要您哪来回哪去。”

出来劝阻书元洲的弟子,乃是守焚心崖的老弟子,对于书元洲曾经也是钦佩不已,甚至一度以其为表率。

谁知几百年而已,曾经名动修真界的仙君,竟是落得如此地步,不仅与邪魔为伍,还犯下如此为天道不容的大错。

弟子一时间并不知道如何称呼书元洲,他心里不愿直呼名讳,毕竟是曾经钦慕的长辈。

可早在四十多年前,悬云山便已经告知天下,济光仙君书元洲,被其掌门师兄碎月仙尊施子真,逐出宗门,自此是生是死,是功德通天还是罪孽深重,都再与悬云山没有任何干系。

当时修真界轰动一时,因为施子真虽然早在六百多年前便将这济光仙君放逐,却并无将其逐出师门的意思。

悬云山护犊子是在修真界出名的,尤其是这些年,严重得厉害,一个不知死在何处的弟子,已经死了六百多年了,还在到处找其残魂。

因此当时悬云山宣布要将书元洲逐出师门的时候,修真界便已经议论纷纷。

有好事的打听其中因由,却也只是打听到了这书元洲与人族女子纠缠不清,破了道心,甚至还意图同那女子永结为好,最终让掌门施子真在成婚之日,抹去毕生修为,想不开去做那朝生暮死的凡人。

所有人都以为施子真那等性情,必然是因此气恼,一气之下将其逐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