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一出口,便被飞掠的风声搅碎,凤如青没有听清,疑惑地侧头,宿深却用头抵住了她的头顶,压了一下,眼中仿若倾泻了漫天星辰。

到了妖族,凤如青和宿深一层层重新查看了妖塔,好多地方再度重新加固,确认不会有乱子,宿深也处理了妖族因为昨夜那天崩地裂一般的震动造成的事故。两个人在入夜之后,才出发去极寒之渊。

黑泫骨马乘风可高可低,他们在高空而行,凤如青看到了在这夜色中依旧赤红邪恶的天裂与不断沸腾弥漫的熔岩,想到未来人间即将遭遇什么,心中沉重无比。

宿深还好些,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凤如青的情绪,一直在说话哄她。凤如青靠在宿深的怀里,窝在毛茸茸的狐裘中,听着宿深不断找话题,低低应声,倒也真的冲散了不少心中的难受。

凤如青和宿深是夜里来的极寒之渊,可她没有想到,这个时间了,极寒之渊竟然有人,还不少,各家的仙首来了好几个,正在加固九真伏魔阵。

凤如青与宿深下马,荆丰带着一众弟子守在九真伏魔阵的外面,身侧还有其他很多门派。凤如青和其他杂派接触的不多,只一眼看出了合欢宗与浮罗门竟然都在。

“小师姐。”荆丰看到凤如青,便迎上来,“你来了,和你所料的一样,魔兽躁动魔气太重,导致结界不停地震动。”

凤如青点头,“必然的,这是在又重新加固?”这阵仗有些大啊,她看到了阵眼当中的施子真。

“不,”荆丰说,“覆盖。”

凤如青道,“在结界之上再加一层阵法?”

“嗯,”荆丰说,“正在等魔尊来,他能压制魔兽躁动。”

荆丰视线看向宿深,竟然很友好地朝着他点了点头。宿深笑了笑,算作打招呼,心中却疑惑。荆丰向来哪怕联动驱邪也从不给任何人脸,这是做什么,因为白天的事情向他挑衅?

凤如青也注意到了荆丰竟然和宿深打招呼,回头看了一眼,和荆丰一对视,就明白了荆丰的想法。

他这一次,总算对她的伴侣满意了。

和白礼那时候,荆丰就觉得白礼太弱;和弓尤,荆丰又嫌弃弓尤太莽;和穆良时,荆丰虽然没有说,但他最开始的别扭凤如青还是能看出的;这一次他倒是对宿深认可了。

凤如青站在他的角度想了一下,他大概满意宿深妖王的身份和统领妖族的能力。

凤如青又问荆丰,“我见浮罗门都来了,他们不是不管这种事?”

“从前不管,今后怕是不能置身事外了。熔岩流向最快的那个广安国内,举国信奉佛教,浮罗门在那里还设有门派。”荆丰小声地凑在凤如青耳边,告诉她浮罗门想要请施子真带领众门派先截断那处山塌,阻断熔岩。

宿深站在两个人的身后,又被那种亲近给排斥出去,心中无声地腾起怒火。

他果然是挑衅。

宿深无声地咬牙,这时候,远处突然一束银光翩然朝着这边落下。银光落在地面上的瞬间,化身为人。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小声道,是魔尊凌吉。

浅棕色的长发在银光中浮动,那张空灵无害的头顶上繁密尖锐的鹿角,是唯一能够彰显他危险的东西。他大概是历任魔尊当中最不像魔尊的魔尊,连一贯出行必带一众魔修阵仗很大的场面都没有了,独来独往。

凤如青一直喝着人家送的鹿血酒,却有阵子没有见到他了,琢磨着要不要等会打个招呼。毕竟她也没有往魔界送过什么,主要是不知道什么对凌吉有用。

不过凤如青的顾虑很快便打消了,因为凌吉站定,只看了一眼等着他压制魔兽的结界仙首们,便转头朝着凤如青的方向走来。

他身着魔域血色赤金华服,头戴同色发冠,看上去与上一次见面都大有不同。

他周身环绕是银光而并非魔气,他信步朝着凤如青走来,踏雪无声,如同漂浮在半空的一缕银色绸带。

他是凤如青见过最有神性的人,大概因为他天生便是神鹿下界的原因吧。凤如青被他这华丽的打扮和流动的银光,也弄得有些眼花缭乱。

待到他到了近前,低着锋利的、绕着银光的鹿角给凤如青见礼的时候,凤如青才在心中叹了一声,这哪是魔尊,这是神仙啊。

他优雅地抬起头,没有笑意,但对着凤如青开口道,“好久不见,赤焱大人。”

凤如青还真受不住他这礼,毕竟两个人私下礼物来往密集,主要是他给凤如青送,却基本上没有说过几回话,见过几次面,因此格外陌生。

再者她是鬼王,凌吉也是魔尊,他没有必要行这样的礼。

“好久不见,凌吉。”凤如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凌吉勾了下唇,却不像笑,他索性不笑了,又说,“我去帮忙,待到结束,大人愿意去魔界看看吗?”

凤如青还未等说话,宿深便捏了下她的手,虽然隔着狐裘,却很明显。

凤如青无奈地笑了笑,“等往后有机会吧,今夜结束估计要很晚了。天裂已经现世,往后打扰你的时间怕是很多。”

毕竟魔族比邻人间,到时候免不得要找凌吉大开方便之门。

谁知凌吉闻言不仅没有走,而是当着这各家仙门仙首之面,直接单膝跪地,一手扶在膝盖之上,一手拉住了凤如青一角袍子,郑重道:

“魔族早已尽数臣服恭顺于我,此次愿与仙家们共进退,”

凤如青被他吓了一跳,稍稍后退一步,却发现袍子角被凌吉拉着,凌吉抬头继续道,“今后魔族内外包括我,唯赤焱大人马首是瞻。”

他声音没有什么慷慨激昂,但这卑躬屈膝的姿态是最好的臣服证明。这话轻飘飘地落下,听进了所有修真者的耳朵里,无不震动。

他们并未曾听说过魔尊与鬼王有什么密切往来,只知道鬼王与妖族来往甚密,鬼王曾经还救过妖王的命。妖王对鬼王敬重有加是寻常,谁也不知当年凤如青去冥海路过魔族之前,顺手救下过赤日鹿。

恰好那其中便有赤日鹿王,那比睚眦兽还要睚眦必报的赤日鹿,不仅以牙还牙,如昔日他们生啖自己血肉一般,生吃了昔日杀他族人的魔尊,还一夜之间便挑赢了魔族所有高阶魔修,一跃成为魔尊,数年来地位无人能够动摇。

如今他恭顺跪地,以赤日鹿族最高礼节,在找到配偶的时候才会在历代鹿祖面前行的跪拜大礼,对昔年救命恩人说着,唯她马首是瞻。

这是必然,却也是凤如青没有预料到的。

她连忙伸手去拉凌吉,“你先起来再说。”

凌吉顺着她的力道起身,近距离地看了凤如青一眼,没有再说其他,将魔族令牌亲手系在她的腰间,“我去帮忙压制魔兽。”

他说完之后,没等凤如青反应拒绝,便已经飞身进入了阵法。

所有人,连阵法阵眼当中的施子真,都朝着凤如青的方向看了一眼。

宿深咬牙,荆丰知道凌吉被凤如青救过,所以没有什么表情,只说,“他这是报恩?”

凤如青哭笑不得,到此刻她手里已经有了三个令牌,鬼境鬼王令,天界龙鳞佩,现在还多了个魔族御魔令,挂了她细瘦的腰间一排。

宿深看着,牙都要咬碎了,摸出了妖王令也死活要系在凤如青腰间,凤如青无奈阻止他,“我不是个挂牌子墙!”

荆丰笑了起来,宿深却笑不出了,凤如青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多得他给的东西,微不足道。

凤如青倒是没有拒绝御魔令,也没想拒绝,日后魔族来去少不了,有这个倒是方便,她可没想统领魔军。

只是她也没想到,凌吉竟是个很长情的人,这都过去多久了,照凤如青看来,当初的随手救下之恩,他那些鹿血酒和赐福早就报了。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很快极寒之渊那边华光大盛,阵法开启。

施子真站在最中心,绘制九真伏魔阵,凌吉身上银光四散,没入深渊之中,那魔兽躁动的魔气果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

而施子真手持溯月剑,如带着灵光的灵蝶,身形上下翩飞,却每挥出一剑,都是裹挟着肃杀与重逾万斤的符文。

溯月剑游龙一般如神笔挥洒间便成阵,而随着施子真一剑剑一笔笔压下来,阵中灵力飞速消耗的一众仙首们面色开始变差。

终究还是勉强了,九真伏魔阵能够震住这极寒之渊的数十万魔兽,其中强悍的符文之力可见一斑。

最初设阵的大能修真早已飞升的飞升,身死魂消的身死魂消,他们这一批小辈里面,到底是不如当时那些仙辈们的能力强悍,也就只有施子真身如游龙,丝毫没有受到阵法反向压制设阵之人的影响。

周遭弟子有心结成灵阵帮忙,但这大阵将成,浩海一般的灵流如同翻搅的剑气刀刃,无人能够靠前。

凤如青不是第一次看着施子真结阵,但到了这时候,她却不得不承认,施子真是当之无愧的仙门之首,他若为神,必是上天庭的至高战神。

随着大阵一步步压下,覆盖在原本的九真伏魔阵之上,各家仙首都面如菜色,而这时候原本闭眼的凌吉突然睁眼,猛地按了一下头,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就是这瞬息的功夫,魔气陡然大盛,将成的九真伏魔阵顿时震动起来,有仙首直接被震到血染前襟。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施子真周身爆出强大灵力,朝着薄弱的仙首之位补去。可就算是真神,也有灵力枯竭之时,况且施子真强压境界,不曾飞升。

眼见着凌吉再度驱动银光落入极寒之渊,魔气却正在被压制后反噬的当口。这时候生死一线,若不能尽快成阵,仙首们即将被大阵吸干灵力,撕裂经脉。

荆丰要上前,被凤如青一把拉住。

“我去,对付魔气我有办法!”凤如青飞身而去,宿深手上一空,他上前一步,被荆丰按住肩膀。

“相信小师姐,她是从那里爬上来的。”荆丰说。

宿深甩开他的手臂,气闷地瞪了他一眼,其实他是在迁怒,最怒恨的是自己。

他还是太弱了。

荆丰眨了眨眼,一脸莫名。

而此刻凤如青已经化为一缕黑雾骤然入阵,她一进入,便将自己本体无限放大,轻车熟路地兜成一个口袋,对准了极寒之渊。

魔气入袋,骤然减弱,施子真看准时机,落下了封阵符文的最后一笔。

大阵轰然落下,众家仙首全都已经退出阵法,但阵法重叠的震荡凝聚在阵中,凤如青就在最里面,已经退无可退。

说时迟那时快,施子真最后将昏沉的凌吉扔出阵法,而后径直朝着那个才缩小到人形大小,还未能化为人形的凤如青扑去——

凤如青一生遭受过各种各样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她从不用任何人挡在她的身前,她脚下的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从这极寒之渊爬上来,从邪祟走到如今的半神之身,她未曾依赖过任何人。

她本体是邪祟,吸取了翳魔可以千变万化,即便是功德塑身,也未曾改变,她经历过天罚,天雷灌体、忘川凌迟,甚至是献祭自己抽干血肉破海阵。

这九真伏魔阵的反噬她也不是第一次承受,她驾轻就熟地准备就不化成人形了,却在最后关头,看着本能出阵的施子真向她扑来。

她从未见过施子真那样的表情,以至于她被施子真扑倒,护到身下,惊得变回了人形,甚至被重叠的阵法震荡到脑中嗡鸣,她都没有错开视线。

她看着施子真弓着身子护住她,周身瞬间荡开了灵力结界,却也瞬间被震碎。

听着他闷哼一声,看着他眉头微拧,嘴角溢出了一滴血。

滚烫灼热,落在凤如青的眼中。

她一只眼中便一片赤红,另一只眼短暂地随着被蒙蔽的眼睛盲了一瞬,再看清,便除了施子真姝丽无双的眉目,什么也瞧不见了。

第128章 杂鱼锅·上

被人护着的感觉是很好的, 是最能够激发内心深处的柔软,甚至感动的一种状态。

尤其是在这冰寒刺骨的深渊旁边,头顶是撼天动地宛若山崩的阵法反噬,震荡会造成心颤的错觉, 凤如青有那么几息的时间, 整个人都是懵的。

上一次有人这样护着她,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她有些发怔地看着施子真, 施子真痛苦的表情清晰地映在她的眼睛里, 天地仿佛都为之变色……

不对,是确实变色了, 眼中的血被她眨出去, 她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推开施子真, 恼怒地低吼,“你压我手了!”

搞什么以身相护, 这又不是唱戏, 这点反噬现在对凤如青来说, 简直就是搔个痒痒, 施子真扑向她的时候她还没化为人形,等她化为人形,他膝盖正好砸她手腕上——

施子真跪坐起来, 有些迷茫地看着凤如青。凤如青咬牙切齿, 恨不能照着他后脑勺来一巴掌,她把自己错位的腕骨“嘎喳”接回去,然后冲着施子真呲牙道,“玩什么奋不顾身呢您老人家!”

大阵刚落, 众家仙首都已经迅速调息, 弟子们也是兵荒马乱的, 就算有人注意到施子真和凤如青这边的状况,也没有人听到他们说什么。

施子真率先起身,耳根红成一片,但这夜色和他半披的头发成了很好的遮掩,因此无人发现,包括凤如青。

凤如青起身,站在阵中转动手腕,施子真距离她一步,却没有转身出去,而是开口说道,“你最近不能受伤。”

凤如青莫名其妙地看他,施子真耳根再红,一张脸也绷得十分冷若冰霜,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他飞快地看了眼凤如青的手腕,说道,“你若是要管天裂之事,便与你小师弟一起,危险的事情让他去做。”

凤如青:“……”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凡间的后娘。

“不能催动恶鬼,阴魂龙,”施子真说,“更不能召唤阴兵。”

“碎月仙尊,您老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了?!”施子真不对劲,从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把她弄到悬云山开始就不对劲。

她撬不动这老蚌精的嘴,问不出个所以然,现在也不想知道了,所以根本懒得听施子真说什么,径直朝着阵外走。

施子真在她错身而过的时候,有瞬间的无奈,但很快他迈步追上去,在凤如青踏出阵外之后,径直抓着她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腕,当着众仙门的面,御剑而起,把凤如青拉走了。

凤如青哎了一声,便没有挣动,溯月剑速度快得连夜色都被劈开了一般,凤如青翻个眼白的工夫,施子真又骤然下落,在一处密林中停下了。

凤如青一落地就说,“仙尊这是做什么?挟持?这深山密林,深夜里孤男寡女的……”

“屏息凝神,”施子真将掌心覆盖在凤如青头顶,堪称温柔道,“我帮你将方才吸取的魔气引出来。”

凤如青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烦得要死,心里烧着火。

但施子真掌心温暖,幽幽渗入到她身体的灵力,竟然离奇的没有遭受到鬼气的反抗,两股气在她身体里和平地缠绕,温暖舒适。

凤如青眯了眯眼,嘴上却还是嘴硬,“魔气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吃,您就不要多管闲事不成吗?”

“不难受吗?”施子真颇为疑惑地看着凤如青,“你此刻心火便是这魔气作祟。”

凤如青一愣,施子真继续道,“半神鬼王,听起来无限威风,你可知为何是昔日惩戒罪神的职位?”

“因为黄泉乃阴祟之石打造,你身负鬼气,久居其中,会损伤心智,”施子真说,“初始并无异样,经年日久,会性情越发凶残,心境大变,你又身为女子,会体冷嗜酒,心火欲念盛旺……”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凤如青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想听下去了,她拍开施子真的手转身便要走,他却一掌拍在了凤如青肩头,只是这一掌不带着任何的攻击力,浩瀚如海的灵力骤然间灌体而入。

如骤然跌入了温暖的水流,凤如青暖得腿软,她转头看向施子真,却见他闭目专心地为她涤荡魔气,小心翼翼地绕开鬼气,以绝对强悍的灵力将魔气全都冲出她体外。

他眉目全无防备,命门大开,大能修者绝不会这样任凭自己的命门暴露在其他人的面前,更不会对着任何人这样倾尽全力涤荡秽气。

莫说他是个极境修士,便是真神,凤如青此刻要杀他也易如反掌。

她感觉到魔气溃散,她身体也隐隐有了出汗的迹象,施子真这才撤出了灵力,放开了她的肩膀。

两个人无声地在林中对视,周围漆黑一片,可对于他们来说,同白昼无疑,甚至连彼此不愉的眉目都看得清清楚楚。

片刻后,施子真又说,“不要受伤,听话。”

凤如青嗤笑一声,“我本来不会受伤,我这神魂是天道亲塑,师尊不知吗?”

“手腕错位是你跪的。”凤如青陈述事实。

施子真耳根又隐隐发热,但面上如常,微微拧眉,“不要受内伤,我有解决黄泉阴祟对你影响的办法,只是现在还未成型,无法与你细说,你……”

施子真顿了顿,想到凤如青一直抵触反抗,难得软了语气,多解释了两句,“你不要抵触,你我好歹师徒一场,虽然我昔年对你教导甚少,你至少信我一回。”

凤如青正要说什么,他却又说,“也不一定能成功,我勉力而为。”

“不必如此的,”晦祟的魔气被涤荡干净,凤如青此刻心平气和身魂温暖,“仙尊不欠我什么,若是为当年极寒之渊的事情,也不必内疚。当年是我铸下大错一心求死,又如何能怨旁人。”

凤如青微微后退了几步,对他躬身道,“若为了昔年不曾亲自教导,便更加不必,是您心慈将我拉出红尘凄苦,还予我吃喝温饱,予我修习登仙之途,是我当时性情贪安顽劣,不求上进,才修为低微。”

施子真看着她平静的眉目,微微启唇,却不知说什么。

凤如青继续道,“我虽然如此,却也得了一位护我爱我的兄长,在悬云山上十余年安逸,已经万分感激,您的救命之恩、悬云山养育之德,今生几死不负。”

凤如青叹息一般地笑了下,看着施子真道,“但您不欠我,不必再为我费心,往后如何是我自己的造化。”

凤如青说完转身便走,施子真想要上前,却已经感知到有人追来,他站在原地未动,不知多久,凤如青身影消失在这片幽林的时候,他才低头垂目,神情中满是懊恼和无措。

施子真手掌轻轻抚上他丹田处的灵流旋涡,那其中一颗以最精纯的灵力喂养的双姻草,正在肆无忌惮地盛放。

许久,施子真才挪动有些发僵的脚步,御剑乘风,一路回到了焚心崖,径直钻进了他的小石室。

而凤如青心情诡异地走在林中,没有多久就碰见了追上来的宿深。

他惊慌拉住凤如青,将她从头到脚的看过,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抱住了她,说道,“吓死我了,姐姐,你没事吧,他这是要做什么,怎么突然挟持姐姐!”

凤如青笑了一下,“什么挟持,谁能挟持我,说些话而已。我没事,哎你松点……”

宿深却搂着凤如青不放,“是我没有用,我太弱了,帮不上姐姐,我……”

“行了,”凤如青拉着他的后衣领扯开他。

宿深整个人一僵,以为凤如青生气了,却发现凤如青眉目柔和,“别说这些,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以你的能力在妖族的这个年岁,已经是顶尖了,你总和一些个活了几千年的老蚌……咳,老家伙比什么。”

宿深生生被凤如青逗笑了,“姐姐想说老什么来着?”

凤如青也笑一下,“就你耳尖。”

“走吧,回黄泉。”凤如青与宿深正欲召出黑泫骨马,便见一白一银两道金光,直直朝着这边而来。

宿深抓着凤如青的手紧了紧,那两道光在他们面前落下,是荆丰和凌吉。

“小师姐,师尊找你做什么?”荆丰急忙上前问道,凤如青看他,“师尊那汤,是你要给我,还是他要你给我?”

荆丰脚步一顿,偏头咳了一声,看到凤如青这表情,便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便直说,“师尊说了是一些补药。”

“小叛徒,日后我再跟你算账。”凤如青想到施子真说的有危险让你小师弟上,就憋不住想笑,叛徒也没有好下场!

她转头问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凌吉,“可是有事?”

凌吉微微欠身,“大人今夜不若去魔族吧,天快亮了,就近休息。”

凤如青摇头,“今夜不了,你方才压制魔气应当也很疲累,改日吧,鹿血酒我喝了那么多,改日我带着回礼去魔族拜访魔尊大人。”

凌吉似乎是想笑,却没笑成,他脸僵得和施子真有一比,便只好再次欠身,“那恭候大人到来。”

说完之后,他化为一缕银光迅速消失,荆丰也道,“这几日我安置好了对战之人,便去黄泉给小师姐细说各家仙门的商议结果。”

凤如青点头,“弟子们还在等着,快去吧。”

他们都走了,凤如青抽出了被宿深攥得发白的手指,“你要把我手捏断吗?”

她语气温柔,并无一丝不满,宿深猛地回神,捏住凤如青手指连亲带揉,“我方才错神了,对不住姐姐……”

“走吧。”凤如青召出了黑泫骨马,两个人一同回了黄泉。

此刻已经是深夜,凤如青洗漱好了之后,便见她床上半遮半掩的狐狸精。

任谁的卧榻之上躺着这么一只人间绝色,软糯香甜,谁也不想睡觉。

于是灯火昏暗,被翻红浪,凤如青陷在锦被与柔软温暖的狐尾之中,欲仙欲死。

汗液浸湿她扬起的脊背,浑身热得如同置身业火,她猛然想起施子真说的——初始并无异样,经年日久,会性情越发凶残,心境大变,你又身为女子,会体冷嗜酒,心火欲念盛旺……

凤如青嗤笑一声,抱紧了宿深脖颈猛地翻身,居高临下地扼住他的脖颈,看着他面色因为窒息渐渐泛红。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或活的蝇营狗苟,或活的尊贵无双,或食不果腹,或挥霍无度。

但无论哪一种,都是自甘,她如何活着,以何种方式活着,是她一个人的因果轮回。

天色乍亮,凤如青披着外衫,暗红色长发几乎曳地,她赤脚站在桌边喝水,衣带松垮春色无边。

宿深发丝凌乱,坐在床边,只以狐尾遮着自己,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凤如青,满是痴迷。

他模样糜艳得像是开到繁盛后落在地面,被碾得汁水四溅的花瓣,任谁见了都难以从他的眼中欲海逃生。

他的狐尾毛发很多地方湿漉,打着结粘在一处,眼睛却像个压住猎物颈项的饿狼,片刻不肯离开他的猎物半分。

凤如青转头,懒散地歪头看了他一眼,拉开了他遮挡自己的狐尾,视线下落笑了笑,“去洗洗吧,然后吃了早饭再回去。”

宿深不掩盖眼中狼犬一样的神色,凤如青见他不动,只是看着自己,坐到他腿上环着他的脖子,“我知道你还有劲儿,真是年岁浅啊。”

她笑着亲了亲宿深的眼睛,“去洗漱吃饭,如今天裂现世毕竟影响诸多,你需得回妖族坐镇。”

“我知道。”宿深声音微哑,被亲得眯了眯眼,伸手抱住凤如青,“我会好好看住妖族,等姐姐差遣。”

他没有再提让凤如青收下他的妖王令,她有很多了,多了就不稀奇。不稀奇的东西也不会引起波澜,如凤如青所说,他本就绝对听她的,无需这种东西来表态。

凤如青“嗯”了一声,又摸了摸他撩在她后腰的狐尾,“我去令罗刹准备吃的。”

宿深洗漱,凤如青要罗刹准备吃的,然后她也去洗漱,等到饭菜端上来,他们也都整理好了,宿深甚至已经弄好了床铺,重新换过了。

凤如青饿得狠,先吃,边吃边看宿深,发现他整理的动作竟然还算娴熟,不由笑道,“你怎么会这些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