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她也不是逆天有瘾。

于是她跟着燕实上了背生羽翅的妖兽,却未料他们刚刚上行至空中,便有一方铺天盖地的大网兜头罩下,那妖兽沾了网之后,竟是直直坠落。

凤如青抱着宿深,拉着燕实,从跌落在地上的妖兽背上稳稳落地,抬头看去,便见这禁地的上方,全都被这网覆盖着,不仅是上空,四面八方的墙上也被拉了网。

一股难以形容的淡香在空中弥漫,妖族个个色变,正在鏖战的虎峰卫闻到这气味之后愕然停下,一声巴掌声自上方传来。

众人齐齐朝着禁地上方的高台看去,宿文极负手而立,有些疯癫地笑了两声,叹息般的对着闻到了这些已经开始脚软的妖族叹息道,“对不住了诸位,今夜你们谁也不能离开。”

凤如青对这味道没有任何反应,但她怀中宿深都开始下坠,咬牙站直的燕实低声解释,“是霜枣粉,生长在妖族禁地,乃是妖族禁药,本用来疗伤止痛,但若是吸食,”

燕实眼睫颤动,“便有麻痹作用,能令妖族暂时失去妖力,虎峰卫的刀锋兵器之上淬的也是此种毒……”

凤如青:……闻一闻就不行,这未免也天逆天了。

燕实似乎猜到了凤如青心中所想,“并非一点……他便是将整个禁地的霜枣都摘了磨粉也不可能有如此分量,他怕是已经积攒了多年。”

凤如青将小狐狸放下,现在整个场中只有她自己安然无恙,今天这件事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了。

她再度抽出了沉海,甩了甩,指着宿文极说,“我劝你自己下来,你知道上一个像你这样俯视看我的是谁吗?雨神。”

凤如青说着便飞身而起,直劈这大网,而网才撕开,那本来满面阴鸷几近疯魔的宿文极竟然真的自己跳下来了……

那么高,自己跳下来,“啪叽”摔在了地上。

虽然他是妖族没有那么容易摔死,但脸先着地的,凤如青看着都疼。

她正滞空疑惑着,突然间禁地高台上那些扯网的,那些宿文极的爪牙,也正在一个接一个往下跳。

噼里啪啦,摔不死,但跟凡间下饺子似的。

凤如青:……

她一脸迷茫地环视周围,便见远处的山林中,一缕幽光一闪而过,如鬼火一般在林间闪动。

很快那幽光凑近,凤如青看到了一头通身泛着银光,生着一对十分庞大繁杂的鹿角的巨鹿。

第89章 第二条鱼·鬼王

巨鹿在禁地的林间跳跃, 他周身的银光便在风中化为细碎的光点飞散,无孔不入地随着空气钻入在场所有人的鼻翼,吸入身体之后, 这些人动作全都停滞下来,渐渐地软倒在地, 却还睁着眼睛。

宿文极和他的爪牙也混在躺了一地的妖族当中,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一样的表情,或空茫, 或欢喜,或痛苦万分。

唯有凤如青还悬在空中, 视线穿越浓黑的夜色和这如梦似幻的流光,看向了那头巨鹿。所有的光点都环绕着凤如青, 却并没有如对别人一样, 试图朝着她的身体里面钻。

只是轻轻缓缓地、层层叠叠地环绕着她, 凤如青仿若跌入九天银河, 身侧细碎的光点便如万千星辰,这场景若是有人看到,一定会震撼无比, 只是现如今那些人全都沉入了幻境。

凤如青朝着下面看了一眼, 伸手去触碰这些光点, 这光点给人的感觉十分的轻柔, 丝毫没有危险气息。

她穿过光点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头巨鹿,那头鹿稍稍后退, 前蹄微微弯曲, 对着凤如青缓缓低头, 十分优雅地点头示意。

凤如青已经认出了这是她当日在魔族魔尊的新婚餐桌上, 救下的那头赤日鹿, 只是它长大了很多,如弓尤说的一样,它确实是神鹿,厉害得很,瞬间便将这些人拉入了幻境,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凤如青放松下来,任由这些轻柔细碎的银光托着她向树林深处去,她确定底下的人只是陷入了幻境,并没有生命危险,她便想要看看这赤日鹿想要做什么。

银光从光点凝成如绸的银带环绕着凤如青,将她拉向山林,越是靠近赤日鹿,凤如青越是震惊于他的庞大和他身上不耀眼,却如梦似幻的光华。

当时她救下他的时候是白天,且他是半鹿形态,后来化为人形钻入山林,凤如青并未见过他的真身。

终于落在了赤日鹿的脚边,凤如青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到鹿的脊背。

弓尤说赤日鹿是神鹿,是上界下来的,最擅长的便是幻境,能够将大能修者拉入其中尸骨无存,他的鹿角一寸,便是一个世界,凤如青被他身上绮丽的流光所吸引,着魔一样地伸手去触碰他。

他微微低头,将头凑近凤如青,凤如青睁大眼,伸手在他的眉心银纹上摸了下,轻声道,“你是我当时救下的那个对吧,你是来助我的吗?”

她说着笑起来,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出手救他,或许是因为她当时想到了自己也是那般生死任人宰割的境地,生出了同情,亦或者是对上了他在承受苦痛的时候,太过平静的双眼。

赤日鹿也是她的因果。

不过凤如青问完了这一句,正要伸手去触碰他的鹿角的时候,突然面前银光大盛,凤如青微微眯眼,眼见着赤日鹿扬起颈项,在她的面前,在银光之中变换成了人形。

妖异的面容,浅棕的长发,拢在淡淡的银光之中,银光编织的长袍悄无声息地落地,凤如青近距离对上他的横瞳,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神性。

“你长个子了。”凤如青笑着道。

她将本要摸鹿角的手收回,却半路被抓住了,面前人的额角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生长,庞大繁杂,凤如青离着这么近看,才发现不仅如此,还很尖锐,像张牙舞爪的兽牙,同赤日鹿温驯的外表全然不同。

凤如青又想起弓尤说,赤日鹿天性烂漫残忍,睚眦必报……然后他便抓着她的手,微微低头将尖利的鹿角凑近了凤如青,将她的手放了上去。

凤如青眉梢微动,手心冰凉的触感如玉,和弓尤滚烫的龙角全然不同。

禁地几丈高的宫墙,里面便是沉溺在幻境当中,横躺一地的妖族。

而墙外的暗夜山林中,同时编织着这么多人的幻境,随时能够将他们杀死其中的凶狠神鹿,微微低头,正纵容着一个人类在抚摸他本命之源的鹿角。

凤如青摸了几下,便笑着收回了手,对面前人说,“谢谢你助我。”

她收回了手,面前的人才慢慢抬起些头,但还是垂眼看她,凤如青说,“你现在已经是成鹿了吧,这么厉害,能让这么多人沉溺幻境,应该不会再被抓了,走吧,我也要走了。”

凤如青对着赤日鹿挥手,她见到他生长得强大,不会再落入他人之手,就彻底放心了。表示感谢之后,她转身欲回宫墙之内,需得趁着这个机会,帮忙将宿文极和他的党羽都制住,免得他再伤人。

如今九尾狐一族,除宿文极之外便只剩宿千柔和宿深,宿千柔妖力大损,宿深是个半妖。妖族是以强者为尊,同魔族一样,可宿千柔和宿深孤儿寡母,妖族此番之后,怕是世代做妖王的族群要易主了。

但那都是后话了,救下宿深,还了妖丹,她便是仁至义尽,以后宿千柔和宿深要如何揭露宿文极,如何在妖族中站稳脚跟,便当真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不过凤如青转身刚欲纵身一跃,便再度被身后银光缠住手腕,她抬起手后转头看去,便见赤日鹿向她走来,凤如青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出口问道,“你……”

下一刻,冰凉如鹿角一般,却比鹿角柔软百倍的触感贴上了凤如青的额头,凤如青对赤日鹿没有防备,因此让他亲傻当场。

他双手捧着凤如青的脸颊,低头亲吻她的眉心,凤如青浑身僵硬,但却并没有挣脱的力气。

她的额头冰凉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她脑中钻,凤如青下意识地想要抗拒,但赤日鹿虽然捧着她的力度不算大,她却一时提不起力气去挣扎。

银光顺着赤日鹿的唇齿间缓缓流入了凤如青的眉心,这是属于神鹿的赐福,只是赤日神鹿生性漠然,已经有几万年没有为人赐福。

若是妖族长老此刻看到这一幕,必然锤胸顿足,妖族世代供奉赤日神鹿,为赤日鹿提供人间居所,却始终没得到赤日鹿的祝福。

这过程并不漫长,赤日鹿很快松开凤如青,凤如青有些眩晕,被放开之后踉跄了一步,又被赤日鹿抓住手臂扶住。

凤如青晃了晃头,抬眼看向赤日鹿,“你这是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恩将仇吧?

赤日鹿看着凤如青,扶着她站稳,而后竟然张口,声音空灵极了,“送你好梦。”

凤如青一愣,“你会说话啊。”

上一次她救他的时候,他都连句谢谢都没说就跑了,凤如青始终以为他不会说话,原来他会。

“我叫凌吉,”他说,“天下最后一个凌吉。”

凤如青不知凌吉这个名字,是赤日鹿王共有的名字,历代也只有赤日鹿王是有名字的。

她摸了摸眉心,听说是送她好梦,便笑了笑,“你吓了我一跳……”

凤如青说,“凌吉。”

凌吉微微向她低头示意,对她道,“他们快醒了。”

凤如青便告辞转身,飞身而起时还喊道,“谢你的好梦!凌吉!”

凌吉看着凤如青越过高墙之外,便抬手朝着天空处一抓,无数细碎的光点又从院子当中所有妖族的身体中飞出,朝着他聚拢而来。

他在光河当中再度变成了巨鹿,朝着林间深处飞跃而去……

凤如青落到了墙这一边,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宿深,他安然睡着,呼吸平缓,不过已经有苏醒过来的人了,只不过一时半会的还四肢绵软爬不起来。

凤如青又查看了燕实和宿千柔,确认大家都没有事,便手脚利索地将宿文极捆起来。

一些陆续醒过来的半妖,还有两个恶鬼,也帮着凤如青将宿文极党羽都制住。

没用多久,大部分的人都醒了,只是宿文极似乎深陷梦魇当中。

他本就从高处坠落折弯了手臂,这会缩在地上,瑟瑟地抱着他自己,口中断断续续地哀求着,似乎正在经历十分可怕的场景,全然不复先前在高台之上,躲在虎峰卫身后的那般淡然与阴狠。

他汗湿了侧颈的乱发,此刻简直如同一个落水狗。

宿文极确实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梦境之中,梦境真实宛如昨日重现,他天真烂漫地跟着哥哥去参加宴会,却被意图拉拢其他妖族的哥哥送与他人戏耍玩弄。

九尾狐啊,乃是历代王族,他是王族的小王子,却被低贱的妖族戏耍,扔入妖兽笼中要他去降服妖兽,可他先天不足,身体孱弱,被欺辱便算了,那些人甚至还切掉他的尾巴。

而他的王兄每一次都只是看着,同他说那只是玩笑,同那些妖族一起笑,在长达三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一直过着这样地狱般的人生。

他如何不恨呢?他没有王兄,也不认妹妹!

这世界上,亲缘算什么?他被他最信任的人一次次地亲手推入深渊,这时候他的好妹妹又在哪里?

他筹谋多年,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王兄嫁祸出去,可那些曾经玩弄戏耍过他的妖族,又如何能够臣服于他这昔日被当成玩物的、被切得只剩一尾的残狐?

宿文极将曾经欺辱他的人都抓起来,折磨杀害,可这样还是不行,妖族不服他,内外动荡,他必须真的变强才行。

可他先天不足,加上后天的残缺,妖术低微,根本不可能修炼成真正的强者。

遍寻术法,还用赤日鹿与魔族达成了交易,他最终找到了渡生血阵,能够将至亲的妖力度化到自己的身上,他当然要做。

血亲对他来说,早就被他王兄亲手撕碎,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他们该死!”宿文极在地上将自己团起来,涕泗横流,“该死!都该死……”

他陷入梦魇,无论旁人怎么叫都叫不醒,眼见着嘴角溢出了血迹,他还在哀声喊着,“王兄救我……救我!我是你弟弟啊!”

“别过来,别这样,”宿文极声音又低得几不可闻,“别切我的尾巴……”

宿深已经醒过来了,正抱着凤如青的大腿。

宿千柔皱眉看着宿文极,凤如青不知实情,但耳力绝佳,从宿文极一直细碎呢喃的话中已经听出了一二,眼神沉沉扫过众人,一些先前在禁地之下救出的人,看到宿文极这样,竟然露出了心虚之色。

凤如青也算历经千帆,何其敏锐,瞬间觉得十分的堵心。

世间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不是能够马上便清算的,天道之前清算众神之时,不是也有人借机残害神族么?

凤如青这瞬间突然明白,为何天道要规定历届黄泉鬼王不得干预轮回,因为很多时候,就算是她这双能够看破因果罪孽的鬼王之眼,也无法不误判,很多的小恶,也是用轮回之眼无法看出的。

可是许许多多的小恶聚集在一起,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他只是踹了他一脚,甚至于有些人只是羞辱他两句,这些便能够摧毁一个人的一生,将人给逼疯。

宿文极固然丧心病狂,可究根结底,没有一个人的丧心病狂是没有任何缘由的。

凤如青看着一众妖众,霜枣的效用已经差不多过了,宿文极还在地上翻滚,凤如青目光略过愚忠的虎峰卫,落在了那群她从禁地之下救出的妖族身上。

“我乃黄泉鬼王,我手掌生死之书,上记生平功过精细到诸位曾经是否踩死过蝼蚁,”凤如青看着心虚地朝后缩的人,满面阴沉,一字一句道,“人在做天在看,山高路远,我在黄泉等着诸位大驾光临。”

已经有人哆嗦着跪地,嘴里快速辩解,“我只是…只是骂过他而已,我没有动手切过他的尾巴!”

凤如青却没有再看这些人一眼,对着宿千柔点了下头,“昔年借妖丹之恩,如今已经悉数奉还。”

凤如青又低头看了一眼始终抱着她腿的宿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妖丹还你了,你与你娘亲今后再也无人敢戕害,不会有人再将你关起来了。”

凤如青将他的小手掰开,推到了宿千柔的怀中。

接着她朝燕实脖颈处伸出了手,燕实只觉侧颈一痛,凤如青已经将分离的本体给收回,对他道,“你把半妖族带的非常好,今夜过后,他们便再也不是低贱族群,我到现在才知,为何你妖力不高,术法不精,却能够稳坐半妖族首领之位了……”

凤如青叹息一声,燕实踩着点来援助,凤如青本不在意,她乐于帮助谁的时候,并不介意那个人的依附和一些不带恶意的小心机。

只是现在她心里恶心得厉害,甚至连对谁发怒和怪罪都做不到,因为造成悲剧的人,是真的不足以定罪,可这不足以,却创造了悲剧,被创造的悲剧再重蹈覆辙,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湿冷循环,她却找不到办法去遏制源头。

她并不觉得宿文极可恕,却无法不对他心生怜悯,像怜悯曾经在人世颠沛的自己,怜悯这世界上仍旧在受着迫害却有口难言的人。

你的“不过是”,便是旁人的惊天动地,这才是所有悲剧和灾难的起始。

凤如青突然感觉无比的厌恶,她将恶鬼收起,抬手以手指抵唇吹了下,黑泫便迅速从她先前安置的那个角落穿过有形的石墙,出现在她的身边。

“大人……”燕实伸手要抓凤如青的手臂,他满脸慌急,试图解释,凤如青却已经翻身上了黑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这宫墙之内。

“姐姐……”宿深在消失的一道黑影中追了两步,纯澈的眼神突然阴沉起来,他仰头对宿千柔说,“娘亲,姐姐生气了。”

宿千柔伸手去摸他的头,却被他偏头躲过,他转身,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那些惹了姐姐生气的坏人,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意。

惹姐姐不高兴,就是惹他不高兴,他不高兴,便谁也别想高兴。

凤如青一路纵马回到黄泉,径直回到了鬼王殿将自己关起来了。

她的情绪很低落,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用刀能够解决的,她哪怕身为黄泉鬼王,能够管的事情也还是很有限,就连无所不在的天道,也根本无法将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顾忌全面。

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凤如青都懂,这会心情却难以控制。这是鲜少会出现的状况,凤如青躺在她自己寝殿的床上,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上一觉,自我调节。

第90章 第二条鱼·鬼王

凤如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色调十分的温暖,她梦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面,她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当中, 每天晨起拎着小篮子,跟着一位十分温柔的妇人去山里采野菜。

晨曦照在她嫩白的小脸上, 她头顶的两个发髻随着她的动作活泼地跳动, 小兔子不怕人地绕着她转,妇人看不清模样, 温柔至极地唤她青儿,提醒她莫要让地上的枯枝绊倒。

她有个给人感觉十分淳朴的爹爹, 一样的看不清容貌,是个靠砍柴维系家用的柴夫, 只是他也格外疼爱自己, 会背着她的娘亲, 卖了柴之后偷偷地从市集上带回因为揣在心口, 半融化的糖人,特别的甜,吃坏了她的满口牙。

她在这样的疼爱中长大, 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十里八乡好多人求娶, 她却在市集遗落钱袋的时候, 承蒙一位公子相助,找回了钱袋。

凤如青看不清这人的相貌, 但很快她便知道这个人也在求娶她的人当中。

她怀着满心欢喜, 坐着不算华丽, 却艳红无比的花轿, 嫁给了她心爱的公子。

娘亲爹爹在酒席上吃酒, 和亲家开怀地笑,满座宾朋也十分和谐,笑声四散,凤如青整个人被幸福充斥着,在司仪唱拜天地之时,偷偷地借着盖头的缝隙,去窥看她的新郎。

她本来应该知道新郎的模样,那是她满心欢喜爱慕的情郎,只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借着低头去窥视。

她先弯下腰低头,却没等能够看清,便骤然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迅速抽离,猛地一睁眼,便见到了跪坐在她腰上,正居高临下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的弓尤。

他今日一身华服,眉目似乎经过修整,玉冠束的长发一丝不苟,看上去格外的丰神俊逸。

梦里的情郎眉目瞬间便同面前的弓尤衔接上,凤如青心砰砰跳起来,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还没有回神,就对弓尤绽开一个格外幸福沉迷的笑。

“你来了……”凤如青连声音都软得不行。

她几乎从没在弓尤面前这样过,弓尤本来是见她睡得这么沉,想要吓唬她的,但是没想到她一睁眼便这么柔情似水,弓尤被这一个微笑,这么一句温软的你来了,弄得腰都软了。

他弯腰凑近凤如青,低声道,“你怎么……唔。”

凤如青搂住了弓尤,亲吻住他的唇,轻柔辗转,任凭自己沉溺在这美好的梦境和现实交错的时刻,将她的情郎搂紧,缠绵至极。

弓尤哪经历过这个阵仗,顿时便任她为所欲为起来,待到床幔都已经放下,他的前襟都散了,他才有些羞恼道,“你见我是不是就只会做这事!都不跟我说两句话……”

凤如青顿了顿,枕在他的身前,“一时情不自禁么。”

“你说,”凤如青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半身伏在弓尤身上,仰头对他道,“怎么了啦”

弓尤也就是色厉内荏,两个人之间,情难自禁的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但他还是扶了扶歪掉的玉冠,将衣襟拢上,坐起来瞪了凤如青一眼,清了清嗓子说,“叫我太子殿下。”

凤如青还揽着他的脖子,半挂在他肩头,闻言纵容道,“太子殿……”

“等等!”凤如青说到一半突然也坐直,扳着弓尤肩膀道,“太子殿下?!”

弓尤微微扬起脖颈,轻哼了一声,凤如青简直如同自己升官一样欢喜道,“你做了天界太子了!老弓你可真厉害!”

“本该就是我,不然能是谁?”弓尤看着凤如青,衣衫不整,但是态度格外认真,“我父王的事情还没有定论,泰安神君早已经超脱六道之外,不知现在何处,所以我这太子还是不能完全掌权,加上天界众神陨落,所以封太子的仪式也只是草草举行。”

凤如青安静听着,因为弓尤鲜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弓尤扳着她的双肩道,“做了太子,我便要择选妃子了。”

弓尤故意停顿,想要看清凤如青的神色,但没等凤如青有个什么反应,他便等不及了,“你嫁我可好?”

凤如青笑起来,闭了闭眼,想到刚才那个美丽的梦,几乎是没有迟疑地点头,“我说过,你娶,我便嫁啊。”

弓尤激动地抱住凤如青,喃喃道,“不过没有那么快,我要准备很多,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需要先解决,但我实在忍不住想要下来同你说,我如今终于能够握住一些权力了,我保证处理好一切,我不会娶其他女人的……”

凤如青点头,“我知道,我等着。”

“对了,你提起泰安神君,我前些时候在人间收魂,捡回了一个游魂,结果他是泰安神君的亲孙子,魂带神羽,现如今就在黄泉。”

“你说英容?”弓尤即刻起身,“英容在你这里?!”

“天界都要找他找疯了,没有他谁也联络不上泰安神君,”弓尤说,“你随便捡个游魂都能捡到,你才是厉害!”

“他说是被人所害,推下了落神河,”凤如青说,“你在天界,查一查这件事,也好知道是谁趁乱作恶。”

“那是自然,待我回去之时便将他带回,一切交给我。”弓尤说。

凤如青点头,“那你要见见他吗?我让罗刹……”

“不急,我不是来见他的。”弓尤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件鲛丝战衣,通体银光,带着浅淡的蓝,他将战衣递给凤如青,“这是蓝银托我交给你的,他在上了天界之后,也没有忘记跟你的约定,但是取鳞片很费力,他给你取的都是最坚硬的鱼尾处,你看看。”

凤如青接过,触手生凉,一看便是极品战衣,连人鱼族战斗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些都不能比。

“你不是要送给你小师弟么,”弓尤说,“这战衣给他,就是给他护身符,我倒是觉得你不如自己留着。”

凤如青笑道,“我不用,我大师兄不是亲手给我绘制了法袍么。”

凤如青将鲛丝战衣收起来,转身看向弓尤,歪头道,“太子殿下,还有何事要吩咐?”

弓尤绷着脸,“无事了,退下吧。”

“是。”凤如青回答的十分恭顺,然后将床幔拉严,把弓尤扑倒在床榻上。

“你做什么!大胆!”弓尤像模像样地怒斥。

凤如青把自己的袍带扯开,按着弓尤的胸膛道,“不干什么,骑龙啊……”

也不知是不是凤如青的床帐太红了,将弓尤的脸都映得红透,他嘟囔着,“你这大胆的……”后面的话便全都被凤如青堵回去了。

红幔高床,凤如青沉醉其中,指尖和心一同战栗,她还未和她的情郎成婚配,倒是先将洞房入了千百遍。

这一次弓尤总算没有来去匆匆的急着走,他好歹是个天界太子了,陪凤如青尽兴,陪凤如青用了晚饭,又见了英容,最后还跟凤如青酣畅无比地打了几架。

“还是跟你对战畅快!”凤如青收起铁棍,弓尤扔了铁棍,凤如青上前连忙把他因为过力而错位的手腕接上了。

弓尤甩了甩手腕,抬手用袖口擦了她额角细汗,“说吧,谁惹你生气了,火气大得我都招架不住了。”

凤如青低头没说,弓尤掐她脸,“刚才床上你差点把我鳞片抠下来,方才又不慎把我手打错位,鬼王大人这样暴虐,当真让我好害怕。”

凤如青忍不住噗地笑了,最后还是把昨夜去救宿深的事情说了。

弓尤听了之后,抱着她无奈地笑,“我还当多大的事,不过现在你身为鬼王,确实不应该干涉轮回,因果到最后都会自偿。”

弓尤说,“那个半妖燕实,我老早就对他没有好印象,能耐没有,心眼多得吓人,还有你说的什么宿深,那小狐狸精平白把妖丹借你,指不定盘算什么呢,妖族生性狡诈,那小狐狸精借你一次妖丹,你都救了他两次了,你正好还清了,便少与他们接触,免得不开心。”

凤如青本也不打算与他们再往来,点头,却又忍不住啧了声,“到你嘴里没好人了,就太子殿下最好啦。”

“那是,”弓尤哼哼着走在前面,“就我让你睡还给你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