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子真也很认真地问凤如青,“我年岁比你大了太多,也并不知你都喜欢什么东西,衣裙是店家推荐的,他们问我你是什么样的,我描述了一下,他们就给我推荐了这些。”

“我很喜欢的,师尊你别误会,我喜欢的,真的!”凤如青说,“还没有人给我买过衣裙,尤其是这般娇嫩的颜色,我在十几岁的时候,都没有穿过。”

凤如青说,“师尊,我那语气是在跟大师兄炫耀,你听不出吗?”

她的鼻尖对着施子真的下颚,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满是依恋。

施子真轻轻吸口气,片刻后问道,“我真的管得很多,让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凤如青拍着胸脯保证,“我那也是炫耀啊,师尊你也知道我从小没人管,被亲生母亲抛弃,还是师尊你心慈将我带回门派,我才有今天。”

凤如青说,“我很喜欢有人管着,师尊你管着我吧,怎么都行,我会听话。”

施子真这才眼中柔和一些,面上虽然还是不见情绪起伏,可也不冻人了。

他垂目看着凤如青,凤如青噘嘴就碰到他的下巴,软软凉凉的唇细细密密地啄着,施子真心中一片柔软,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不过凤如青这个人,她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在情爱方面不是个如施子真一般肃正的人,于是她说着说着,便开始不着调。

“师尊,你当时捡我的时候,是打算做小媳妇捡的吗?”

施子真本来心中正一片酸软,恨不得把她揉到血肉里,闻言顿时如同被人抽了一巴掌,他本就在意自己与她相差太多,无论如何说,都是他欺负她,凤如青这般一说,他顿时羞耻得红透了耳根。

“你说什么胡话!你那时……你那时才那么小,干瘪得像个妖兽崽!”

凤如青就喜欢他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脸纯真,又问道,“那当时我因爱慕师尊入魔,师尊有没有心中窃喜?”

施子真:……他当时只想把这孽徒拍死。

凤如青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又问,“师尊,当日醉仙欲作用下……”

“你有没有一时片刻的清醒,却舍不得放开我?觉得我软不软,销不销魂?你抱的舒服吗?”

施子真简直气血攻心,头皮都红透了,低吼道,“……你今晚给我滚出去睡洗灵池!”

第168章 比翼鱼·师尊

凤如青真的被赶出门, 这么多天了施子真那么生气都没有赶她,今晚实在是被她弄得恼羞成怒,将她赶去了洗灵池。

凤如青泡在里面, 这洗灵池的疼痛曾经让她生不如死, 现如今却根本什么都不算, 她懒得屏蔽, 否则连一丁点的疼都不会感觉到。

施子真将凤如青赶出去之后, 那股羞恼的情绪消失, 他又开始有些后悔。

且不说凤如青本身就比他小得太多, 他连跟她亲近都有种罪恶感,她生性活泼好动,他总不能压制着她。

若是时间短了还好, 长此以往……她若觉得自己无趣,定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于是在凤如青百无聊赖地趴在洗灵池边撩着被月华侵染的池水的时候,施子真在里面开始后悔。

本来总是因为怀抱小徒弟嫌短的一夜,因为这根本算不上分别,甚至算不上是闹别扭的一件小事,显得格外的漫长起来。

施子真还是坐立难安,凤如青也在想着可怎么哄这老东西, 她嘴上没边的久了, 确实一时有些不知收敛。施子真本性肃正,是个大她一千多岁的老顽固,吃不消这些过火的调侃也是寻常。

是她坏心地想看他的反应, 现在风吹全身凉飕飕,她该如何是好

凤如青正在撩着池水想办法, 突然间感觉到一道神识朝着她这里扫过来, 又很快便消失了。

凤如青撩水的手指一顿, 心中不由觉得好笑,眼珠一转,便伏在池边不动了。

那神识扫来扫去的好几次,凤如青一直装着不知,放缓了呼吸,开始装着睡着了。

容色秀丽的少女伏在池边,衣服和长发都湿贴在身上,她的睫毛湿漉,嘴唇被手臂压着微微凸起,夜风吹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施子真从石室里面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心疼得要死,也后悔得厉害。

他和这么小的东西计较什么,她喜欢摸……那就摸摸也没什么,左右这一生,也都是她的。

施子真想想就觉得羞耻,可他站在池边,微微叹了口气,见她这幅可怜的模样睡着了,想到她在天崩之时,当机立断地将自己的本体放入识海护着,心中酸软至极。

识海是一个修者最为隐秘的地方,若非是对那个人信任到极致,爱护到极致,谁会将他人的本体放在自己的识海当中,与其共用神力,与其共感。

她消瘦的身体似乎总是包含着让施子真难以想象的强悍力量,有时候连他都会觉得自愧不如。

他慢慢地走入洗灵池,走到凤如青的身侧,想要叫醒她,让她回去睡。

他伸手将她湿贴在侧颈的长发拨开,却不忍心打扰她的睡颜,最终只好伸手捞抱起她,而后轻轻自洗灵池中跃起,落在岸边的同时,两人身上的水汽凝成水珠,自身上滚落在地。

施子真抱着凤如青朝着石室里面走,凤如青装睡装得十分来劲,到进了石室,施子真将她轻柔放下,她才突然睁开眼睛,双臂揽住他的脖颈,调皮地在他的侧脸狠狠亲了口。

“师尊舍不得我,师尊爱我,”凤如青拉着施子真整个人倾身,双脚都缠缚在他腰上,把他整个缠在怀中,“师尊,你亲亲我,疼疼我……”

施子真整个人被缠住,无奈地翘起一点嘴角,凤如青眼尖的看见了,循着他的嘴角亲上去,与他呼吸纠缠在一处。

待到两个人滚落在床,凤如青都把施子真总是束得死紧的腰封扯散,眼见着只剩中衣的时候,施子真按住了她,整个人笼罩着她平复呼吸和冲动,按着她的肩头手臂,不许她再作乱。

“师尊……”凤如青恨他太自持。

施子真却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她,“你我还未正式结为道侣,这不合适。”

他确实是个思想固守的老东西,他接触的世界,他熟读的那些书中的一切,注定了他的为人和行事,与自己的小徒弟在一起已经是背德,逾越这一关,他折了仙骨碎了固心印,修炼千年无情道尽毁。

他不可能在彼此都清醒的情况下,还未给她个交代就动她,他的冲动永远不会让他失去理智,他更想让她看清楚,他不是因为不能自控,才与她好。

凤如青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只稍稍窥知,便知他全部的想法。

施子真是她这一生,到如今为止,最最信任敬重的人,她根本不可能想其他的,她也不是因为寂寞和难熬才想与他亲近。她是情难自已。

这世上不止只有男人会情难自已。

不过施子真按着衣带无论如何不许她再动的时候,凤如青却是笑了出来,与他紧紧拥抱,彼此克制。

她由衷地叹息了一声,问道,“师尊,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施子真应了一声,抱着她侧躺,亲吻她的发顶,“很快,我已经命人安排了。”

凤如青没有再追问,施子真安排的,无论是什么样的都是最好的。

两个人轻声细语的说了许久的话,甚至不涉及情爱,只是在聊此后天下的形势,妖魔族和神族最终的争斗结果。

可凤如青窝在施子真的怀中,觉得外面风雨不侵,屋内岁月静好。

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很快,转眼便是两月,落叶缤纷的时节,天气转凉,深秋将至。

这本该是秋收时节,可因为人间生机太满,草木疯长,庄稼只顾着生长叶片不曾结果,于是到处开始闹饥荒。

各国的朝廷倒也不是没有及时拨款赈灾,只是生机循环,生死轮回这个东西,原本就是应该好坏共存。

可现如今坏不死,好不绝,人间存在的一些本该死去的坏人得了天池回馈的生机不死,渐渐活成了“邪祟”。

垄断粮食,贪赃枉法,拉帮结伙勾结贼盗买卖流民。甚至为了讨好权势,蓄意散播瘟疫殃及几城。

人间在这短短几月的时间里,到处哀鸿遍野,本该死于灾祸之人死去,黄泉中鬼满为患。

而到了这时,本该出现的天道不曾出现过,碎裂天宫不罚,挽救天裂不赏,人间大恶不除。

轮回秩序面临几千年未遇的凝滞,各族再度紧急聚在一处,这一次原本被碎裂了天宫,无处栖身受尽羞辱的神族,对当初挑动攻上天界的凤如青开始了言语攻击。

当然了主要是言语,毕竟这是这些神族擅长的,再者除了言语,他们也根本不敢对凤如青出手,主要打不过。

不过他们的嘴向来是最锋利的刀剑,惯会危言耸听的神族此时连难得出现的弓尤都压不住了。

“碎裂天宫旷古未有,斩杀圣帝又令天池倾泻,到如今这种局面,定是惹怒了天道!”

“天地轮回本就有它的秩序,你偏要违逆天道去行事,现如今天道不显,谁来庇佑天下?维系轮回生机?!”

“你身为天罗上神,枉顾天道泽惠,你现如今还有何话说?!”

“人间生机太满,恶人不绝,善人受害。造成如今这种局面,你又当如何?!”

……

义愤填膺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凤如青与满面冰寒的施子真坐在一起,好整以暇地托着手臂去看那些义正言辞的神族。

恍惚间,她觉得他们不是为一个栖身所与妖魔族撕扯得难看至极的神族,不是在天宫尸位素餐仗着族群来承袭神力的废物,而个个都是为人间呕心沥血的慈悲之神。

凤如青记得她将冥海大阵开启之时,因为熔岩天裂现世人间,也在这样一个仙门集会之上,有人声称一切都因她而起,该是她一人来承担。

当时她还会恼怒,还会觉得有些委屈,这天下何尝是她一人的天下?

但如今她面对神族的发难,甚至不会动怒,还在桌下摩挲施子真的手指,安抚他也不要动怒。

待所有神族说完,各家仙首也因为神族的煽动有些神情迟疑的时候,凤如青站起来问道,“说完了?”

一群抱团的神族个个脸红脖子粗,弓尤坐在神族的后面深觉丢人,穆良站出要为凤如青说话,他善于交际,这些人能把白的说成黑的,穆良就能转黑为白。

各族仙首为施子真为尊,施子真视她若珍宝,妖魔鬼族都以她为尊,她手中甚至有随意调动各族的令牌。

这些神族也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只是他们坠落人间过得实在大不如前。在这里没人将他们当做神族,没有神仆,栖身之所争不过妖魔族,他们过得凄凄惨惨,毫无尊严,自然想要找事。

凤如青站起来走近他们,神压碾过每个指责她的人,让他们不得不跪。

她一眼神安抚住穆良,抬手示意要起身的弓尤坐下。对要回护她的小师弟摇头,还对施子真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就如当年开海阵,她能让天裂现世,就能堵住天裂,熄灭熔岩。

如今轮回秩序面临危机,相比于熔岩现世,熔岩兽弥漫人间,实在是太小的一件事。

她负手而立,站在一干被神压强压跪地,喉间隐隐腥甜的神族面前,一字一句,“天道不显,如何能怨我,他老人家估计是恶心你们这般耍嘴皮子却还不能碾死的人吧。”

神族有人受不得这屈辱,欲起身抬头,凤如青神压更重,那几人便顿时匍匐在地,半点抬不得头。

“不就是生机太满不罚恶人?天道既然不罚,我来罚。”凤如青说,“不就是杀人么,我身为天罗上神,有肃清天上人间之责,有恢复轮回之任。天道若是怒,我担着便是,一大早的乱叫个什么劲儿。”

凤如青说完收敛神压,对着一地爬起的昔日高高在上的神族嗤笑道,“你们不是一直偷偷叫我瘟神,我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瘟神。”

第169章 比翼鱼·师尊

早在各族集会之前, 凤如青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不就是天道不显,天道不做的事情她来做就好, 反正砸碎天宫,毁去天池, 斩杀圣帝, 随便哪一样,若是仔细追究起来,都是万劫不复。

凤如青从不怕这些, 否则她也不敢计划这个。

施子真知道她的决定, 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只是言明要跟着她, 直白地告诉她,怕她煞气太过, 杀念太重损伤心性。他帮她把关,帮她在暴虐的杀戮过后, 来泽福人间。

于是深秋到隆冬将至, 凤如青与施子真在人间各处奔波, 时常需要处理其他事情, 穆良也会跟着凤如青。

凤如青从不许施子真替她行事, 施子真也从不争抢, 反正若当真天道不允他们如此行事,他助纣为虐也不可饶恕, 能够和她共进退, 便好。

于是深冬雪夜, 贩卖流民的整个组织,一夜之间死于大火, 据说那火水浇不灭,风吹不散,乃是黄泉业火。

贪赃枉法沉迷酒色的大人横死于市,据说是在马车颠簸之时,被自己手中破碎的酒盏割开了喉咙。

各地各国,在这个尤其冷的冬天,接连出现各种各样的离奇死亡,找不到一丝人为的痕迹,个个都是大恶之人,渐渐的开始谣言四起。

一开始是说他们作恶太多,黄泉恶鬼索命。

后来某天,凤如青夜里处理好了一队坑杀忠勇兵士,顶替功劳在当地横行霸道的恶匪。

她难得心情好,迎着大雪过后的朝阳,站在一地被雪崩所淹没的尸山之上,抬手去折了岩石缝隙横生的一株开得正盛的野梅花,被进山的一队狩猎的富贵人家看到,慌忙乘风跑掉后谣言渐渐变了。

她在传言中变成了神女下凡尘,那队恶匪在当地作威作福,凤如青除去之后,当地那家进山狩猎的富贵人家捐钱修庙,按照当时所见的人描述,为凤如青修建起了供奉的神庙。

于是凤如青有了第一批信徒。

只不过她折梅神女的名号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再一次不慎被看到,她便是全身染血,满面煞气。

她的神女名号便渐渐的被传成瘟神,竟是与神族给她取的名号不谋而合。

只是神族是讥讽她带去灾祸,可人族用于供奉她的庙祠封她为瘟神,是因为她带去的灾祸都是为了惩治恶人,她的神庙香火旺盛深受百姓喜爱,全都是找她告状的。

有时候是无处申冤的血泪,有时候又是隔壁偷了一只鸡这种鸡毛蒜皮。

但无论如何,她有了几座神庙之后,就开始发现自己的神力大涨。

而施子真因为是福泽世人,也渐渐的开始有人为他修神庙,只是他时常会在黄泉忙不过来的时候,顺手送往生魂魄入人间直接投胎。

于是他的泽生上神名号,渐渐变了味道,第一次有妇人去找他求子的时候,施子真震惊了整整一夜。

而因为察觉到了人间信仰能够增强神力,那些抱团的神族也渐渐开始坐不住了。

毕竟凤如青用几个月的时间,当真让人间秩序恢复,而她不仅不受天道的责罚,还在人间信徒越来越多。

于是那些整日想着和妖魔族争地盘的神族,也渐渐开始到处行走做好事,力求用仅存的神力骗上一些信徒,为他们修建神庙,让他们也能受香火的供奉。

不过野神终究是野神,各地最多的还是瘟神庙,因为好与坏永远并存,这世上的恶人永远存在。

转眼又是盛夏,忙活了整整一年,人间秩序彻底恢复,施子真和凤如青也有了很多共同的神庙,嫁作人妇的小媳妇去她这里告婆婆姑子的状,再去施子真那里求个子,十分方便。

神族和妖魔族的斗争也终于结束,天裂没有反复的,熔岩彻底湮灭在金晶石堆砌的山下,人间彻底恢复了太平。

凤如青收了许多手下副神,都是这些年人间功德深厚,本该飞升却没有天道泽福,之后他们自己动手提拔的。

她和施子真总算是有了些许空闲,也来不及大肆地去宣扬什么昭告天下结为道侣,因为各族都很忙,修真界合并门派之后,大选弟子和大比一场接着一场,荆丰都要把自己分成两个人用,也开始准备收弟子了。

于是凤如青和施子真索性没有刻意去告诉任何人,只在日常落脚的一处小院,举办了简简单单的婚礼。

当然了,该来的人还是来了。

游走人间许久的泰安神君带着他的孙子英容。

忙着巩固自己天帝地位的弓尤,到处骑着龙族施雨的穆良,忙得要死的荆丰,还有如今能力超越神族的妖魔共主宿深。

当然还有早已因为人间庙宇,从半神晋升为正神的参商鬼王。

当然了,还有她曾经的在黄泉的下属,和这些年来新收的手下,新交的朋友。

施子真生平第一次褪去白衣身着红袍,他本就姝丽绝艳的容貌,穿上红衣简直妖孽。

只是他周身气息凌然,因此谁也不敢朝着不好的方向去联想,他神色端正肃穆地看着门口,侧耳倾听几里之外送亲的队伍越来越近。

这场婚礼从抬轿到主婚,全都是自己人,这小院也以神术隔绝,确保没有人族能够看到。

弓尤和穆良坐在一桌,菜还未上,婚礼还未开始,便已经双双微醺。

这些年两个人多次合作,倒是越来越合拍,如今难得的放松,喝多了之后抓着彼此的手臂,聊着聊着就要给彼此介绍女人。

“我身边有个神女,性情柔情似水,做事也踏实且心善。虽是天界下来,却并不沾染昔日神族恶习,我瞧着与你相配最为合适啊。”弓尤说,“雨神,你考虑下?”

穆良闻言温和地笑起来,“我见过几次,倒是不急,我身边有个龙女,性情暴烈非常,经常和其他龙族掐得死去活来,我瞧着倒是与陛下相配,陛下要见见吗?”

两个人在挂满红绸和点满红烛的小院中相视一笑,“那约个时间一起见见吧。”

这边介绍着,那边参商和宿深坐在一起,一同看着看似放松淡然,实则紧绷得腰背发僵的施子真。相对无言了半晌,参商率先开口,“他有什么好?”

宿深一双狐狸眼微眯,哼笑一声,他今日故意穿的艳色,只是他不想承认他一个狐狸精还被身着喜服的施子真给压了一头。

听到参商这么问,宿深讽刺道,“估计是能生吧,他的信徒不都是找他求子的吗?”

参商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确实不能生。”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嫌弃又彼此同情,片刻后一笑泯恩仇,举杯对饮。

赤日鹿在上空化为巨鹿疯玩了一阵子,落在地上化为人形,十来岁的小少年,笑容天真无邪,对着宿深道,“哥哥,有糖吗?”

参商嫌弃地看着赤日鹿,“你把它留在身边,不是用来虐打出气的吧?”

宿深愣了一下,而后眯着眼笑了起来,他还没有说话,赤日鹿已经跑到参商的身边,用还没长开的肉乎乎的小手捶了下参商的肩膀。

“不许你说哥哥的坏话!”赤日鹿鼓着圆圆的腮帮,瞪着参商。

参商大概是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敢跟他动手,微微歪头,突然满面阴鸷,并没刻意做鬼脸,却看上去比面目全非的恶鬼还要吓人。

但是凌吉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还对着参商做鬼脸。

参商反倒是笑了,问宿深,“他不会长大,也不会恢复记忆?”

宿深没有回答,搂过小凌吉的肩膀,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从自己怀中摸出了个纸包,递给他,“去吃吧,你不是想找英容玩吗?”

小凌吉一见便露出笑意,心满意足地接过纸包,打开捏了块糖放在嘴里,蹦蹦跳跳地去找英容。

剩下宿深和参商彼此两看相厌,各自扭头。

花轿一点点近了,这抬轿的都是鬼族,凤如青是从不远处的另一个落脚院子过来,有两个鬼婆婆懂得成婚的礼仪,帮着操持。

不过凤如青要求一切能简便便简便,毕竟大家都很忙的。她其实早就不在意这个了,梦中多年的成婚场景,早就被同施子真两个人携手畅游山水而取代。

可施子真十分在意这个,就忙得四脚朝天的这一年,没有时间成婚,两个人倒也不是没有亲近,不过每次最后关头施子真再意乱情迷也必然要停下,凤如青有时候都觉得哄他亲近的时候,自己宛如一个不曾许诺婚期,却要哄良家闺秀上床的纨绔。

好容易四海安定,她空出了时间同施子真成个婚,就不用再担心他别扭了。

不过一生第一次坐花轿,凤如青倒也是十分欢喜的。迎亲队伍十分热闹,只是不为凡人所窥知。

她按照喜婆婆的交代,原本坐在轿子里面摸着自己这婚服上的双姻草花纹惊叹,这花纹竟是能动的,花轿一晃动,这花便悄无声息的开上一分。

这婚服乃是青沅门新任掌门池诚送给她的,据说是捉住了双姻草的花精,以阵法暂时封印在喜服之中,待到成婚过后,这喜服的花纹图案全部开放,花精便自然回到青沅门中。

七百多年前赠衣的承诺,在今朝到底是实践了,从浑噩中醒来的池诚性子越发的沉稳,却依旧如当年一般义气。

一切都分外的美好,连今夜的月色与繁星也十分的明亮,迎亲的路不算长,但要热闹足够,所以走得不快。

凤如青在花轿当中按捺不住,偷偷地掀开一点点盖头和轿帘,朝外面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这荒山野岭除了迎亲的鬼队伍都不该存在人烟的地方,她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人可是失踪已久,凤如青立马叫停了轿子,冲下去朝着那人追过去――

第170章 比翼鱼·师尊

抬脚的众鬼全部傻掉, 喜乐戛然而止,两个鬼婆婆急急忙忙的去拉凤如青,“新娘子怎么能下轿啊上神!”

可是哪里还有凤如青的影子, 她已经一阵风似的掠出去,追着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的身影, 朝着山林的深处而去。

那人影周围散着淡淡华光, 如同月华倾注在一个人身上,并不刺眼,却如梦似幻, 让人恍惚间以为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影。

不过凤如青一路追到了山林深处, 到一处断崖的边上, 伸手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 手指并没有穿过那虚影,而是落到了实处, 凤如青才站定,看着那人的侧脸, 莫名其妙的出了一身的汗, 被夜风一吹, 她整个人一个机灵。

片刻后凤如青有些喉咙发紧地开口, “……天道?”

那人并没有挣开凤如青, 慢慢回头, 面色柔和地看着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寒星般的双目充满疑惑和新奇, 不知是对眼前的凤如青, 还是对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