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都要到午膳的时间了,索性也就一气吃了,宿千柔还没有回来,她昨夜在燕实那里待着,凤如青和宿深用完膳已经正午,宿千柔这才乘车独自回来。

昨日入宫的妖族女子还在等着结果,好几个已经托人问到她面前去了,若不是如此,她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回,燕实还要处理很多事情,她只好自己回了。

宿千柔对于燕实这个比她小的半妖,起先确实是因为他手中的半妖军队,可如今两个人在一起好几年了,最开始并不纯粹,这些年却逐渐的如胶似漆起来。

宿千柔回到宫中,凤如青和宿深正在亲手制作花灯,是在凡间买来的半成品,一个九尾狐。

过些时日是花灯节,他们要把这个九尾狐的尾巴黏上去,还要点睛。

两个人脑袋凑一块,低低细细地说话,亲密又欢愉,宿千柔一进正殿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她愣了一下,凤如青和宿深同时抬头朝着她看过来,她赶紧晃了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出脑子。

“你不说库房还有兔子灯么?”凤如青对宿深说,“再去取一个,今天下午有大雪,哪里也去不成,我们下午就黏灯。”

宿深知道凤如青这是在支开他,他不想走,想要自己和宿千柔说,但是凤如青好歹比他年长了几百岁,搞到一起这件事,还是她和宿千柔说比较好。

宿深看了凤如青好几眼,又看了宿千柔几眼,被凤如青满面严肃的一催促,便只好起身出去。

宿千柔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见宿深一脸不愿地出去,门一合拢,便看向凤如青。

“大人可是有话……”

“我跟宿深昨夜睡在一起。”凤如青手上稳稳地捏着一片竹条,嵌在合适的位置,抬头看了一眼张嘴呆住的宿千柔,继续道,“他挺招人喜欢的。”

宿千柔张口结舌了半晌,正想问你什么意思,凤如青便霸气道,“你家这小狐狸也喜欢我,我就要了。”

她坐着,宿千柔站着,按理说该是凤如青战战兢兢,可她如今早不是从前。

经历了这么多,莫说是要个妖王做伴侣,还是两厢情愿,现如今若是她喜欢的,就算是个真神仙,她只要喜欢,也敢去天界抢到黄泉锁起来。

宿千柔在凤如青面前没有质疑她的能力和权利,若不是她是宿深的母亲,宿深很在意她,凤如青根本连说都懒得说一声。

“啊?”宿千柔站在门边上,好一会才磕磕巴巴道,“大,大人……”

“啊。”宿千柔定了定神之后,开始点头,小鸡啄米一样。

“他……反正这些年都是你教养的,”宿千柔说,“他喜欢大人也是必然……”

凤如青看着她美艳的眉眼拧起,手上顿了顿,问道,“夫人不愿意他跟我好?”

宿千柔笑了一下,走到凤如青身侧,摇头,“宿深这孩子有主意,从不用我操多少心,他喜欢大人,我自然不会管,可是……”

凤如青仰头看着她,气势却像是俯视,毕竟这些年,宿深和宿千柔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依仗凤如青。

鬼境对妖族帮助良多,这也是宿深一直承诺今后妖族唯鬼境马首是瞻的原因。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莫说宿深自己乐意爬床,凤如青真喜欢他,他就是不乐意也得乐意。

宿千柔的迟疑,凤如青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只是宿深性子大人也知道,”宿千柔说,“我怕他日后若是行事出现偏差,惹了大人不高兴。”

凤如青了然,“他跟着我,我自然会管束他。”

宿千柔坐在桌边上,伸手拉过凤如青的手,认真说道,“大人,假如来日……我说假如,宿深真的做了什么惹大人十分恼怒的事情,万望大人看在他年岁尚浅、心性不稳的份上,给他留条命……”

“噗,”凤如青被宿千柔生生说笑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难不成他若是犯个错,我还要杀了他不成?”

凤如青说,“我会看着他的,又有什么错可犯。”

宿千柔稍稍安心,松开凤如青的手叹口气,看了她片刻又说,“是他缠着大人的吧。”

凤如青不说话,只是微微挑眉,宿千柔一拍大腿,“他早多少年就喜欢大人,我还当他这些年断了这心思了,谁想到他倒是藏的紧!”

凤如青笑了笑,宿千柔又说,“我去将昨夜选妃的事情处理了,大人你……”

门突然打开了,宿深怀中抱着个半成品的兔子灯,宿千柔的话就这么被截断。宿千柔有心想要说宿深,但最后也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出门去收拾烂摊子了。

她可不认为凤如青和宿深好了,还能容忍他后宫有人。宿千柔对凤如青始终畏惧多于敬重,毕竟她这些年成长太过迅速。

当年无助求妖丹的小邪祟,如今成了鬼境十八殿的王,天上人间神仙说杀就杀,说吞噬就吞噬,连天界太子人间雨神都说不要就不要。

这样一个人,看着再娇美无双,笑起来再是妩媚温柔,却也不能把她单单当成个女人来看。

她这些年助她与宿深上位,为他们娘俩做靠山,宿千柔早就有准备,这恩情,若来日她有需要,是要用命还的。

偏生宿深竟还敢对她有心思,还敢缠上去,宿千柔愁的不行。她准备了丰厚的礼物打发走了那些待选的妖族女子,想了想,又将宿深身边原本她拨过去的模样甚好的侍女都调走了。

宿千柔处理的可谓是干干净净,她生怕凤如青一个不满意,妖族就要血溅宫殿。

毕竟当初天族太子那件事,凤如青如何杀到天宫斩杀天神,却连天道都不曾责罚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少,她在鬼境的人给她报告的十分详尽。

宿千柔去处理这些事,凤如青和宿深在屋子里亲亲热热地黏灯笼。宿深没有听到几句自己娘亲和凤如青的对话,好奇地问,凤如青就实话实说。

“我娘亲没有说什么惹姐姐不开心的话吧,”宿深说,“我都说了,我去说就好,我娘亲不管我这种事的。”

凤如青摇头,“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你自己爬了我的床……你那些千娇百媚的妃子人选可怎么办?”

“不敌姐姐一根脚趾。”宿深认真道。

凤如青被逗笑了,看着宿深,很满意地捏了捏他的脸蛋,他是真的懂事,她都挑起话头了,他也没有顺势说要她做他的妃子,这让凤如青松了口气。

世事变换,总是太快,她从前本以为能够看清未来,却不料迷失在半路,现如今天裂现世在即,前路更是一片空茫,谁也许不了谁什么。

或许宿深得偿所愿之后,很快发现她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人呢。总要给他留条退路,毕竟他还小啊。

两个人不提其他,愉快地黏了一下午的花灯。

入夜之后,妖王殿。

整个寝殿一片漆黑,只有床头上挂了两盏花灯,狐狸和兔子。九尾狐灯透着白光,随着床头木雕和床幔轻轻摇晃,吱吱呀呀的叫着动听的音调。

凤如青半撑着手臂坐着,整个人陷在宿深硕大的狐尾中,她微微仰着脖颈,颈间是一片湿腻的汗水,些许发丝湿贴在颈项,像妖异的图腾。

凤如青近日有些纵欲过度,身体上倒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毕竟她就不是个人,但她的心里上有些吃的撑了总想打嗝的感觉。

宿深精力是真的旺盛,本来他已经修成人,根本不受发情期影响,但因为情绪起伏过大,他本不该出现的发情期竟然出现了。

整日黏人黏的要死,围着她叽叽喳喳,话特别的多,凤如青耳朵都要起茧子。也不分个黑天白天的拉着她胡闹,她就不能对着他太温柔,要不然他状态就不会疲软。

可算到了花灯节,宿深总算是好了一点。两个人夜里从宫中出去,车行不远,便到了一条繁华长街之上。

凤如青和宿深一人提着一盏花灯,街上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花灯五彩斑斓的挂在摊位之上,街上妖族行人也不少,乍一看竟是同凡间一般无二。

凤如青玩的很尽兴,还猜了灯谜,只是她能够看出,也能猜出,这一整条街上的行人,包括这一整条街上的花灯,全都是宿深的手笔。

妖族不喜欢这个,街上的行人大多是半妖,偶有纯血也只是稀奇地看热闹,有人议论的声再低,传到凤如青的耳中也十分清晰。

这一整条街,模仿着凡间的热闹,定然不是一两天能够达到,他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凤如青也不是个铁石心肠,她比谁都容易感动,宿深的用心她很受用。

因此玩够了回去,两个人围坐着小桌吃甜汤的时候,凤如青便说,“我黄泉中有很多小玩意,一些法器做成项链和手镯,效用千奇百怪,我不喜欢太华丽繁复的东西,我见你戴着倒是合适,改天随我去挑挑。”

宿深模样精致,素日便戴些佩饰,很衬他,左右也要戴,那些小玩意宿深一定会喜欢。

宿深闻言却顿了顿,将嘴里的甜汤咽了,凑近凤如青唇边亲了亲,“好啊,不过……”

宿深一脸纯良,“不过我若是没有记错,那些东西不都是天界太子当初送与姐姐的聘礼,我若是戴了,他要打杀我可怎么办?”

凤如青早知他和弓尤之间不知为何总是剑拔弩张,闻言笑起来,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子,“我与他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况且他未必能认出来。再说给我的东西便是我的,若是他哪日瞧见了找你麻烦,你告诉我便是。”

宿深闻言点头,眉飞色舞地端起甜汤继续喝,“姐姐你对我可真好……”

凤如青嗤了一声,抓住宿深勾过来的尾巴,使劲搓了搓。

在妖界待了些日子了,花灯节过后,凤如青便准备走了。

宿深本想要跟着她去黄泉,他一点也不想和凤如青分开,只是妖族妖塔的妖兽这两日不知为何躁动不安,甚至有一头冲破了禁制,险些逃走,因此他只好让凤如青先行回去,自己留在妖族加固禁制。

凤如青乘黑泫骨马,乘风极速而行。

昨夜才刚刚下过雪,这些时日总是下雪,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山中很多树木枝丫被大雪压断,凤如青行路带起的风卷着雪沫,吸入肺腑是一阵清透的凉爽。

她穿着宿深一定要给她披的狐裘,据说是他自己掉的毛做的,十分厚重,凤如青取笑他掉的太多了别秃了,最终还是穿上了。

她踏雪乘风的回到黄泉,黑泫骨马在半空中化为一缕烟雾,没入她狐裘之下的阴魂龙袍。

她拥着同样雪色的狐裘,只有暗色长发是这天地间唯一的浓烈,与这黄泉入口的暗色遥相呼应,仿佛她生来便该是这里的主人。

凤如青正要迈步进去,突然间身侧不远处的雪地当中,一人的身形骤然显现。

凤如青在瞬息之间抽出沉海指向侧面,黄泉守门鬼兵也即刻随着凤如青的动作,将手中兵器指向突然出现的人。

大声呵斥,“何方妖孽隐匿在此——”

那人身形完全显现出来,凤如青险些没拿住沉海,微张着嘴,嘴唇动了几动,这才挥手对身后跑出来的鬼众道,“都进去,你们该站站你们的,别瞎看。”

鬼众散去,鬼兵重新站回去,凤如青收起了沉海,看向那人的方向,叹息一声才走上前。

“你怎么来这里了?”凤如青看着一身单薄衣衫站在雪地,几乎和这漫天白雪融为一体的人,对上他寒凉入骨的眸子,语气想好也好不了,“碎月仙尊这是见不得人?还隐匿身形,鬼鬼祟祟的……”

施子真看了她身上的狐裘一眼,片刻后声音清肃如夹着雪沫钻入肺腑的北风,“荆丰带着弟子驱邪,他要我给你送汤。”

施子真说完,本来空空如也的右手,突然多了一个被提线拴着的罐子。

罐子不算大,只有双手环拢的样子,和荆丰之前给她带的一样,此刻正冒着腾腾热气,与提着它的冰雕人形成鲜明对比。

凤如青一时间有些愣怔,片刻后难以置信,“荆丰要你给我送汤?”

你也就来了?

凤如青还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碎月仙尊,连仙门集会都懒得出面的人,还随随便便的就能使唤动了?

她无语地看着那小小的,正冒着热气的罐子。凉风夹杂着那罐子散发出来的味道,卷进鼻翼,她已经闻到了,就是她惦记了许多天的那个味道。

她也无心与施子真多说什么,甚至不想问问他何时来的,是等了许久,还是恰巧碰到,只是走上前准备接下。

施子真却在她靠近的时候,出声道,“你站住。”

凤如青不明所以,“不是说给我?”她指着那罐子。

施子真运转灵力,将罐子隔空送了过来,凤如青见他那如临大敌的样子,突然间勾了勾唇。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他怕带毛的东西,现如今自己拥着狐裘,可谓是浑身上下都是毛。

不过很快她笑意就收起了,接了罐子正欲走,施子真却道,“喝了。”

凤如青,“什么?”

“在这里喝。”施子真说。

凤如青:……被夺舍了?又?

第126章 杂鱼锅·上

凤如青活到如今, 如果真的有个人能把她气得要疯却不能真的疯,恨得牙痒痒却下不了口,十分不耐烦却一定要耐着性子去说话的人, 天上人间也就施子真一个。

无论之前话说的怎样绝,凤如青始终对他心存愧疚,站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她手上提着热气腾腾的汤, 想了好多次要直接扔他身上, 浇他头发上,却最终心中狂风过境一遭,又归为无奈至极的平静。

凤如青提着汤伸手碰了碰,看着圆圆的罐口根本也无处下嘴,只好堪称心平气和地说, “祖宗, 我不能进去喝吗?你看这罐口, 它根本也无处下口,而且这么烫,我不是个耍杂技的,吞不了炭啊。”

施子真根本没怎么听明白凤如青这一番讽刺的话,对于他来说, 将热汤凝成细流喝着很容易,可是他看着凤如青一脸为难的样子,不解地拧眉, “你连这个都不会?”

施子真语气中的嫌弃十分的情真意切, 也就十分的刺耳, 凤如青确实不如修真者, 会许多巧妙控制灵力的办法。

她惯常喜欢用的都是一些大开大合的招式, 鬼气注定也不如灵力一样的能够运用在许多小法术上。她不会清洁术,不会治疗术,就只能每天兢兢业业地洗漱呢。

凤如青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却觉得自己的胸腔当中揣着一把火,她笑了笑,咬牙道,“不会隔空喝汤,还真是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凤如青也无力和施子真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收敛起心中翻腾的火,在这深冬时节吐出一口浓重的白气。

“您回去吧,我会好好喝的……”凤如青不去看施子真比雪还要冷白的眉目,提着罐子要朝着黄泉里面走,却被施子真叫住。

“就在这里喝。”施子真一向强硬,凤如青早就知道,可他因为一碗汤这样,未免实在小题大做。荆丰要他送汤他就送,送了还非得逼着她当着他的面喝下去,难不成这汤是什么救命的灵药么?!

凤如青恼怒道,“非要看着我喝,要不您喂我吧?”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视线在空中碰撞,如果眼神能够化为实质,他们早就打得上天入地。

半晌,施子真袍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真的运起了灵力要喂凤如青喝汤的时候,凤如青也败阵道,“这样吧,碎月仙尊移一下尊步随我去黄泉,我找了杯子再喝成吗?”

施子真手上灵力散去,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于是两个不该见面的人,随时随地都剑拔弩张的要打起来的人,都收起了锋芒,又一前一后的进了黄泉。

他们一进黄泉便议论声四起,毕竟施子真的身份这天下鲜少有人不知,他周身灵压就算是刻意收敛,小鬼们也根本不敢靠近。

与穆良成神后的强大完全不一样,施子真即便是没有成神,他的强横也是带着风刀霜刃的,走过的地方晦祟避散奔逃,他是这天下唯一不该踏足这阴暗黄泉之人。

“你吓着我家中的小崽子们了,”凤如青见他一脚踩中了一个翳鬼,那小东西顿时就没了半条命。

这玩意黄泉随处可见,有些像极寒之渊里面的翳魔,没有什么神志,但喜欢扎堆凑热闹。凤如青或许因为自己曾经也是这玩意的原因,因此从不让鬼众去祛除这小玩意。

施子真闻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小阴影,他抬起脚,那小东西顿时跑掉。

凤如青以为他还会说什么这东西没有神志,只是秽物,或者十分孤冷的不屑一顾,但施子真却皱眉站定,在凤如青有些惊讶的注视中仔细收敛了灵压,这才继续迈步。

他收敛的十分彻底,简直和个凡人无异了,凤如青提着汤走在前面,边走边心中嘀咕,施子真不对劲。

不仅是送这汤还一定要她喝了,他就是整个人在凤如青看来都不对劲。

凤如青心绪十分复杂地带着施子真回了鬼王殿,施子真站在门口负手而立,视线除了凤如青身上没有看任何的地方。

凤如青本还想着要不要好歹请他坐下喝杯茶,被他盯的受不了,索性拿起桌上的茶杯,将汤倒在茶里面,当着施子真的面使劲吹了吹,然后一口干了一杯。

“可以了吗?”凤如青倒空杯子,示意自己喝的很干净。

施子真却没有走的意思,说道,“都喝了。”

凤如青有心想要把罐子砸他脑袋上,却还是忍住了,心中安抚着自己,不必计较,不必计较。

她没有必要和一个冥顽不灵的老东西计较。

于是她继续倒汤,一小罐子一共倒了四杯,全都喝了,然后将杯子直接扣着扔桌上,抹了下嘴说,“行了吗亲祖宗?”

施子真神情稍稍放松一些,施子真那张脸,是悬云山上坟脸的典范,鲜少能看出什么情绪,凤如青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松口气的样子,也是太过难得。

凤如青本想等到荆丰回来好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到底什么汤,结果正要朝着门口走,让施子真这瘟神离开这里,却迈了一步,突然间脚下一软,整个人软绵绵的朝着地上倒下去。

凤如青心中这一霎真的毛骨悚然,怎么回事!

她从没有这样失去控制的时候,自己连支配着自己站着都做不到,好似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原地瘫软成了一团。

她不怕受伤,不怕遭受天雷灌体,不怕成为肉泥,可她怕死了这样失去知觉!

不过她没有倒在地面上,站在门口的施子真下一瞬便出现在了她身边,只是他没有先伸手接住她,而是隔空将她身上的狐裘震掉,又甩出老远,这才伸手接住了她。

清冽的气息包裹上来,凤如青头脑不清楚地被扳着脑袋仰起头,施子真提着她像提一个罐子一样,将她扶到了桌边上。

施子真对她道,“不要抗拒,凝神吸收。”

这声音响在耳边却远在天边,凤如青脑子都像是被谁一把掏空了,隔着一层云雾看着施子真朝着她垂下了头,片刻后冰凉的气息又贴了上来。

他……在吻她?

凤如青手指几次扒住桌边,却几次脱力,只能任由他托抱着坐住,任凭他将冰冷的嘴唇贴在她唇上,任凭他舌尖打开她毫无抵抗力的齿关。

只是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甚至连表情和喷撒在她脸上的气息也没有变化。

很快,他便退开了。

接着凤如青脖颈突然被捏了下,然后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凤如青是昏死过去的,没有做梦,她只记得施子真……施子真!

凤如青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黑幽幽的,只点着紧贴墙壁的长明灯,她在自己的床上,这里是她的寝殿。

那种可怕的浑身失去力气的感觉已经过去了,她满身是汗,气息凌乱。

“大人,你醒了。”共魉和罗刹进来,问凤如青要不要吃晚饭。

凤如青问了时辰之后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半夜,她喝了那个汤之后就莫名其妙的……

“施子真呢?”凤如青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问罗刹,“就是碎月仙尊。”

“仙尊早就走了啊。”罗刹回话。

凤如青面色十分不好,施子真难不成专门给她下药来的?就为了亲她一下?

可仔细想想又不至于,他那个根本不像个吻,他不知道在做什么,荆丰回来她得仔细问清楚。

凤如青吃了晚饭之后,去后殿练了好一阵子,确认鬼气运用完全没有异样,这才放下了心。她还是对于施子真的戒心太低了,他到底搞什么!

凤如青这一夜睡的不怎么安稳,失去力量和自控能力的滋味实在太可怕了,她被吓到了。

第二天她精神不太好的起来,处理了一整天黄泉事宜,正准备从狱叛殿起身的时候,共魉来报,说仙君来了,已经由人引去了鬼王殿。

他也没有说清楚哪个仙君,凤如青下意识就以为是荆丰回来了,毕竟常理来说,穆良天界繁忙,不可能经常下来,除了荆丰也没有其他仙君来这黄泉了。

凤如青正好有事要问他,结果一进鬼王殿,看了站在殿中的人背影一眼,凤如青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寝殿,于是折回来瞪着施子真道,“你又来做什么!”

施子真转头,手中提着的小罐子给了凤如青答案,和昨天那个一模一样,很显然就是昨天那个,她喝完之后他拿走了。

今天又来?!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昨天我为什么会四肢无力,失去自控能力,”这对于凤如青来说,比施子真亲了她的事情还要重要。

施子真也知道今天若是不说点什么,她不会再喝了,于是想了想说道,“对你好的东西。”

施子真将汤放在桌子上,说,“喝了吧。”

凤如青嗤笑,“对我好?到底是什么?你不说我现在就砸了!”

她冲到桌边要动手,却被施子真抓住了手腕,两个人僵持了片刻,施子真开口道,“这是最后一罐,喝了对你有好处。”

凤如青还要说什么,施子真难得多说了一句,“你难道怕我害你吗。”

凤如青想说的话顿时噎住,施子真性子再讨厌,他再冷漠,他确实也从未害过她。即便是昔日在极寒之渊那种无可挽回的时刻,他还是没有放弃过她的。

施子真确实不会害她,可凤如青也不想要他这样不清不楚不解释的好。

“为我好?我不需要,”凤如青说,“我现在好得很,你只要不来找我,我比谁都好!”

施子真抿唇不说话,凤如青挣了下没有挣开,捏着他手腕上的软肉狠狠拧下去,“之前让荆丰送来的也是你授意吧,我不管这是什么,不要就是不要,不喝就是不喝!你昨天还趁着我没力气亲我了,我昏倒之后呢?”

凤如青口不择言,“趁人之危,你也配为人师长,好一个仙界之首碎月仙尊,就会这些阴祟的小伎俩!”

施子真在凤如青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掀开了小罐子,将那汤倒了出来。今日就只有一小杯,但浓稠得很,凤如青闻到了灵泉和不知名的草药混合香气,还有这浓郁的香气都遮盖不住的淡淡血腥味。

凤如青一下甩开了施子真的手,抬手运起鬼气便要去打翻杯子。施子真稳稳抓着茶杯躲过,面容肃冷地抬手化解她的招式,压住她手腕,“快冷了,你先喝,我再同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