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从床上坐起来,将长发甩到身后,扶着自己的额头笑了笑,嘟囔道,“又没看清啊……”

其实这些梦境都很简单,里面都是一些非常寻常的生活片段,却都是凤如青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是她到如今仍然没有拥有的那些普普通通的生活。

这是凌吉送她的梦,凤如青全都非常的喜欢,早就想要找个机会专门去谢谢他,不过想到前些日子他以整个魔界为聘的事情,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她这鬼界当真需要整治一下,稍稍有点事情就传遍四界,这帮小鬼的嘴真的是大得都已经裂到耳根了。

凤如青根本没有将婚期告诉除荆丰之外的任何人,他们却能卡着那么准的点,带着那么多的礼物来迎娶她,说明他们早已提前得知她要成婚的事。

凤如青明白,他们是在为自己撑场面,让天界看看自己并非无人娶,宿深和凌吉是因为自己曾经对他们算是有恩,至于荆丰就完全是胡闹。

凤如青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已经能够想象得出自己如今在四海当中是个什么名声了,原本就被传姘头到处都是,一些艳鬼都来和她取经,问她御夫之术……

凤如青边洗漱还边想,她哪有什么御夫之术,她不过遇见了两个人,刚好都是非常好的人而已。

凤如青吃过早饭之后,无所事事地在黄泉当中转了一圈。

现如今鬼境十八殿鬼君各司其职,鬼君的手下还有数不清的鬼官,凤如青裁决的都是一些涉及到天道的惩处和功德的大事,一些小事根本就到不了她的跟前。

她没有一个人独揽所有的事情,更没有去吃鬼君们拱手送上来的功德。

这黄泉鬼王,向来是天界被罚下来的罪神不愿意做的工作,常常是下来收揽功德之后,就迅速回上界,因此鬼王换届时常有之。

可凤如青并不觉得这是一个什么不好的差事,她根本就不想积满功德飞升上界,她想就这样天长日久地待在鬼界,做她的黄泉鬼王美得很。

凤如青走到忘川河边,看了看那上面吊着的笼子,笼子里面关着的都是毫无悔意的恶鬼。

她正想着去看看有没有熬不住的,便见有两个小鬼乘着小舟,从忘川之上过来,船上还带着一个已经被啃食得不像样,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错了我错了”的恶鬼。

凤如青站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正要走,突然间听见两个小鬼在谈论她。

她索性隐匿身形,想听一听自己如今都是被怎么议论。

两个小鬼将小舟撑到了河边,却并没有急着上来,而是一边将那恶鬼扶起来,一边谈论。

“你见着大人今早在鬼界晃来晃去的,她今天怎么不出门了?”

“我看她是被天界太子伤着了,这两天吃的都少了呢……”

凤如青回忆了一下今天早上自己吃的东西,那如果算少的话……这天上人间怕是没有女子比她吃的更少了。

“唉,多好的大人,这是我遇见最好的一任鬼王,那天界太子在身为鬼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怎么样!”

“不过我瞧着大人也不像多伤心的样子,唉你看,大人不就跟昨天那个仙君在屋子里待了整整一天了,总不见得光说话不干别的吧?”

那个小鬼闻言顿时“嘿嘿嘿嘿嘿”地笑起来。

凤如青:“……”就是说话啊不然还能干什么?!

“大人的能力当真强悍,不需你我操心,前几日成婚的时候,那不是妖界魔界都来人了吗……”

“也是也是,不过我瞧着成婚那一天来抢亲的那个仙君并不是昨天的那个呀……”

“大人的姘头岂是你能数得清的?”

“也是也是嘿嘿嘿嘿嘿。”

凤如青:“……”果然啊她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两个小鬼走了之后,凤如青在忘川岸边上现身,望着黑沉沉的忘川水,觉得自己的名声跟这忘川水颜色一模一样。

幸好她不打算再嫁人了,否则这名声可还嫁得出去吗?

凤如青满心感叹地往自己的寝殿走,还没等到门口,便听闻小鬼来报,“大人仙君来了,仙君来了!”

凤如青侧头看过去,便见两个小鬼引着穆良正朝着她的方向走,凤如青连忙迈步迎上去,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脚步多么的欢快,啪嗒啪嗒的。

看到这场面,一众小鬼叽叽喳喳推推搡搡,相互之间眉目传话,八卦得十分热闹。

凤如青疾步走到穆良的身边停下,笑得十分灿烂,“大师兄你来了。”

穆良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十分的精致,上下四层,凤如青看着就眼睛冒光,她到如今还是喜欢悬云山五谷殿做出来东西的味道,那真是人间绝味。

“我带了些吃的给你,你早上可吃东西了吗?”穆良对凤如青笑得温柔至极,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时候,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温暖起来。

“我早上吃过了,”凤如青也像小鬼一样嘿嘿地笑起来,“不过我早上吃的不多我还能再吃!”

凤如青说完之后,便抓住穆良的手腕,带着他回自己的鬼王殿。

她身后的小鬼们见状,叽叽喳喳的更严重,凤如青都已经听到了两嘴说得十分露骨的。

她站定,回头瞪了一眼扎堆儿的小鬼们,“休要胡说,这是我的兄长!再乱说话,将你们全送到拔舌地狱去!”

小鬼们顿时噤声,装作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实际上面上挤眉弄眼的样子出卖了他们。

他们都知道凤如青真正发火是什么样子,也知道她不会随意地就处罚斩杀他们,所以并没有害怕。

不过让他们临时闭嘴的作用是起到了,凤如青便带着穆良回到了鬼王殿。

她将穆良手中的食盒接过来,边流着口水往桌子上摆点心,边说道,“他们的嘴碎得紧,我没有时间整治他们,待我哪天空出来肯定好好收拾他们,大师兄你不要介意他们说的,他们都是胡说的……”

穆良并没有接话,他站在凤如青的身后,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定在凤如青后脑上的眼神晦涩。

他昨夜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其实他并不是不能留宿黄泉,悬云山昨日也并没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是逃走的。

花费了几年的时间压抑住的心魔,又开始蠢蠢欲动。

凤如青察觉到了穆良的情绪有变化,转过头看他,他却神色如常,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只不过那平静的水面之下暗含波涛,若不仔仔细细地盯着,是察觉不到那映在平静水面上的暗影的。

凤如青将食物都摆好了,招呼着穆良过来,穆良坐到凤如青的对面,凤如青已经开始吃上了。

“哇这个真的好吃!又不甜又不腻,吃多少都吃不够!”凤如青将比拇指大一点的桃粉色小点心,送到穆良的嘴边,“大师兄尝尝这个,好像是桃花做的,可好吃了,这季节也没有桃花呀……”

穆良摇了摇头,凤如青低头去拿另一个点心朝嘴里塞的时候,他突然间伸手抓住了凤如青的手腕。

凤如青手腕纤细瓷白,单单只是看着,你根本无法想象是这样一双细瘦的手腕,将这天下翻了个个。

可抓在手中,却显得那样的纤弱无助,穆良手掌合拢,感受手掌当中细腻温热的皮肤,强忍着想要用指尖去摩挲的欲望。

他眼睫下垂,遮盖住眼中碎裂的湖面。

停顿了片刻,在凤如青疑惑地抬起头的时候,他才慢慢张开嘴,秀丽沉静的眉目凑上前,将那一块桃花糕含入口中。

第95章 第三条鱼·师兄

穆良的唇色偏淡, 和他整个人一样看上去不温不火,唇形不薄也不厚,如同这世间最厉害的丹青师傅手下精心描绘出的轮廓, 深一分过艳, 浅一分过淡。

姣好的唇形将那淡粉的小糕点从凤如青指尖的边缘处咬下,并没有全部吃进去, 偏生留了一点点的边边, 带着些微温度的嘴唇, 若有似无地擦过凤如青的指尖,微微痒。

但穆良慢慢松开了凤如青的手腕, 垂眼慢慢地咀嚼, 温润的眉目间不带一丁点的魅色与异样的情绪,只有松开凤如青那只手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腿上,指尖在宽大的衣袍当中慢慢地搓着。

这场面, 但凡是换了个长眼睛的来,都能够看出不对劲,按理说凤如青如今也算个情爱老手, 这种事若是随便换上一个什么人, 她在手腕被抓住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

但面前这人不同, 这人是穆良啊,是她的大师兄,虽然只有十几年,却扮演了她所有家人的角色, 陪着她走完最艰难的路, 矫正她所有的偏激, 看着她长大的穆良。

凤如青连当时在鬼修的梦境中差点和穆良做了, 到现在仍旧觉得穆良当时是因为被鬼修影响才会那般。

就是让她像九头蛟一样长了九个脑袋, 她也想不出穆良这是在撒什么癔症。

穆良装着品尝,实则心中已经懊悔不已,他也不知自己在撒什么癔症,默默地在经脉中调息运转灵力,压制又要折腾人的心魔。

凤如青则是十分自然,自然的像是吃自己剩下东西一样,将穆良咬剩下的那一个糕点的小边边,直接送进自己嘴里,还笑着问穆良,“好吃吗?”

穆良才压抑住自己的心绪,却一抬头,便见凤如青将他咬剩下的糕点自然地放入自己口中,艳红的唇如同诱人堕落的罪孽之源,穆良猛地抽了一口气,从桌边站起来,呛咳起来。

凤如青见状也立刻站起来,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地问,“大西轰,怎嘛啦……”

穆良错开视线不看她,边咳边拍着自己的心口,红透了面皮,这才说,“噎住了……”

凤如青两腮鼓鼓的,连忙起身拎了下水壶,确实没有水了,她没有去差使守在门口的小鬼,而是自己跑去后殿倒水。

穆良顺过气来,停止了呛咳,但是脸上火辣辣的,简直像是被谁给迎面抽了两巴掌。

他垂头看着桌上点心,手指紧攥,一向温暖柔和的眉目之间,竟然弥漫着一股阴郁。

他轻轻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自嘲一笑。

他用来劝说小师妹的话,情爱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何等的潇洒,却放在自己的身上都无法自证。

六百多年,他没有一刻放下,若非如此,何至于经年累月终成心魔。

他放不下那个亲手养大灵动娇嗔的小姑娘,更放不下幻境当中那十年的相伴相守,小师妹已经走上了自己的路,已经放下了悬云山,可他到如今还陷在那早已死去的鬼修的幻境当中,无法自拔。

而他身为她的兄长,又怎能卑劣的……

穆良在凤如青拎着水壶回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如常。

凤如青给穆良倒了水,递给他,见穆良拿着水杯喝了,她才坐下,继续边吃边说,“大师兄大概是许久没有吃这样甜腻的东西了,不过这个可真好吃。这季节,悬云山的桃花开了吗?”

穆良放下水杯,缓缓吐气,也神色如常地坐回桌边,摇头道,“悬云山那几颗桃树,都让荆丰练剑给砍得不成样子了。这桃花乃是弟子下山除邪祟,正巧碰到只桃花精,开了灵智却没有作恶,便带回山门种在悬云山的。”

穆良说起这个,笑起来,“这桃花精乃是生在一个厨子家的院子当中,那个厨子经常用院子里面的炉灶做吃的,因此这桃花精厨艺很好,便进了五谷殿帮忙。”

“这桃花糕,便是她做的。”穆良说。

凤如青吃得来劲,“那她还真是不容易,用自己做糕点给别人吃啊……哎不对啊,这桃花乃是桃树的什么来着?”

穆良忍俊不禁,“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就都变味了。”

凤如青笑得娇憨,“那我说的是事实嘛……”

“大师兄,今日山中可忙?若是不忙,便随我逛逛黄泉?”凤如青说,“这里面虽然看着要么就黑沉沉的,要么就红艳艳的有些压抑,其实还挺好玩的,小鬼也都很可爱。”

穆良点头,“好,你先吃,今日山中没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的悬云山,荆成荫忙得脚不沾地。

荆丰去了焦平海,穆良这两日竟然鬼影都抓不到了,荆成荫这境界多年来进进退退的日渐暴躁,眉心的沟壑越来越深。若不是他好歹也是个修士,怕是操心得头发都白了。

他询问了好几个穆良的月华殿的守门弟子,总算是问出了穆良临走之前在五谷殿取了很多食物。荆成荫皱眉沉思良久,连他拿东西去施舍民间孩童都想到了,唯独想不到他是去讨好黄泉鬼王了。

而这边,两个人吃饱喝足了,正在鬼境乱逛。

凤如青每到一个地方,就像一只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地和穆良说很多,事无巨细,黄泉里面的规则趣事什么都说。

穆良被她逗得一直在笑,像一块散发着莹润光亮的白玉,掉落在这赤焱烈火般的地狱之中完全不符合,但这火光却十分熨帖地围着暖着,半点也不曾伤着他灼着他。

黄泉鬼境当中的小鬼们,何尝看到过自家鬼王这样上蹿下跳,像个急于把自己得到的好东西展示给心上人看的毛头小子,而那仙君的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过鬼王的身上。

小鬼们都兴奋起来,八卦得更来劲了。

“我还以为大人要因为前任鬼王上界做了太子,却没能与她成婚伤心一阵子,现如今看来是无事了。”

“大人何等心胸,岂是那头罪龙可比的?”

“对对对,我就说么,做什么天界太子妃,黄泉鬼境的风水才是最好的,把这温温柔柔的仙君捆了拴在鬼王殿中,还不是想要怎么快乐就怎么快乐!”

“少胡说,大人说了仙君就是她兄长!”八卦的小鬼当中,有一个出声喊道。

他话音一落,立即被群嘲,“切,当时大人还说和前任鬼王只是兄弟呢……”

凤如青早就对黄泉鬼境当中小鬼说的话自动左耳进右耳冒,反正她这名声是挽回不了了,他们好像恨不得全天下都跟她有一腿。

不过凤如青也能听出他们都不是恶意地在讨论,只要不带着恶意,她也就懒得管了。

凤如青早和穆良说了,听到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穆良笑着应声,然后听小鬼们说他和凤如青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他听到了除弓尤之外的另一个名字,白礼。

小鬼们说凤如青还用三十万功德换了他十世的泼天富贵,穆良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开始好奇。

只是这种话,他不会去问小师妹。

凤如青和穆良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显摆不完的功绩,连她救了只蚂蚁都恨不得让穆良知道。

她想让她的好兄长知道,她虽然离了悬云山,虽然身为邪祟那么久,却始终心存善念,将他教的所有都记在心中,没有忘记过。

黄泉很大,凤如青的话也很多,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眼见着便能和晚膳一起吃了。

凤如青说的实在太多了,终于察觉自己口干舌燥,拉着穆良回到鬼王殿喝水。

她边喝还边道,“待哪日大师兄再有空闲,我带大师兄去阿鼻地狱看看,还有幽冥之河的最深处,其实是静止的,若是刚好碰到有幽魂游荡而过,宛若置身星河,十分的美。”

穆良点头,笑着给凤如青又倒了一杯水,凤如青接过,一口干了。

穆良这一整天都在点头,都在笑,他几百年都没有这样笑过,笑得心神都跟着摇曳起来。

他这般摇曳着不理智的时候,凤如青开口问他,“大师兄,今夜便留宿这里吧,还要回去吗?”

穆良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地就点了头,昨天他还能因为多年分别乍然相认而自持地离开,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了。

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来也没有舍得拒绝凤如青什么要求,从前是,现在也是。

见凤如青高兴地笑,他稳住自己的心神,告诉自己不要窃喜,不要胡思乱想。

留宿就只是住在这里,修士也无需休息,只要调息一夜便很快就过去了。

两个人晚饭都吃了不少,穆良多年辟谷,吃得这么饱一时之间很不适应,凤如青很快看出来,便提议道,“大师兄,我这寝殿后面很宽敞,不若我们活动活动,比试一番?”

凤如青眼中跃跃欲试,穆良自然不会拒绝,“好,那我便来看看,小师妹多年在外,都学到了什么。”

凤如青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肋骨处,结果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将沉海还给弓尤,叹息一声,便以本体凝出了一柄长剑,金光浮现,看上去倒是格外像那么回事。

穆良看了眼,不由道,“这是?”

凤如青甩了甩如同生在自己手上,本就是自己本体的佩剑,粲然一笑,“这是我的本命灵剑,名为,‘如青’,大师兄瞧着好看吗?”

穆良浅浅一笑,“好看。”

功德塑魂,魂再凝剑,如何能不好看?

两个人对视一眼,下一瞬同时出手——

凤如青同弓尤打架已经习惯了,都是致命拼死的招数,煞气十足,鬼气滚滚。暗色长发与她肃杀的艳烈眉目,如一捧炙热的血,触目,惊心。

而穆良却不同,他的剑招乃是悬云山最最精妙的剑法,剑随意动,舞动起来如游蛇般的灵光浮动,如他整个人一般不紧不慢。

他轻柔地化解了凤如青悍莽的招式,而后再以剑身压住她的佩剑,抵着她的进攻招式寸寸回击。

穆良的剑招密不透风,一时间当真看不出破绽,凤如青被震得手臂发麻,心中战意更浓,招式更加的大开大合。

两个人越战越急,几乎看不清身形,只见鬼气与灵光搅在一处,金石相撞,剑意嗡鸣。

凤如青酣畅不已,打出了一身热汗,一时间忘形,便在撤招的空隙,将外袍除去,只留里面暗红色的里衣,轻柔如雾,乃是弓尤先前送来的聘礼当中的云棉纱所制。

她与弓尤好聚好散,虽然没有个好结果,却也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彻底决裂,因此放下了,凤如青便能够丝毫不在意地将未能成婚的那些聘礼,拿出来随意地使用,权当是弓尤送她的寻常礼物。

一些聘礼当中的法器,她还命人分发给了鬼君,为他们防身所用。

而她身穿的这云棉纱,轻柔至极,上身如若无物,尤其是在身形移动的时候,如云雾缭绕周身,如梦似幻。

贴附在她瓷白的皮肤之上,如同一个熟到极致的桃子,艳红醇美的汁液,透过薄薄的外皮,露出内里芳香诱人的色泽。

仿若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汁水横流,直叫人看上一眼便心驰神飞。

凤如青甩掉阴魂龙袍,再度持着长剑攻上,鬼气因她全力一击四散,露出她如此娇艳欲滴的模样。

穆良猝不及防地看到,双剑相抵,近在咫尺的眉眼对着他勾唇一笑,是他熟悉的眉眼,却是他陌生的妖娆。

穆良不受控制地分神,虽然只有瞬息,但是这瞬息的时间,凤如青便已经极快地挑上了穆良的长剑,以一种强横劈招朝着他压上去——

“嘶……”

“哎!”

金光长剑压着灵光长剑倾向穆良的肩头,凤如青一头红发在鬼气和云雾般的云棉纱中飞舞起来。

发现穆良晃神,凤如青撤招已经来不及了,她艳烈的眉眼无限逼近,穆良眼眸中宁静的幽湖露出了旋涡一角的暗芒,他腕上力道松懈,他自己的剑身便被压着抵在了他的肩头。

裹挟着灵光的剑身锋利无比,一下便压开了他的素色长袍,凤如青情急之下,用手中长剑将剑身挑偏了寸许。

那灵光长剑险险从穆良的肩头划过,在他脚边黑沉的石块上落下一道深痕。

“大师兄!”凤如青将本体凝成的长剑松开,那剑融化一般地化为她魂体的一部分,没入了她的身体。

“你没事吧,”凤如青急急地去查看穆良的伤,穆良却笑着道,“我打不过你。”

凤如青本应该极其高兴的,可是见到穆良肩头从衣袍之下露出的一点红,什么高兴都没了,伸手便去扯穆良的衣袍。

“我看看被剑气伤到了哪里……”凤如青一如当年,扯起穆良的衣服毫不迟疑。

穆良也没有防备,被她一下便将衣袍扯到了肩头位置,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肩头。皮肤猝然暴露在空气当中,穆良下意识伸手要去拉衣袍,却被凤如青拦住了,“别动!口子还挺深的!”

凤如青怕他的衣袍沾到伤口,凝固了会疼,索性扯着又朝下拽了些。

穆良抬手的动作悬在半空,肩头衣物大片地散落,锁骨因他肩头紧绷,微微凹陷,些微散落到肩头的长发被凤如青拨开。

穆良别开头,侧颈带起一排青筋,他不去看凤如青贴近的脸,却无法忽视她不断喷洒在上面的鼻息,轻柔温热。

他肩头的血线顺着肩膀滑落些许,显得尤其的刺目,凤如青眉头紧锁,自责得嘴都抿成直线,小心翼翼地拢了拢穆良的衣袍,说,“我去给你找药。”

穆良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有痒,血线滑下肩头的痒,凤如青的鼻息喷在伤口的痒、她的手指碰到肩头的痒。

这痒简直如同见血封喉的毒药,转瞬之间弥漫至他的五脏六腑。

凤如青说完之后转身,要去屋子里面找药,还叮嘱他伤口不要被衣物给沾到。

穆良却什么都听不清一般,被压制的心魔开始肆无忌惮地冒头,他突然扔掉了手中佩剑,伸手,自身后圈住了凤如青的肩头。

只是瞬间的,佩剑掉在地上的尖锐声音,便激得穆良回神,他突兀地撤开太过奇怪,因此他扳住了凤如青的肩膀,带着她原地转了一个圈,再度和自己面对面。

凤如青:“……?怎么了?”

穆良死死稳住自己的呼吸和声音,“不疼。”

他松开凤如青,后撤了一步,微微垂眼道,“我不疼,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无需麻烦。”

“那怎么行,”凤如青说,“是我太莽了,哎,我这有上好的伤药,还是天界送下来的,来自鲛人,很好用,大师兄等我下!”

凤如青说着便跑进了屋子里面,穆良没有再拦她,而是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袍袖,垂头闭眼,运行灵力压制心魔。

他的眉心隐隐出现了黑气,很稀薄,在这鬼气浓郁的地界上,若是有人看到了,甚至会以为是错觉。

但那确确实实,是他不为人知的恶欲。

然而待到凤如青去而复返,穆良已经恢复了一派温和,

凤如青将鲛人的特制药倒在穆良的伤处,伤处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