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年觉得丢脸透了,挥掉他抓着自己肩的手,说:“谁哭了,关你什么事儿?”

“我是你男朋友,你哭当然关我的事儿……你到底因为什么哭。”

“不因为什么。”

“你这几天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去我爸家了,一到就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当天就想回来,可是我爸和阿姨不让,非留我。我后来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好不容易找到参加谢师宴的借口回来,下午我一下飞机就去你家了,可你已经走了。”

简年想止住眼泪,无奈控制不住地越哭越凶,话都说不完整:“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我每天都打,打了好多,后来你就关机了,你肯定是没看手机,又自动关机了。”

“我看了,没有。”

“我拿我爸家的座机打的,我手机落家里了。”

路时洲哪好意思说是怕自己没出息、太快求饶,故意不带手机的。

“哦,那是有的,我看到是外地的号码,就以为是诈骗电话。”

听到他说手机落家里了,简年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天发的两条短信他都没回。

“……”

路时洲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想给简年擦眼泪,又找不到纸巾,就大着胆子拿手擦,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颊,见她只低头哭没反对,便用大力抹了起来。

他下了飞机,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简年家接人了,最近几天又没吃没睡,自然满手灰,简年的皮肤白,他的手一上去,就印出了几个清晰的黑印。

听到路时洲笑,简年蹙着眉问:“有什么好笑的?”

路时洲觉得这眼泪有可能是为了自己流的,顿时心满意足:“要是你知道那是我打的,会接吗?”

“不会。”简年说完又想起他一开机就会看到自己的短信,只好承认,“我也给你发过短信的。”

路时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你都给我发什么了?”

简年不说话,噘着嘴抽泣。

“我饿死了,好几天没吃饭了,你饿不饿,我们回去吃饭吧。”

简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也是,便指着眼睛说:“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回去……”

“那咱们去我家吧。”

“嗯。”

想起季泊川说的事情,简年大致理解了路时洲为什么那样生气,心生愧疚,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路时洲终于放下心来,反握回去,紧紧地抓住简年的手,得寸进尺地问:“都快九点了,是不是再有一会儿你就得回家了?”

“嗯。”

“你今天能不能别回家了,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们那么久没联系……就和你爸妈说去李冰茹家住?她不是也在你家住过吗。”

“那怎么行。”

路时洲正想说“算了”,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刚和一群男女从咖啡店走出来的季泊川。

见路时洲紧紧抓着一脸嫌弃的简年的手不放,怕他没经验弄巧成拙,季泊川赶紧跑了过来。

季泊川冲简年打了个招呼,把路时洲拉到三五米外的地方,悄声指导道:“你这样不行,人家都要和你分手了,你哪能再硬来,你得……”

“谁分手了。”

“别死要面子了,我是在帮你。刚刚我遇到简年,你们分手的事儿她都和我说了。”

“……”路时洲心中一沉,看向简年,问,“你给我发短信不会就是提分手吧?”

第33章2007

虽然相隔数米远,季泊川的话依旧一句不落地落到了简年的耳朵里,她一阵无语,咬了咬嘴唇,走过去白了季泊川一眼,拉起路时洲的手就走。

季泊川见状怔在了原地——不,不是分手了吗……等等,温柔的年年居然也会瞪人?可是瞪我干什么呀……

走出几十米,确定季泊川听不到,简年才晃了晃路时洲的胳膊,冲板着脸的他讨好地一笑:“我刚刚遇到季泊川了,他问东问西的……我就是随口一说。”

路时洲的脸色稍稍缓和,但“分手”两个字他光是听到就难受,语气自然不会好:“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我连想也没想过。”

没在路时洲脸上看到笑意,简年有点忐忑,只好说了实话:“我给你发短信你不回,我才以为你是想分手。”

路时洲越发肯定她刚刚的眼泪是为自己流的,兴奋极了,再也装不下去生气,咧着嘴笑道:“你刚刚一见到我就跑,是误会我想分手?”

简年垂下眼睛,“嗯”了一声:“太晚了,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完饭就回家吧。”

路时洲哪里舍得放她走,他觉得季泊川说的太对了,若不是闹这一回,他什么时候能等到简年为了自己哭。他想了想,忍着满心雀跃,故意冷下脸说:“你见了我就跑,我也以为你烦我了,可还是会追过来,就算你当面提分手,我也绝对不会同意,因为我喜欢你。”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喜欢他、让他受委屈了一样……简年想反驳,但自知有愧,忍着没出声。

抱怨了一句路时洲还嫌不够,继续说反话:“你急着回家,干脆别在外面吃了,我这就送你回去,反正我也没胃口。”

简年不傻,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她有心哄他高兴,但保守惯了,觉得和路时洲一同过夜这件事实在太出格,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这条路的尽头有棵香樟树,简年想,要是走到香樟树前,步数是单数,那么就听他的,要是双数,便立刻回家去。

她边走边数,离香樟树还差半步的时候恰好数到五十三,半步不能算五十四对不对?她犹豫了片刻,红着脸问:“不是去你家吗?”

路时洲心中一喜,又不敢确定,便试探道:“都这个点了,你回家晚了不怕你爸妈说?”

简年白了他一眼:“怕啊,那就不去了,我现在就回家。”

路时洲强拖着她往回走:“回什么家,去刚刚那家超市买吃的。”

……

简年打了通电话回家,说明晚回去。那么他们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傍晚可以一起吃四顿饭,计划好一整天不出门,两人便选了一大堆东西。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钟了。两人早饿透了,边吃点心边动手准备,底料放进锅后,路时洲想到了什么,先反锁上了门,又去锁窗户。试了两下,确定苍蝇都飞不进来,他拉上三层窗帘,回到桌前。

“你要不要去洗澡?我这几天心烦,脸都没洗。”

“……不用了。”盛夏时节,简年原本早晚都要洗澡,可在路时洲家里实在尴尬,她哪好意思。

路时洲没看出她的顾虑,把难煮的芝士贡丸和鸡翅扔进锅里,说:“我去洗澡,五分钟就回来。”

简年本想忍到明晚回家,可一顿火锅吃完,她只觉满身都是油味料味,对比路时洲的清爽,终于还是决定去洗澡。

路时洲替她调好水温,正要出去,又听到简年说:“我没有换洗衣服……”

路时洲去衣帽间翻了套没穿过的运动套装,刚想拿给她,又放下换了套半新的短袖短裤,他觉得自己有点傻,简年穿他的衣服,这有什么值得新鲜的?可不知为什么,偏偏就是期待。

把衣服送给简年后,路时洲就离开了洗手间,刚走出几步,听到门锁的响动,他便回到洗手间门外,敲了敲门,问:“怎么了?”

“这个门为什么锁不上?”

“早坏了。”说完这句,他舔了舔嘴唇,明知故问地笑道,“你锁门干什么?”

没等到简年回答,路时洲本想再逗她两句,可知道她腼腆,舍不得她生气,便一本正经地保证道:“你不用怕,我保证离这儿远远的。去客厅了。”

简年这个澡虽洗得战战兢兢,却也非常舒爽。洗好自己的裙子晾起来后,她擦干头发去了客厅。

路时洲正煮水烫紫砂壶,空调打得凉,他早换上了长袖长裤,白衬衣的袖子挽了几道,这么静默不语地专心泡茶,比起往常倒添了几分儒雅。

简年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觉得现在的模样可笑极了,她的个子虽然高,但路时洲的衣服肥大,短袖竟被她穿成了七分袖。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她自然格外在意外表,正懊恼着不该答应他过来,路时洲就结束走神望了过来。

她才洗过头,湿漉漉的没吹,发梢还滴着水。衣服不合身,更显得人单薄,仿佛来阵风就能飘走。

路时洲招手叫她过去喝茶,她才刚坐下,他就凑过来在她的脖子间闻了闻:“好香,你用了什么?”

“就是你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啊。”

“我的吗?”

奇怪了,同样的东西他用起来怎么不是这个味道。

路时洲递了杯金骏眉给简年,待她啜了一口,才问:“是不是特别醇厚?我爸有个学生,他爷爷是数一数二的制茶师傅,亲手做的。外头几万一斤的跟这个比差远了。”

简年“嗯”了一声,她不懂茶,也觉得格外好。

“他家在武夷山有茶园,我去过一次,还挺有意思的,明年我带你过去采茶玩?”

“好呀。”

简年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只好垂下头把玩杯子。

路时洲盯着她露出的那段脖子看了片刻,目光又移向她的耳垂,只觉得比顶级的荔枝冻石更温润剔透。

这茶明明甘醇如蜜,他的喉咙却忽而发涩,原本搭在沙发背上的手不自觉地移到了简年的腰间,侧头吻上了她的耳垂。

质感居然比他想象中更清凉细腻,路时洲忍不住拿牙啃,他口鼻间呼出的热气直直地喷在简年的脖子上,简年怕痒,自然不乐意。

“你干什么。”

路时洲收紧了箍在她腰间的手,笑道:“你瘦了呢,是因为和我闹别扭吗?”

简年不肯承认,推开他嗔怒道:“我要喘不过气了!我哪瘦了,你才是瘦了。”

路时洲最近学车,晒黑了不少,前几天吃不下饭,看上去瘦得厉害。他的脸皮厚,笑嘻嘻地承认道:“我瘦了好几斤呢,还不是被你气的?”

提到这个简年就满心委屈,她原本觉得路时洲时时刻刻在跟前晃太黏人,呕了几日气才发觉自己根本舍不得离开他。

还有人比她更傻吗?一心一意地为了人家好,宁可自己难过,结果还被凶被埋怨。

眼看着她又要哭,路时洲赶紧道歉:“那天全是我不对行不行?以后就算我被你骗被你气,也一定赔着笑脸、绝不大声说话。”

简年不满地拿眼瞪他:“你真觉得自己不对吗?这话明明还是在怪我。”

路时洲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发誓我真的觉得全是自己不对。你困不困?快十二点了呢。”

第34章2007

路时洲虽然一个人住,但叔叔一家经常过来陪他过周末,路檬也偶尔会留宿,所以一楼还有间路檬的卧室。

路檬的卧室比路时洲的还凌乱,路时洲爱干净,把卧室让给简年后,在堂妹的房间转了一圈,嫌弃不已地去敲简年的门。

听到敲门声,刚坐上床的简年套上短裤才去开。

“我妹的房间乱死了,根本不能睡。”

简年蹙起眉头堵在门边不准他进:“那你也不能过来睡啊。”

路时洲过来敲门原本是为了拿只枕头去睡沙发,瞥见她如临大敌、一脸惊恐的模样,起了玩心,笑着逗她说:“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啊,我为什么不能睡?”

“可,可是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随口说的话亏你也信。”

过去追他的女生个个主动,堂妹也是整日把誓夺裴湛初吻挂在嘴边,习惯了她们,路时洲反而觉得简年这种特别保守的可爱有趣。

他硬挤进去,横抱起简年往床上一丢,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拽着她一同躺了下去。

简年自然是恼了,红着脸嗔怒道:“路时洲!”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么并肩躺在一起,日日都睡的床居然变得香软了起来,害得他一陷下去就舍不得再离开。

见简年挣扎着要起来,改了主意的路时洲便不再逗她,主动抬起压着她的胳膊,坐起身来,笑着哄骗道:“我开玩笑的,过来是因为睡不着,想和你一起看电影。”

简年也立刻坐了起来,噘起嘴问:“这儿哪有什么电影。”

看到路时洲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遥控器,简年才发现房间里有投影仪。路时洲选了部催眠的文艺片,关上顶灯躺了下去。

文艺片的色调暗,顶灯一关,整个房间都黑了下来,路时洲把胳膊枕在脑后,并不看电影,只盯着简年看。

简年觉得稀奇,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幕布上,待回过神儿来,发现灯都暗了,立刻上手推路时洲:“你起来,为什么要躺着看?”

片刻前还说自己睡不着的路时洲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说:“我就喜欢躺着看,不然为什么把设备安在卧室里?”

他一脸坦然,简年反倒不好意思再说了,仿佛只有她在胡思乱想。

他们之前也一起看过电影,但那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下路时洲就躺在旁边,简年实在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别扭了片刻,她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到电影上,然而这片子太无聊,怎么都看不进去。

片刻后,她转头叫路时洲换一部电影,可他居然睡着了。简年用手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便有些生气。

她使劲儿抽出被路时洲握住的手,抱起枕头和毯子跳下床往外走。路时洲许是真的睡着了,仍旧闭着眼睛,并没有拦她。

卧室光线暗,她连拖鞋都找不到,更别说顶灯的开关。打开卧室门,因为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外头更是漆黑一片,这房子又大又老,构造复杂,容易让人生出不好的联想,电影刚好切了镜头,光线由白转黄,简年吓了一跳,抱着枕头和毯子快走几步跳回了床上。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分明是路时洲的声音,回头一看他却还是熟睡的模样。

简年的后背顿时生出了寒意,再也顾不上气恼,立刻躺了下来。

这样躺在一起的感觉与过去单纯的拥抱亲吻完全不同,简年只觉得耳根发烫,正想往外挪一挪,尽量离路时洲远一些,他突然抬起枕在头下的胳膊,一把捞起她,拥入了怀中。

简年被迫侧身贴着路时洲,和他依偎在一起,怔了一怔后,她正想开口抱怨,就见他弯了弯嘴角,沉声说:“别闹,快睡觉,我保证不欺负你。”

“你太坏了,原来是故意的。”

“我是好心,怕你一个人睡害怕。”

路时洲摸起遥控器关上了投影仪,卧室瞬间黑了下来。

在这一片黑暗中,简年的触觉似乎变得异常灵敏,她的周身都是他的气息,莫名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忐忑又期待,隐隐还有些气恼,但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路时洲果然很快翻身压了上来,他从额头吻起,一路沿着鼻尖、嘴唇、下巴亲到锁骨和脖子,本想继续往下探,抬起头时不经意间对上了简年的眼睛,她的眼神天真又无辜,脸上隐约还有稚气,路时洲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躺到一边,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晚安。”

隔了许久许久,简年才回应道:“晚安。”

……

简年本以为有路时洲在,自己一定睡不踏实,哪知这一觉竟格外沉。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眼墙上钟,看到时针指向2,以为是凌晨两点,待瞥见从窗帘缝漏出的阳光,才惊觉已经是下午了。

路时洲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简年本想叫醒他,又担心自己衣冠不整、头发乱着形象差,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挪出来后,立刻下床去了洗手间。

待洗漱好,她才折回来叫路时洲起床。许是前几日折腾倦了,连推了几下他都没醒。

路时洲的侧脸非常好看,鼻子和下巴的线条堪称完美,只是不笑的时候颇有些冷峻。他熟睡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再没半分醒着时的无赖模样,几乎与简年过去的印象重合。

明明是那样遥不可及的一个人,怎么就和她在一起了呢?这简直不可思议。

简年最喜欢路时洲弧度优美的鼻子,她自学过一段素描,还偷偷画过他的侧颜。坐在床边看了他片刻,她终于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尖。